第五章 第五节 阁下溪声阁外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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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午膳,寻思着如何向弘历开口,回家一转,没想到他却抢先开了口,说想见自己的阿玛,傅恒虽然知道他此刻去见阿玛必有所图,依阿玛的性子,想必定会偏袒纳穆,一场不快,不过有钟汉闻在场,想必不会起大的争端,所以一口便应允了。
乘了小轿,偷偷的绕到别府,阿玛和额娘果然都在家,听家人说,早上范仕进才为猫儿诊过脉,看阿玛和额娘的神情,想必猫儿的病有了起色,所以阿玛迎出来时,笑得分外开怀,远远的便行了大礼,“宝亲王吉祥。”
“李总管起来吧!”语气生硬,没有一丝的热情,听上去,似乎非常的恼怒。
从阿玛疑惑的眼神中看出,他并不明白为什么弘历会突然这样的冷淡,此刻不便解释,傅恒只能苦笑,一行人走到厅中坐下,阿玛命人上了茶,正要寒喧,弘历啪的一声合拢了扇子,“李总管,纳穆呢?”
“他一早儿便去学堂了,奴才此次带他来江南,想着入乡随俗,他总得学些汉人的礼仪,今后为国家效力,也好……。”
“他真的是去了学堂?”
看着弘历的神情,心里紧紧一跳,虽然早已猜到弘历巴巴儿的到这儿,必定有所图谋,可是没想到他一开口便揭了题儿,连一点儿时间都没有给阿玛反应。
“怎么?纳穆又闯祸了?”
眼看着阿玛的眼波又转了过来,傅恒正要说话,钟汉闻笑眯眯的接言道:“不曾,纳穆贝勒今日可没闯祸,适才咱们在市集遇到了,纳穆贝勒背着一个小孩子,和周家的小姑娘小游在逛胭脂铺?”
“什么?背着一个小孩子?”阿玛拍案而起,领兵打仗练出的大嗓门儿就像打雷一样,“傅恒,你也不把他解回来,成什么样子?体统何在?”
“体统?”弘历冷笑道:“纳穆这孩子倒真殷勤,还拿着圣祖爷赐给李总管的扇子替小姑娘挡太阳,那可真是世上第一贵重的遮阳扇了。”
阿玛的眼神闪烁,傅恒猜不透他的想法,便堆笑道:“阿玛,其实纳穆也是小孩子心性……。”
“他昨儿夜里,在我这里要了十万两银子,”一边说,李荣宝一边坐了下来,神情平静,“说是要给小游买幢房子,他要搬出去和小游住在一块儿。”
这……?纳穆这一次可真真的出格儿了,十万两银子!阿玛可真的宠坏了他,张口要十万两,便给了十万两,若下次要一百万两,阿玛该如何是好?忍不住抱怨,“阿玛,你也太放纵纳穆了,那十万两银子,您真的给他了?”
“放纵?纳穆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的东西,想方设法的都要弄到手,他只是不知道十万两银子意味着什么,随兴而至,我猜今儿晚上,便会还给我。”李荣宝的神情平静,似乎那十万两银子就和十两一样,转过头,甚至对弘历绽开了笑容,“宝亲王放心,他回来,我定会重重的责罚他,让他不要失了朝庭的体面。”
侧面看过去,弘历的面色阵青阵红,也在奇怪为什么阿玛这般的放纵纳穆吧!没有人知道纳穆不是额娘的亲生儿子,他和猫儿的母亲,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那女子始终没有得到名份,但听闻那女子与皇上还有一丝不能言说的关系,这桩公案,早已随着纳穆亲生额娘的去世而一笔勾销了,可是阿玛心里总是对那女子存有愧疚,所以待纳穆和猫儿加倍的好,这些事,只能让它烂在心里,不能向任何人道了。
“李总管,重重的责罚也不必了,只不过纳穆这孩子随心所欲,若真有一天要娶那汉家的女子,你如何是好?”
没想到这位主子来的目的,竟然是试探阿玛的态度,看来果如钟汉闻猜测的一般,是动了真心,可是即使阿玛不愿纳穆娶汉家的女子,他又能如何?将小游带回京中?假若皇上知道,非旦太子的位子不保,连亲王也做不成,他不会不知道皇上的性子。
“奴才想,如果纳穆真的喜欢,那位姑娘也愿意嫁给他,那么玉成这桩亲事,也未尝不可,那姑娘奴才也见过,机灵可爱,大方得体,奴才还真的挺喜欢她,”李荣宝没有细看弘历的神情,只是喜不自胜的说了下去,“纳穆昨日忧心忡忡,害怕小姑娘不喜欢他,今日这般的殷勤,想必也探得了实情,只是他们年纪尚幼,无法成亲,奴才准备过几日到那姑娘府中去提亲,先将亲事定下,待纳穆和小游年纪尚长……。”

“你要纳穆娶汉家女子?”
“自圣祖朝始,朝庭便不禁止王公贝勒与汉女通婚,虽然小游只能是侧福晋,不过纳穆待她好些,也自做补偿,王爷,到时还请给奴才一个面子,做纳穆的主婚人。”
余下来的时间,只看着那位主子面上的神情如翻滚的海面,他一定没想到阿玛竟然会大力促成纳穆和小游的亲事,偷偷的看了看钟汉闻,他强忍笑,细长的眼中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这家伙,真的是唯恐天下不乱,再这般的谈论下去,还不定弘历会气成什么样子?
脑子飞速的转动,只是想从纷乱的思绪中找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一片沉默中,钟汉闻突然跳了出来,“主子,李总管,依奴才看,纳穆贝勒和小游姑娘的年纪也不小了,不用那么繁琐的手续,直接成亲便可,刚才奴才在街上看他们,真的是郎才女貌、亲怜蜜爱,真真的天生一对,若李总管愿意,奴才自告奋勇做个媒人。”
“钟汉闻,盐案的事没见你这般起劲!”
“主子,这可是喜事,奴才这人属乌鸦的,好容易揽到这喜事儿,当然这腿儿就得变成风火轮,不停的转,来玉成这件喜事啊!”
看着钟汉闻的笑脸,只是哭笑不得,这家伙想必存了心要看弘历的笑话儿,此刻不停的火上浇油,意在激怒弘历。
果然,弘历大怒,眼看便要发作,阿玛却笑逐颜开的起身,对钟汉闻道:“当然,钟大人愿意为媒,在下求之不得。”
真真的是天下大乱,傅恒不知自己此刻是什么样的神情,只是看着弘历面色渐渐铁青,而阿玛和钟汉闻却兀自说得高兴,钟汉闻这家伙,竟然想到了纳穆和小游的孩子,真真的可气,不过竟然被他们的谈论吸引了,若不是弘历坐在上首,还真的要以为钟汉闻立刻要到楚府为纳穆提亲!
“好了,”弘历重重的击打案几,“看你们的样子,我今日来,不是要你钟汉闻来做媒人,也不是听你,李荣宝说你儿子的亲事,你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我的头都大了,傅恒,咱们回去!”
清晰的看见钟汉闻眼中的得意,这个汉臣,总是有许多的怪癖,平日里投其所好、甜言蜜语,搏得了主子的欢心,可是总忘不了自己是汉人的身份,想必看着主子心里不悦,觉得为天下的汉人都争了一口气,是以这般的得意。
回到行馆,弘历眼中的怒气渐渐退去,转瞬间,竟然满面的笑意,“傅恒,钟汉闻,适才没有去花船,此刻觉得遗憾,你我回房小歇,晚膳过后,去游花河如何?”莫明其妙的行了礼,与钟汉闻齐齐的退了出来,钟汉闻收敛了笑容,“傅大人,你劝你的弟弟少和小姑娘接触吧!”
“钟大人,你……。”
“如我看得不错,主子这一次可要出狠招儿了,还不定谁会倒霉。”
“你怎么知道?小游是汉……。”
“别再提什么满汉之分,主子喜欢的,别说是汉女,就是罪大恶极,也是他的心头肉,掌中珠,你弟弟现在要取了人家的眼珠子,人家会愿意吗?只不过,我猜主子不会对纳穆不利,而是对小游下手。”
说完,钟汉闻头了不回的回了自己的房间,余下傅恒呆呆的站在庭院中,不知所措!
“傅大人,皇上的旨意到了。”
惊骇得几乎跳了起来,拖了这般久,终于还是到了,只不知是吉是凶,颤抖着双手接了过来,弘历已在屋内大声道:“傅恒,把旨意送进来。”
弘历焦急的将旨意抢到手中,颤抖的双手几乎无法打开皇封,待他强自镇定了半晌,这才展开圣旨,细细的读了过来,起初,他读得很慢,看完后,他又看了一遍,这一次,却很快,看完后,面上有淡淡的失望,随手将圣旨交给了自己,“傅恒,你自己看吧!”
猜测着弘历的神色是不是表明了皇上做了与他意愿相违背的旨意,恭敬的行了礼,再缓缓的展开,细细的读了一遍,再缓缓的交回弘历手中,心里有莫明的轻松,皇上准了举重若轻的提议,却让弘历在三天内善后,并且即刻赶回京城,这意味着,皇上猜到了弘历的意图,但是,他委婉的,坚定的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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