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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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后晚饭前,大家在一起谈论今年的天气。气象局的专家说今年十有**要有洪水。南州是三年一水,轮也轮到今年了。而且今年梅雨期降雨少,雨水很可能集中在七八月份。最大的可能,也是最可怕是,洪水引发山洪。特别是像仁义、桐山那样的山区县,山洪一来,损失惨重。
程一路又有点替冯军着急了。
晚饭程一路喝了一点酒,他推说身体不太舒服。大家也不好拉他多喝。吃完饭,王浩说:“时间还早,这样吧,一路秘书长,我们一道去洗个澡,身上粘乎得很。”
程一路想也好,不仅仅身上粘乎,听说洗澡能放松,能休息。外国人认为人每洗一次澡,心情就改变一次。大家到了金大地的洗浴中心,一进了浴池,热气蒸腾,谁也看不清谁,只看见一条条**的身子,白花花地在眼前晃悠。程一路看着,突然有一种感觉:要是大家都这样赤条条地面对,也许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了许多的烦恼和**。人,就是因为把自己裹得太严了,所以呈现出来的,才是虚伪的一面。这样赤条条了,大家彼此没有了戒心,因此才真实。
洗完澡,程一路躺在休息室里,最大的感觉是身子轻了。王浩副书记躺在旁边,递给程一路一支烟。程一路摇摇手,王浩说:“这你就不懂了,洗澡后抽一支,比神仙还舒服。来一支吧!”
程一路笑笑,说:“那我就做一回神仙看看。”说着接过了烟。两个人点上火,边看电视边说话。说的当然都是些不着边际的事。这是个小套的贵宾休息室,总共只有两张床。电视里正放一部港台文艺片,王浩笑道:“都是这样,小资情调。”
程一路没有说话,只是吸了一口烟。这烟进去,人的身体又像轻了一些。
王浩偏过头,看着程一路:“士达市长到北京了?”
“是吧。”程一路知道他这是明知故问。
“啊,”王浩叹了口气,说道,“难哪!”
“什么都难,王书记这是有感而发啊!”程一路接了话茬。
“我有什么感?没有了。我是说士达同志,干了八年市长,这是全省唯一的了。唉,现在的干部,一个不动,全体动不了。因此,我就是主张,该走的走,该动的动,不然怎么搞活?干部不活,就谈不上事情搞活。”王浩把烟蒂放进了烟灰缸里,使劲地碾了碾。
程一路道:“这倒也是。南州关键要动。不知省里怎么考虑的。上次民主测评成效不好,省里一定会有一套方案的。快了吧!”
王浩把头凑近过来,轻声说:“听说振兴同志想到政府,我看也不错啊!”
程一路听得出来王浩这是在套他,就说:“按理,省里要考虑,如果士达同志动的话,市长一般是要从副书记中产生的。这就只有你王书记和常书记了。我倒希望你们都上,我也好跟着挪一下。”
王浩笑道:“我是上不了的,这年头……”
程一路不再说话,两个人就陷入了沉默。休息室里的温度正好适宜,程一路有点想睡了,就眯上眼。刚眯了一会,就听见王浩问:“听说徐真书记离婚了?”
“啊。”这一问把程一路吓了一跳,徐真离婚?这程一路还没有听说。上一次王君过来闹,程一路还劝他。现在离了?这么快?
王浩看程一路有些疑惑的样子,就笑道:“现在离婚是家常便饭,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不能因为徐书记是领导干部,离婚就特别了。不都一样,都是人哪。不过,我可听说,徐真和省委的某个领导关系不错。”
“这都是小道消息,当不得真。不过话说回来,夫妻感情真的不行了,离了也好。”程一路想起了徐真围的丝巾。
“这么说来,女人到底不比我们男人啦,一干事业,就得离婚。像徐书记,还有那个阎丽丽……”王浩说着迅速地瞟了一眼程一路。

程一路却眯着眼,假装睡了。
黄川自杀了。
程一路是在车子中得到这个消息的,是公安局长周守一亲自打的电话。程一路第一个感觉,就是:“黄川怎么自杀了?”
周守一回答说黄川双规后,一直被安排在南州郊区的一家宾馆里。除了接受调查,每天都有两个人陪着。他住的房间,本来所有能用于自杀的东西全收拾干净了。可是,昨天晚上,夜深时,陪黄川的两个人睡得沉了些。黄川就一个人起来,关上浴室的门,打碎了镜子玻璃,割腕自杀了。发现后进行抢救,已来不及了。
“前一阶段,黄川的情绪还是很好的。听专案组的同志说,他态度不错,没有任何自杀的迹象。可是……”周守一在电话里叹道。
到了办公室,任怀航书记也已经得到了消息。光天珍亲自打电话给任怀航,证实了黄川自杀。任怀航听了也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然后道:“人在你们专案组,现在自杀了。叫我还有什么话说?”
程一路看着任怀航放下了电话,就问这事怎么处理。任怀航摸摸头发,说:“等一等吧,看看专案组怎么说。”接着,任怀航问到仁义县矿山的事,程一路说王浩副书记已赶过去了,和仁义县委一道,研究处理。任怀航想了一会儿,就拨通了王浩的手机,问他是不是在仁义。然后作了三点指示:一要尊重地方党委政府和地方实际;二要本着解决问题的原则。三不能借处理事故整人。
程一路听得出来,任怀航这是有意识地在维护冯军。就仁义目前的实际情况看,全部停止矿山开采,仁义的财政立即就会瘫痪。而且如果处理得不好,很可能会引发**,社会也难以安定。
在走廊上,程一路碰见徐真副书记,徐真显得清爽,但是却又看得出来,有点苍白。打了招呼,程一路就回到办公室。常振兴却跟着进来了,问:“黄川怎么就自杀了?这光天珍怎么搞的?把人都搞死了。”
“是啊,不过自杀是他自己的事。有什么大不了的,非得自杀?想不通哪。”程一路道。
“这一自杀不知会带来什么后果?唉!”常振兴站在窗前,突然回过头来,说,“一路啊,怀航同志要走了,听说了吧?”
“这……我真的还没听说。”程一路笑道。
“我也是刚听说。不过具体什么时间走还没定。”常振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程一路,“下一步,南州的格局有变化。换届年,换届之年,就得有变化啊!”
程一路喝了口茶,却不做声。常振兴看程一路不说话,也就走了。
任怀航要离开南州,上次张敏钊已经说过。这几天,任怀航一直在省里,是不是同此有关呢?
程一路想起刚才任怀航的神情,似乎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要仔细地看,可能就是有点疲惫。南州近来事件频发,作为一个市委书记,他不可能不忧心的。
光天珍过来了,向任怀航书记通报了黄川自杀的详细情况。黄川在自杀前,给专案组留下了一份长达两万字的材料。
“从正常情况看,黄川应该是没有自杀的倾向。”光天珍说。
任怀航把手从头发上拿下来,问道:“那么,他不是自杀?”
“当然是自杀。这个法医已经鉴定了。我只是想:他已经交待了所有的事情,而且我们也向他说明了态度。他为什么还要自杀?是不是有来自外界的压力,还是……”光天珍推测道。
“天珍同志,你这只是推测。现在我说的是事实!”任怀航显然有些不太高兴了。
光天珍换了话题,指着手上的材料:“黄川的这封材料里涉及到很多人,有的属于省委管的干部。我看这样,我先回去给省委作一下汇报,然后再确定下一步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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