摹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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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莫愁心想,前天不是还说好照常到御书房值班么?不料这么快就被他赶回来,怕真是不愿意见到我在他面前了,或者是怕我给他惹麻烦,也不知矫诏之事会不会被他发现?一时宣旨完毕,莫愁接旨谢恩,拿出二十两银子打赏了李公公,李公公谢了,毕恭毕敬地道:“婕妤娘娘既蒙圣宠,又这样宽厚体恤,以后必定福泽深厚。娘娘若有什么吩咐,奴才必定尽力。”客气一番走了。
青岚跑过来,欢喜得声音都变了:“早上我还问什么时候册封,谁知不到晚上,这旨意就下来了!”恭恭谨谨对着莫愁拜了下去,“婕妤娘娘在上,请受奴婢一拜!”
莫愁慌忙扶起她:“姐姐这是做什么啊?快快起来!”
青岚却端正了神色,道:“娘娘,你既已晋为宫中主位,便不能废了上下尊卑的规矩,奴婢一介宫女,怎敢再与你姐妹相称?”
莫愁叹了口气,道:“姐姐,你这样说,就太没意思了。无非封了个婕妤,莫愁还是莫愁,又没有多生一个鼻子眼睛出来。自打入了宫,姐姐事事都照顾着我,为我还受了许多委屈,我早把你当成了自家的亲姐姐,你要是怕惹麻烦,那人前你叫我娘娘,人后我们还是象以前一样好不好?”青岚闻言,暗自感动,庆幸自己运气好得了个好主子,宫里的主子虽多,但象莫愁这般能与下人平等相待的,一百个里怕也找不出一个来。
第二日清晨,冷清了许久的闭月苑骤然热闹起来。先是内务府另拨了十多名宫女和太监侍候,其中四个宫女侍妆、侍书、侍衣,侍琴协助青岚伏侍莫愁饮食起居,青岚则擢升为掌事宫女,正六品尚宫。内务府另派了一名三十来岁的六品内侍何长为首领内监。莫愁以前在越西国王宫中也是一呼百应,仆役成群,对这些排场并不陌生,反正统御下人之事,一股脑儿都推给青岚去做。
莫愁搬进来时是暂居,闭月苑只大致清扫了一下,并未特意修葺,今日晋了高位,且又是圣眷正浓,内务府派了人来大张旗鼓地整修。莫愁见他们敲敲打打,不亦乐乎,便出门坐到院子里的青石长凳上,但不一会又来了许多人在花园里修剪树枝,培植花草,搅得莫愁几无立锥之地。
韦臻的赏赐随后也如流水一般地送来,金银器皿,首饰珠宝,绫罗绸缎,古玩字画,以及各色异域进贡小玩意,一箱箱地抬进来。稍后宫中其他嫔妃的贺礼也纷纷送到,品级较低的更都是亲来祝贺,一时间闭月苑门庭若市,络绎不绝,就连素来不睦的德妃也遣人送了一匹雪丝纹锦,李充容则是一扇翡翠牡丹插屏,陈芳林尚不能出门,也派人送了一对碧玉手镯来。
收礼还礼,还得不停地说着冠冕堂皇的话,莫愁忙得不可开交,她本最不喜这些表面文章,只觉头昏脑胀,幸好有青岚在一旁时常提点。直到晚膳时分,才总算安静下来。
莫愁松了口气,抽空问青岚道:“姐姐,是不是以后我们又只能待在闭月苑里了?”

青岚笑道:“当然不是了,娘娘地位尊贵……”
莫愁挤挤眼睛,打断她道:“我听你一叫娘娘就牙疼。”
青岚忍不住笑了,道:“你晋封了主位,后宫里行动当然自由,另外,虽然宫中没有皇后,不用每日早起请安,但你以后也该多和旁的主子走动走动,都在宫里,也不可能不相来往,尤其是几位地处高位的主子,如果不常去问安,怕有人又会乱嚼舌头,说你不懂礼仪。”
莫愁一想起德妃、陈芳林等人就浑身都不舒服,蹙起眉头:“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我可不想和她们多打交道。”抬头望见窗外月上枝头,那月轮已有一小牙暗影,不再如前夜那般皎洁无瑕,从昨日到现在,一整天没见着皇上,莫愁似自言自语地道:“不知道皇上现在在做什么呢?”
青岚道:“刚才听说皇上今夜并没有翻谁的牌子,许是有公务要忙吧?但明儿就是选秀的日子了,也不知这次会选些什么人进宫呢?”
莫愁忽想到那日在御书房看到的那些秀女画像,心头咯噔跳了一下,隐隐生出些不安。
韦臻昨日早上和莫愁一席话后,念到韫儿,颇为愧疚,自觉不该与莫愁过分亲密,而莫愁对朝廷政事太过热心,是自己微服私访时对她太过纵容,若以后不约束收敛,怕重蹈往日宫闱乱政之祸!韦臻思及此,便当即拟了一份册封的诏书,令李公公颁旨下去。第二日又照惯例大加赏赐,却不去见莫愁,也不宣召她侍寝。
这日下午韦臻回了乾元宫,李公公忽禀报道:“皇上,明日便是选秀之期了,前几日送来的秀女画像,不知皇上可有过目?”韦臻才记起有这回事,按选秀的规矩,先呈上画像由皇帝初选,看中的选秀当日再上殿面君,以备选用。那日韦臻只在御书房和陈芳林一道草草翻过几幅,尚未细看,本来他对选秀兴致并不大,但这规矩也不能废,便令李公公去明心殿将那堆画像搬来。
画像送到,韦臻也不按顺序,随手拣来翻开,看过大半,虽然端庄貌美者不乏其人,但与莫愁相比,只觉不过尔尔,选那稍微顺眼的圈了三四位,打算封为七品八品的宝林御女等。看了三十来幅,直到剩了最后一幅,韦臻已经眼睛发花,本待随便瞄一眼便了,但这最后一副甫一展开,一见画上之人,韦臻不由惊呼出声,骤然瞪大眼睛,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那绢帛上的画像与旁的秀女正襟危坐不同,画面正中,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女盈盈俏立于一棵虬枝错节的梅树下,一袭白衣白裙,飘然若仙,拈花轻笑,修眉入鬓,目含秋水,如雪的落梅纷纷而下,拂满衣襟,不是韫儿是谁?韦臻一阵晕眩,忙一手扶住案角,又用力揉了揉双眼,睁开细看,仍是韫儿的浅笑轻颦,似俏生生站于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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