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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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一路倒不是单纯因为这个而让程小路出国的。程小路从小学音乐,对音乐的爱好高于一切。国内的音乐培训水平有限,小路的老师就劝程一路将孩子送出去,要想成大师,这是必经之路。正好鲁胡生所在的南日每年都要派人到澳洲,因此就搭上了班车。张晓玉本来也不想出去,但是小路一个人在外,她老是放心不下。儿子刚走那阵子,晚上一觉醒来,她总要跑到儿子房里呆坐着。程一路想干脆让她也去,一边学习,一边照顾儿子。
“你辛苦了,和尚。”程一路真诚地感谢道,又问什么时候能动身。鲁胡生说:“三月初吧,三月初就可以。”
程一路翻开台历算算,现在二月二十七了。就说:“不行就三月八号吧,妇女节。”
鲁胡生说当然行,这个日子好。
程一路说这还要回去和晓玉商量,她还要给医院请假。鲁胡生哈哈一笑说:“就这么定了吧,我让人订机票。至于医院,还要请假?秘书长的事,谁还能不买账?”
“话也不能这么说,手续办全了总好些。”程一路说。
鲁胡生起身就要告辞,程一路说:“真的谢谢你。”鲁胡生又哈哈地笑了,说:“我们谁跟谁?为首长办事,是光荣。”
程一路笑着擂了他一拳,说:“少花心一点,吃多了荤伤人。”
鲁胡生边走边说:“首长可不能这么说,这是定性。我受不了。”说着突然回过头来,说:“啊,差点忘了,吴兰兰说要来南州。”
“她?什么时候?”程一路先是有些惊诧,但立即镇静了。
“最近吧?还没定。她联系了一家公司,想过来和我们合作。”鲁胡生停在走廊上。王传珠正好上来,与鲁胡生打了招呼。程一路也就不再说了,与鲁胡生握握手,一个人回办公室了。
吴兰兰要来南州?程一路站在窗前,看着香樟树想。吴兰兰的面容和笑声就开始浮现上来。吴兰兰是程一路老首长的女儿,老首长对程一路格外关爱。不仅仅是领导对下级的关爱,隐约间还含着超乎寻常的爱意。冲这,程一路就经常到老首长的家里,日子久了,就成了一家人似的,说说笑笑,不拘礼节。吴兰兰生就一副男孩子性格,天不怕,地不怕,甚至比程一路更有军人气慨些。
按照程一路的性格,他不应该喜欢吴兰兰这样的女孩子,他们之间也不应该发生什么故事。但事实上,他们之间确实发生了故事,而且这故事多年来,一直是程一路的一个心结。他想解也解不开,这个结总在寂静的时候从心底里冒出来,让程一路一点点去解,一点点去疼。
如果不是吴兰兰出人意外地认识了高岩,如果认识后吴兰兰不在最后的关头改变了主意,吴兰兰也许成了程一路的妻子。程一路在吴兰兰认识高岩后,虽然痛苦,但也很快适应了新的生活。吴兰兰仿佛一根火种,点燃了程一路作为一个男人的爱。而最后,这爱却全部倾向了另一个女人。那就是后来成为他妻子的张晓玉。结婚后,他和吴兰兰之间也逐渐少了来往。再后来,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了联系,程一路也说不清楚了。这些年,吴兰兰就仿佛一个影子,沉在程一路心里。程一路尽力地回避着,他不打听关于吴兰兰的事,几次到北京,也没有去看吴兰兰。只是把老首长接到饭店,在京的战友们聚聚。张晓玉也不清楚他和吴兰兰的事,而且张晓玉说过:两个人的事从结婚开始。
程一路知道鲁胡生一直与吴兰兰联系着,鲁胡生这方面热情,而且有天分。他当年也曾动过追求吴兰兰的念头,无奈吴兰兰对他不感兴趣。吴兰兰似乎认定了程一路这棵树,却没有料到,随着程一路的意外提前复员,这棵树走了。从此飘摇在别人的梦里了。
香樟树发出了新的嫩红的小芽儿,许多人以为香樟不落叶,也不发新芽。程一路观察过:香樟落叶,只是不像别的树都在秋天落叶,它一年四季都悄悄地落;它也发芽,一年四季都悄悄地发芽。

程一路想:也许这种静悄悄地东西,比什么都有力量。
南州大剧院是南州市重要会议的召开地方,一般市里上规模的会议都在这里举行。经济工作会议是重要中的重要会议,除了市直,各县和各县所属的镇、村主要领导都参加了。总人数接近两千人。这些人一大早就从南州市的各个地方赶到市里来,然后像一条条小鱼般,无比荣幸地钻到大剧院里。许多人开始打招呼,许多人开始聊一些若即若离的事。有人就说到即将开始的换届,自然话题更多,也越说越兴奋。这就是大会的好处,可以互通信息,共同猜测。
程一路来得更早,他七点钟就从家里出发,到市委食堂吃了点早饭,然后就让叶开送他到大剧院。他前前后后地看了一遍,包括门前站岗的武警战士,都仔细地看了。然后他又到台上,从不同的方向试着坐了几次,发现前排的椅子摆放得不是十分整齐,就让王传珠叫人再摆放一下。最前面的花盆也作了调整,原来盆内植物有点高,挡了视线,就换成低矮一些的。话筒更是试了好几次,先是声音有点沙,调了,又有点过尖刺耳。再调,程一路总算满意。这期间,他发了两次火,一次是发现台上领导席上没有摆放笔记本和中性笔;另一次是他觉得灯光太亮了,照得人不舒服。
直到八点二十,程一路才从剧院回到市委,他必须回来。待会儿他还要请一次市委的领导。虽然他自己也是领导,但他还是必须请一下书记和各位副书记。省里来挂职的徐真副书记昨天也赶回来了。程一路吩咐人将近期的有关工作动态文件,都先送了一份;昨天他太忙,也没有亲自到徐书记那儿去。他先进了徐书记办公室,徐真是个年轻很有些风度的女人。下来前,她是省妇联的维权处处长。
程一路和徐真打了招呼,又问了些过年在北京的情况,谈的都是家常。徐真是挂职的,本来也就不太问事,与她不宜谈深。他看见徐真的脸靠脖子的地方有一道很深的划痕,想问,却临时改了口,问道:“孩子还在北京?”
徐真说:“还在,不然没地方放。只好放在姥姥家。”
“也好,北京的教育总比省城好。”程一路说:“你先忙着,待会儿走时我再喊你。”
与几位书记都招呼过了,也快八点五十了。程一路就从任书记开始又喊一次,大家下来,三四辆车子往剧院开。
王士达市长早早地到了,他这人有个习惯,最不喜欢别人迟到。他坐在前排,方浩然、迟雨田也都到了,因为不是常委,所以坐在第二排。任怀航坐下后,看了看手表。这年头,大家都用手机掌握时间,所以戴手表成了另一种身份的象征。不是有钱的,就是有权的,戴的都是名表,基本自己不花钱。任怀航朝王士达点点头,王士达就宣布会议开始了。
会议按照议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中途,程一路出来了。就中餐的安排和下午县委书记县长会的准备,又作了一次布置。然后,他又回到台上,正好发奖。在雄壮的乐曲声中,经济发展的先进单位和个人一一上台来领奖。整个发奖过程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最后,任怀航书记发表重要讲话。程一路坐在位子上,看见徐硕峰坐着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他想:也是,他自己一定知道快调走了。组织人事的事,不会是空**来风,总是有些由头。而且,齐鸣说了省里书记会已通过了,只是等着常委会过一下。徐硕峰现在也许就是人在南州心在西江。
徐硕峰空出的位子,到底是为谁准备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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