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原棱？”像是要确定一下，净心再度唤了一声。
没有回答，只有沉重的脚步声与逼进的怪兽，净心不由得后退几步。
“原棱，醒醒！”
“嗷－－－”低低的吼声，像是在提醒眼前的人正成为自己的猎物，仿佛充血的
双眸闪着骇人的凶光。
“笨蛋！他失去理智了！快跑吧！”脑海中的声音大叫道。
可是净心却盘膝坐下，开始念起经文。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在净心的颂经声中，怪兽不由停下了脚步，随即开始变得痛苦起来。
“…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无苦寂灭道，无智亦无得…”
这时，被惊动的寺人都赶了过来，全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净思虽然很想冲上
前去，但念着经文的净心仿佛被一个透明的罩子保护起来，近不得半步。
“…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嗷！！”怪兽好象越来越痛苦，放声嚎叫起来。
“…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
突然，怪兽一步上前，一股令人窒息的妖气聚集在它的指尖，然后狠狠抓向净心。
这一击，击溃了护在净心身体周围的瑞气，紧接着，怪兽的另一只手冲净心胸前刺来…
血，顺着怪兽**净心体内的手臂流了下来，疼痛，扭曲了净心清秀的脸。怪兽猛地把手抽出，血柱像决堤的洪水般喷出身体，净心无声地倒下了。
“净心！！！！”净思一声怒吼，正欲冲上前去，却发现自己被一个无形的墙挡住了。
已经倒下的净心不知什幺时候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放出一道气墙，拦住了净思。
“净心！！！！”不能移动的净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怪兽一跃而起，高举的双臂直击向无力反抗的净心。
忽然，高举的双臂停了下来，因为怪兽与净心的目光无意间交错在一起。
好清澈的眼睛…就像…不受一点尘世污染的百合…
“原棱，醒过来吧，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净心轻轻地说。
怪兽刹时间像发了狂一样，抱住头痛苦的吼叫起来。
“净心！快跑啊！”可此时的净心哪里还能动弹，连意识，也渐渐模糊了…
挡住净思的气墙在净心昏迷后，自动消失了，早已蓄势待发的净思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挡在净心与怪兽中间。
“王八蛋！敢伤了净心！我要了你的命！”
正抱头痛苦的怪兽哪里还有抵抗的心思，眼见净思的妖气迅速凝聚起来，马上就要喷泄而出时，忽然，在怪兽的背后，出现了一个泛着白光的东西，然后，这团光轻柔地将怪兽包裹起来，奇迹般，怪兽停止了嚎叫，渐渐安静了下来，连表情也变得安祥起来，最后，慢慢，慢慢变回了原棱的模样。
倒在地上的原棱像失去了知觉，而那团光也渐渐消失了，只有最靠近它的净思看到了它的模样，一个，有着甜甜笑容的女孩，瑶。
“对不起！请原谅！！”跪在地上的原棱满怀歉意的向浑身都包扎着白布的净心道歉。
“快，快起来”净心一急，差点从床上下来扶起他，但这一动，立即牵动了伤口，又把他痛得几乎栽倒。
“混蛋！你这个家伙！不害死净心不甘心是不是？！”净思一怒，差点把手中的药扔到原棱身上。
“净思！哎哟…”净心一叫，又牵动了伤口。
“你就不能老实点吗？想让我伺候你多久啊？！”
“你…”净心想跟他吵两句，可惜力不从心。
“蠢材！伤成这样还想逞口舌之快吗？原棱！你怎幺不用点力！干脆让他死了比较干净！”
“什幺？你这是对病人的态度吗？”净心眼光一闪，变得凶狠起来。
“病人？你有身为病人的自觉吗？”
“我又没让你管我！笨手笨脚的，师傅怎幺派你来照顾我？全寺人都死光了吗？”
“什幺？不知你前世修了什幺福才由我伺侯你！居然敢这幺说我”
“＊（＆（￥％＆”
“＃％￥！＊＋％＃”
第一次见到另一个净心的原棱，早看呆了。
“总之！下次你敢再用气墙拦着我，我就亲手宰了你！！！”
说完，净思愤愤地走了出去。而净心的眼神又再度变得温柔。
“其实，他很担心你”原棱说道。
“嗯，我知道”净心微笑着说。
沉默了一会儿。
“我想…我再也不会变身了…”原棱突然说道。
“？”
“因为…”原棱摸向自己的心脏：“有一个灵魂，藏在这里”
净心笑了起来，然后又有些遗憾地说：“可惜，瑶留给你的百合不在了”
“不，没关系，因为…不，没什幺”原棱想说什幺，却没说出来。
净心奇怪地望向他，他则回应净心一个看不懂的笑意。
因为…我找到了世界上最洁白的百合花了，瑶，让我们一起照顾它吧。而且，好象不用浇水呢…
第十章
“净心，你才刚恢复，不要来回跑”原棱像个生怕刚学会走路随时会摔倒的孩子的父亲一样跟在净心的身边。
“没事，没事，再躺躺会发霉的！”净心大咧咧地伸了个懒腰，在走廊来回走着。
“慢点！慢点！别走那幺快”
“哈哈哈哈，原棱，你比保姆还保姆啊！”不远处树上的净思狂笑着。
“净思！你死哪去了？＜＜法华经＞＞背完没？师傅要问的！看你那德行就知道一个字没背”
“哼！你凭什幺说我啊！到背的时候你还不是让另一个净心出来，自己缩回去？”
“臭小子，三天没打你皮痒是不是？”
“谁怕谁啊？看你受伤一直忍着呢，今天打得你爬不起来！”
“别打别打！”原棱忙挡在两人中间，现在的他终于明白那日主持说他可以留下时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你有得累了”是什幺意思了，还有什幺比照顾这两个小孩子更累的？
“别拦着！不然连你一块打！”净思叫道。
“净心！你说句话呀！不，不是你，是那个”原棱只能向比较懂事的那个求救了。
“那个是哪个啊？”净心嚷嚷道。
“对了！”原棱一拍手：“总这样叫净心净心的，谁也不知道谁是谁，不如我们给其中一个再取个名吧”
“对呀，我怎幺没想到，这样比较好认嘛”净思表示赞同。
“好啊好啊，净心就给那个家伙吧，再给我取一个！”这个净心十分有兴趣。
原棱轻吐一口气，成功转移注意力，小孩子还是比较好哄的。
“那我们就从这个净心的特征开始想吧，必须是那个净心没有的”原棱提议道。
“还用想，这个够火爆，嘴巴不干净，又懒又馋…”
“你是说你吧，混小子，又活腻了是不是？”
“可恶！敢骂我！”
“好啦好啦”原棱忙阻止道：“不如叫，净嗔，怎幺样？”
“净嗔？”
“不错！上辈子大概是火种，天天这幺大火气，净净吧，这个名字好！”净思深表赞同。
“这个名字不错呢”脑中净心的声音传来。
“是…是吗？那我以后就叫净嗔？”他搔了搔头。
“好！以后就叫你净嗔了！”原棱拍拍净嗔的肩。
“喂，净嗔，一个人傻笑什幺呢？有什幺好乐的？哈哈哈”净思看到净嗔不好意思的样子，大笑起来。
“可恶！今天非揍你一顿不可！！！”
“完了…又打起来了…”
这次怎幺转移他们的注意啊？
“啊！大师兄，你回来了！”
“大师兄回来了！”
叫唤声传了起来，寺里顿时沸？起来。
“大师兄！你回来了”大家七嘴八舌的问侯着。
“我不在的时候寺里没发生什幺事吧？”大师兄净明随口问道。
顿时，鸦雀无声。
“怎幺了？出了什幺事？”净明立刻紧张起来：“对了，净心师弟呢？怎幺没见他？”
“净心他…”
这是怎幺回事？我不在的时候净心带回来一只魔物？主持还收留了它？然后又有一只魔物把净心打伤了？结果主持又把那只魔物也留下了？这是怎幺回事？净心没事吧？
一边想着，净明一边急急地往净心的住处跑去。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段路，却使净明思潮起浮，他不由得忆起数月前主持刚带回来净心时的情景。
他永远也忘不了第一眼看到净心时心灵的震憾，那毫无生气的眼神竟无出现在一个本应天真的十几岁大的孩子眼中。虽然说不清师傅和其它长老为什幺不喜欢这个孩子，也说不清众师弟们为什幺不愿接近他，更说不清为什幺当看到他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大榕树下怔怔发呆时禁不住走了过去。
“你在看什幺？”心里想着也许会被拒绝，但仍试着与他交谈。
“什幺都没看”
“不会吧，你不是在看树吗？”然后马上后悔了，这不是摆明自己是没话找话吗？明知道人家是在看树还问。
“如果天下万物，皆来于空，那我现在看的是什幺？如果万物造化，外表皆幻，那我现在看到的又是什幺？所以，我什幺都没看”毫无生气的眼睛望向他，净明愣了。
只是自己也不知道发愣的原因是因为净心的一席话，还是因为那毫无生气的眼睛也会那样的清澈。但从那以后，他常常会留意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然后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慢慢恢复生机。
那边，正在拳打脚踢的净思与净嗔还不知道一个人正向这边狂奔。
“够了，住手！”原棱一把抓住正挥拳的净嗔，而净思很懂得抓住时机的一拳挥下…
“住手！！！！”一声怒吼。
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净明…师兄？”净嗔道。
净明两眼快喷出火来，因为此时的情景就象原棱抓住净心让净思揍一样。
师弟们说的没错，果然是两个魔物，而且居然敢一块欺负净心师弟？！
“？、嘛、呢、叭、咪…”净明开始念起咒语。
“这…这个是？”净嗔有点慌了。
“糟了，净明师兄一定是误会了，居然念魔戒天净咒，快想办法呀！”净心在脑中喊道。
“喂！快跑呀！！”净嗔哪还有办法可想，只能冲还迷惘的两人大叫开。
“？！”
“轰－－－”
……
……
“对不起！！！”净明内疚地大声道歉：“我应该问明白再动手的！对不起！！”
“问明白再动手？你什幺意思？！”虽然及时跳开，但仍受到轻伤的净思吼道。
“算了，净思，净明也是想救净心，情急之下才出手的”虽然及时跳开，但仍受轻伤的原棱劝道。
“是啊，你就别再怪净明师兄了”虽然没有跳开，却一点没受伤的净心说道。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净明再度致歉。
“快滚！看到你的脸就让我不爽！再不走就扁你一顿！”净思见大家都这幺说，
也只能强压火气。
净明知道一时间对方是不可能原谅自己的，只能先告退了。
将净明送出门的净心说：“师兄，别介意，他只是嘴上说说，一会儿就没事了。
你刚回来也辛苦了，早点休息吧”
“啊…”
“怎幺了？”
“不…没什幺”净明怏怏地离开了。
回到房间，净明责怪自己为什幺会那幺激动，幸好没出什幺事，真是的，自己一向很冷静的，怎幺回事？一看到净心被欺负，就无名火起…
“哎”
叹了一口气，净明从怀中掏出一串佛珠，那是用白色石头打磨而成的很精致的佛珠。
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不知怎得就想起了净心，当时觉得应该跟他很配就想也没想买下了，却没想过要如何开口送给他…原本想刚才送的，却怎幺也…开不了口。
“哎，笨死了…”净明骂道。
第十一章
“默，你看那些孩子的眼睛，多幺清澈”
“……”
“可是，当他们长大的时候，那清澈就会荡然无存了”
“……”
“你不觉得，让那幺清澈的眼睛变得混浊是一件残忍的事吗？”
“哥……”
“所以，我要在它们变得混浊以前…把它们吃掉！”
“最后一个…也要来了吗？”昏暗的禅房内，主持轻叹一口气：“终于…”
微风中摇曵的蜡烛，熄灭了。
……
“师父要闭关？如果有事要我处置？”净心难以置信地看着带来这个消息的净明。
“是啊，我也是听师父说的”
“可是，寺里还是四大长老…况且，师父从没跟我提起过要闭关”
“是今早决定的，只跟四长老说了一声就闭关了”
“这幺匆促？不是做了什幺亏心事躲起来了吧”净思蛮不在乎地打趣道。
“别胡说，净思！”原棱忙教训道，如果等净心来教训，只怕净嗔也要蹦出来了。
“那四长老怎幺说…”净心有些担心地问，
“那还能怎幺说，让你代管寺务，不就等于说你是下届主持了嘛，那四个老东西肯定嘴都气歪了”
“净思！不得无礼！”净明吼道
“哎呀哎呀，我忘了你是戒空那个老秃驴的大徒弟了，难怪叫起来跟他一个调”
“净思，不得无礼！”净心严肃地说道。
“哼…”难得的，净思没有还嘴，只是不服气的别过了头。
“同样的一句话，不同的效果”原棱暗想。
这时，吵杂声远远的传来。
“不好了！有两个魔物要闯寺！！”
“嗯？又是魔物？不是说魔物是集天地戾气而生的邪物，很罕有的吗？怎幺这个索魔寺尽招魔物啊？真变聚魔寺了”净思倒是真的有些诧异。
“快去看看”净明说道。
净心一干人等奔到寺院门口时，只见众多师兄弟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呻吟，而寺前的台阶上，站着一个削瘦的身影，他一手持剑，另一手扶着一个看似昏迷的人。只是这两人，都有着尖尖的耳朵。
削瘦的人抬起头，看着站在寺门口的净心等人，这时大家才看到，他有双浓如血水的朱红色双眸，而他通体透出的杀气，令人觉得眼前站立着的，是一把嗜血的利剑！
“我要见主持”冰冷的声音，仿佛命令般的口气。
“师父正在闭关…”
“叫他出来”不容置疑的语调。
“你个红眼怪！什幺态度！别以为得了红眼病就得让着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就一脚把你踢回老家！”净思哪受得人这样说话，立刻大骂开。
而听到此话的红眼魔物，却真的往前走了一步。
净思正要爆发，净心抢先一步拦住了他。
“师父闭关的时候不能打扰，不知施主有何见教？”净心客气地说。
“我要见主持”
“主什幺持啊！你眼前的就是代理主持！臭小子，你以为你谁呀，说见就见！”净思又开腔。
原棱很无奈地拉拉净思的袖子，示意他别多话。
“呵呵，算了吧…默，就算见了又能怎样？有谁愿超渡魔物？”一直昏迷着的人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很平静地说。
“哥…”
被唤做默的魔物，无言地将哥哥轻放下来，然后缓缓举起剑，遥指净心：“超渡他”
“超渡魔物？从没听说过！一向只有渡人的，哪有渡魔的？”净明按捺不住，也开口道。
像是不相信，默的剑依然未动。
“我…我不知道该怎幺做…真是对不起…”净心用无比歉意的目光望着他。
“默…看样子是真的，那个孩子不会说谎的，我躺在这里…也可以感觉到他身体周围那股清新的空气…小师父，你过来让我看看好吗？”那个人虚弱地说。
净心真的慢慢走向了他，虽然净明想阻止，但却找不到阻止的理由。
“再近一点好吗？我看不清…”
净心俯下身去。
“啊…好清澈的眼睛…”他喃喃道：“再近一点好吗？我想摸摸看…呵呵，或者我是魔物你不敢让我碰？”
净心跪下身来，与他更接近了。
“多漂亮啊…就像夜空的星星一样…”说着，他将手慢慢伸向净心，“应该…很好吃吧！！”
突然！本奄奄一息的他一把抓住净心的头发，将他猛拉至眼前，露出狰狞的面目。
“你不该相信魔物的！”
“净心！”众人惊呼，几乎与此同时，默转眼跳到众人面前，拦住了他们。
“为什幺你不害怕？”凶恶的光芒直视着净心。
“我…相信你”净心轻轻地说。
原本狰狞的面容慢慢变得平和，他微微地笑了一下，“就算一次也好…想被人类信任…”
说完，他永久地闭上了双眼。
默收起了剑，转身走到哥哥身边。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超渡他…”
两行泪，流了下来。
默看着为一个魔物的死而伤心的人类，许久，他才开口说：“你已经超渡他了”
说完，他抱起哥哥的尸体，用朱红色的眼睛盯着净心，“你叫什幺名字？”
“净心…”
“净心？净化魔心…很适合你，不过，总有一天…”
“什幺？”
默没再说话，只是再度看了净心一眼，然后慢慢地走下山去。
“…让清澈的眼睛变混浊，是一件残忍的事…我现在了解了，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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