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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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总”有点伤感,头发也披着。 火车站附近有家度假酒店,手磨咖啡香气直接钻进路人的鼻孔。这天寒地冻的日子,有杯热咖啡,是种奢侈。
官林勇听她说着郭微的事情。
然后自己说大姐的事情。
“她很固执,非得说要给我介绍个好的。什么是好的?标准是什么?我三十岁了还是把我当小孩。”
“你倒好,不愁吃不愁穿的,我除了带几件衣服回去什么都没有,拿什么给家里人过年?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站着说话不腰疼。”展欢颜真想把烦恼交换。这种男人,有钱有房,竟然在为选择老婆烦恼。而自己现在最需要的是搞笔钱回去,自己回去不回去没关系,最重要的是寄钱回去。
但父母有时候并不需要小孩寄钱回去,而是希望人能回去。所以父母并不理解孩子,孩子也无法理解父母——除非他们自己也成了父母,但他们的孩子又不能理解他们了。
她肚子有点饿,于是又在咖啡厅叫了些糕点,紫色香芋抹茶蛋糕,还有透明的酸奶布丁,吃了以后更饿了。
去吃饭,吃东北菜,是展欢颜带上官林勇去的。地方不大,也不大干净,点了拍黄瓜、东北大麻花还有猪蹄。
展欢颜用手套拿起一只猪蹄递过去:“给,好吃得想死。”
官林勇接过来,咬了一口,满嘴肉香,皮柔软,肉香酥,肥而不腻,似乎加了特殊的香料。不到两分钟,一个丰满的猪蹄变成一堆琐碎的骨头。
展欢颜得意地说道:“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吧?再来一个,我帮你剥蒜。”
三下两下剥了几瓣大蒜,一边吃猪蹄,一边把蒜塞到嘴里吃,“看我,学我这样吃,既杀毒又好吃。”
官林勇照做了,那样的辛辣被猪蹄冲淡,但为味蕾创造了绝美的滋味,又吃了一只。
展欢颜擦了擦嘴角的油,“嗯,这才叫生活嘛。你请客啊,我最近没钱。”
官林勇点点头,笑道:“你吃两个,我吃两个,咱俩合起来算是吃了一头猪。”
“那咱们俩就是两头小猪。”展欢颜咯咯笑起来,像只快乐的小母鸡。啤酒端起来跟上官林勇干杯,一饮而尽,咂咂嘴巴,“不上班也好,想去哪玩去哪玩。”
“你是不是需要钱?是多少呢?”上官林勇很认真地看着她。
“是,你给我找到工作了?”展欢颜忽然觉得春天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官林勇摇摇头。
展欢颜泄气了:“我的确是需要钱,但我希望找个工作赚点,最好是能预支一个月的工资先寄回去再说。不过现在希望不大了,白姐的花店都关门了。”
“保姆你做不做呢?”上官林勇端起酒杯,冬天喝冰啤酒真是够爽的。
“多少钱嘛?”
“两千块,做饭洗衣还有熨衣,还要帮主人安排下班后的一些约会。”上官林勇认真地说道。
“啊,这么高啊,我知道了,是高级保姆对不对?OK了,我决定做了,我做饭还是很不错的。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主人,男的女的?”展欢颜真庆幸认识这么个朋友。
“就是我。”上官林勇说道,“去的是我家。”
“不成不成,我要的是工作,不是变相卖淫,明白吗公子?”展欢颜一听是他,一脸的愤怒,“你有钱自己去包个二奶就行了,咱们有关系的,不能变成主仆关系。”
“我的意思是说我真的需要一个保姆,我喜欢你,我觉得你特别有意思。”
“有什么意思,你这人太不纯洁了,也太看不起我。”展欢颜瞪了他一眼,叫老板买单,一共九十元,展欢颜拿出一百块,说不用找了,然后就走了。
官林勇呆呆地坐着。
他忽然想起什么,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外跑。展欢颜已经不见了。电话也不接,看来是生气了。
穷人的自尊有时候也是很珍贵的。
他只有回公司。李珠润的父母在办公室跟上官红谈话,见到上官林勇,又一次哭得死去活来。
除了赔偿,还能做什么?死去的人跟自己并未有太多感情,所谓的岳父岳母也只是偶尔见面,所以上官林勇那几滴眼泪是拼命挤才挤出来的,有时我们冷漠得连自己都无法相信。
轰轰烈烈地赔偿,轰轰烈烈地下葬,轰轰烈烈地死了一场。买了一块墓地,爱妻李珠润之墓,照片笑得灿烂,好像与死亡无关。
永远见不着了。黑色衣服的亲友,对着那具死得惨痛的尸体。验尸完毕,确定为自杀,李珠润患的抑郁症导致自杀倾向。至于为什么能残忍到自己割下自己的膝盖,这是个谜。
慧莲念经,她的膝盖也是隐隐作痛。
官红也跪在地上念经。天空忽然飘起零星的雪,冷冷地落在冷冷的人肩头。墓地豪华,汉白玉围成一个小小的城堡,因为死的是一个有钱人家的老婆。
慧莲看着墓碑上李珠润的照片,心里一阵寒意:她左右敲着木鱼,右手捻着佛珠,嘴里念着往生咒:“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哆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阿弥唎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哆?伽弥腻?伽伽那抧多迦隶莎婆诃……”
官蓝带着曹柄林参加了葬礼,上官红看了以后有些惊愕,难道他们和好了?曹柄林比起以前来更成熟,跟自己四目相对时并没有想像中的尴尬。
他们的事情等葬礼完后再说了。上官红把手套往上拉了拉,风吹来了云,云带来雪,天色暗沉沉,上官蓝有点无所谓,在等机会跟上官红说自己复婚的事。
官紫站在两个姐夫中间,抬头看了看天空的雪花。她带着黑色的帽子和黑色眼镜,手插在口袋里,眼珠子无聊地朝每个人的脸上扫射。
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只有那个尼姑在念着经文,打坐的姿势好像已经升天。
除了李珠润的父母,谁也不关心她——关心也没什么大作用,死都死了。大家都盼望这场葬礼早点结束。
包括上官林勇,结束了就去找那女孩,不上床睡觉也可以,只是一起玩玩都好。她既不是轻佻的欢场妓女,也不是扮式样的淑女,只是个可爱的有生活气息、有个性的女孩。
雪越来越大,慧莲也加快了念经的速度。不一会儿,她站起来,阿弥陀佛一声代表结束,回头来双手合十表示对家属的敬意。
每个人的心里都松了一口气,结束了。
李珠润的父母也无话可说。其实很小的时候,李珠润就不爱跟小朋友玩,父母也没有多大时间陪她,所以送她去幼儿园。她天生不喜欢去幼儿园,最喜欢一个人呆着,拣地上的树叶,一把一把的,然后蹲在台阶上玩,摆好,风一吹,把树叶吹散,就飞快地跑出去拣。假装卖东西,其实根本没有人来买东西,自言自语。她不喜欢照相,不喜欢零食,更不喜欢出去玩,从不吵闹要玩具,对于什么都没有兴趣。
读大学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男同学敢追求她。有一个大胆的,毕竟觉得她还是漂亮的,身材凹凸有致。他走过去问,你做我女朋友可以吗?
李珠润点点头。
这段恋情一星期之内告终,那男生还没有来得及牵手就快疯了,这个女的竟然可以连续两天不说一句话。
大学毕业后她就嫁给了上官林勇。她心里喜欢这个丈夫,英俊、有风度,也能给自己充足的物质保障。她说不出口,从来没有人教过她该如何表达,所以只是在心里喜欢或者用相反的行动喜欢。
现在更说不出口了,嘴巴里全是石灰,防腐的。
看着李珠润的父母上了出租车,上官林勇忽然感觉到,从此两家再也没有了关系。他心里生出一丝遗憾,伴随着轻松。
大家一起约着吃四川火锅,再婚的事情也是姑且不提。
官林勇忽然想起展欢颜,不知道她现在到底如何了。他一边吃着辣味十足的羊肉,一边想念喜欢的女孩子,喝啤酒,看上官紫抽烟。
三姐其实很漂亮,上官林勇年少不更事时看过一些黄色网站的姐弟文章。当然,纯粹是为了刺激,目标定格的刹那永远是三姐的脸。
大姐像妈,罗嗦又严格,二姐性格有些软弱,大部分事情都是听大姐的,三姐最有个性,大学毕业以后就独自去做生意,坚决远离家族斗争。
陈宏刚涮了一筷子羊肉给上官红,举起酒杯:“但愿我们上官家从此以后平安无事。”
说这句话的时候,慧莲的身体就如火锅里漂浮的丝瓜鱼一样支离破碎。
她不吃火锅,她准备回寺庙中点点今天得到的收入。耳朵里塞着MP3,里面在唱经文,过马路的时候没听到喇叭,从左后方冲过来的军车把她撞得跟游戏血腥打企鹅里的企鹅一样,平着飞出去,旁边是条死水河,结了薄冰,师太的身体擦着河边栏杆,扑通一声,掉了进去。
车停了,伸出个彪悍的光头:“他妈的,今天怎么这么倒霉,第二个了。”
展欢颜趴在栏杆上看交警打捞尸体,手里拿着羊肉串,一边大口吃,嘴角全是辣椒,鼻涕都快流下来,又辣又冷,没带纸巾,趁人不注意,拿手背擦了擦鼻子。
捞上来的瞬间,羊肉串几乎都拿不住了。人怎么可以死得这么难看,上半身跟下半身只有内脏连着。像一条死鱼一样躺在打捞网里。
赶紧逃走,人多的地方未必是好地方。展欢颜去火车票代办点买回去的车票,黄牛票都没有了,打电话回家说不回家过年了。刚从以前那家夜总会路过,查封了。
现在冬天卖花生意不好,男人们也懂得节约了,经济不景气,学历不高,干什么都吃力。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逛。下雪了,天快黑,准备回房子里看电视,工作的事情明天再说。吃,吃什么?吃面条,自己回去煮,一进超市,严重超支,但还是一脸喜悦地唱着歌挤上了公交车。脸冻僵了,坐在有暖气的车里,抱着一堆零食睡觉。
早知道在转车的车站遇见白玉,自己就根本不用买这么多东西了白吃了一顿不说,工作也有了着落,白玉说有个朋友家里正好缺营养师,虽然也是到人家家里做些伺候人的工作,但总比去那个家伙那里强。如果去他家,肯定得陪他睡觉,没得说。
白玉跟展欢颜在办公室外面等着老总,上官红从董事长办公室走出来问前台秘书。“这两位客人找谁?”
“哦,找林总的,还有十分钟预约时间。”
展欢颜想着,原来这家主人姓林。一边把昨天晚上看得那些资料背了背,“能量指的是人体维持生命活动所需要的热能。人体所需要的热能都来自产热的营养素,即蛋白质、脂肪和碳水化合物。国际上通常以焦耳(J)为热能的计量单位,同时也仍然使用卡为计量单位。1焦耳卡,焦耳。在实际应用中,通常使用千焦耳和千卡,即焦耳和卡的1000倍。人体从食物获得能量,用于各种生命活动,如内脏的活动、肌肉的收缩、维持体温以及生长发育等……”
白玉推了她一下,“在唠叨什么呢?”
展欢颜看看四周,在白玉耳边轻轻说道,“我在背你昨天给我的书,我怕人家问问题我不会。”
白玉笑了笑,拿了桌子上的一颗悠哈薄荷牛奶糖放在嘴里,“我相信你一定没问题。”
展欢颜吐了吐舌头,“真的不好意思麻烦你,其实我挺笨。对了白姐,你是怎么认识这个人的?”
“哦,朋友嘛。”白玉神秘地笑了一下。
陈宏刚走出办公室到阳台上透气,上官红见他从天台电梯下来便忍不住小声抱怨道,“过完年游乐场就要试营业了,我这边一大堆东西找你商量,你还有空闲去看风景!”
只有回到办公室,陈宏刚没有看白玉,但还是忍不住了,问上官红:“他们在等谁?”
“等林勇。”上官红打量着白玉,说不出的敌意。
过了一会儿,前台秘书叫白玉二人进去。送了两杯咖啡进来就关了门。
白玉介绍道:“林勇,我给你找的营养师是否满意?”
展欢颜一看是他,准备跑路。
但还是签了协议,条件不错,后面还附了一条:如展小姐不同意,上官林勇不得用任何形式采取勾引或强迫的手段逼迫其上床。期限为三个月,可预支一个月工资。
签字的时候展欢颜还是问了:“你们是不是早就串通好的?”
官林勇看了看白玉,笑了笑。
他知道白玉是谁,陈宏刚的女朋友,自己不便拆穿。陈宏刚对大姐很好,但看得出来他也喜欢白玉,自己有时候就拿来当幌子,当然好处是有的。比如这个好处。展欢颜也见过白玉跟陈宏刚在一起,还约她吃过一次饭,原来他就是上官林勇的姐夫。
网恋大多不会认真,如果认真起来,是要命的。
要谁的命,就看谁的命不够硬了。
展欢颜将钱拿到手,有点屈辱的感觉,但又觉得理所当然。她对着上官林勇说道:“你放心了,本营养师会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什么时候上班?”上官林勇问道,恨不得现在就上班,把她狠狠按在办公室的桌子上好好教训一场。
展欢颜说道:“本小姐要回家过年才来找你哦。现在有钱可以买飞机票回家了,谢谢上官先生,电话联系吧。”
官林勇点点头,送二人出办公室。
展欢颜买票回家,在飞机上看着窗外棉花糖一样的云朵,忽然想到《大话西游》里那些经典到衰老仍然经典的句子,“我心目中的英雄,会脚踩七彩祥云,在我有危险的时候来救我。”
不会是他吧?
展欢颜的额头冒出一滴冷汗。
为什么是冷汗?可能嫁给有钱人然后被家庭斗争又赶出来的小说看多了。展欢颜喜欢的丈夫,是跟自己年龄相仿,有点小钱,喜欢闹,跟自己一起玩网络游戏然后有点坏的那种。上官林勇年纪有点大,而且看起来活得好忧虑好辛苦,还是个离婚人士。要不要嫁给他?穿什么颜色的婚纱会比较好看?如果请客,大概要多少桌才够?
下飞机时郭微发了消息过来,问是否到家,展欢颜一边拦出租车,一边打了个电话过去,“到啦到啦,找了个工作,是营养师。唉,那家人不错,嗯,那你自己注意身体。”
郭微在云南很是开心,到处玩,父母也是不问她的一些事,只是希望她快乐。去了一趟丽江,玩得正开心时一个导游拿着刀疯狂地砍人,血流得到处都是,耳朵、手指和断肢。
那个男人带着导游证,死死地盯着郭微的母亲,一步步走过来,刀子上滴血。
郭微往母亲面前一挡。
那人丢掉刀子跑了?像见了鬼一样。
回到楚雄彝寨,说起这番经历,郭微很是骄傲地对着没有去丽江的父亲说:“可能我长得太丑,把那人吓住了。”
一边吃芒果,一边吃龙眼。水果对身体有益,这里的水果尽管吃,反正不吃也要喂猪。气候适宜,人间天堂。郭微给展欢颜买了一个大大的草编包,有米色的塑料花在上面,很有春天的感觉,想必她会喜欢。
慧莲师太的死让上官红大受打击。陈宏刚的心早就不在自己身上,所以有时候对着慧莲发发牢骚,听她说说佛理也算是宣泄,谁知道她遇上了车祸。慧莲的抚恤金都捐赠给了寺庙,那座金光灿灿的千手观音大概能够提前竣工接受膜拜了。
陈宏刚这几天一直都睡在家里,脸上带着微笑。公司的事情也办得利索了些,这些都无法阻止上官红心里的空洞。
陈宏刚的身体,带着另外一个女人的味道。再看镜子中自己的脸,衰败无可挽回,还好有公司。上官集团顺利度过财政危机,政府拨款缓和了银行贷款,有多余的钱筹备试营业,报纸、网站、电视、电台、执照、土地、人工、税哪样都需要钱。
大部分普通人为得不到小钱而烦恼,而大部分富人为怎样赚大部分普通人的钱而烦恼。大部分的单身男女为结婚烦恼,而大部分已婚的男女为怎样在婚姻之外找到一个逃避婚姻的地方又不被发现而烦恼。失眠的人为睡不好烦恼,睡得好的人为醒来之后的世界烦恼。
只有死去的人,没有烦恼,比如李珠润,比如慧莲师太。
过年让展欢颜彻底回到小时候——全家去了乡下外婆家。在老家没有禁烟花令,她带着一帮小孩在街头狂扫,卖焰火的摊子笑得嘴合不拢。
两百元买了整整一袋子,白菊花、降落伞、魔术棍、小蜜蜂、啄木鸟,还有那种甩炮、砸炮、划炮。展欢颜穿着靴子,帽子是红色圆圆的毛线帽,帽尖有一团白色绒毛,走路的时候像个兔子。窝在墙根晒太阳的老爷们耸了耸衣袖子,艳羡地看着,有个老家伙鼻涕都冻得出来了,地上放着一壶热茶。
展欢颜走过去,做了个鬼脸,丢了一个划炮放在旁边。
五秒钟过后,砰的一声,吓得那几个家伙笑着骂:“疯了哦,小疯婆子。”
几个小朋友拍着手跟在展欢颜后面,都是亲戚家的小孩,有些叫自己表姐,有些叫阿姨,也有几个按辈分来算的,展欢颜管他们叫舅舅,比自己小很多的舅舅。
她带他们去吃烤肉串,坐在小板凳上,平时他们自己很少从乡下去镇子里,即使去也不能随便买东西吃。
肉串是用细铁丝穿好,用木炭在下面烧,刷上金黄色的菜油,洒胡椒、辣椒、孜然,几个孩子都耐心地等着,隐约可以听到吞咽口水的声音,街头很热闹。有个女孩是展欢颜母亲的妹妹的小孙女,怯怯地说:“欢姨,我还想吃一根烤香肠。”
展欢颜大方极了,宣布道:“大家尽管点啊,今天我请客。”
展欢颜七岁的“舅舅”一边啃着烤鹌鹑,满嘴的辣椒,呼哧呼哧说道:“你怎么没有把男朋友带回来啊?你们关系好不好?”
展欢颜看着他。现在的孩子真早熟,反问道:“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小东西伸出两个手指,“一个狮子座,一个白羊座。”
“你喜欢哪一个?”
“我喜欢瘦一点的那个!”
展欢颜笑了笑,想着如果上官林勇如果跟自己回家,不知道会不会得到这帮家伙的喜欢。
吃饱了烧烤,又每人奖了一瓶可乐。带着他们逛文具店、书店,其实她有点喜欢跟小孩呆在一起,无忧无虑的,听他们说些大人话,不用伪装那么多。
带的五百块,花得七七八八,除了路费还剩下几十块。然后又去玩电游,有个小男孩,大概是展欢颜“舅舅”的同学,跟展欢颜一起玩拳皇争霸,特过瘾,嘴里念念有词:“哼哼哈嘿,我踢死你,我打死你,哼哼哈嘿。”
展欢颜侧头看看他,这小朋友长的很可爱嘛,长大以后肯定少女杀手。
一走神,就输了。
那家伙玩得高兴极了,就拍起马屁来,“谁娶到你做老婆真是福气哦。”
“哈哈,你为什么这么说?”展欢颜笑了。
那小朋友的胸口留了一块烧烤的油渍,回去可能又会遭到老妈一顿毒打,但他可能习惯了,认真地说道,“你很大方,还有你会玩游戏,你很漂亮,还有你很可爱。”
展欢颜笑得灿烂,满嘴的牙露出了一大半,心情一好,便打了上官林勇的手机。
“喂喂,我是展欢颜,你好吗?”
官林勇在开会,上官蓝在做年度财政报告,枯燥的数字,没有起伏的声音,昏昏欲睡。大家都很精神,上官林勇有个坏毛病,逢开会必瞌睡。
电话一响,精神为之一振。铃声是奶声奶气的手机小强,“老板,电话来了……”
因为是董事长的弟弟,上官集团的总经理,所以谁也不敢多说些什么。上官红略略皱眉。
“嗯,我很好,展总您呢?”
一听是那位传说中的“展总”,上官红表示极大的关注,侧耳倾听,希望能听出点眉目。
展欢颜没听清楚,以为他给自己起了个外号,“我今天很开心啊,带着很多小朋友逛街,买东西,玩游戏,我有点希望你在这里呢。”

官林勇用余光瞄了瞄四周,“啊,您的假期这么开心,真的好羡慕。不好意思,我正在开会,回头再给您打,我拜托您的事情希望您放在心上啊。”
展欢颜想了想,明白了,“哦,当你营养师的事是吧?没问题,我钱都拿了你的,自然不会逃跑的,年后我就会兑现的。”
官林勇又觉得展欢颜应该还有什么话没说。但又挂了。
窗外的雪花大朵大朵飘着,暖气很足,会议室里的女士们穿着短袖,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冷。
官林勇觉得幸福,看着下雪的同时接到一个女孩的电话。幸福,莫名其妙的幸福。然后开始回忆那一晚上的细节,她活泼得像刚捞上来的泥鳅,全身都滑溜,那么真诚的眼睛看着自己,连器官都生得像一朵花瓣,水草一般蔓延的浓密的毛发,散发着雌性味道,最独特的味道。
三十岁的男人了,在会议室偷偷想着这些事情,而每个人都在听财政报告,算着今年的分红是多少。
同样心不在焉的还有两个人。
陈宏刚在想白玉,散会后找个什么借口溜走,她在家里一定等得着急了。眼前浮现一个艳丽妇人穿着薄薄的睡衣站在窗口望情郎的美丽情景。她一定很想见我,她说我是她见过的最棒的男人。
白玉在图书馆查遗产法。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第九条 继承权男女平等。
第十条 遗产按照下列顺序继承:
第一顺序:配偶、子女、父母。
第二顺序:兄弟姐妹、祖父母、外祖父母。
继承开始后,由第一顺序继承人继承,第二顺序继承人不继承。没有第一顺序继承人继承的,由第二顺序继承人继承。
本法所说的子女,包括婚生子女、非婚生子女、养子女和有扶养关系的继子女。
本法所说的父母,包括生父母、养父母和有扶养关系的继父母。
本法所说的兄弟姐妹,包括同父母的兄弟姐妹、同父异母或者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养兄弟姐妹、有扶养关系的继兄弟姐妹。
“如果当事人去世时没有留下遗嘱,那么适用法定继承。法定继承的第一顺序继承人是当事人的配偶、子女、父母,按人数平均分配。”白玉在本子上记录着。然后继续翻开其他的条款。
官蓝在想曹柄林,不知道他今天去医院应聘的结果怎样了,手机短消息也不发一个。
曹柄林在院长办公室喝巴西咖啡,笑着回答:“我想我会比我的前任干得更好,因为我的医术会比医院里任何一位外科医生都好。”
从哪里出去,就回哪里来,带着胜利的姿态。这一刻,曹柄林让医院所有的曾经认识他的人刮目相看。遗憾的是,认识他的人已经不多了。
外科添了一套德国产的高频电刀,还有新的呼吸机。年前新上任的外科主任帅呆又酷毙,成了护士们心中的白马王子。
鞭炮声声,雷声轰轰,一年就这样从指缝中溜走。清明时节雨纷纷,打工人流闹哄哄,借问厕所何处有,保安遥指花丛中。
都怪老妈,往自己包里塞那么多蜜桔,只好一个接一个地吃。坐火车的定律就是拥挤的火车上永远飘荡着方便面混合臭袜子的气味,厕所永远有人,永远有人在车厢两头抽烟,餐车的食物永远难吃。
本来可以坐飞机,但她觉得太贵。能省则省,健康长寿。
官林勇没有来接,说是今天游乐场试营业,忙不过来,明天再联系。
她又拨了电话给郭微,从电话里传来一阵歌声,说是在跳跳脚舞,很开心的语气,郭微气喘吁吁地说:“你干脆来我们这里来住一段时间,我都不想回你那了。吃不完的水果,看不完的帅哥,还是原生态的,淳朴极了。”
郭微跟着节奏跳着,父母在旁边欢喜地看,郭微笑得咯咯响。她第一次穿了彝族的衣服,美得惊人,那些小伙子都往身边凑,有个家伙竟然过来扯郭微脖子后面的小铃铛。
傅乐冰,有点胡茬,戴着黑框眼镜,笑起来牙齿整齐洁白,英文流利,中文正派,在北外学的中文,觉得不够地道,在老北京餐馆打了一个月的洋工,地道的卷舌。他并不想马上回国,作为一个爱吃香蕉的人,应该多了解中国,何况楚雄这个地方吃不完的香蕉,甜又软,吃得欢畅。
这里的女孩这么美,他不想回瑞士了,想在这么美丽的地方一直住下去。
“干什么?”郭微停止了脚步,回头看这个男子。他是可爱的,在这住了一个多月,跟自己也算熟悉,但似乎还没有熟悉到这个地步。
“哈,我想你脖子这么多铃铛,给个小的给我吊在手机上不错。”傅乐冰的额头上有点汗珠。
全部的人都在鼓掌。欢快的乐曲不停息。
跳脚舞其实又叫铃铛舞,用彝寨话就是“恳合贝”,意为“告别灵体而跳”;汉语则叫“跳脚舞”、“抄子舞”,“恳合”即斋祭,“贝”即跳。节日喜庆、农闲时都可以跳此舞。郭微喜欢这样的日子,每逢组织跳脚舞,郭微都在旁边学习,村长就送自己一套彝族服装。
旁边有两个彝族帅哥,边跳边吹笛,三弦的声音很悦耳,郭微教傅乐冰跳,不停变换舞姿。
村长是郭微的远方亲戚,彝寨的人都叫她公主。这是郭微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傅乐冰对自己的一见钟情。水清彻,鱼欢快,春天满山的茶花,即使是过客,也希望能够留住短暂一天。
他们在跳舞,展欢颜站在出租车车站排队。她有点可怜,可怜中有坚定,拿着一个仿版LV的提箱,都是衣服,带回去的衣服,带过来的又是衣服。等车的人很多,车很少,肚子有点咕咕叫,附近连个卖面包的流动车都没有。看来过了个年,市容市貌好了不少,美了眼睛,苦了肚皮。
站得脚有点酸,干脆坐在皮箱上,甩着两只腿,慢慢排队。天哪,卖报纸的也不来,无聊无聊。
等了半个小时,手都快冻成乌鸡爪子。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展欢颜一边往出租车后塞箱子,一边念诗。
“美女去哪?”出租车司机问道。
“去河西路。”展欢颜回答道,听人家叫了自己美女,她心情稍微好转。车慢慢开出火车站,展欢颜的脸色渐渐变化,“我说到河西路,应该在前面右转哦,我看你是不是走错了?”
“没有,这边也可以到。”
“不,我就要从锦绣家园这条走,你走那边不就绕路了吗,而且绕得很远。你以为我是外地人是吧,你以为我很有钱是吧?”
司机哭笑不得:“锦绣家园这边今天肯定堵车。”
“我不管,你按照我的路线走,你以为我方向盲啊。”展欢颜坐在前排,记住了司机的名字。靠,怎么也叫上官林勇!
果然堵车了,司机在心里得意地笑了笑。
展欢颜气得要命,肚子饿得要命,到处都是人,好像大家都在捡钱一样。
“今天是上官集团的游乐园试营业,门票五折,都告诉你会堵车了,你不相信。看着吧,不到一个小时不会通车。”司机打开收音机,电台里在进行现场直播,也是关于这个游乐园。
展欢颜看着徐徐移动的车,心里很是不耐烦。一个小时,走路都到了,计价器不停地在跳,心和肉都在跟着跳。
给了钱,下车,提着自己的箱子,慢慢往前走。拥挤的人群中,护着自己的钱包。有个小孩手里拿着半只鸡翅,展欢颜吞了吞口水,等下到家放下东西就出去吃鸡翅,就这样决定了。
人最多的地方就是大门口的舞台,展欢颜几乎寸步难移。
欢腾游乐场。
也有个“欢”字呢,展欢颜自嘲地笑了笑。
舞台上有人跳舞,几个穿天鹅服的小朋友,他们也是冷得发抖,但愉快地装出很开心很活泼很乐意的样子。
大家鼓掌。
主持人上台,市领导致词,内容大致是从此以后这个城市有了全国第一的摩天轮,这里还有收音机博物馆,从建国以来的所有收音机应有尽有,还有斯大林曾经用过的收音机等等。
哦,展欢颜点点头,长见识了,有空来看看。
然后是区领导致词。
市旅游局领导致词。
工商协会领导致词。
展欢颜的脚开始发麻,虽然是仿版LV,倒也结实,对得起那一百六十块,坐在上面,算是占了个座位。
官红、上官蓝、上官紫、陈宏刚、上官林勇上台。
官林勇,微笑对着下面汹涌的人潮。他没有看到台下的展欢颜,只是对着记者的镜头频频招手。
官红董事长致词,极其煽情。
官林勇总经理致词,缓慢自然。
原来他的声音那么好听,原来他穿西装是这个样子,原来他在台上那么高大。展欢颜旁边有个空档,从箱子上跳下来。他慢慢地离开那个舞台,没有回头——他始终跟我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太忙了,可能忘记了。如果我不去,我就赚了两千块,展欢颜在床上看着直到第二天仍然没有想起的电话。
白玉带展欢颜出去吃饭,安慰她,游乐场刚开业,可能要等一段时间再进去。他太忙了,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你为什么这么支持我?”展欢颜看着抽烟的白玉,漂亮的女人知道怎样的抽烟姿势最好看。
“傻瓜,你不知道上官林勇单身吗?”白玉喷了一口烟。
展欢颜摇头:“不可能的,我是个穷人,他是有钱人。”
“谁说有钱人不能跟穷人在一起?这不是小说,这是现实,你应该自信。你不想过好日子吗?记住,忍耐,等待,进入他的世界。我会帮你,我知道他喜欢你。这个是最难得的。”白玉一口气说了很多。
欢颜觉打了一个饱嗝,“吃饱了。谢谢。”
白玉叹了一口气,“以后再说吧。”
郭微也在吃饭,吃的东西似乎很丰富,石头羊风味独特,凉鸡的选料特别考究,用没有生蛋的母鸡或未啼鸣的仔鸡。将鸡宰杀后,去鸡毛,放开鸡膛洗净,整只鸡置于锅中,以清水烫之,水却不煮沸,边煮边放清水,鸡皮明显萎缩,捞出冷却后切块,放些香料后肉鲜味美。傅乐冰吃得肚皮滚圆。汤锅还是羊,却一点膻味也没有,苦荞粑粑是最受欢迎的,喝的是蜂蜜核桃汁。
郭微给傅乐冰夹菜。
傅乐冰给郭微放电,当着她的父母。
父亲很喜欢傅乐冰,学历高;母亲也很喜欢傅乐冰,觉得他个子高;郭微喜欢傅乐冰,他在这住的这段时间,自己很快乐。
希望能够延续这样的快乐,郭微说,明天我们去爬山。
村长说,我可以借我家的狗保护你们。
第二天于是去爬山。山顶的风景绝美,暖暖的春日跟郭微在的城市两重天。
“你要在这里多久?”郭微坐在草地上,头顶戴着花环,像油画里的仙女,裙子是白色,皮肤几乎透明。
“你呆多久我就呆多久。”傅乐冰直接而热情,“跟我回瑞士吧。”
“你万一是国际人口拐卖贩怎么办?”
“我们可以先订婚,然后我回国办些手续,回来接你?”傅乐冰突然向她求婚。
郭微不知所措。难道我这样的人还配拥有幸福?前夫是个枪毙不久的杀人犯,自己偷过钱,堕过胎。如果不说,大概他也不会发觉,不幸的人容易抱着侥幸的心理。
他吻她,她回吻。
假若是欺骗,也没有什么关系。郭微这样想有点自欺欺人,但一切还是发生了。
郭微和傅乐冰在草地上睡觉,用大片的榕树叶子遮住太阳,互相拥抱着,仿佛前世相识的久违的温暖。幸福一旦来临,犹如春天的阳光扫掉寒冷阴霾。
下山的时候,傅乐冰给郭微的父母坦白了自己的想法。订婚的时候非常隆重,村长请了很多村里的干部,篝火晚会几乎到天亮,郭微被族人祝福,跟自己未来的新郎一生幸福美好。
有些人面对面一辈子都是同床异梦,有些人在一起一阵子就是心灵相通。
“爱我什么呢?”郭微躺在草席上,软软的垫子,透过窗棂点点的月光。
“也许是以前梦见过你。”傅乐冰躺在另外一张床上,“我相信爱情。”
“我也是。”
“你不会跑了吧?”
“你跟我一起去,就这样。我明天就跟你父母说。”
“不用了,反正你很快就回来了。”郭微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信任男人。
从那边床爬过这边床,他们并未,只是拥抱到天明。
展欢颜不停地在电话里劝说郭微:“是个骗子啦,你想想,现在这么多国际骗子,你到时候去了就回不来了。到时候我要救你都来不及了,你想清楚啊,这样根本不熟的人,你要吃亏的。你这个不怕死的,好了伤疤忘记了痛。”
郭微靠在草垛旁,几只小狗在那里抢食:“我想好了,我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人家骗的。我想跟他一起去瑞士看看……”
“你个神经病。”展欢颜骂道,“你怎么可以相信陌生人?到时候人家会把你卖掉!你爸爸妈妈呢,不管你吗?”
“他们会跟我一起去,明天就去办签证,最迟六月左右就可以签下来。现在我跟傅乐冰在一起,你要不要跟他说话?”郭微一脸的高兴,恨不得跟展欢颜一起分享。
“不用了,既然你父母跟你一起去,我也放心了,你好好把握机会。等你办好以后就到我这里来玩,我也找到新工作了,是营养师。你放心了,长途电话贵,改天再联系。”展欢颜看见远处上官林勇的黑色大奔开了过来。约好了时间见面,还迟到了十多分钟,真是找骂。
但迟到的理由不充分,说是开会。
“你真是忙啊少爷,还要我受冷等你半个小时,别以为你给了钱就是老大了,大不了我还你就是。”
官林勇赶紧道歉:“对不起,今天真的是有事,下次不会迟到。”
“我什么时候可以上班,我才不要白拿你的钱。”展欢颜倔强地把下巴抬高,眼睛偷偷看上官林勇的表情。
“今天……现在,我带你去熟悉上班地点。”不由分说便拉她上了车,因为之前有过亲密接触,所以即使牵手也不会有别扭的感觉。
路过易初莲花,他问要不要买菜,营养师同学声音大的惊人:“不买菜吃什么?”
“还在为迟到的事情生气?”上官林勇呵呵笑着。这样多好,不高兴就说出来,高兴就笑出来,永远不会得该死的抑郁症。
这样一想,他心里有点寒,仿佛车窗外就趴着李珠润的脸。其实展欢颜去家里住更好,说实在的,还是有点怕。
让你住在一间刚死人的房子,你半夜起来怕不怕?
如果那个人经常跟你睡,她死了,你半夜醒来,她还是睡在你身边,你怕不怕?
死了不怕,活着的才可怕。怨恨的眼神,冷漠的态度,头发连着头皮整个床上都是,更可怕。
谁更可怕?
展欢颜一进房间就觉得阴森森,赶紧叫上官林勇开灯开暖气。房子宽敞,好处很多,坏处很多。房子太大,鬼容易藏身,展欢颜心里咚咚咚咚,默默念道,阿弥陀佛,我不是来抢你老公的啊,我是来做饭的。
“在念叨什么?”
“你老婆是不是死在这里?”展欢颜说话的时候嘴唇有点发抖。
官林勇语调变得缓慢低沉,死死地看着展欢颜:“对,就是你脚下站的地方。你看你后面是什么?”
一声尖叫,展欢颜丢掉手中的袋子,像猴子上了树一般,抱着上官林勇的脖子,眼睛紧紧闭着:“不要啊,不要啊。”
后来上官林勇花了十分钟的时间都没办法把这只小猴子弄下来,只有抱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把所有的灯都打开,这才愿意滑下来。
“跟你开玩笑的。”上官林勇捏了捏她的脸,“营养师,去做饭吧。”
“哦,你这个人,不要开死人的玩笑,会肚子痛。”展欢颜走到客厅中间,鞠躬三下,“行行好啊,我不是故意闯入你家的,我只是个做饭的。安息,安息。”
过去把窗帘拉上,隐约能看见对面的灯光。
“你对面是谁?”
“不知道,那业主是炒房的,没人住。”
“那怎么会有灯?”
官林勇赶紧过来看,对面一片漆黑,摸了摸她的头:“别怕,我在。”
那也要拉好窗帘,要养成好习惯。
官林勇去房间换睡衣,问吃什么呢?
吃的时候你不就知道了。
其实展欢颜这个假期也真算费了功夫,带了些营养学的书回去看,也跟乡下做菜的妇女姨婆学了很多做菜小诀窍。
男人在洗澡,女人在做饭。
鱼丸菠菜底的鸡肝,榨菜配好,带些辣味,胡萝卜烧牛肉、麻酱拌菜心,水果是火龙果配上西瓜丁,洒少许白糖。还有几片滋滋冒着热气的微微焦黄的烤肉片放在单独的碟子里,它们的床是大白菜叶子,黄瓜条是它们的枕头。
官林勇平时要么在外面吃,要么是那保姆随便做做菜,哪里见过这美味阵势。胡萝卜烧牛肉看相是最好,夹了一筷子,萝卜酝酿牛肉的香气,素和荤,蔬与肉,酱与汤,单身自由和二人世界,各有各的好处,新鲜总是主题。
饮食男女,外表总要光鲜干净,让人有吞咽的。只有外表,滋味糟糕,以后再次一揭开那层华丽的外表,被诱惑的快乐成了彻底的绝望。
还好展欢颜的功夫一流。有些事看勤奋,也看天分,天分好的,不用太勤奋,太勤奋的,慢慢变得有天分。比如炒菜,比如,有的人稍微点拨就会,有的人一辈子都做得糟糕。
展欢颜也是狼吞虎咽,反正家里也没有别人。
官林勇连忙称赞:“很不错,很好。”说完伸手去抓盘子里的烤肉,展欢颜轻轻一打,手便缩了回去,“对你身体没有好处,不许吃。”
说完自顾拿起白菜叶卷起肉片,刷辣椒酱,配好黄瓜条,美滋滋地吃起来。白菜甜,肉烤得相当有质感,黄瓜清香。
官林勇赶紧也学着这样吃,一边嘀咕:“受不了你吃的这么香。”
四目相对。
官林勇有点想吃她的感觉,她的嘴唇很美。
展欢颜的眼神越来越迷离,越来越近,然后——然后突然做了一个斗鸡眼,将向前倾的身体缩了回去,有点不好意思。
官林勇在书房电脑上看股票,展欢颜在厨房洗碗,客厅的灯关了,这顿饭吃了挺长时间。两人一边吃一边说话,房子有了人气,鬼气自然冲淡了。
吃饭完了,展欢颜看了会电视,准备告别。
官林勇有心挽留:“我这里房间多,你就别走了。”
“你害怕?”
“不是。”
“那我走了,我只是你的营养师,至少这两个月是。”展欢颜摆了摆手,包包很大,跨在肩膀上,“如果害怕就给我打电话。”
他说:“做我女朋友吧,我喜欢你。”
展欢颜要的就是这个。
白玉知道以后高兴极了,请展欢颜吃大餐。展欢颜每进一步,就如同离她自己的理想进了一步。
“我告诉你一些东西,你会把上官林勇弄得神魂颠倒。”白玉凑到展欢颜耳边吹风,她的头发棕色大卷,睫毛妩媚,是刚种植上的假睫毛,比刷成苍蝇腿般的睫毛膏看起来自然许多。这个秘密陈宏刚是不知道的,经常盯着她的眼睛痴迷地说:“你有世界上最美的眼睛。”
白玉说的是一些男女交媾之事,展欢颜听得很是新鲜。有时候嘴巴张成椭圆状,不会吧,那个东西怎么可能吞下去?
餐厅的玻璃窗外,瓜果飘香。行人麻木地走过,用余光看见两个女人在动嘴,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
大概在说男人,还能说什么。
本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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