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村庄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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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有条河,河面很宽,清清的水散雅、透澈,漾漾的波静美、婉柔,倒影着蓝色的天,白色的云,似纱裙卷影;闪跃着光点烁烁,如金鳞浴水。
没有桥,却有一条蓬船。
船在对岸,船头坐着一名女子,披散着蓝色长发,上身得体绿纱,穿着长身百褶裙,垂首深思。
“翠翠,快些把船给哥哥渡过来。”牵着瘦马沿河走着的徐浪大喊着,挥舞着双手,一脸兴奋。
女子转过脸,微微一顿后站起,向后看看,笑一下。
一笑百媚生!
“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哦。”虽然很远看不太清,但徐浪还是心神为之一震,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歌来,哪知,对面女子再次一顿后,又是一笑,居然对唱起来……
“诶——哥哥从哪来诶!”
“哟……浪子哥哥哟,天呀天上寻亲妹妹来,可怜马儿哟,跑哟跑哟跑瘦瘦也。”跟中国人比山歌,小样儿,徐浪可是见多识广的浪子,哪个风情的少数民族没见过?也不管那么多,脑海翻腾湘西对歌、陕西信天游、江西茶歌的影子,随口就是一句大杂烩过去。
“对面的,要过河,得给我一首完整的歌!”女子大声说。
听到这话,徐浪本想一首‘对面的姑娘看过来’唱过去,但思索几秒后,忽然想到了橄榄树,于是稍微改一下,改成亲妹妹。
徐浪慢慢地坐下,深情地唱起来:“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
流浪远方流浪
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
为了山间清流的小溪
为了宽阔的草原
流浪远方流浪
还有还有
为了梦中的亲妹妹亲妹妹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的故乡在远方

“你等等!”女子像河上掠过的鸿燕一般,解缆,起篙,摇橹,动作一气呵成。
“妹妹慢慢摇,哥哥等着!”徐浪心里很是舒坦,看来,即便是异世,也有纯美的大山江河风俗呢!一声兴起,一声兴起,徐浪高声唱起了信天游……
“那位,上来吧?”船靠了岸,女子换篙撑住,爽朗的声音唤徐浪。
“什么那位,我是徐浪!”
“那徐浪,快些上来,撑住船可累呢!”
“换我吧!”徐浪赶马上船,走向船尾。
“你也会!”女子俏媚的眼睛圆睁起来,很快大笑起来,“外地人可怕水呢!”
“我都说我天上来,要是怕水,下雨天我不淹死在乌云里了。”徐浪硬是去拿过篙,然而那女子抓得很稳,“啊……”,惊呼一声,女子竟随着那一扯,整个身子奔了过去。
“可别掉水里了!”徐浪丢下剑,一手扶住女子的腰,咦!完全没有骨头一般呢!徐浪只是微微愣了一下,另一手抓起篙,提起,轻敲一下岸边。
“快些松开,被人看见可不好!”
“好像四周没人呢!”
徐浪松开手,调整一下姿势,划着橹,看着女子说。
“嗨,看不出你还真会摇船呢!”女子整理一下衣裳,脸上漾起动人的酒窝。
“我小时候就是靠打渔才活下来的。”
“难道你也是纯水族人?”
“纯水族?”
“你能听得到水的歌唱吗?”女子忽然盯着徐浪的眼睛,惊喜地问。
徐浪听得云里雾里,摇摇头。
“那你懂得水什么时候最快乐么?”女子又问,眼睛睁得大又圆。
“自然是流动时!”
“你怎么知道?”
“啊呵呵,这问题很愚笨的。你过来!”
“呃,做什么呢?”
“我们一人划一根橹,然后都不要说话,一起听水流动的声音。”
两个身子靠在船尾,噜噜的划水声,哗哗的水荡起声,一直响到了岸边。
“我听到了水在欢笑呢?你听到了什么?”船靠岸了,女子欢快地问。
“听到你均匀的呼吸声,很幽静很美。”
“呃!”
“美丽的女士,多谢你的过渡!”说完,徐浪牵马上岸。
“徐浪,你等等我!”那女子把缆绳绑好在木桩上,追了上来。
“小姐,虽然你很美丽,但是你也知道我在赶路,可没时间在草丛里甜蜜。”徐浪回头,没好气地说,“再说,作为一个过渡着,你可不能擅离职守。”
“什么嘛!我要带你去见我们族长和女巫!”
“什么嘛!你这是狐妖族!专骗男人。还是食人族?”
“什么嘛!我们昨夜占卜了,女巫说今天有异人前来,而我,就是派出来迎接的水之法师水米拉•蓝琪。”
“蓝琪女士,我得赶路,可没时间!”推开她,徐浪不想搭理,虽然这女子长得很漂亮水灵,还有一头水一般动人的蓝发,但是赶了那么多天的路的徐浪只想一口气跑完这趟任务,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我不管,反正你得跟我走!”蓝琪似乎来气了,硬是扯住徐浪的马绳。
“我跟你走,你做我的马夫!”徐浪眼睛闪过一丝狡猾,打算让她知难而退。
“什么!”蓝琪果然怒了,甩开手,瞪着徐浪。
“我说,你做我的马夫,我就跟你走。”
“给我!”蓝琪忽然气咻咻地从徐浪手中躲过马鞭,接着说,“跟我跑。”
“跑!”心里还有点窃喜的徐浪一惊,蓝琪却已跨上马背,忽的一下跑了。
“强盗,你给我站住!”
“来啊,来啊,来追我啊!”
“我追你个香蕉疤瘌。”几万河珠啊!徐浪大骂着,飞也似地追上去。
就是体能惊人的徐浪,经过这一跑后,也再也没有力气了。在一个大瀑布下的草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真是奇怪呢?平常瀑布外都有人守护的!”在瀑布下的水潭边挽起百褶裙的蓝琪嘀咕一声,洗了一把脸,回头,问,“徐浪,要喝水么?”
“不,不,我得喘一喘。”徐浪站起来,不停地走着,以免肌肉在剧烈运动后收缩。
“那你歇息下,我去告诉族长。”蓝琪上了岸,说。
“你村子在哪里?”
“偌,瀑布后面!”蓝琪指一下瀑布。
“怎么进去?”
“旁边有石门呢!我先走了。”
“等等,这里有人会来不?”徐浪连忙叫住蓝琪,看一眼马背上的河珠,他可没力气再抗了。
“没有人来这的,最近的村子也隔了几百里呢!”
“那等等我!”
“我可不愿等你这蜗牛。”蓝琪说着,欢快地小跑起来,百褶裙云朵一般飘忽。
徐浪摇着头,慢慢跟了过去。
瀑布旁边的岩石上果然有个石门,石门在蓝琪莫名其妙地打开后,居然有淡淡的光从洞里射出。蓝琪折身进入,等到徐浪进去了,蓝琪已从另一边走出去了。
但是,进入洞里的徐浪眉头一皱,闻到一股很不舒服的气息,从未闻过的,但又有点熟悉。
“不会真是食人族?”徐浪一惊,顿住脚步,但很快又自个儿笑起来,“要是吃人可以长得那么漂亮,估计地球早没人了。”
“徐浪,快进来!”正走着,里面蓝琪声音撕裂般地叫他。
“什么?”徐浪一惊,快步走出洞。
一股血腥迎面扑来,徐浪胃里一阵翻滚,再也抑制不住地呕吐。
很多月季花的世外桃源一般的村子,但花儿都被无情的践踏了,无数血肉模糊的尸体躺在上面;到处有着水的声音,却似乎在哭泣,看不见水在那里,似乎就在身边流动。一些像小船一般的房子很整齐得建在一起,却有很多都已倒塌,就像台风席卷的海面,垃圾,泡沫……
“快来啊——!”蓝琪力竭长嘶,手里抱着一个头发不知道多长的老人。
“为什么?为什么?”徐浪喃喃自问,第一次见到那么多死者,他感觉大脑都空白了。
“快来啊……求你了!”蓝琪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啊?是谁?是什么人啊?”徐浪踉跄地奔过去,短短的十余米竟然摔倒了几次,他满脸地惊恐与不知名的愤怒。
“孩子!孩子!”一个很低很遥远的声音把他近乎发疯的大脑拉回来,徐浪一怔,缓缓地伏下身子,握住那只艰难伸起来的手,颤抖着,连目光也颤抖着望着老人平静得似乎死去的脸,再也说不出话来。
“孩子,孩子,击碎它吧,水赐予你清醒,她的声音将告诉你,怎么去寻找,怎么去面对!”老人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奇异的小水球,颤抖地递过来。
“告诉我,是些什么人?”接过小水球,徐浪一手紧紧握住老人,眼睛在不知觉中湿润,他的声音很平静,但似乎包含着即将喷发力量。是无法容忍的怒火。
“没有,没有敌人,敌人是看不见的——”老人的手忽然加紧了力气,猛地,一下消散,手垂落,眼睛却没有合上。
手从老人额头抚下,徐浪无声地站起,也扶起哭泣地蓝琪,淡淡地说:“按在你们的风俗,让灵魂安息吧!”
……
水球破碎在岩石上!遥远飘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从远方到来的朋友,你是我们村子最和煦的晨风,即便我们不认识你的名字,看不见你的样子,但是我们能够感受你微笑的脸,热情的歌。
只是,很抱歉,我们已没有时间迎接你了。
敌人来了,他们早该来的,他们愚蠢的认为这个世界是有限的,他们想要统治,想要占有,像地狱深渊一般开始吞噬。
他们要让我们投降,可笑啊,水赐予我们清醒,理智已告诉我们对错。即使身体被撕裂,灵魂被幻灭,我们也不会放弃纯水族的高洁,我们正视着他们丑陋的脸,嘲笑他们自负的眼睛,鄙视他们邪恶的心理。
他们开始后退,开始愤怒,开始疯狂。
哈哈,这群喋血的恶魔,他们在害怕的,在失去理智,在丧失灵魂的。
是的,我们是死了,纯水族也许就这样没有了,水是多么可怕的东西,它来自天空,存在大地,积累在海洋里,无穷无尽的。敌人就怕了无尽,就像一个强者接近了神,就怕了神的无限强大存在一般。
朋友,有限的,贪婪者会疯狂的抢夺,无限的,就会毫不在乎地给予。这个逻辑,你是否懂得呢?
你是懂得的,你一定懂得。
所以,我们把水最后的力量给了你,你要去发现,去了解。
在这里,敌人的手已经扣住了我们的喉咙,我们只能给你最后的指引了——
记住神的样子,他在灵魂的深处,在太阳的光线里,在大地的土壤里,在火焰的温度里,在空风的潇洒中,在流水的声音中,在雪花的独白中,在我们的心中,就如我们在他的心中,他看见了我们,就如我们也看见了他。
记住真正的力量,清醒,热情,思想,结实,微笑,明亮……“
声音忽然停止了,徐浪不知道这是不是完整的,就像身边的蓝琪不知道这一切怎么发生与结束的。
“蓝琪,我们走!”
徐浪拉住蓝琪的手,霍然转过身子。
洞的另一边,有着光亮,两人行走在昏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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