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钱？我买下了，不会舍不得吧！”白书记把古鼎用手捧着，又用毛刷刷了刷，再用嘴吹了吹，轻轻地放进了包装盒。又接着问道：“你从哪里得到的，能告诉我吗？”
“这东西是我家里祖传，老父亲临终前交给我的，一直放在我家里的床底下，差点被我宝贝儿子当废铜卖掉换烟抽了。家里先前还有不少银元，都被这小子偷着拿出去了。我也不知道这鼎的价值，白书记如果喜欢，就留着作个国庆节纪念吧。这东西对于我来说，就是个上了铜绿的废铜。留在家里，也没什么用，迟早都会被我那翻箱倒柜的儿子弄走，家里的烟酒有一半都被他拿出去了。有一次家里来了亲戚，我开了两瓶茅台，结果里面都是水。这小子和他的同学把酒喝了，再灌水来骗我。”憾书记“善意”地编着谎言，其实，他是在忍痛割爱哦！白书记现在未必知道，若干年以后他会完全明白的，这属国家二级文物。
书记夫人问道：“你儿子多大了，那么害，她妈也不管他。我那孩子还好，回家就看书，连电视都不看。今天去同学家温习功课去了，高三了，明年高考。”
“没法和你们家比哦，白书记是中文系的大学毕业生，我高中都没毕业，就回家种田了。我们家在乡下，我工作忙，也没时间管他，儿子从小被他妈惯坏了。现在也上高三。”憾书记讲的这些话虽是家常话，却是真话，他儿子现在的学习成绩，班上倒数第几名，他是清楚的。
白书记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人，一代只管一代。这鼎很贵的，虽然我还不能断定这文物的市场价值，但我知道是真品，是西汉古鼎，而且保存完好无缺。想起来了，延江市的江边镇就有西汉的古墓群，听说老百姓会在盛夏暴雨之后，偶尔捡到古陶、青铜器。我也常去延江市的几家经营古玩的私营小店看过，从未见到过这样重量级的文物。如果憾书记不想继续收藏这尊古鼎，有价转让给我，我愿意买下。我平生就喜欢玩点这类小玩意儿。我也收藏了一些古玩，都没有这东西好。我对这类东西远比金钱美女兴趣浓厚。开个价吧，这东西应该与我有缘，否则，不会找上门来的。“书记夫人听了官人的话，也把古鼎捧在手上欣赏起来。
憾书记在想，这古鼎在他家里放了十来年，他老婆不仅没看过，连放在家里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其实，这古鼎现在可能已被曾经知道它的人淡忘了，但放在他家里，一直是憾书记的一块心病。镇机关可能就有人怀疑他是古鼎的拥有者，还是把这根炀手的山芋甩给狗吃吧，当愿能够取到一举两得的功效。
“我已经讲了，白书记留着作个纪念吧。我不缺钱，也不是外界说的那么看重金钱。宝剑配英雄，我没有欣赏这东西的能力。白书记，别谈买卖了，俗，我又不是商人！”憾书记很“诚恳”地说道。
“这不行吧！”夫人说话了，一双有了鱼尾皱的凤眼含情脉脉地看着憾书记。“我烧饭去，憾书记中午和老白喝一杯。”夫人对憾书记表现出一见如故的风度。
“饭就不烧了，我已安排在盘龙酒店，那边还有几个朋友。呀！十一点半了。老憾，如果你不卖，这东西你拿回去。”白书记眼睛盯着古鼎，假腥腥地说。
“我都坐不住了。这样吧，这东西先放在你这里。古玩、古玩，白书记先玩一段时间，玩腻了再还给我，这总行吧。各取所需嘛，我希望得到的是蒙受白书记的好感。”憾书记说了一句最有水平的且一语双关的话，白书记听明白了。憾书记为自己的语言创意而自我陶醉。憾书记说完站了起来，“我走了喂！”
白书记没有再说什么，只对憾书记说：“好吧！我们去盘龙。”他看憾书记空着手走出了自己的屋子，下楼去了，便用很小的声音对着夫人的耳朵问道：“他没上我们家的卫生间吧？”
“没有啊。”
“外面传闻他有性病，不能不防。”
“啊！太可怕了。”
“走吧！你放心，我会给钱给憾书记的，憾书记还在外面等着，你快点。”白书记这一句话是大声说的，憾书记在楼道能听到。
三人坐上出租，白书记开始用手机通知上午的牌友，说他已到盘龙酒店。
白书记中餐安排丰盛，还大吹特吹酒后反复吹，“憾书记是我们延江市都有水平的书记。”搞得他的牌友都以为憾书记是市委副书记，而不是上午牌场说的基层小书记呢。憾书记已入五里云雾，但没忘记乘小解出去时，买了单。为官一任，造福全家啊！
一位牌友打电话要派车送憾书记回去，白书记说：“憾书记下午在市里还有事，没必要派车了。”憾书记从席间的对话中知道，他们下午要打牌，便主动告辞了。白书记和夫人把憾书记送到街上，看着他上了出租车，才返回就餐已近扫尾的餐厅。叫侍从服务小姐买单时，才知道老憾已结走了。朋友们说：“晚餐再买单吧！”一个个都捧腹大笑起来。下午的牌局就地开始，白书记的夫人回家消毒去了。
憾书记上车对司机问道：“去省城，到省委党校，多少钱？”
“上高速，三百；走小路，二百五。”
“好吧，上高速。”憾书记不加思索地告诉司机。
他闭上了双眼，他想在车上睡一觉。他的脑子不听使唤，他睡不着。
他想起了高中读书时老师给他讲的一个典故。好像是说民间有位持宝人去向国王进献宝玉，他在国王面前反复宣扬玉的尊贵，为天下第一宝物。国王也聚精会神地赏玩了一番，然后把宝玉还给了持宝人。持宝人很愕然，国王告诉他：“你以玉为宝，我以廉为宝。如果收了你的玉，我们俩人都失到了宝贝。”哎！憾书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世纪之交，现在已经没有这样的国王了哦！
就在憾书记高兴的想入非非的时候，手机响铃了。他从腰间取出手机，啊！市委汪副书记的电话。“喂！汪书记，您好！”
“老憾，告诉你一个重要消息，市委白书记国庆节后可能要调回去，任市（地级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兼报社党委书记。今天市（地级市）里传来的消息，说是昨晚市（地级市）委常委会定的，已提前给省委组织部通过气，看来乔市长接书记已成定局。”憾书记的大靠山，市委汪副书记亲密地在电话里告诉他。
“晚了、晚了。”憾书记脱口而出，感到一股热血涌上心头。
“什么晚了晚了的，你已经知道这事？”汪副书记质问道。
“哦、哦、哦，是的、是的。”憾书记已经语无伦次，他在暗自要求自己，冷静、再冷静。
“我有点感冒，谢谢汪书记的关心照顾。”憾书记接着说，“那您这次人事变动能否接替市长的位置？”憾书记问了一句不该问的话。
“去你妈的，你这蠢货！怎么可能轮到我呢？市长必需异地安排，连这你都不知道！”汪副书记“拍”的一声，关了手机。
憾书记突然感到一阵恶心，他问司机有没有塑料袋，他想吐。司机直摇头。他打开了车窗，中午吃的酒菜从喉咙、从鼻孔里喷了出来，不少喷在了车子的外壳上。
“你这人！不能喝酒就别喝嘛，你看看！这车不洗进不了省城！开车就怕遇到像你这种人！”司机很不客气的吼道。
“对不起，对不起。你洗吧，我、我、我付费。”憾书记表示了欠意，他中午只喝了二两白酒，实际并不是酒醉了，而是心碎了。他没必要给司机解释，司机是不可能知道他今天有多惨。那鼎的经济价值，你司机连开十年出租车，也争不到那么多的钱啊！
昨天是国庆节，怎么就选择了二号呢？为什么不退迟一天呢？退迟两天呢？古鼎啊！你来自不易啊！憾书记的心，像被捅了一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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