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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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他这样一问,莫愁倒不知该如何回答,功名?难道我还能到皇帝手下当官不成?不禁暗笑,想想自己也从来没什么追求,若能饱食终日,悠哉遨游,就已足矣。“小弟疏懒成性,父母兄长又溺爱放任。从小就不喜欢读书,要我闷在屋里,头悬梁锥刺股,寒窗十年去博取功名,我不如一头撞死好了!”
李昊闻言忍俊不住,笑道:“李太白当年就曾是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贤弟如此豪迈胸襟,非同俗人,自然不会被功名所缚,不过天生我才必有用,日后定有一鸣惊人之时!”打趣道:“贤弟刚才吟道‘碧潭盛美酒,醉我五千年’,看来贤弟当是善饮,亦能斗酒诗百篇吧?改日邀贤弟共饮,不醉不归。”
莫愁听说要喝酒,忙连连摆手:“我不会喝酒。只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众人见莫愁性格爽直,都十分喜欢,初时的拘谨已去,谈笑风生。李昊道:“有缘相识贤弟,结伴同行,实乃人生一大快事也!”又道:“不如与我们同去京城,也可多相伴些日子。”
莫愁与他们言谈甚欢,也不愿太早分别,又剩自己一人。心道,京城我不能进去,但不知江枫哥哥会不会以为我回了皇宫?总要到那附近去打探消息,要不自己先和他们同路,到时再见机行事,便道:“我也没一定的去处,一起同行也好。”
秋日山中天黑得早,雾霭沉沉,寒气袭人,远远听到山顶传来悠悠钟声,应是寺庙中作晚课了。四人再顾不得闲聊,急急觅路上山。到了掌灯时分,终于登顶。黄石山之顶唤叫光明顶,甚为平坦。山顶没有人家,只有一处寺庙,名为普照寺,四人赶到时,那庙门已经关了,敲了好一阵,才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沙弥来应门。高贤等说明投宿之意,沙弥开了门放四人进去,请到香房坐下看茶,转身入内,片刻后一位白眉白须的老和尚披着大红袈裟出来,施礼道:“众位施主,贫僧是本寺方丈无念,有礼了。”
莫愁忙道:“我们仰慕名山宝刹,不远千里而来,今日天晚,不及礼佛,这点香火钱先请方丈收下。”说着先摸出两锭银元宝递给方丈。
“阿弥陀佛。”方丈收下银子,念了句佛号,道:“施主有如此慈悲胸怀,诚心向佛,必有善报。”莫愁笑了笑,不管是官是匪,是僧是道,有银子就好办事,果然百试不爽。
因四季常有游客,寺中也备有几间客房,方丈令安排最好的房间留宿四人。高贤与孟然一间,李昊却对莫愁道:“贤弟,我与你一见如故,今日不如秉烛夜谈,抵足同眠,贤弟意下如何?”
莫愁一听,吓了一跳,要和他同住一间房,同睡一张床,这怎么使得?难道他已看出自己是女扮男装,图谋不轨?可惜没了陈双给的变声药丸,虽然自己尽量模仿男子说话,这声音恐怕还是会泄了底,以后千万得少说为妙,少说为妙。莫愁眼珠一转,道:“多谢李兄盛情,只是我素有怪癖,不能与人同榻而眠。”

“怪癖?”李昊奇怪问道。
莫愁面显窘色,踌躇半阵,方答道:“实不相瞒,我半夜睡着了常爱磨牙,吵得旁人都睡不了,”停了停又道,“另外,我有时还要梦游,梦游时抓到什么就是什么,前年有一次,拿了把菜刀在院子里游荡了半夜,把家里人都吓坏了,还好没伤着谁。”莫愁信口胡诌,李昊见她一脸郑重,不似玩笑,竟信以为真,暗想,看他犹如人中美玉,有心结交,怎会有这些怪事?可见人无完人,倒也不敢再提与他同眠。于是莫愁便单独安排了一间。
住下后,小沙弥来请去用斋饭。那山顶道路崎岖,吃用的东西皆是人力背上来,最好的斋饭也不过是白米干菜,外加清水煮豆腐。莫愁见了,暗叹一口气,这吃饭永远都是个问题。转身回房,片刻后变戏法一般拿出一包五香牛肉干和一包油炸小黄鱼,请众人品尝,这是她早上在黄石镇买的,未来得及吃。那三人都已饿了,尝了尝,赞不绝口。莫愁正夹了筷牛肉干塞到嘴里,忽听到身边有人咕咕地咽口水的声音,莫愁回头,见那小沙弥正两眼放光地盯着桌上的牛肉干和炸黄鱼。
莫愁微笑了笑,将那牛肉干推到他面前,道:“小师父没吃过吗?来尝尝?”
那小沙弥又咽了咽口水,咂咂嘴,摆摆手道:“不,我是出家人,不能破戒。”山上寒冷,终日茹素,他常年都觉吃不饱,这时见了荤腥,自是眼馋。
莫愁抓了一块牛肉干放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故意又道:“真好吃!你真的不要么?”
小沙弥脸涨得通红,犹豫了半天,终于战战兢兢拈了一小块牛肉干,不敢大嚼,胡乱咽下,但吃了一口就一发而不可收,第二口、第三口便没那么困难了。莫愁笑嘻嘻地旁观,眼看一包牛肉干就要被蚕食一空,忽然有人轻咳了一声,回头一看,原是无念方丈进来了。小沙弥慌忙缩回了手,垂首而立。无念扫了众人一眼,面色郑重地对莫愁道:“敝寺简陋,慢待了诸位施主,但佛门之地,不沾荤腥,还请诸位施主见谅。”又对那小沙弥道:“智空,你随我来。”
那名叫智空的小沙弥不敢说话,乖乖地跟着无念就要出去,莫愁估计方丈是要找他麻烦,她在宫中对付这种事情已有许多经验,笑问道:“方丈是否要处罚这位小师父?”
无念平静地道:“智空犯了佛门戒律,自当按律处罚,与施主无关。”
莫愁道:“他又未尝杀生,这牛肉干早已经做好,我买下拿来的,他不吃我也会吃完,又有什么区别?”
无念道:“心有欲念便是罪过。”
莫愁忽问:“敢问大师,有与无,色与空有何区别?”
无念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施主,有即是无,色即是空,并无区别。”
莫愁笑道:“有即是无,色即是空,那再问大师,有从何处来,色从何处生?有欲又如何?无欲又如何?大师若心无欲念,又怎知智空小师父心有欲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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