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家几百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吃饭时候一大桌的人，除了蒋老太太其他笑得都有点勉强。文芯的一对儿女一个十三，一个十一，交朋友什么全都在国外，回来的时候哭得两眼红红的。蒋君勉的座位在长桌的另一边与蒋学恩遥遥相对，这算什么？牛郎织女中间的银河？蒋学恩完全地垮下了脸，一想起以后也要过着这种惨无人道的生活，更是食不知味，在心里直哀悼自己逝去的“性福生活。”
“饭都让你戳烂了。”蒋老太太瞪了孙子一眼。不就是让你们回家吗？一个个哭丧着脸，见着就心烦。
蒋学恩本来是想抗议一下的，不过，蒋君勉正坐那里警告地看着他呢，只好分辨说：“有点不舒服。”
蒋老太太哪是省油的灯，说：“我看也是。你是‘有点不舒服’，回家住能舒服吗？外面多好啊。”
“妈，您这是怎么了？”蒋文芯一见这架式，估计老太太真的生气了，忙打圆场。“学恩陪着我到机场接小昕和小薇，大概累了。”她老公也跟着帮腔。
那一对小鬼也是正宗的鬼灵精，扒一口饭见他们妈妈在给他们使眼色，一齐张嘴甜甜地喊外婆，两对筷子伸过去挟菜给老太太。
“妈，这不得怪您老自己嘛？”蒋君勉说，“谁让您老当初非要让学恩跟着我住，我不早说了他跟着我住就会学坏。”
蒋老太太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冷笑：“这倒成我的错儿了？君勉，你别跟我耍花枪。他学坏了？学恩要是真学坏了你就没半点责任？你不冲着我这个妈也得冲着你地下的大哥，凭这你也要好好教着他。他学坏了，我还真就找你算账。”
蒋君勉的脸刷地一下青了。他从小到大，全家人宠着顺着，连骂都没骂过半句，老太太更是没对他说过关句重话。没想到今天当着一家人的面让他下不了台。
“你说你这个叔叔当得像个什么样子，成天放羊吃草，他爱怎么混就怎么混，你就不能管管他说他两句。我老了，有这么多的精力管这么一大家的人？”蒋老太太见儿子苍白，也放软了语气。
“妈，您这是打一鞭再给勺糖。”蒋君勉苦笑。
“我知道你们心思。全都大了，翅膀骨也硬了，能飞了，谁爱呆一个说不通的老古董身边。现在把话说开了，谁不愿在家就别回。爱在外面过就在外面过，不乐意全说出来，我不拦着。”
一桌子死寂。
蒋君勉偷偷地捅了捅坐旁边的小外甥。唐小昕转了转眼珠子，全家他最小，不怕丢脸也不怕坏事，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跑过去一把抱住老太太：“外婆啊……小昕刚回来你就要赶我走啊？我为了回来连刚交的女朋友都不要了。”
“女朋友？”蒋老太太摸着小外孙的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小昕，你十一岁就交女朋友了？”
唐小昕一抹眼泪，抹得还挺干净，小脸马上神清气爽，往后一指蒋君勉：“舅舅说，看到漂亮的女孩子一定要早点下手，不然就没了。”
蒋君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什么时候教过他这个？
“就会胡说八道，别听你舅舅瞎说。”老太太板着脸。望了儿子一眼埋怨，“什么下手不下手，难听。知道教小孩子这些，自己怎么不赶紧找一个。好了，全都吃饭。”
蒋文芯连忙让佣人把一些菜拿进去热一热。这顿饭是吃得全家人的胃都不舒服。
蒋学恩饭后就避开众人，拎了几罐啤酒在卧室露台上喝酒。一肚子的不满，他好不容易得到他，好不容易让他回应他，却有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事来打扰他们。
你玩一个游戏，闯关积分，连终极ＢＯＳＳ都差不一拳就可以打死了，眼看着就攻破全关马到功成，偏偏这个时候有人拔掉了电源，所有的心血全都泡汤。
非关己错，承担所有后果的却是自己。
无力地想找个地方好好地大哭一场。
蒋君勉有点不放心，找个借口溜了过来：“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也也敢喝这么多酒。”
一个人的脸忠实地反映着他的心境。蒋学恩心里那个世界的颜色要比别人来得深一点，厚一点，混沌一点。像用蘸了渗了砂石的颜料重重地画上的一笔。那块颜色黑沉沉的，重得像要从画布上掉下来。“你这样会老得比我还要快。”
“那不是更好。”蒋学恩捏瘪空罐。这样，他会觉得稍稍心安理得一点。
“累吗？”蒋君勉打开一罐啤酒，喝了几口。
蒋学恩坐在栏杆，看了他半晌：“累。”
“是吗？”蒋君勉吃了一惊，抬起头，眼睛深处的一丝失望飞快地闪快，表面上却波澜不惊若无其事。
“是啊。很累。”累得连一根手指都是酸的，“不过，我一放手，我自己就会掉下去摔死。我要和你在一起。所以你也要陪着我，别喊停。”
既然你不能忍心看着我太累，那就更不能忍心看我坠入无底的深渊里死掉。
他一直比他坚定。蒋郡勉喜欢蒋学恩的眼神，那种他说可以，任何事都可以的自信与肯定。无论如何，他还是一个孩子，一个孩子哪来得这么多的勇气和坚持。
“别跟我说什么‘如果我没有爱上你，我会过得比现在好’之类的这些废话。说了等于没说，加上的‘如果’的人和事全都是假的。”蒋学恩堵住蒋蒋君想要说的话。
“一根筋到底的白痴。”蒋君勉笑。
蒋学恩凑近他：“你说：这个时候会不会有人进来？”
“什么意思？”蒋君勉故意问。
“意思是我很想吻你。”蒋学恩抓住他的双肩，“怎么样？你干不干？干的话就我吻你，不干的话就你吻我。”
“妈的。被抓住，谁也别想活了。”蒋君勉吻上他的唇，身体死死地纠缠在一起，汲取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
蒋学恩放在他腰上的手不知不觉就滑进他的裤子内。“喂……”蒋君勉吃了一惊，出声阻止。
“你就乖乖地从了我吧。”蒋学恩哈哈哈地笑。边重重地吻他，连抚弄着他的下体。蒋君勉喘口气，呻吟一声，他这个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欲拒还迎，一边吻得天昏地暗，一边还假惺惺地试着推开他，跟**没啥两样。蒋学恩的动作是越来越惹火，很有想做下去的意思，吻也从他的唇上慢慢地向他下巴脖子上移……
蒋君勉干脆放松身体，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他记得他进来的时候有锁门。应该没人会想到他们两个人躲在这里做这种事……
一阵敲门声让这对难分难解的“野鸳鸯”火速地分开，对看一眼。蒋学恩伸手摸了摸蒋君勉肩上被他弄出来的一个吻痕，诅咒一句，过去“呼”地拉开门。
唐小昕站在门外举着两盒包装非常可爱的礼物兴高采烈地把其中一盒塞到他怀里，三步两步跑进房：“那个是给你的，这个是给舅舅的。舅舅是不是在你这里啊？我都找了他半天了。”
蒋学恩揪住他的后衣领，拎得唐小昕身子转了一百八十度。“听着：一、以后不许进我房间；二，以后不话敲我房门。不然我把我扔下去。”
“为什么？你必须给我理由。”唐小昕抱着盒子愤愤不平地嚷。“你不能把我扔出去，我可以抱警。虐待未成年儿童是犯罪的。”
“这里是中国，长辈教训晚辈是理所当然的。”
蒋君勉在露台上直摇头。蒋学恩这话也只能哄哄唐小昕，他哪是他的长辈啊？平辈吧。
唐小昕狐疑地溜他好几眼：“那我可以向外婆诉，然后让他揍你。”
蒋学恩一把夺过他怀里的纸盒。“我帮你交你舅舅，现在你可以回到你妈妈身边喝牛奶然后上床睡觉了。”
“不行。”唐小昕急了，跳起来去抢回自己的东西，“我晚上要和舅舅睡。他说过他会讲故事给我听的。”
你和他睡？蒋学恩恨不得捏死这个讨厌的小鬼，你凭什么跟他睡？占他便宜？他枕边的位置是他的专利。“不可能。”
“你不能这么欺负小孩。”唐小昕控诉。他最喜欢他舅舅，长得又帅，又幽默，又会讲故事，比他严肃的爸爸好多了。
蒋学恩被吵得头都大了，一把抱沙袋一样抱起唐小昕把他抱到门外，往地上一放，“砰”地关上门。没走几步，门外就传来了唐小昕哭天抢地的嚎啕声。
蒋君勉这时才觉得蒋老太太有一句话说得太对了“都说外甥像舅舅，小昕和君勉小时一个样。”
“他在干哭。”蒋学恩向他摊了摊手。
“相信我，这招很有用。”他小时候也常常这么干，虽然手段很无赖，在蒋家却是所向无敌。基本上没人有什么折可以对付。
“证明我从小时候开始就是一个正人君子。”蒋学恩说。
果然。蒋君勉一开门，唐小昕马上就止住了哭声，跳到他怀里笑，脸上别说泪了，连汗都没有半滴。
“礼物我收下了，晚上给你讲故事。”蒋君勉承诺。
“好极了！我去抱我的枕头。”唐小昕冲蒋学恩扮一个鬼脸，蹦蹦跳跳就走了。
蒋学恩气苦。“是不是哭几下就可以和你睡一起？那我是不是应该也是大哭几下。你要告诉我晚上你要哄着这个小鬼睡。我反对。”
“他只有十一岁，还是我外甥。你在想什么？”蒋君勉怀疑他大脑是怎么构造的。
“我那时也只有十二三岁，我还是你侄子，抱歉我那时就对你抱有非份之想。”蒋学恩叫。没办法，他一喜欢蒋君勉就觉得全世界的人都有可能爱上他并且极有可能发展成为情敌。“你不知道你很会吸引一些年龄比你小的人？”
“你他妈的闭嘴去休息。”蒋君勉怒道。
经此一役，蒋学恩和唐小昕是彻底地水深火热一片。老能看见一大一小为了鸡毛蒜皮之类的小事互相仇视半天，蒋学恩更是发展成唐小昕接近蒋君勉半步都不允许，好几次都把哇哇大叫的小昕拔八爪鱼一样从蒋君勉的身上给扒下来。
唐小昕绝对是越闹越来劲的主，真没人理他，他最多假哭几下，偷偷看一下大人的反应，还是没人理他，他自己就会乖乖地回房间打游戏睡觉。
他姐姐唐小薇喜欢的演员是马龙白兰度，喜欢的男人是汤姆汉克斯，一度梦想她弟弟能长成一个顶着十一岁身高长相拥有一百一十岁智慧的鬼小孩，可惜她弟弟玩得最出神入化的一手就是无计可施的情况下跟条毛毛虫一样蜷成一团躺在地上“装死。”少女梦被弟弟扼杀后，把希望寄托在她表哥蒋学恩身上，黄种人长得都年轻，她表哥是难得一个身为男孩却有男人眼神的“极品”，不过，她不没开始幻想，她表哥就和她弟弟演了这么一出幼稚到连狗都嫌的戏码。直看得她直摇头。她舅舅蒋君勉从来不是她主目中的魅力先生，只是个小白脸，至多算是一个斯文的小白脸，“斯文”等同于“阴险”。
瞧，小少女的粉红色的肥皂泡就这么被现实给戳破掉了。
小姑娘在吃早点心的时候非常“失望”地对她妈妈说：“妈妈，如果男人再让我继续失望的话，我只好成为同性恋了。”
在旁闲坐的蒋君勉叔侄吓得灵魂出窍整整十秒钟，脸上一片青绿色。
蒋文芯倒一杯果汁给女儿。“宝贝，等你到三十一岁的时候再和妈妈讨论这个问题，好吗？”
“你们两个又怎么了？”蒋文芯刚哄好女儿一转头就见这二人神色不对。
“噢……没什么。”草木皆兵的两个很默契地觉得此处实非久留之地。“我有事，先走了。”蒋君勉在桌子上拿了一个苹果，脚底抹油就溜之大吉了。
“我也要出去，你载我一程。”蒋学恩抓起外套跟着站起来。
蒋文芯完全莫明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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