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一节 任是春风吹不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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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里闷了许多天,每次看见小游,她总是苦着脸,巧蓉的病总在反复,今日好,明天坏,周夫人愁得白了鬓角,虽然无暇顾及小游,可是对小游的管束却末有一丝的放松,论理说,小游一个小小的姑娘,就算是顶顽皮,也不至于这般的严厉,楚夫人心下暗自奇怪,却不便追问,且近日老爷和纳川镇日的忙,到底在忙什么,却异样的神秘,真真的少见。
本不是多事的人,可是老爷忧心忡忡的样子却少见,偶尔午夜梦回,他的脸上都凝着沉重,解不开紧锁的愁眉,心下暗急,只想能为他分解一丝的忧愁,可是他只不肯说,数十年来,他的为人实在太过清楚,那份面子,慎守得滴水不漏。
也许让小游出面是最好的选择,那小姑娘,聪明得心有九窍,人说心有灵犀,可是那孩子剔透得只要眼眸轻轻一扫,便了然于胸一般,曾在不经意听楚成说起,最怕的人,竟然是她,这位自小跟随老爷的管家,见过的世面不少,阅人无数,即使是达官贵人,也不卑不亢,何曾听他说过一个怕字,没想到,对这小小的女孩儿却心存畏惧。
算好午间过后,周夫人要到巧蓉房中探望,侯在近处的厢房,待她离开,便独自进了小院的侧门,一眼便看见小游坐在树荫下,正聚精会神的看手中的书卷,许是听到脚步声,轻轻的抬首,接触到她的眼波,楚夫人莫明的感到畏缩,想好的话竟然说不出口。
看清自己,小游圆圆的眼睛笑得一条弯弯的线,许是因为热,洁白如玉的肌肤浸出薄薄的红,她落落大方的起身,丝毫不觉一丝拘束,伸出洁白如玉的小手,指着身侧的软椅,“楚夫人请坐。”
不知怎的,那双清澈的双眸中的眼波竟然令自己异样的不安,竭力的抑制住忐忑不安的心情,斜着身子坐了下来,看她紧盯着自己,勉力微微一笑,寻思着如何将话说出口,小游已垂下头,轻轻合上手中的书册,“楚夫人到这里,是为了问楚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惊讶得不能自己,她如何猜到自己的来意?转念一想,心下一酸,眼泪险些掉落,没想到老爷竟然告诉了她们,却不相信自己……。
“楚夫人不用诧异,小游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游和娘虽然住在楚家,但毕竟是外戚,应该我们知道的,我们会知道,不应该我们知道的,没有人会告诉我们,只不过姐夫每次来探望娘,都是行色勿勿,神色间似乎有难言之隐,小游便猜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抬起首,小游面上的笑容纯真而自然,没有一丝虚伪,不自禁便信任了她,许是真的是她自己猜测出来的吧!感慨万千的离开,此行虽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却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楚成这般的畏惧她,除去天然的威严不说,那孩子心思敏捷,适才自己并末说话,却猜到了自己的心思,一分不差,说话大方得体,轻轻将自己的疑惑带过,又表明了自己和娘的立场,俨然一个久经训练的大家闺秀。
站在院外,直待楚夫人的身影消失,香玉才悄悄从隐身处跑出,快步走进小院,一见小游,便满面的笑,“小游,今儿个咱们到城里逛逛,听说已有花船陆续到埠。”
穿着新衣的香玉,满面的兴奋,在院中转了个圈,得意的看着小游身上已洗得发白的旧衣,“漂亮吗?爹托人从云南带来的,这花色在扬州可是独一无二,小游,你为什么总是穿着旧衣?你娘不给你做新衣服吗?”
有些沮丧的是,小游的眼中没有羡慕,只是赞赏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新衣,“真的很漂亮,也很独特,娘说楚家虽然待我们很好,不过总是寄人篱下,衣服够穿就行了,每年过年和我生日的时候,娘都要做新衣服,娘老了,眼睛不好,做衣服太费眼神,我不穿新衣服,娘就不知道我有多少衣服没穿,这样,娘就可以少做几件。”
“小游,你可真孝顺,”香玉笑着招了招手,将侍女从门外唤了进来,接过她手中的包,又将她打发走,然后当着小游的面打开包裹,“我留了一件给你,你看……。”
鹅黄的衫子,绣着精致的花,看得出做工精细,虽然衣料远没有香玉身上的昂贵,可是比小游身穿的布衫,不知华丽了几许,香玉热心的把衣服交给小游,“小游,这衣服送给你,我求了晚香,她会放我们出去。”

犹豫了良久,知道小游左右为难,毕竟是女孩子,当然会受这件衣服的引诱,可是又担心娘的责骂,香玉笑道:“小游,你怕什么,这件衣服是年前娘替我做的,我嫌花儿绣得不好,一直没穿,现在我长高了,更加不能穿了。”
终于小游还是穿上了那件新衣,平日总是穿娘做的布衣,今日这丝绸的衣服上身,总觉得异样的别扭,好容易才习惯,香玉果然说服了晚香,一出侧门,听到市井喧闹的声响,一切的烦恼全都烟消云散,花船?一定很好玩吧!就是拼了让娘责骂,也要出去。
也许是临近观音诞的关系,街上人流如织,今天在商会碰了偌大一个钉子,连门都没有进去,本以为弘历会着恼,没想到他竟然像没事儿人一样的,颇有兴致的观赏着街道两边的景致,不时低声和自己谈论与京城相异的罕见的玩艺儿。
“傅恒,刚才在茶楼我听人说,花船已到了码头,早听说扬州的花船,今夜,咱们就去见识见识……。”弘历轻轻用扇子击打着紫檀的案几,透着竹帘向外张望,“傅恒,人道江南是出美女的地方,果然如此,你看看这满街的女子,虽然说不上绝代佳人,但也别有一番风情。”
这位爷什么都好,只是对女色着意了些,不是刻意的想扰了他的兴致,只不过重任在肩,此刻只知扬州的盐税有异,却半点儿没有头绪,实在提不起一丝兴趣,苦笑着压低声音,“爷,今儿个……。”
“嗯,傅恒,其实今天已经取得了很大的成绩,你想,若他们真的没有问题,为什么不让咱们进门呢?许他们对我的身份仍有怀疑,他们越紧张,越容易出错,也就说明,咱们要查的,正是事实。”弘历转眼看了看傅恒的苦笑,“其实你不用担心,你这人什么都好,只是心思重了些,咱们在苏州的时候,不也是从不起眼的小事入手,这才揭开那看似天衣无缝的大幕吗?”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看他满目憧憬的样子,知道今天不陪他去见识见识扬州闻名的花船,这位爷绝对不会罢休,既然商会进不去,现在也只好如此了。
下了茶楼,正筹谋着如何去码头,却听耳边响起女子骄横的声音,带着命令,俨然一副女王的日吻,“小游,咱们雇一辆马车去码头吧!”
小游?傅恒眼睛一亮,飞快的转身,不去看那个即使只说了一句话就令自己异样厌恶的女子,只是看着面前满面笑容,手里挂着一包小小糕点的小游,她今日换了新衣,鹅黄的衫子,衬得她明净的肌肤白皙得透明,“爷,您等我一会儿。”
不待弘历回应,便已分开人群,走近小游,满面笑容的呼唤,“小游。”
“傅公子,”小游显然有些惊讶,有些紧张的四下张望,不知在查看什么,随后回身看着自己,面上浮出敷衍的笑,“你怎么在这儿?”
“哦,在下与朋友正想去见识扬州闻名的码头,你若喜欢,一块儿去看看?”诚意的邀请,全然忘记了自己要去的地方并不适宜小姑娘前往,只是觉得,和她在一块儿,无论什么地方,都可以前往,有些担心的问道:“你们没什么事儿吧!”
“没事,我们没事。”香玉抢前答道,一双眼眸,只是看着面前漂亮的公子,全然忘记了自己身边还有一个瞥着眉的小游。
朋友?小游转身打量着远处那位倨傲的公子,适才便在人群中见过,中等偏上的个头儿,长得眉清目秀,一见便令人心生好感,兼之气质清贵出众,站在人群中,鹤立鸡群般的排众而出,只是不喜欢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和目中无人的傲气,此刻看着自己那暧昧的笑容尤其讨厌,缓缓的转过头,不再看他。
“爷,这位就是我曾经对您提起过的小游。”傅恒的语气带着敬畏,恭敬得一如奴仆,“小游,这位就是……,是在下的朋友。”
朋友?有将自己的朋友称为爷的吗?小游好奇的再次仔细打量着面前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似乎比傅公子更加的年轻,却不知为什么傅公子对他如此尊敬?难道这人的骄傲不是刻意的做作,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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