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叫你肖离还是昭华郡主？”站在昭华的身后，白云飞淡淡开口。
“云飞，你何苦要如此说呢？”昭华并未回头，声音清幽得如飘渺虚空。
白云飞苦笑一声，说不出是无奈还是悲凉，他道：“你果然是知道我真实身份的。”当年他认识昭华郡主用的是假名叫侯来，意思即从后世而来，如今被昭华一语道破真身，自然是昭华早已经知晓。
“这世间除了一个白云飞，还有谁能有资格让赵茹远离王府，踏足江湖？”
“若真是如此，你又怎会再回到王府之中？”白云飞虽然知道这答案，可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云飞，不要像个小孩子好吗？你我都清楚这个答案，站在我们的立场，结果最后都会如同此刻。”
“既然如此，当初你又为何来找我？难道昭华郡主觉得让一个男子喜欢上你，再把他狠狠抛弃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吗？”
赵茹终于站起转过身来，只见她绝美的脸上挂着一道浅浅的泪痕，清艳若一朵刚出水的芙蓉。她道：“我不能告诉你原因，但我可以告诉你，赵茹从未后悔过当初来见你的决定，以后无论发生何等情况，也是如此。”
白云飞心中的感情猛烈地翻腾起来，这女子是那样的让人魂牵梦萦，如若错过，从此关河千里将再无知音。他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道：“茹儿，我们何必弄到这般田地，你与我再不理这尘世之争，从此花前月下，琴箫遥对，岂不是连天上神仙也应羡慕？”
赵茹痛苦的闭上眼睛，微摇螓首，后退了几步，道：“云飞，不要逼我好吗？我们不可能的！”
“天尚有道可寻，你我之间为何不可能？”
“因为我是赵茹，你是白云飞，注定我们只能隔江而立，两两相望。”
“赵茹，白云飞，哈哈，一个是天之娇女，一个是江湖浪子，又怎会有可能？原是白云飞痴心妄想了。”白云飞仰天长笑，笑得寂寞悲凉。
听见面前男子的笑声，赵茹的心就若浇入一湖冰水，冷得四肢都颤抖起来。“你不懂的，生为赵家女儿，我不能亲眼看着父辈们的心血在我面前付之东流。至于我们两人的身份差别，赵茹反是从未放在心上。”
“是我不懂，还是你太执著？”历史对于白云飞来说，早已明确地摆在那里。无论赵茹如何努力，宋室终究是日薄西山，好景不长。他更怕的是赵茹在几年之后，成为靖康之耻的牺牲品。
赵茹轻叹一口气，无意与白云飞辩驳。在她心中魔门弟子总是对国家民族意识淡薄，与他们谈什么家国之道，无异于对牛弹琴。沉默了片刻，估摸着白云飞心情平静了些，她才轻轻道：“这几年，你过得可好？”
白云飞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道：“我是否该说无所谓好或不好，人生一场虚空大梦，韶华白首，不过转瞬。”
赵茹的泪水悄悄地溢出美眸，她痛苦的道：“云飞，你该知道，在赵茹心中并不比你好受。”
“那你为何还要放弃自己的幸福？”白云飞反问道。
“哪怕抛开天下苍生不谈，我们也是不可能的。云飞你知不知道当今武林中风头正劲地无为公子就是蔡京最小的儿子蔡绦，不知他从何处学得一身本领，如今正是皇上眼前红人。若不是我一力推阻，以天下乱贼群起无心成家为由，恐怕早被皇上许配于他。”赵茹用手拭去泪水，将目光投往殿外的青松，幽幽言道。
关于蔡绦，白云飞只隐隐约约记得蔡京仿佛是有个号无为子的儿子。他道：“你此次踏足江湖也与此有关？”
赵茹点点头，道：“皇上派蔡绦出来掌控江湖，他成功之日，恐怕就是赵茹下嫁之时。此次我亲自入蜀，也就是想将这事由我完成，他日也好在皇上面前周旋。云飞，虽然你有绝世武功，但在魔门，迷情宗尚不能领袖群伦，又何来实力与背后有皇上支持的蔡绦一争长短。听赵茹一句话，云飞，你本是世间少有的奇男子，我知你志在山水，心在世外，却何苦来趟这浑水？”
白云飞没有回答，沉默片刻，才反问道：“你还记得当年在龟山西麓，月湖东畔，我教你唱的那首歌吗？”
赵茹一楞，不明白白云飞为何突然提起旧事，但她仍是微点螓首，道：“当然记得，那首歌你说叫《千年•寻仙》，赵茹永不敢忘。”
当日在古琴台上，白云飞与赵茹相遇后，他洒然地走到赵茹面前，道：“且待我奏上一曲，姑娘你看如何？”说完，也不待赵茹答应与否，径直抱过古琴，席地而坐，弹奏起来。
仙音缥缈，空山寂寂，一曲抚完，听得如痴如醉的赵茹问：“如此仙曲，可有词吗？”
于是白云飞用剑将词刻在地上，道：“若我再抚一次，姑娘能唱吗？”
赵茹颔首道：“可以试试，如若唱得不好，请公子见谅。”
哪知白云飞弹奏第二次时，赵茹已将这首《千年•寻仙》唱得分毫不差。琴音缠绵，歌声婉转，就如两人事前配合过无数次一般。待到音消歌散，犹似有余音绕梁而不可绝，两人对视一笑，温柔无限。
那首词也被赵茹深深地刻于脑中：
雨打芭蕉，沧海变桑田，君如磐石，情缱绻。
晓风愁怨，越上心头越遮掩，琼宵，云殿，冷月。
山风冷，江雪寒，渔舟唱晚邀明月。
杨柳岸，湘水淡，平湖霜满天。
英雄少，剑出鞘，仗剑江湖为红颜。
羡神仙，不如人间万里明月共婵娟。
暮云飞仙，群山似等闲，与月弄影，影翩跹。
紫陌丰田，芳草碧连天，三生，一世，经年。
一夜江湖一生逍遥，一场漂泊红颜老。
龙泉剑，声声慢，夜夜吟啸着苍远。
绝尘扬，踏歌来，御长剑笑九天。
人世间，思华年，落英尽染层林烟。
却问情，原道手心柔情盛开，一千年。
……
前尘如烟，白云飞低低一叹，道：“我还是当年那个仗剑江湖为红颜的男子，却已无人万里明月共婵娟。”
赵茹轻抿下唇，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平静地道：“你明知道结果渺茫，为何还要奋不顾身的跳进来？如今江湖风波险恶，蜀中大计早就订下，你做了唐门女婿也于事无补。君本明珠，何投暗尘，离开这里，天地之宽还不是任你翱翔。”
白云飞转过身去，面朝大殿门口道：“茹儿，我无意与你争论什么，我们打个赌可好。蜀中之战，若是我败，当然一切休提。若是我侥幸获胜，你就回汴京乖乖地等着我来迎娶。”说完，他也不等赵茹给出答案，直接往门外而去。
当白云飞跨过门槛的一瞬，赵茹的声音在他背后幽幽响起：“你要怎样，才肯放弃？”
白云飞闻声停步，顿了片刻，长声道：“此天不老，此情难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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