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之三十二 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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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苗疆神寨外,林间小道。
几个男子正匆忙寻找着什么,面上带着几分恼怒和焦虑。看那些男子腰间别着一把雕刻精美的银苗刀,都是青布苗服,看来似乎是白苗人。只是不知这大清早的,他们究竟在寻找着些什么。
“妈的,找到那丫头了吗?”
其中一个苗人男子用生硬的中土话啐了一句,转头问他旁边的那个男子。
只见一旁的男子摇了摇头,将苗刀在袖口上轻轻擦拭几下,骂道:“那贱丫头命也真是够大,想来我们白苗三大寨联合起来围攻黑苗巫月寨,已经将那巫月寨包围的水泄不通,连巫月寨主都成了俘虏,可他女儿却跑了出去!”
“呸!谁说不是啊……”走在后面的那个男人瓮声瓮气道,“我们追那死丫头已经有五日之多了,况且那死丫头出寨前还被砍了一刀,这几天行踪竟然还是这样……看来黑苗女子的确是不可估量。”
头先说话的那个男人此刻面色一冷,大啐一声,怒道:“哼,谁说不是?想来我苗疆至高无上的巫女娘娘自古都是出身黑苗一脉,黑苗人有了巫女娘娘的辟佑,意气风发着呢……巫月寨和我们白苗神木寨自古就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如今巫月寨少主从我们眼皮底下跑了出去,真丢人!”
看来这男子是这几人中的头领,他一发话,其余的人都噤若寒蝉。他一双略带怒气的眼睛扫视过这些人的脸,须臾后,厉声道:“废话少说,继续找!”
说罢,这一行白苗男子又向前搜索了去。
待他们走远,旁边的树丛竟是动了动,一个小女孩左右张望了望,捂着腹部向着神寨中跑去。看那小女孩腹部已然是有了一道很深的伤口,正渗出殷红的血珠,那小女孩嘴唇已然很是苍白了,强忍着疼痛向神寨中走去。
由一群苗女簇拥着,烟葵宛若九重天后一般,依旧一身丝绸衣裳,面无表情地向前走着。在这群女子的后面,却是跟着一个背着剑的中土少年。少年嘴里虽衔着根青草,目光却是时不时瞄向那群苗女正中的烟葵。
“娘娘,那个中土来的少年总是跟着我们。”
烟葵一旁的红衣苗女对她低声道,说话之时,眉宇间跳动着火焰一般的妩媚。烟葵依然往前走着,手中紧握“梦断红颜”,看也不看那苗女,冷然道:“不用管他,他要跟着,就让他跟着好了。”
红衣苗女一脸妩媚动人的笑容登时僵在了脸上,嘴角不自然的动了动,垂下头应道:“是……只是巫女娘娘……我们今日要前去苗疆圣地御火池祭拜火神祝融,让一个外乡人跟着,恐怕不大合规矩吧……”
烟葵索性不去理那红衣苗女,而是对一边的那个苗女道:“最近可有战报?”
那苗女轻轻点了点头,对烟葵道:“中原兵多马壮,我苗疆不敌,虽没有失去城池,但也是损兵折将。好在有十万大山作天堑,雨绸娘娘的六道血阵法也还能发挥些作用,中土军队暂时难以进攻。”
“……”少女闭上双眸,轻轻叹了一气,淡淡道,“还有别的战报呈上来吗?”
此刻那苗女面上竟是闪过一丝惊慌,待她平静片刻后,低声道:“还有就是苗疆内讧……黑白苗的争斗万年间也没有停止过,只怕现在八十一寨中黑白苗已然是……”
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烟葵也没有在意,仿佛这一切都是她早已预料到一般,定了定神,淡淡道:“无妨,我们今日好生祭拜火神祝融即是。”
看着那个消瘦清冷的身影一步一步登上御火池,长长的裙裾迤逦在地上,南宫烨心中却是自问起来──方才听这女子的话语,绵里藏针,可见其城府之深,锋芒不露。原本她成为巫女娘娘前他就这般认为,可到了苗疆,他的这种感觉又是重重加深!
这女子此刻伫立在御火池中央,一只紫色丝袖盈盈抬起,樱唇微启,号令天下一般:“今日祭拜火神祝融,祈求战火可以停歇。”
随着御火池下苗女的应声,烟葵两只纤白的素手缓缓抬起,指尖骤然泛出金黄华光,在自己的太阳**两侧轻轻按下,一双俏生生的美目凌厉一闪,只见那御火池中顿时燃起了熊熊烈火,跳动着艳蓝色,尽显妖娆。
少女的双唇轻轻摩挲,神秘古拙的咒文从她的双唇间飘出,那御火池中的焰火似乎是受到了召唤一般,火势愈来愈旺。
她就这般念着那咒文,双手相结,对着那御火池叩首,双手一振,那熊熊烈火竟是倾刻间熄灭了,仿佛从没有燃烧过一般。
她缓缓起身,瞄了一眼南宫烨,终是没有说什么,从御火池上走了下来。
沙、沙沙……
一阵声响传入耳中,所有人都寻着那声音望了过去。原来是御火池边的树丛发出的声音。翠竹轻轻摇曳,那沙沙的声音依然响着,烟葵望了那树丛一眼,眉间涌上点点疑惑。片刻后,那树丛中竟是跑出一个小女孩来。
那小女孩一身五彩苗裙,裙摆下坠着一排银色铃铛,看上去和南宫琉璃差不多大,应有十三四岁。小女孩虽年纪还小,但那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五官标致,极是灵动,想来也是个美人胚子了。可不知怎的,那小女孩原本白净的小脸上却是摸了几道黑,看去不由有些好笑。
烟葵看到那小女孩更是一怔──这小女孩的腹部渗出血来,在衣裙上洇出一片血污。还不等她询问那小女孩,那小女孩竟是双眸一闭,倒在了御火池下。

“快,把这小姑娘扶起来,给她做些简单的疗伤。”烟葵蛾眉微微一皱,忙道。
身后的红衣苗女立刻将那小女孩扶了起来,掐了掐人中,给那小姑娘的嘴里塞了一把淡黄色药丸,对烟葵道:“娘娘,这小女孩腹部被人用苗刀刺过,受伤很重。我身上带的这些药丸只能将那血止住三刻钟,不如将这小女孩送回神寨去吧?”
南宫烨忍不住走上了些,撕下一片衣角堵在小女孩的腹部,将那小女孩一下抱了起来,对烟葵道:“我送这小姑娘回神寨就是。”
“你……”烟葵怔了怔,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应道,“也罢。那就劳烦你了。”
话音未落,只见方才那几个白苗男子从那树丛中跑了出来,手中握着锋利短小的银苗刀,嘴上谩骂着:“臭丫头,快点出来!”
烟葵登时勃然大怒,银牙咬碎,长袖一甩,怒道:“岂有此理!神寨御火池岂是可由尔等这般亵渎的?!”
那几个白苗男子的目光定在了这少女的面上,只见这女子绝色姿容,却是清冷如霜,面上的怒容显而易见。而且这女子服饰考究,手中又是握着一柄霞光万丈的仙剑,登时遭了一个霹雳,双双跪下,支支吾吾道:“巫女娘娘……”
“真是放肆!想我神寨御火池乃是神圣之地,岂能由你们这般肆意闯入?”烟葵顿了顿,面颊上泛起淡淡酡红,怒道,“神木寨这般无礼,连我也不放在眼里?”
那几个男子立刻又惊又怕。惊的是这女子竟是从他们的服饰、苗刀款式看出了他们是白苗神木寨,怕的是这女子在苗疆的无上地位。忙连声解释道:“神木寨岂敢亵渎圣地、不将巫女娘娘放在眼里……只是神木寨和巫月寨……”
“够了,”烟葵冷然打断道,“苗疆与中土的战火当前,黑白苗竟还有心思争斗!你们不用解释,这小女孩无论是谁,我烟葵保下了!你们,滚出神寨!”
烟葵看也不看周围的人,疾步走向南宫烨,搀起他的胳膊,望了他一眼,对他道:“好了,先将这小女孩送回寨中。”
说罢,南宫烨冲着这少女笑了笑,祭出那柄“碧落黄泉”,载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少女,飞驰向苗疆神寨。
青山绿水,此刻就在他们的脚下。
那身后的女子伸出柔弱无骨的双手,轻轻环住他的臂膀。那份熟悉的感觉,荡漾在这空气之中。就仿佛昨日,她还是那个栖霞仙子,和他一同寻找灵珠,仗剑红尘。
杏色纱幔紧掩,微苦的药香在房中流转。那个小女孩已经醒来了,此刻正坐在烟葵的房里,捧着一碗乌黑乌黑的药汁喝着,稚嫩的小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南宫烨看在眼里,不由笑了笑,拍了拍小女孩的头,道:“快点喝下去吧小丫头,良药苦口。”
那小女孩赌气一般撅了撅小嘴,嗔道:“大哥哥,可不可以给我加些白糖啊……好苦!”
有脚步声传入耳,望去,原来是烟葵。
少女面上挂着恬淡的笑容,望了望那小女孩,淡淡问道:“你可觉得好些了?”
那小女孩显然不知道烟葵的身份,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眨了眨,调皮道:“嘻,大姐姐,你长的可真好看!”
烟葵怔了怔,看向南宫烨,嘴角动了动,道:“你没对这孩子讲我是谁?”
“啊?”南宫烨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了,忙搔了搔后脑勺,对那小女孩道,“这位大姐姐名叫烟葵,是当今苗疆的巫女娘娘。”
床上的小女孩“啊”了一声,讶道:“巫女娘娘……娘娘,我方才真是失礼了。”
烟葵端视着小女孩,看了会儿,只觉得这小女孩说话老气横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无妨无妨,寨中无人的时候,你就叫我姐姐就是了。不过……你是哪个寨子中的?怎么会被神木寨的人追杀?”
小女孩一张小嘴撇了撇,眼眸中多了几分忧郁,涩声道:“我是……巫月寨的少主,我叫小蛮。”
看这小女孩虽是面容清秀,极是灵动,但仍是有几分可爱的野蛮从她眉间透了出来,可见是一个苗疆小蛮女。
“白苗三大寨──神木寨、铜鼓峒还有勾良寨……这三大寨联合起来围攻我们黑苗巫月寨……我们寡不敌众,寨子被他们包围了,爹爹也成了战俘……爹爹让我来神寨禀报巫女娘娘,所以我就逃了出来。”
小蛮伸出小手揉了揉眼睛,对烟葵道:“娘娘,爹爹说了,如今苗疆和中原战火当前,他本无心思和白苗争斗,将自己的部下、寨子中的卫兵全都派去了战场,神木寨趁虚而入……巫女娘娘,可是要替巫月寨做主啊……”
南宫烨叹了口气,给小蛮的盛药的碗中撂了一块方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就是,巫女娘娘会帮你做主的。”
此刻烟葵却是冷哼一声,长袖甩了甩,怒道:“来人!”
门外立刻出现几个听命的苗女,烟葵厉声道:“传令下去,三日之内,苗疆八十一寨寨主都要到神寨中来!还有,将各寨的圣女送到神寨来。违令者,死!”
话罢,烟葵面上的表情柔和些,在小蛮旁边坐下,淡淡道:“你放心就是……我会解决这件事的,你好生养伤就是。”
小蛮凝视着面前这九天仙子一般的美丽女子,只觉得这女子眼波如水一般,洞穿了她内心所想,想也不想就点了点头,露出一抹灿烂稚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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