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越野你要什么?”
“鸡肉总汇三明治,加一杯咖啡。”
“鸡肉总汇三明治,金枪鱼手卷,咖啡,柳橙汁各一杯。谢谢。”
“嗨,这里有没有人坐?”
见到我和越野,彦一,藤真,彩子三人立即向我们招呼,“没人没人,过来坐。”
坐定下来,看着彦一的眼袋和黑眼圈,我不禁叹,“哇你这些天到是睡觉了没有?黑眼圈这么厉害……”
彦一叹了口气,故作悲戚道:“忙嘛,又什么办法。前两天收了一个孩子,怀疑长期受家庭虐待。那案子已经交给警方调查了。”
“既然生了孩子,就应该好好对他,抚养他。”藤真颇为冷静地说,“现在的家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搞成现在这样,还不如当初不要结婚,不要有孩子。”
“就是,那孩子被折磨地,简直惨不忍睹……”彦一摇摇头。
“呐,藤真,可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有责任心。”
听出我话里的取笑之意,大家都笑起来。
“哎?那不是那天,送来急诊的那个女孩子么!?”彩子的目光投向刚刚走进餐厅的一个女孩,“她是我们这里的护士?怎么从没见过。”
随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她四顾环顾后,正向我们这里走来。
“藤真啊藤真,没想到人家追你追到医院来咯。”我故意放低了声音,看着众人不解的目光解释道,“那是藤真以前学校里的学妹。”
“噢~~”众人顿时醒悟,带着强烈的嘲讽意味。
藤真无奈地揉揉太阳**,一副“你们就不能低调些么”的模样。
那女孩子走过来,先是亲切地叫了一声“藤真学长”,随后不失活泼地向我们打招呼。
无奈,藤真起身,替我们介绍起来。
“这位是伊藤步,是我早先的学妹。啊,这里,分别是仙道,越野,彩子,彦一。”
相互招呼之后,藤真开口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做了?”
那个叫伊藤的女孩笑笑,以“想换个环境试试”为借口搪塞了过去。可是,光看女孩望着藤真的眼神,再笨的人都能明白。
“我们先走了,藤真,伊藤,你们慢聊。”站起身来,顺便给藤真附上一句,“表现你责任心的时候到了,你可别辜负我们的一片苦心啊……”
说罢,一干人走地干干净净。
离开餐厅前,我特意环顾四周,确认三井还没有来。
刚刚来到急诊大厅,便看到三井匆匆和病人一起进了诊室。
这家伙,这么拼命,该不是早饭都没有吃吧?
中央广播呼叫了越野和彩子,他俩立马跟这进了1号诊室。
“准备过床——”
“什么状况?”听到帘子后面的他先开口。
“晕倒未醒,应该是煤气中毒。昏迷指数10。血压150、90,脉搏105,氧饱和97。”
“彩子,给他做静脉注射。”
……
我就是这么安静地听着,幻想他急救时候认真的表情。心里又想起那天那个护士的话:‘要不然你觉得他为什么一心要进急诊室?不为兄弟为什么。’
因为身边重要的人死去,所以,才一心想要进急诊室救人。作为信念支撑着他前进的,或许只是一个简单的理由,或是一段不再愿意去回忆的过去,但是这些,却有力量能够让他走到今天。
而我,又是因为什么做医生,救人。既然做了,就要做到最好。可是,与他相比,我没有那样的倔强和坚持。他在耗尽自己所有的能量来救人,这种不顾一切在旁人看来或许有些可笑,但在我看来,确是他身上最宝贵的东西。
“仙道医生,2号诊室有病人,怀疑车祸之后脑出血。”一个护士匆匆跑过来,把我喊进了2号房,也彻底把我从思绪中拉回现实。
我在2号诊室里诊断病人。而他,就在我隔壁的1号房。我们仅仅相隔了一条蓝色的帘子。
病人过床之后,仔细一看,居然是我脑外科的同事。
一位护士也惊讶地叫起来:“这不是我们脑外科的医生么!?”
在我仔细诊断之后,急诊室的同事问:“马上进手术室?”
我点点头。
可是还来不及进手术,就已经测不到脉搏。急诊室马上开始给他做心脏纤维颤动。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了越野的声音:“三井,三井?”
“……啊?”
“你怎么了?专心一点啊。”
“抱,抱歉。”
而眼前,纤维颤动还在继续着。病人的胸腔都因颤动而剧烈起伏,而我不知道的是,在离我很近的时候,也有一个人,因为紧张与慌张而拥有不正常的心率。
……
“360一次,Clear。”
“没反应。”
“360两次,Clear。”
“没反应!”
“360三次,Clear。”
“还是没反应!”
我心里一沉,真的来不及了,不行了。

急诊室医生叹了口气:“宣布死亡。”
一个护士忍不住悲伤:“他……才27岁啊……我前天看到他,他还笑着和我打招呼,为什么现在……”
我说不出话,只是拍拍她的肩膀安慰。
在死亡成为司空见惯的事之后,就愈发明白生命的脆弱与可贵。
此时,1号诊室里又传来三井急促的话语:“马上叫骨科下来收病人!”声音中充满了惶恐与不安。随即可以听到1号诊室的帘子不知被什么人大力地拉开,那人急速的步子奔来这里,只有区区几步而已。之后,哗啦一声,又急速扯开了我眼前的帘子。
蓝色的帘布褪去后,浮现的,是三井的脸。是他不安到几乎失去理智的脸。
医生和护士都推着抢救无效的病人出去了。诊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人。
他在看到我之后,像是喘了一大口气似的,原先紧绷的身体也瞬间松垮下来,他扶住墙,整个人失神地倚靠上去。他看了看满是错愕的我,随即紧锁着眉头,把头低了下去。
“……怎么了?”我小心地开口问道。
“刚才的,是谁?”
我把手插在医生服里,有些悲伤而又平静地告诉他:“是我脑外科的同事,和我一样年纪,没想到却……”说到这里,我心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难道,三井他以为,那个脑外科医生,是我!?
我缓缓走向他,“你刚才听到宣布死亡,难道你以为……?”
突然抓住我的衣襟,打断了我的问话。他尽量压低了声音吼我:“你别让人担心你行不行!!……”他的头埋下去,一直没有抬眼看过我,短暂的沉默后,他又颤抖着嗓音说:“我以为……我以为你……”
我走近他,伸手把蓝色的帘布再拉起来,随后抱住他。
我就这样,在四周都是蓝色帘布的诊室中拥抱住他,而他的双手,措手不及般无力地垂在两边。我感到这一刻的世界,是真正寂静的。
“对不起。”让你担心。我在他耳边这样说。
我能够感觉到他的身体为之一颤。可是随即,他又像是瞬间清醒了一般,奋力挣脱开我,刷拉一声,拉开帘布便快步走了出去。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冲动,这可是在医院了啊,我这是怎么了?而他挣脱后的离开,更像是一种逃遁。
那一晚的citizen,人都到齐了,热闹地很。
我没有再喝Lemontea,而是选择了和他一样的MintJulep。当我真正尝到它的味道时,只觉得薄荷的清凉和酒精的甘甜一起灌入喉咙,直达心肺。
我如同往常一样明朗地笑,和他们说些有的没的,开着玩笑。有时注意他的目光望过来,也全当不知道,可心里却是潮汐翻滚。
或许,我从来都是这样。让人捉摸不定的表面,总是无害地笑,有天大的事,似乎也当作没瞧见。我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自己,自己所想的,自己所爱的,都藏匿在心里,让别人永远看到风淡云清的仙道彰,不好么?
喝了一圈之后,宫城说他明天还有手术要做,提议差不多该散了。
走出citizen时,恰好有微风吹过来,很舒爽。大家在citizen门口道了声告别,便各自回家。当我准备和越野上车时,身后却传来他的声音:“仙道彰!”
我心里暗自笑了笑,扭头过去故作吃惊,“喔,三井?什么事?”
看他手心握成了拳,干巴巴的一句,“我有话和你说!”表情有些恼,又像个因为做错了事而紧张的少年。看着这样的他,不禁觉得好笑,“越野,你先回去。”
越野识趣地先走。
先开口的是我,笑着问:“想和我说什么?”
他不知如何开口,也不知从何说起。但是,他想说的我都知道。
“总是这样笑着,对你的笑容却一点把握都没有,……”憋了半天的闷气,最后脱口而出一句质问:“完全不知道你的想法……难道你总是这样,可以当什么事都没有!?”
“我想问你,”我痞相地笑了笑,故意扯开话题装无辜,“今天在急诊室,你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你说你以为,你以为什么?”
“我以为,我以为……”他举起手来微微撑着额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以为那个抢救无效的脑外科医生是你!!我不想因为车祸再失去重要的人你明不明白!”
对于如此坦白的表达,此刻的我居然没有一丝尴尬和错愕。我只是低声地问了他一句:“对于你来说,我真的,是重要的人么?”话里带着掩盖不了的笑意,“有多重要?”
一把拉过他逼至紧贴车门,感到彼此的气息越来越近。最后,想要问的话和他没有来得及给出的回答,都化作一个不带一丝**的亲吻。起初惊慌的他,紧张地甚至忘记闭上眼睛。而后,我却隐约感到,他像是笑了。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