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昭华郡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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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郡主走后,白云飞被唐耀祖拉着介绍给一众江湖朋友,其间最少喝下二、三十杯美酒。若不是他身怀上层内功,恐怕单就是这一路喝来,早已醉得不醒人事。
白云飞成为唐耀祖乘龙快婿已是不争的事实,在唐耀祖刻意讨好之下,整个宴席气氛又重新浓烈起来。
但场中至少有两个人是不快乐的,唐烟自不消说,另一个正是蜀山派的李宛儿。看着自己的五哥突然成了唐烟的夫婿,李宛儿差点哭了出来。明明这个英俊潇洒的五哥是自己父亲为自己找的丈夫,为何又会和唐烟从小订下娃娃亲。若不是大师兄一直死命拉着她,恐怕她就要冲上去与白云飞对质。
白云飞有些恍惚,昭华的出现本就在他意料之外,事情的发展也颇有些喜剧效果。但当他目的达成的时候,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快乐。刚才喝下的美酒在胸中翻腾,辗转幻化成席间李宛儿的楚楚容颜,那微微泛红的双眸,轻轻咬着的下唇将女孩儿的心思表露无疑。他绝对不介意娶这样一个美丽可爱的女孩儿做自己的妻子,可每一分感情就有一分责任,自己能负得起这些责任吗?他绝对不会认为自己来自后世,有着比当代人多出一千年的知识,就能比当代人活得更好。这是一个强权的时代,哪怕你有经天纬地的才学也不足以让你凌驾于强权之上。脑中昭华、幽幽、唐烟、宛儿的面容交替出现,把他原本万千的思绪搅做混沌一团。
“贤婿,你陪烟儿出去走走吧。”唐耀祖在白云飞肩膀上一拍。
白云飞知道这是唐耀祖在给他创造与唐烟增进感情的机会,还未及答话,旁边的唐烟已先行往庭院外走去。白云飞对唐耀祖一抱拳,匆匆追着唐烟去了,临出庭院之前,他对仍在席中的幽幽一使眼色,示意她先行回去。
出了庭院,迎面而来的夜风让白云飞头脑清醒不少。唐烟默默地在前面走着,不言不语,双目无神,如同失去了灵魂的瓷娃娃。白云飞同样一言不发,紧紧跟在其身后。
两人在沉默中走过画廊庭庑,小桥流水。天上明月高悬,四周寂静一片,只有前院的吆喝声随着夜风隐隐传来。这本是约会时最浪漫的场景,偏偏约会中的两人却生不出一点浪漫的情怀。
白云飞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知道你心中痛苦,可我心中也与你一样痛苦。”
唐烟一震停步,慢慢转过身来,脸上有若凝结了万古不化的冰霜,冷冷道:“痛苦?你有何痛苦,你不是得偿所愿应该高兴才是吗?”
高兴?若是能与昭华双宿**那才叫高兴。到时别说你,哪怕皇帝老儿把江山拱手相让,我也是不屑一顾。见唐烟看低自己,白云飞仰天一笑,道:“哈哈,我是贪恋美色,但也不至于浅薄到见色起意的地步。”
“你目的达到了,现在尽可来说这些风凉话。”唐烟讽道。
白云飞将目光投注到唐烟脸上,沉声道:“身处在你我这样的位置,首先考虑的不是自己,而是责任。”
“责任?多可笑又多大义凛然的词语啊。”唐烟语气中有说不出的悲凉,她接着道:“从我出生那天起,我就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这责任便是有朝一日嫁给一位大有权势的人物,为唐门带来实际的利益,但我却不知道爹爹为何会选择你。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想来自是你会为我家带来巨大的利益。因为这责任我必须学会做一个温柔贤淑的女子,因为这责任我摒弃了自己所有的梦想。作为男人,你们将这些用责任一词压在一个小女子身上,你们惭愧不惭愧?你知道一个女子心中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我知道,通常一个女孩子最大的心愿莫过于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如意郎君。”
听到白云飞这句话,唐烟的泪终于溢出眼眶,无声地滑过那雪白的脸庞,滴落在地上。她轻笑道:“原来你也知道啊,却就是你们这些男人残忍地剥夺了一个女子的幸福。”那笑在月色与泪光映照下是那般的凄然。

残忍吗?或许最残忍的便是那无情的苍天。若是可以选择,他宁愿在后世平静地度过一辈子,有亲人,有爱人,有孩子。而不是跑到这千年之前来,为那渺茫的前途拼命奋斗。白云飞转过身去,不欲让唐烟看到他眼中的无奈,他轻轻道:“人活在世上大半皆是为他人而活,你可以不在乎自己,却不可以不在乎身边的亲人朋友。世情本苦,若自己只知道一味怨天尤命,那么他就注定永远与快乐无缘。”
“你苦吗?成了人人艳羡的唐门门主女婿,你有什么好苦的?”
“自己的妻子却不爱自己,这算不算苦?”
“你……”唐烟终究说不下去,若自己永远这样待他,他自然算是苦的。
白云飞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自己的心情,缓缓转过身来,道:“你我的婚事已成定局,与其想自己的苦处,不如想想未来,毕竟我们还有几十年的岁月。”
唐烟一呆,随即想到这人无论如何,都已成为自己的夫婿,自己以后的所有喜乐都与他息息相关。可她心里虽然这样想,却偏偏对面前男子生不出半分爱意。
白云飞见唐烟没有反对,又继续道:“如今蜀中风云际会,岳父生日那天说不定将有巨变,你若还是这样的状态,又怎能让人放心?”
唐烟柳眉轻锁,疑惑问道:“我爹爹生日会有什么巨变,我怎么看不出来?”
白云飞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些日子都沉迷于自己的婚事当中,又怎会注意到反常之处,你想,若不是将有巨变,朝廷又怎会让昭华郡主前来提亲?若不是其中另有猫腻,你爹爹又怎会轻易拒绝?”
唐烟终究是冰雪聪明的女子,马上意识到事情的不同寻常之处。她点头道:“事情是有蹊跷,可你趁人之危也算不上什么英雄。”
白云飞道:“我本就不是英雄,英雄难免要舍弃许多东西,包括家庭。但我却可以保证能给你一生的幸福,让你知道你爹今日的选择并没有错,当然这需要用行动与时间来证明。”
唐烟不为所动,淡淡道:“我既然嫁给你,就不会另生枝节,我只希望你记得与我爹的协议,能助我唐门顺利度过此难关。”
白云飞一声轻叹,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替我告诉岳父一声,就说我先回幽府了。最后说一句,在我心中从来没把你当成过交易的筹码,那日你去望江楼闹事,我也知道你是在发泄心中的不满。”说完,他不再理会唐烟会有何反应,转身往府外走去。
走出唐府,白云飞轻吁一口气,今夜情势的发展可称得上变故丛生。他把今夜发生的所有事情在脑中整理一遍,想从中找出些有用的东西。
牛仁的登场是个意外,可以不用考虑。昭华的到来更是让人意料不到,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朝廷都不应该把这位楚荣宪王的宝贝女儿派出来。除非是她自己愿意,那么又是什么原因让她踏足江湖?为他而来?不,绝不可能,昭华不是那种情感大于理智的人,若是如此,当日她也就不会离开。这问题看来必须随着事情的发展,才能找答案。
唐耀祖的态度也是个问题,虽说他终究将女儿嫁给了自己,但那是为情势所迫。虽然他不至于反悔,但自己以后在唐门扮演什么角色,还要看自己原先在他心中占有什么样的地位。若不能推心置腹,这场蜀中势力的分配战,自己这方还未开打,就先输上三分。
最后就是幽幽她们的态度,幽幽嘴上不说,心里恐怕对自己先迎娶唐烟也有些患得患失吧。而李宛儿呢?这个情窦初开的小丫头把一颗芳心都系在自己身上,自己又能用怎样的行动来回报于她?看来此事最终还得二师父他老人家做主。
想到善解人意先一步回府的幽幽,白云飞的心火热起来。大战将临,还有什么比回到自己女人身边更让人快乐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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