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提亲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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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史春波的宿舍里,秦婉君已等了很久。
二十分钟前,史春波给她打了手机,说已快到玉鸡市,让她在宿舍里等。本来这宿舍住着两个单身职工,自从两个月前另一个单身结婚搬出去后,这就成了他们俩人的未婚洞房,秦婉君也拿着一把钥匙。秦婉君并不是一个轻浮的姑娘,不过情节发展到了这儿,谁也没法子刹住。
宿舍有点儿乱,几乎所有男生的单身宿舍都像猪窝,只在邀请女友第一次来宿舍前例外,不过那已是半年前的老皇历了!
墙上贴着一块一尺高的大镜子,秦婉君静静地站在镜子前端详着自己——丹凤眼,柳叶眉,小巧的口鼻,玉脂般的皮肤,高挑的身材,她还真是个大美女——她轻轻摸了摸小腹,很平坦,什么也没摸到,但她知道镜子里已是两个人。
五天前,秦婉君感到一阵莫名的恶心,以为是别的什么,没在意,三天前,又遇到了一次,做为一名妇科医生,她感觉自己的症状像是怀孕,又觉得不可能,因为她和史春波一直有严密的避孕措施,怎么可能?当她第三次遇到这种情况后,偷偷去药店买了一个“早早孕试纸”,一测尿,我的天!阳性!果然怀孕了!
在现在这个社会,未婚先孕算不了什么丢人的事,但秦婉君可是父母眼里的乖乖女,厂里人们眼中德、才、貌三栖厂花,如果她未婚先孕的消息传出去,她的压力会很大。尤其父母给春波开了个三十万的结婚条件,而一个月一千多块钱工资的春波显然不可能办到,结婚之事还很渺茫,她怎能不急?
她一连给史春波打了两天手机,他却始终关着机,直到今天才打通。她当然不知道史春波在海南的遭遇,史春波的手机曾被那帮保安们没收,并关了机。
门被轻轻的推开,史春波咧着嘴灿烂地笑着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个大包。
“你还笑呢?”秦婉君气不打一处来,“都是你干的好事,现在怎么办?”
两人坐到了床边,史春波依旧乐呵呵的,秦婉君却大失往日优雅平静的气质,一脸憔悴,楚楚可怜,像六零年代被上海知识青年搞大了肚子的西北山区姑娘般不知所措。
“好事啊!”史春波说,“我们趁热打铁,下个月就结婚。”
“春波!”秦婉君眼睛里露出一丝迷茫,小声问,“我……我怎么也想不通,你每次都有避孕措施,怎么……怎么会怀孕啊?我是一名妇科大夫,听都没听过这种事啊?”
史春波做贼心虚,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也纳闷啊?”最后他灵机一动,把球踢了回去,脸一板,反问:“这……这我倒想问你是怎么回事啊?”
秦婉君脸一红,嘴角哆嗦,说:“你……你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怀疑我跟别人……你……你太卑鄙了……”秦婉君狠狠地在史春波的大腿上抓了一把,史春波疼得嗖的跳了起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面对冲上来继续抓他的秦婉君,史春波边躲边大声解释。
“你就是那个意思!”秦婉君不依不饶,追打着。
史春波可不想和她打闹,万一伤着了秦婉君肚子里自己的孩子可不妙,他脑子一转,说:“一定是那包避孕套质量不好,破了,所以你怀孕了。”
秦婉君住了手,这说法虽然有点儿蹊跷,但又不由得她不信,她又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跟谁都上床,只能是这种情况了,再说了,中国的假冒伪劣产品那么多,出现一包还没纸结实的避孕套实属正常。
文化智商很高的秦婉君,社会智商却较低,她哪能想到史春波为了达到“长期霸占她”的目的,偷偷在避孕套前端戳了个洞!有那么一刻,史春波觉得自己挺卑鄙,不过,无毒不丈夫,有多少英雄就是因为心软,花了大把钱财后人财两空,常使英雄泪满巾!
两人安静下来后,秦婉君又陷入了忧愁,说:“春波!如果我们要这个孩子,就得马上结婚,可我爸妈要你买一套三十万的房子才同意结婚,怎么办啊?”
“买啊!明天我们就去‘凤飞小区’看房子。”史春波严肃地说。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秦婉君靠在了史春波肩上。
“谁开玩笑谁是猪。”史春波说,“知道‘万人富’网络游戏吗?我玩‘万人富’赢了三十万。后天我就去你家里提亲,下个月我们就结婚。”
******
晚上九点钟的时候,史春波首先给王金安拨通了手机。这是他们相约每天晚上互报平安的时间。
“喂!”史春波躺在床上问,“到家了吗?”
“到了,我已在乌鲁木齐的家中。你呢?”传来王金安的声音。
“我也回来了。”史春波问,“联系到曹兵了吗?”
“没有。”夜晚,王金安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毛骨悚然,“我一直没有停止拨打曹兵的手机,可他的手机一直关着机。他的家人刚刚还打来电话问我曹兵在哪儿,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从网上查到了上海康祥医学院的电话,打了过去,不但没有人知道有一个叫曹兵的疯子被送去治疗的事,而且没有一个人知道什么‘第七实验室’、‘赛2针剂’这些事,也没有一个人认识一个叫吴学军医师的人。天!我们是不是遇鬼了?说遇鬼吧,我刚刚查了网上银行我的帐户,那三十万还在!”
“我的预感不会错,曹兵被他们害死了。”史春波感慨地说,然后又问,“那天吃早饭的时候,那个保安用枪顶着你的脑门,突然盘子碟子都飞了起来,是怎么回事,有答案了吗?”
“没有。”王金安说,“我也正想问你有答案了吗?太可怕了!这种事我听都没听过!不过这事如果一定要跟我们中的一人有关的话,那么也许跟我有关……”
王金安突然住了口,似乎也不敢确定要说的有没有意义。
“为什么这么说?”史春波急问。
“那保安用枪顶着我的头,”王金安说,“我愤怒极了,可又不敢反抗,我当时曾闪过一个‘如果饭桌上的盘子碟子能自动飞起来砸到那保安脸上该有多好’的可笑念头,没想到就看见盘子碟子飞舞了起来,太神奇了!”

史春波心里一颤,怪道:“为什么没听你说过这个?”
“我想这肯定是一种巧合,”王金安说,“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想一下就让东西飞起来?怕大家笑我吹牛,就一直没说过。好了,我们俩都没疯就好,就说到这儿吧,我们还要给其他的人打手机。”
王金安挂掉手机后,史春波愣了半天,这么重要的一点信息王金安居然到现在才说?在海边的十天里,怪事连连,但所有的怪事都发生在某一位针试者身上,唯独盘子碟子乱飞这件事似乎是独立的,也最让人感到迷惑与毫无来由,经王金安这么一说,这件怪事也应该和人有关,和针试者有关,虽然没有人知道到底有什么关系。
令史春波惶恐不安的是:如果说“偏执”的念头、视觉与听觉的“幻觉”都是打过“赛2”后的副作用,都是像那个神秘的吴医师所说的实际上是不存在的,那么盘子碟子飞舞起来是什么?那可是有目共睹的,是客观存在的!
可是如果说打了一针就能让人产生一种能让东西飞起来的神奇力量,这也实在无法让人相信。打好一针能让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活过来,打错一针能把一个活蹦乱跳的人打死,打一针海洛因能让一个无精打采的瘾君子飘飘欲仙,这些都可能,但打一针能让一个人产生一种神奇的力量,只有科幻电影里才出现过。
有那么一刻,史春波甚至相信一个人靠念头让东西飞起来的事是真的,他想起了传说中的特异功能人士,传说他们中就有人能以意念移物,不过,据说他们的这种能力是与生俱有或者靠后天锻炼出来的,没听过打一针就有的。
如果盘子飞舞事件真的和王金安的念头有关,真的和“赛2”针剂有关,那么自己是不是也有这种神奇的力量?史春波居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他想试试自己是不是也能靠念头让什么东西飞舞一下,他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盯着它,心里默念着:“飞起来!飞起来!手机飞起来……”
他默念了七八遍,那康佳A56却躺在桌面上丝毫不动。
史春波像着了魔般虔诚地继续默念着:“起来!起来!起来……”
那手机突然在桌子上颤动了起来……
史春波正兴奋得要叫起来,突然反应过来了怎么回事——手机在颤动的同时还响着铃声,有来电!
史春波抓起接通,是作家金波。
显然,这个时候打电话,他是来报平安的。
“春波,回家了吗?好着吗?”金波的声音。
“回家了。好着。你呢?没疯吗?”史春波问。
“回成都家里了。我很好,老婆和妹妹都好着。”金波说。
“哦!”史在波说,“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金波说。
“你……你有过这种经历吗?比如你希望树上一个苹果掉下来,结果就真的掉下来了?”史春波问,不知道金波能否听懂自己的话。
没想到金波听得非常懂,说:“你是说意念力吗?就是书上所说的特异功能人士所拥有的意念力?”
“天!你太聪明了!一点就通!”史春波大叹。
“别忘了我是一位作家,”金波说,“我常常在网上查阅关于特异功能的资料。我还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你认为那天在海边饭桌上是有人用意念力催动盘子碟子飞舞了起来。”
史春波更惊奇,原来不至一个人想到了这点。本来史春波还由于没有足够的证据不敢把他猜测的这点说出,但另有人也这么想,就没有什么不敢说了。
“金作家!你也这么认为?”史春波问。
“嗯。”金波说,“当时并没这么想,回来后这么想的。盘子飞舞那件事太神奇太震撼了,我在飞机上从海南想到成都,终于得到了这么个结论。你知道,我是个作家,一个爱钻牛角尖的人,什么东西想不通就睡不着觉。”
“那……”史春波急问,“你有过意念力移动东西的事吗?我是指这几天。”
“没有。”金波说,“难道你有?我知道了,那天那个保安用枪顶着王金安脑门时,一定是你用意念力让盘子飞舞起来扰乱那个场面的?”
作家虽然聪明,但这次却猜错了。
“哦!”史春波说,“那是王金安自己。详情你和他通电话时问他。我只想知道你和你老婆、妹妹的情况,如果一切都好,我们就说到这儿吧,我还要给别人打电话。”
“我们一切都好。”金波说,“只是……”
“只是什么……”史春波问。
“只是我还有那个感觉,”金波的声音突然压低,甚至颤抖了起来,“我感觉自己家后院里埋着一堆白骨,自从那天在海边有了这个念头后,我一直不能忘记,我多少次试图说服自己那是打过‘赛2’后的偏执念头,说服自己那是胡思乱想,可怎么也驱赶不掉这念头。天!如果有一天我疯了,我一定是被这奇怪的念头折磨疯的!春波,你说我该怎么办?我甚至今天晚上睡不着觉,谁如果深信他家后院里埋着一堆白骨,能睡着觉呢?”
“你为什么不挖一下看看?”史春波问。
“天!现在是晚上,万一挖出一堆白骨,不把我和我家人吓死?”金波说,“万一没挖出,我家里人还不把我送进精神病院?”
“那你就等到明天白天家人都出去后偷偷一个人挖吧。”史春波建议道。
史春波又拨通了北京下岗工人李永富的手机,一接通,就听见语无伦次的乱喊乱叫声:“春波!见鬼了!见鬼了!真他妈见鬼了……”
“小李!”史春波说,“怎么了?你慢慢说,你这么大呼小叫我会以为你像曹兵一样疯了呢?你别吓我!”
“还记得那天我告诉大家我观潮时听见我妈妈说‘永富这孩子到底去海南干什么去了?’的事吗?”李永富声音里充满了恐惧,“没想到我回家跟我妈妈聊天时,她真的说过这句话,是问我爸爸的,我爸爸也记得,还作了证。最可怕的是,我妈妈说这句话的时间都和我当时在海边听到的一致……”李永富的声音从有一点发颤到彻底颤抖,也难怪,谁遇到这么诡异的事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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