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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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静谧。
茫茫荒野之中,惟有一座孤零零的小木屋中透射出几缕微光,显出一丝人气。
“唉!”木屋中传出一声轻叹,在这四周寂寂的夜里显得分外清晰。木屋之中家具极为简陋,一榻、一几、一凳。可就在如此简陋的室内偏偏有数样奢侈的物件。
小几上摆着一套造型典雅的紫砂茶具,宛陵先生曾有诗言:“小石冷泉留早味,紫泥新品泛春华。”如此考究的茶具出现于这简陋的小屋本身就是一种突兀。若说这套茶具还不足以让人愕然惊异,那么墙角琴架上摆放的古琴恐怕就得令人大惊失色。
此琴形制浑厚,作圆首与内收双连弧形腰,为“伏羲式”。琴以梧桐作面,杉木为底,通体髹紫漆。琴背池上方刻篆书“九霄环佩”4字,池下方刻篆文“包含”大印一方,池右刻“超迹苍霄,逍遥太极。庭坚”行书10字。据传这张九霄环佩琴本为唐代蜀中雷氏所造,后为校书郎黄豫章所得,自黄豫章被贬至宜州,此琴就不知所踪,想不到此刻竟出现在这荒郊野外的山居之中。
然而屋中方才发出叹息之人,感叹的并不是这张千古名琴,却是墙壁上挂着的一幅仕女图。纸是好纸,歙州御纸坊出产的澄心堂纸百金难求,时人形容此纸“滑如春水,细密如蚕茧,坚韧胜蜀笺,明快比剡楮。”画也是好画,画中的女子,明眸皓齿,柔情绰态,艳色无双,长袖交舞处直欲破画而出,翩然仙去。
此画虽名贵,比之那张名琴却是大有不如,但屋中年逾弱冠丰神俊朗的男子偏偏眼中只有这幅画,或说只有这幅画中的美人。青年男子负手而立,痴痴相望,表情寥落。良久又从男子嘴中溢出一声轻叹,唇边扯出一丝仿似自嘲的苦笑,环目四顾,视线终于定格在墙角的古琴之上。
男子上前几步抱起古琴,推开木门疾步而出,于院落石桌前展袍而坐。将琴横放于石桌之上,青年男子正襟危坐心不外想,右手抹、挑、勾、剔,左手猱,绰、注、撞,弹将起来。琴音起处,清越如击金石,弹到中途逐渐低沉,若古泉幽咽,哀而欲绝。古人抚琴讲究诸多,需在静室高斋,或于层楼之上,或于石林之中,或山巅,或水涯。再遇着天清地和之时,风清月朗,盥手焚香方能抚琴。此时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正合抚琴之道,琴音轻卷夜空,婉转徘徊,端的是清景无限。
琴是好琴,人是雅士,此刻若子期在世必驻足聆听,乐天重生定和诗以歌,荒山野岭仿佛也成了世外仙境。可惜琴音却偏偏就此嘎然而止,明月还明月,荒山还荒山,四野重归于寂静,让人不禁想长叹三声。
抚琴的男子没有长叹,却剑眉微皱,朗声道:“佳客既临,何妨现身一见?”
声音方落,西边风声微动,一道黑影忽地掠起,在篱笆上轻轻一点,人已到了院中。但见来人眉目若画,笑靥如花,肩若刀削,腰如绢束,竟是一个桃李年华的绝色女子。女子秋波流转,纤指翻飞,凝结成莲,笑吟吟道:“红莲宗沈师座下萧玉雪见过白师兄,小妹闻听师兄仙音,本不欲打搅师兄雅兴,想不到还是露了踪迹,累及师兄。”言毕,有若无意的瞟了东墙之外一眼。
白姓男子对这突然而至的绝色师妹的话恍若未闻,又淡淡开口道:“佳客远临,难道还要白某人一一拜请吗?”
悦耳的声音自东墙外传来:“白世兄果然六识过人,明月自以为在琼楼玉阁小有所成,想不到还是躲不过世兄灵觉。”随着声落,一人已立于庭院之中。来人月白素裙,清丽脱俗,背负古剑,青丝用一根木簪轻轻绾起,仿若广寒仙子临凡。平时难得一见的绝色女子竟有两个同时现身于这荒郊野外,若是一般人见着难免目瞪口呆直呼遇见神仙,可那白姓男子偏偏不解风情,对这两人的出现似乎毫不在心。
那名为萧玉雪的女子听闻后来女子的话,娇哼一声:“真是笑话,我师兄何时成了你世兄,姓楚的,你们什么玉阁出来的不都是些仙子之流,怎地说话如此不要脸。”
楚明月也不以为忤,淡淡道:“白世兄师父与我师叔是旧交,我称一声世兄正是理所当然。”
闻听此言,萧玉雪更是忍不住伸出嫩白的小手掩嘴娇笑,嘲讽道:“你不说我还忘了,若不是你这位旧交的师叔使计赚我任师伯,我任师伯岂会命丧于一群跳梁小丑之手,还害我师父中途出关,险些走火入魔。”
楚明月反唇相讥:“红莲圣后沈清溟何时变得这么弱质纤纤,你师父掌控着魔门情报网,真想救世兄恩师,恐怕只不过开口之劳吧。况且明月可对天发誓,若明月师叔真有加害世伯之心,教明月终身无望踏入天道。”
对两女针锋相对不闻不问的白姓男子终于忍不住神色微动,其实对于师父之死,他心中一直都有个模糊概念,此刻听了两女言语,这念头更是越发清晰。若不是师父一心求死,这天下又有多少人能困得住他?想到师父临死时落寞悲凉的神情,他的心揪痛无比,当日的师父是不是就是今后自己的写照?不过此时却不是感怀的时候,他开口道:“师父的死,他日白某人自会查个一清二楚,两位深夜造访恐怕不仅仅是来告诉白某人师父死因的吧。”
见自己这位师兄片刻之间已是神色如常,萧玉雪眸光转冷,旋又秋波盈盈,低声道:“师妹并非有意要提及师兄伤心事,实是这姓楚的可恶。其实在三年前任师伯出事后,师父她老人家就派小妹寻找白师兄,师父还说,若是白师兄不嫌弃,她老人家就将小妹许配于白师兄,以弥补她与任师伯当年的遗憾。”萧玉雪声音越来越低,到后来细若蚊蝇,仿佛娇羞不堪。
楚明月也于此时道:“世兄当世之人杰,何苦如那凡夫俗子,心为行役,身被名牵。若世兄远离这潭浑水,明月愿随世兄或戏清流,或游林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携手于高山流水,泛舟于清粼碧波。”
闻听两女突如其来的表白,男子右手在琴弦上重重一按,高声狂笑道:“哈哈,我白云飞何德何能,竟能同时令江湖中两大绝色美女倾心至此。”
萧玉雪偷眼瞧去,也不知这位师兄话里蕴藏的是嘲讽还是感叹,她抿了抿红唇道:“听闻三年前师兄曾与一女子结伴游历天下,师兄可知……”
白云飞左手轻挥,打断了萧玉雪的话:“白云飞苦恋昭华郡主天下皆知,小师妹不必多言。”语气不胜悲苦。
萧玉雪一脸黯然,似乎被这位师兄的深情所感,红莲宗镇宗之宝勾魂索却悄悄滑至素手当中。旁边的楚明月偏偏于此时开口:“世兄既知郡主身份,当明郡主苦心。刚才我闻世兄琴音清而脱俗,志在山水,何不与明月结伴而行,忘却这尘世纷扰。”
白云飞回过神来淡淡道:“佛家说:心安乐处便是身安乐处。若云飞心不安乐,身在灵山,也是枉然,楚姑娘好意,白某心领。”言罢,他似若无意瞟了萧玉雪纤手一眼。
萧玉雪脸上依旧挂着吟吟笑意,转而望向楚明月,眼中厉色一闪而逝,讽道:“原来江湖侠少心中的蓬莱仙子就是这般模样,自荐枕席到此地步,恐怕那些秦楼楚馆的卖笑女子也颇有不如。不知那些侠少们看见他们心目中的仙子这刻表现,是否会顿足捶胸,大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楚明月对萧玉雪的讥讽不以为意,淡然道:“白世兄风采绝世正是女儿家良伴,明月心向往之,又有何罪。况且明月计较的是天下苍生,至于个人荣辱,明月却不大放在心上,萧小妹多虑了。”
萧玉雪呵呵轻笑,风情无限:“我圣门迷情宗传人哪一个不是闺中少女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你当然心向往之,可惜我白师兄却未必看得上你。再说广成仙宗、琼楼玉阁同为武林白道领袖,你几时看见仙宗弟子跑出来谈什么百姓苍生,替天行道,也就你们玉阁的这群所谓仙子扯起大旗作虎皮。”
广成仙宗与琼楼玉阁渊源颇深,箫玉雪这么说自是不怀好意,可楚明月的心性修为显然炉火纯青,她依旧一脸云淡风清:“仙宗高人一心天道,百姓苦乐我玉阁弟子自是义不容辞,否则岂不趁了一些妖魔小丑的心意,将这大好河山搞得乌烟瘴气。”
萧玉雪仿佛听了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抚胸弯腰,香肩颤抖,媚态横生。片刻之后才道:“原来这赵氏宗室就是玉阁为天下百姓选的好皇帝,不知道在楚仙子心中,如今这天下百姓是苦是乐?这大好河山是乾坤朗朗,还是乌烟瘴气?当今这位书画风流的教主道君皇帝是否社稷之福?”

楚明月神情一黯,旋又恢复常态道:“如今圣上喜好书画,被奸臣蒙蔽,比之前代几位皇上是略有不如,但若由你们魔门胡来,恐怕这天下百姓更是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萧玉雪冷哼一声,道:“当年群雄并起逐鹿中原,若不是我圣门一盘散沙,人心各向,给你们可趁之机,暗中捧起殿前都点检赵匡胤陈桥兵变才得黄袍加身,如今这天下的主人还不知道姓甚名甚。”
“事实证明太祖皇帝的确是乱世之明君,否则何来中原一统?”楚明月回道。
萧玉雪嗤地轻笑,续道:“是否明君后人自有定论,玉阁捧皇帝仿佛捧成了习惯,捧出个太祖皇帝还嫌不够,连皇位继承人也要一力包办。据说当时玉阁主人尹瑶珊夜带赵光义入宫,与太祖皇帝酌酒对饮,席间逼太祖皇帝立诏书传位于光义。太祖皇帝迫于压力,勉强答应,但亦气得以斧凿地高呼:‘好做,好做。’这位尹仙子大概没想到赵光义连一天也不愿意等了,当晚就在酒中下了剧毒,可怜太祖皇帝到真应了那句老话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后来这位尹仙子闻听此事总算有点愧疚之心,退隐玉阁再不出世。”
“帝王心术本非我辈所能揣测,尹师祖当时也不过着眼于江山黎民,使宋室后继有人。”
“是吗?怎么根据我圣门密报,这位尹仙子却是赵光义已故发妻尹氏族妹?”
楚明月对萧玉雪的疑问置若罔闻,道:“太宗皇帝为得天下,手段虽略微狠辣了些,不过他鼓励垦荒、扩大科举,也不失为一位有道明君。”
萧、楚两人将“烛影斧声”的宋室密闻于这月夜荒野中如话家常般徐徐道来,旁人听了难免大惊失色,可惜这院中几位都非常人,仿佛只是在讲些寻常故事。
萧玉雪瞟了瞟旁边一直不发一言的白云飞一眼,又道:“有道明君吗?想来这位太宗皇帝与他哥哥一般无二,天下少女任他予取予携仍不满足,却偏偏喜欢他人妻室。李后主被迫降宋,本已是屈辱至极,太宗皇帝却连他的皇后也不放过,更过分的是还叫宫廷画师将全程描摹下来,留下那幅《熙陵幸小周后图》。这图小妹也曾有缘一观,那太宗皇帝面黝体肥,周后纤纤弱质,被数宫女抱持之,两人承腋,两人承股,一人拥背后,身在空际。太宗以身当后。周后闭目转头,以手拒太宗颊。如此禽兽作为,偏偏冠以幸字,还真不愧为有道明君。”
楚明月樱唇微启,旋有黯然不语。一直不为所动的白云飞终忍不住剑眉轻跳,暗呼:“来了!”其实自二女现身,他对二女目的就心知肚明,无非为他迷情宗的势力而来。两女表白心迹,互相攻讦说穿了不过是拉拢他的手段,若他真相信两女都倾心于他,那真真是愧对师父多年来的栽培。圣门三宗六派,逆天宗与红莲宗野心最大,将萧玉雪许配于他不过是沈清溟为一统圣门所抛出的诱饵,至于白道领袖的琼楼玉阁也愿意以一个女弟子的代价换取他不入江湖的结果,到真让他这个所谓圣门百年不世出的天才有些受宠若惊。
两女刚开始的隐而不现无非是探察他功力深浅,若自己一无所觉,恐怕两女早就刀剑相向了。被自己发觉后,两女一开始就拿他师父死因说事,除了争取到他的立场外还有考验他心志的打算。后来见自己不为所动,两女表白心迹抛出诱饵,自是针对人人皆知迷情宗传人向来风流好色的特点。看自己不置可否,萧丫头故意提及自己伤心之事,也是为了分他心神,当他心神真出现破绽的时候,这看似明艳温柔的小师妹的确动了杀心。可惜楚丫头似乎认为事情仍有可为,惊醒了自己,也让萧丫头计划落空。萧丫头见个人情感无法左右自己,又乘机搬出了师门恩怨,提醒自己该同仇敌忾,大宋皇室是敌非友。当年十国争雄,圣门内外一盘散沙,各拥其主,哪知却给琼楼仙阁机会,暗中捧出名不见经传的赵匡胤一扫天下。此事实为圣门百年来最大失着,而当时迷情宗拥立的正是后唐,虽然迷情宗向来是一代只收一弟子,当代的迷情宗主却破例将后主李煜收外记名弟子传以琴棋书画。哪知道宋亡唐后,宋太宗竟连小周后亦不放过,逼得两人先后身故。向来风流脱俗的迷情宗竟出了个连自己老婆都保不住的弟子,此事自然成为圣门笑谈,迷情宗上下颜面无光,引为奇耻大辱。萧丫头此时故意提出,无疑是捅向自己最狠的一刀。
白云飞酝酿下情绪,使心境恢复如常,才缓缓开口道:“前尘如烟,世事沧桑,多说无益。沈师叔好意,云飞心领,不过未再见昭华郡主一面前,云飞实无成家打算,还望师妹恕罪。”
萧玉雪面色一冷,旋又玉颜解冻,微笑道:“其实小妹亦无早早成婚的打算呢,师兄答复正合我心,我也好叫沈师收回成命。”说罢,又转头对楚明月道:“楚仙子,你我两派恩怨纠结,今夜是否与小妹切磋一番,好不教外人说什么琼楼玉阁也与圣门沆瀣一气?”
楚明月露出一个动人笑容,道:“既然萧小妹有此雅兴,明月敢不奉陪。”
萧玉雪呵呵一笑,声如珠落玉盘,接着她素手翻动,不知何时被她戴到手上的银铃发出脆响,配合她的笑声更是动人心魄。
白云飞心底发出一声冷笑,看来这小师妹心犹不死,想来探探自己的底。一动手就拿出红莲宗另一样宝贝摄魂铃,配合她靡靡笑音攻向两人。他右手在古琴宫弦之上轻轻一拔,声音古朴凝重,如风雷隐隐,顿将那笑声、铃声在荒野中荡得一干二净。
萧玉雪给了白云飞一个嗔意十足的眼神,似乎在责怪他偏帮外人。手上却毫不停滞,玉腕翻处,勾魂索如若有生命的灵物横跨数丈空间,直取楚明月肩井**。
但闻“呛啷”一声轻吟,楚明月背后的凝月剑已来到她素手当中,间不容发地点在索上,使萧玉雪无功而返。而后她莲足轻点地面,御剑而上,直取萧玉雪面门。
萧玉雪双肩微晃,摄魂铃又发出一声脆响,人却已到空中,指若兰花在楚明月的凝月剑上疾弹了三下。
楚明月似抓不住手中长剑,竟然让凝月剑脱手而出,她另一手却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衣袖扫向萧玉雪面门。
萧玉雪螓首后仰,刚避过这致命一抚,下落的凝月剑又被楚明月在剑柄上轻轻一扫,刺向自己柳腰。眼看是避无可避,她手里的勾魂索在地上轻点,借着些微之力,一个翻身,莲足在凝月剑剑脊上一点,人又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凝月剑亦于同时重归楚明月之手,她一个轻翻,后退了数步。两人这几下交手如电光石火,快捷无比,惊险横生,却于瞬间又回到出手前的状态,仿佛两人的交手只是一时错觉。
就在回归于两女对峙时,一旁的白云飞突地站起,道:“既然萧师妹与楚姑娘有雅兴比试,恕白某人不作打搅,还望二位走时将房门替白某人带上。”说罢,不理两人脸上表情如何精彩,他抱起桌上的九霄环佩琴自两人中间缓步走过,飘然而去。
萧玉雪脸上阴晴不定,手中勾魂索紧了又松,最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这位师兄洒然离去。半晌之后,她展颜一笑对楚明月道:“师兄已走,我们还用打下去吗?”
楚明月几乎于同时将气血调匀,回道:“明月自知无法在数招之内胜过萧小妹,这场比试就此作罢吧!”
萧玉雪眸中秋波流传,娇声道:“我这师兄啊真是狡猾,一点也不让我们看出深浅,还走得如此干净利落。哎,小妹实在后悔刚才缠着姐姐比试,师兄的房门还请楚姐姐代为掩上,小妹就此告辞。”说完,她右足轻点,人已如飞鸿般掠出数丈开外。其实萧玉雪刚才确实存有一试白云飞深浅之心,可恨白云飞偏偏挑她与楚明月调整内息的时刻从容离去,对这小屋仿佛无丝毫留恋。她想过强行出手,可碍着一个态度暧昧的楚明月,她却怕自己的出手反而引来两人的夹击,若有机会留下她,想必楚明月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最终无奈只好作罢。
看着院落之中,转眼只剩下自己一人,楚明月低叹一声,收剑回鞘。魔门三宗弟子果然无一弱角色,收放自如,当断立断,恐怕接下来自己的烦恼更多了吧。她缓步而上,轻扫了房间内壁上画像一眼,替白云飞拉上房门,翩然而去。
荒野重又回归于寂静,四下无声,夜色更显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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