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派阀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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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西,蝶王谷。
经过了一场惨烈的大战,蝶王谷虽然未被九曲地龙的部下占领,但损失却颇为惨重,除了数千勇敢的士兵取义成仁之外,更有两员战将折戟沙场,甚至,就连跨代老将劈风剑神贡泽也险险入了魔口,这一切,如何不令蝶王震怒?
当今,放眼全岛,单凭实力,除了五指城之外的三大派阀中,蝶王谷虽说不上是首屈一指,却也不逊于天雷山和火精洞,如此以来,为了助战天雷山,自己倒落了个后院起火,险些丧了根基,这让一向清傲的蝶王,无论如何也是难以忍受的,更不要说经自己多年调教的蝶灵已折翅一半在沙场了。
眼下,谷中除了少量的碟群之外,剩下的,尽是些尚未出线的幼蝶,倘若真有个万一,那么,这个为全岛上下艳羡不已的堂堂蝶王谷,说不定又是一番什么样子,是以连日来,在蝶王凌厉的怒气中,更多的,则是众目睽睽之下的蒙羞与闷心的耻辱。
苍白的阳光,冷漠地照在蝶王谷城邦的上空。
凌空望去,纵横交错的街市上,与平时比起来,已然凄清了许多,哪里还有往日繁华如织的景象和谷民淳朴的笑容?
却说这蝶王谷中,大凡成年男子,皆为预备兵丁,忙时经营各种生计,战时则披甲出征。
而今,大战已过,士兵们死伤无数,这就着实让许多普通人家丧失了生计的主力,只剩些老幼孤寡艰难度日,此时多半正蜷缩在自己家中凄凄哀哀;话再说过来,即使一部分男子幸运归来的家庭,为形势所惧,想必还沉浸在血腥的战争记忆中,哪还有心思忙活其它?故而,放眼大小街道,只见稀稀落落的几个谷民缩在街旁,惨淡地经营着自己的生计。
不过,这般凄凉的光景下,相比平时,却又凭添了一处多年未见的景象:六角城邦的最南端,一处清流潺潺的水道旁,不知何时已矗立起了一座高大的神坛,上面,依折型顺序排列着各种花斑图案的灵牌,弥漫的烟雾正从神坛后面滚滚升腾着,微风吹来,摇摇荡荡,只是,这摇摆升腾着的烟雾,却是一时黄,一时红,继而又是青、紫、蓝、绿,变幻多端,煞是奇妙。
与此对应的南北大道上,不时便见三五成群的谷民,相携帮顾着,或推或拉着一块大得出奇的平板似的东西,向绚丽的彩色烟雾升腾处移去。
依近看去,那巨大的平板上面,置放着的,尽是形状各异的巨大蝴蝶,或断头而亡,或折翅而损,或身躯伤残而至死,也有外表无恙而腹部淌着血流的等等,俱不相同,看样子,在这蝶王谷中,多年不遇的“火祭圣礼”早就开始了。
人世间,太多的不测,委实令人难以把握,有时候,只因一招不慎,便可导致难以复归的命运。此时,就整个蝶王谷而言,大战一过,转眼间就笼罩在了沉痛的悲愤之中。
然而,在这种氛围下,城邦的正中,那巍然展翅、造型绝妙的建筑,却依然流光溢彩,傲视苍穹,丝毫不失往日的神圣气象,这里,便是为全岛广为称奇的蝶王谷宫殿——蝶王宫。
顺着眼前最宽阔的官道望去,这一座为全岛仰慕称奇的金色宫殿,犹如一只天造巨蝶,正翘首向天,好象瞬间就要抖翅欲飞,仿佛在那九天之上,有世人难以想象的奇迹所在,一眼望去,气象非凡。
大道两旁,由近及远,等距离分列着两排雕云玉柱,每一根玉柱的顶端,都降落着一只颜色各异的蝴蝶,一只只丈许大小,皆呈展翅欲飞状,轻盈绮丽,赏心悦目,一眼看去,两排迎宾蝴蝶,光华斑斓,虽然色彩不同,造型却是如出一辙,好象刚刚凌空降落,又似要随时飞去,灵慧玄妙之间,更彰显着王家礼仪之庄严。
屈指数来,大道两旁的所有蝴蝶造型,少说也有上千只,天降卫士一样日夜守护着前方那宏伟壮观、仙气盎然的蝶王宫殿,故此,岛上有“千蝶大道走王宫”之说。
远处,千蝶大道的终端,一条宽阔的白玉台阶,宽约五丈,层层叠叠,陡立而起,通向了烟岚飘荡的深处,直走蝶王宫大殿,此时,若拾阶而上,蝶王宫,则更不似凡间造化:两只飞天花翅夹峙的正中,赫然便是那其大如牛的蝴蝶头,造型奇诡,大有仰天长啸之势,巍然慑人,偶尔一望,便足以让人心胆颤栗,而在头顶的上方,那利齿分扬的恢弘蝶口,便是蝶王宫的殿门,门楣上,一方紫金长匾横贯其上,“蝶王宫”三方流光大草煌煌耀眼。
而这时,蝶王宫里,瑞光蔼蔼,又是另一番景象:大殿两侧,凌空飞架着密密麻麻的金色丝绦,虚幻而又清晰,阳光一样上下倾斜交织着,随着轻烟的飘动而流光溢彩,将整个大殿照得辉煌一片,祥光环抱的正中,便是蝶王宫的议事正殿了。
对着殿门的正前方,远远地呈现一尊椭圆型大座,立体靠背的四周,百蝶萦绕,彩光纷呈,上面端坐着的,赫然正是一袭花斑战袍、花容肃然的当世谷主——蝶王。
在其座下的两侧,两排高大的破体金蛹,分列竖立着,高及丈余,左右之间,一个个对口敞开着,逐一形成议事的座坛,金光辉耀之下,整个大殿上的布局设置,奇妙而神秘。
现下,身为正道友派的来使,离蝶王最近的前四个座坛里,赤海、挪塔、孟哈和莫雷分别在座,以下诸位,便是清一色的蝶王谷头领,一个个大耳分张,面貌出奇,都默然端坐着,有的低头不语,有的暗中轻叹,还有的不知为何,似在闭目养神,自顾静休。
只有最前首的赤海和挪塔,红面凛然,容光焕发,而在他俩对面,孟哈那黝黑的脸却不停地抽搐着,显得极不自然,置身这蛹壳座坛中,不知是不习惯,还是另有其他原因,此时的他,竟不住地挪动着身子,随着轻微的动作,头顶,那怪异的柳冠簌簌地摇摆着,在气氛肃然的大殿上,格外显眼,而来自中土的莫雷,虽然不习惯周遭的一切,但也平心静气地端坐着,皱眉凝神,认真思索着当前面临的难题,胖墩墩的脸上,神情很是专注,尤为可爱。
“各位……有何高见?”不期然的,一个柔和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沉闷的空气,在大殿上回荡开来,却是美艳而清傲的蝶王。
辉煌的大殿上,在座众人只是微微耸动一下,却是无人应声。
蝶王略一沉吟,又道:“本王如此动作,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各位能鼎力相助,不知……”
她连续的自问自答,遂令在坐的众人再度纷纷而动,你看我、我看你,皆是语焉不详地嗫嚅自语,过了半晌,仍是无一人正面作答。

“怎么,事到临头,都怕了不成?”她秀丽的双目,微微一眯,流露出一丝嘲讽,只是转眼之间,她孤零零的一句话又好像一枚落叶,渐渐飘逝在沉闷的空气之中。
“女王莫要误会,”好久,右侧座坛上的孟哈却施了一礼,似笑非笑地打破了躁动的沉默,“连日来,天雷山、火精洞一并贵部三派连手,虽然赢得了两场胜仗,但如今,兵马劳顿之下,若再兴战事……”孟哈漠然一笑,“在下以为,未免不妥。”
孟哈话一出口,大殿上,立即传来了一阵窃窃私语。
蝶王顿了顿,清面冷声道:“可是,我等为此付出的代价,就这么了结了么?何况,若再如此被动,只怕形势更加危险,今后,稍有不慎,再被黑灵老妖钻了空子,后果可就难料了!”
左边的赤海微一思索,便施礼探问道:“依女王的看法,现下可有出奇之计么?”众人一听,都将目光转向了蝶王。
蝶王双目一亮,转而道:“这次,五指城虽然来势凶猛,但不管如何,却是败兵而回了,当此紧要关头,那黑灵老妖决然不会想到我等会得势而反击——如若可行,本王欲再度联合诸派,夜袭五指城,至于用兵之策么……”她说着,声调竟慢了下来,看表情,对下面的话却是讳莫如深。
赤海正想听她的兴兵计划,谁知蝶王只说了大致策略,到了半路,又卡住了,不由得窒了一下,遂火眉一皱,侧目看了一眼身旁的挪塔,再不多言。
“这可是深入虎**的一步险棋,望女王三思!”孟哈一听蝶王所言,忍不住双眉一皱,急言相劝道。
大殿上,又是一片嗡嗡声。
“险?”蝶王目光一闪,看向孟哈,冷笑道:“若不是天雷山遭袭,我蝶王谷联合火精洞出兵相救,如今,谷中哪会是这般光景?当初,蝶王谷可没有说过一个‘险’字,而今谷中生变,倒是有人临阵退缩了!”蝶王的目光,忽然一凛,意味深长地轻声质问道:“本王实觉纳闷,在此危难时刻,真不知你们天雷山按兵不动的目的!”
“哄……”蝶王话一出口,大殿上,顿时哄声四起。
显然,这一句绵里藏针的话,就好象一把无形的钥匙,喀嚓一声撬开了一个神秘的衣橱,让人依自己的想象揣度着自身的出入定位。
这时,赤海沉吟了一声,转向蝶王,目光霍霍,拱手道:“女王息怒,谷中险遭不测,实因女王秉承结盟大义而助战天雷,导致谷中防备空虚,才致如此,不过……”赤海说着,缓了一缓,又下定决心般直言道,“反言之,此次若女王大驾不动,也难保黑灵不会发兵来侵,因而,要说天雷山按兵不动有什么预谋,那断断是子无须有的事,孟哈将军前一番话,也是为谷中着想,还望女王正面斟酌。”说到这里,赤海慨然一笑:“若因此事伤了联盟和气,反而不好了。”
蝶王听完,目光一缓,嘴角一抿,继而长长出了口气,转而瞟了一眼右边的孟哈。
此时的孟哈,为蝶王的一席厉言所伤,本来就黝黑的面容上更腾起了一层铁青的怒气,钢锥一样的目光,霍霍刺着脚下金光流溢的地面。
蝶王也不予理会,随即向赤海和颜道:“赤海将军所言,也不无道理,只是,对本王将要采取的举措,不知将军有何高见?”
“唰……”这一问,立即引来了大殿上所有的目光,敛声屏息间,都严密地观察着赤海的神色,孟哈更是紧闭双唇,眼中明显流露着隐隐的担心,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盼望。
赤海敏感的心尖,凛然一动:自己适才所言,不过是调和气氛的劝解之辞,却没想到蝶王又将这个烫手的山芋抛给了自己,当下着实左右为难:若不同意蝶王举措,势必令当今一大派阀的首领骑虎难下,颜面尽失;若是同意,则不但将孟哈推入了两难的境地,更会使目前的矛盾更加激化,况且,先不说孟哈及自己手下残兵劳顿,单是蝶王谷一派的兵力,就目前而言,也是不便再有任何行动的。
想到此,赤海扫了一眼在座众人,深吸了一口气,肃然道:“对黑灵老妖的狡诈阴险,我火精洞与天雷山都是极为恼怒,而今女王锐意灭敌,义举如山,在下深表赞同……”
赤海的话刚说到这里,整个大殿上,又是耸然一动,哄声四起,就连旁边的挪塔也怔怔望着他,慌无所言,再看对面的孟哈,早已大皱眉头,眼中的失望神情顿时喷泻而出,扭头间,传来一阵气闷的粗喘。
蝶王倒是目光一亮,面露喜色,正欲发言,赤海却话锋一转,忧道:“只是,依目前局势而言,若匆忙出兵,恐于我等不利,还是先休养一段时日为好,一来养精蓄锐,二来静观天机,待到形势成熟,我火精洞与天雷山一并贵部连手出击,方为上策,还望女王慎之、察之!”
听赤海这么一说,在座的一众这才松下了紧绷的神经,都暗自舒了口长气,其他那些蝶王谷首领的情绪,也逐渐平息了下来。
对于发兵五指城的提议,在座的本来就应者寥寥,适才赤海的开口之言,遂令蝶王心中一悦,正欲借言造势,以追击逃亡黑兵,顺势携带两股盟军直捣五指城,来个明追兔、暗打狼,哪承想赤海话音一变,只是将前述所言当做了真实观点的支撑,心中顿时一凉,花容黯然,看那神色,竟然比先前更为难看。
也确实,对于蝶王助战他人而丧失自家根基的蒙羞之事,赤海孟哈一众也是深表同情的,料想这时的蝶王,只是说些虚张声势的门面话而已,消消气也就算了,谁知她竟要假戏真做,置联军劣势于不顾,一意孤行,这不得不令包括蝶王谷在内的众人也心存不满,是以虽然蝶王心意坚决,但众人心向一致,她做为新任蝶王,也是孤掌难鸣的。
见火精洞和天雷山一致反对,蝶王也实在难开尊口了,一时花容焉然,只是心气不平又若有所思地望向阔大的殿门,静静无言。事已至此,想必就连她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收场罢?
大殿上,金光煌煌,一片暗思涌动的肃静。
主殿两旁,那些阳光一样密密麻麻交织的金色丝绦,依然兀自发出若有若无的“滋滋”响声,似是催促之声,又像警示之音,其间,缓缓流动的空气,也仿佛随着氛围的失调而慢慢地变得粘稠起来,堵得人胸口发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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