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吟得一首好诗并不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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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过西陵峡,白云飞与幽幽两女就立即登岸。在南津关买了三匹快马后,三人沿着官道直奔江陵府。
唐烟对于白云飞依旧采取不过问的态度,白云飞弃船、买马,她是一点意见也无。也许对她来说身在何地并无什么差别,只是沿途偶尔看见美丽的风景,她才会投以欣赏的一瞥,但也仅仅如此,甚至身边的白云飞两人都未发觉。
跑至晌午,有些饥肠辘辘的三人见前方出现一座茶棚都下意识的放缓了马速。这类开在道左的茶棚通常都不会只经营茶水,一般都会弄些卤菜馒头之类供过往客人打尖。
茶棚不小,对于一家开在官道要路的店子也不算太大。整个茶棚下摆放着七、八张桌子,此时五张桌子上已有客人。他们中有行商,有镖师,还有几个赶路的客人。但这些人加起来也比不上最外侧桌子上独饮的汉子,他独自占了一桌,桌上摆了一坛子酒,还有一盘卤牛肉,在他座位之旁的凳子上靠着一把并不起眼的长剑。此刻他正举着酒坛往嘴里倒酒,整个姿势平平无奇,却一下子吸引了白云飞三人的目光。
白云飞对幽幽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与唐烟将马牵去道旁的树上拴好,再找张无人的桌子落座。
然后白云飞径直走到那独饮汉子的桌子前坐下,一把将凳子上靠的长剑拿了过来。他也不问那汉子的意见,一按剑上的机簧,但闻“呛啷”一声,剑已出鞘。剑身看似普通,却隐蕴光泽,白云飞随意的伸指在剑上一弹,清音不绝,犹如龙吟,他叹道:“寒泉冰魄铸雕龙,精蕴锋芒待破空;分金断玉皆弹指,斩却浮生笑苍穹。好一个逆天宗,好一把斩天剑。”
那汉子闻言放下酒坛,微微一笑道:“人说白云飞文武全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转瞬之间就吟得一首好诗。”
白云飞顺口接了一句:“其实吟得一首好诗并不难,难的是吟得一辈子好诗。”说完,他才有些发愣。这句话是他在后世与朋友开玩笑时经常用的,甚至将之改为自己的签名档。当然这句话在他们口中就咸湿多了,隐藏的意思却是淫得一手好湿并不难,难的是淫得一被子好湿。如今自己顺口说出,不过是当初的习惯,原来自己来到这个时代那么久,心里还是对自己那时代有着深远的怀念,也不知当初的那些兄弟朋友究竟怎样了。
那汉子并不知道白云飞的心思转眼就跨越了千年,他手掌在桌子上一拍,道:“不错,这吟诗与使剑也是同一个道理,使得一手好剑并不难,难的是使得一辈子好剑。白兄,你们迷情宗的武功虽然强横,可惜却不太稳定。”
白云飞当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迷情宗武功若于情绪高涨时使出,威力至王至道;若于情绪低落时使出,则大有可能威力平平。白云飞还剑于鞘,将斩天剑递了过去,苦笑道:“钱兄在此地等我,不会是为对小弟说这个吧,若不是感觉不到钱兄身上有杀气,小弟恐怕早带着两个老婆逃之夭夭。”
那汉子哈哈大笑道:“如今天下,能入钱越眼中的不过区区数人而已,白兄是其中一个。若我等闲杀之,这天下不也太寂寞了。我此来其实是为助白兄一臂之力。”
“哦?”白云飞剑眉轻皱,道:“难道钱兄对小弟在蜀中破坏圣门大计一事并不知晓,否则怎会来助我这圣门叛徒。”
钱越眼中闪过摄人心魄的精芒,面上浮现出隐隐傲气,道:“圣门那类蠢货数不胜数,多死几个也无关紧要,又岂能与白兄相提并论。白兄知否,昭华是你最大破绽。”
白云飞哀哀一叹,苦笑道:“恐怕这个破绽是天下皆知。”
钱越举起桌上的酒坛猛灌一口酒后,道:“其实只要去此破绽,白兄武功心性定会再上一层楼,与我和萧丫头比肩。白兄可知,要去此破绽,方法有二!”
“愿闻其详!”
“其一,是彻底征服昭华,若能让昭华心中除你之外再无他物,此破绽自会消失。想必你迷情宗在此事上,定有许多非常手段。其二,则是杀死昭华,当然此事并不能你来做,否则将在你武道修为上形成又一心魔。”钱越面不改色的娓娓道来。
“钱兄认为我会选择哪一种方法?”白云飞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波动。

钱越扫了白云飞一眼,道:“白兄虽是人中龙凤,可惜有些妇人之仁,所以定不会选择第二种方法。若选第一种方法的话,以白兄今时今日的实力可谓难之又难。不过白兄肯和我联手的话,萧丫头不足为惧,天下也是你我囊中之物,到时一个昭华郡主必然不在话下。”
白云飞将目光投往道旁的杨柳,淡淡道:“钱兄这些话虽是肺腑之言,可惜小弟心中所想,钱兄未必可知。”
听闻白云飞拒绝,钱越并不怒形于色,他道:“难道白兄真以为控制蜀中就能制约天下吗?且不说唐门、蜀山会给你多少支持,单就以白兄现在的武功也是危险重重。白兄虽然向来被喻为圣门不世出的天才,但那是指你的潜力而言,如今你的武功比之我与萧丫头可差了一截啊。昨夜你能在萧丫头手里逃生,原因有二,一是萧丫头为人谨慎,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不轻易出手;二是萧丫头怕受伤,一旦她受伤江南的局势对红莲宗就大大不利。”
白云飞心中暗懔,自己与萧玉雪昨夜一晤,今日钱越就已然得到消息,还能于此地将自己截获,逆天宗的情报究竟强到什么地步。他面上丝毫不露出心中所想,苦笑道:“其实钱兄还说漏了一点,萧师妹有第三个原因。”
“哦?那是什么?”钱越浓眉轻耸,他一向不允许自己判断出现偏差,若白云飞真说出一个他没想到的原因,自己自然在智能方面还逊上白云飞一筹。
白云飞道:“第三个原因就是,昨天萧师妹天葵初至,影响了她的身手。”
钱越先是一愣,既而哑然失笑道:“果然不愧是迷情宗弟子,这也看得出来。”
经此一说,本来略见紧张的场面又缓和下来。
钱越再提起桌上酒坛猛灌了口,然后将之递到白云飞面前,道:“此酒虽是山野村夫酿造,但却比那些名酒少了分俗气,白兄可愿一尝?”
白云飞接过酒坛,取过一个空碗注入半碗后,道:“小弟比不得钱兄海量,只能以碗饮之。”
钱越哈哈大笑道:“好,你这人比那些故作矫情的人好上许多,知道进退,不卖弄逞强。就凭这点,我钱越也把你当作朋友。”
白云飞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后,才道:“只有那些需要别人肯定的人,才会处处抢着出风头,而小弟对此并不在意,又有什么好逞强的呢?”
钱越听到白云飞这话,心下更觉畅意,他道:“就此一句,当可浮一大白。不知白兄对当年碰到昭华郡主一事可有什么看法?”说着,钱越又替白云飞倒了半碗酒。
白云飞面色微变,道:“若钱兄再提此事来劝说小弟,这酒可就喝不下去了。”
钱越也不恼怒,他微笑道:“白兄既然心意已决,今日我又岂会旧事重提,劝说白兄与我联手。我说此事,是因为此事有诸多疑点。”
“有何疑点?”白云飞自己不敢就此事深入细思,此刻听钱越如此说,他有着隐隐的渴切,希望解开心里那似有若无的揣测。
钱越叹道:“白兄是当局者迷啊,想任师叔何等人物,知道白兄与昭华的事情为何不闻不问。白兄是任师叔的爱徒,他怎会忍心自己的徒弟重蹈他当年覆辙。”
“难道你认为此中另有隐情吗?”
钱越目中闪过一丝仰慕之色,悠然道:“任师叔未进圣宫一步,武功却与我师父和沈清溟不相伯仲,在他们那一代人当中天资之高已不做他想。我师父曾说过,若任师叔能进入圣宫的话,恐怕最终武功能与青阳子并列于世。其实任师叔已把迷情宗的武功练到了尽头,却无法找到突破点。我想那时任师叔定是参悟了迷情宗心法之秘,知道一味逃避情字并不是解决之道,所以在白兄与昭华郡主相恋的时候才未横加阻拦。任师叔明知昭华终有一天会离开你,你会因此而心魔入体,不阻止的原因恐怕是因为这秘密就是‘破而后立’四字。”
白云飞脑际轰然一震,耳中仿佛又听到师父临终时说的那句话。“有情无心,有情无心,无情之心又怎使得出有情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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