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儿如钩，静静地挂在冷冷的夜空。
屋子里，如心屈起膝盖，面容有些苍白，却淡静镇定。那夺人的美丽和气质即使在这种虚弱的时候依然从骨子里散发出来。
杀寒瞪着她，屏息的等着她的反应。
甚至，他有些怕。
怕她会再也无法正眼看她，怕她会愤怒之下消失在他的眼前。
“杀寒……也就是说，你是杀手网的人？”如心想要更确定一点。
“是。”
“那么，你说自己是为了报仇，到天刹是为了找若娇鸾，都是骗雪的，”她神色沉静，“你真正的目的是来杀我的。”
语气并不是疑问，如心从破月那里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她和杀手网的仇恨并没有了结。
“如果是那样……”
如心听着他。
“你会恨我吗？”
她闭了闭眼睛。
杀手网，这个组织杀害她的亲生母亲，又害了爹，那个宠她爱她胜过亲生父亲的人，这些，还不够，还要连她一并除去吗？
她想要抑制自己渐渐愤怒的气息，比起未曾谋面的娘，更令她痛苦的是爹那样狂傲霸气却对她关怀呵护的人竟然死在了杀手王的算计下！
“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
杀寒望着她逐渐转冷的双眸，唇边漾起一抹苦笑。
“我，杀不了你。”
“……”
“有几百个机会，我可以让你服下杀手网特制的毒药，”他没有再直视她，“可是，我做不到。”
晕黄的烛光将他的影子斜斜映在地上。
“我爹……”她已不想听其他，“到底是怎样被杀害的？”
血液开始凝固，杀寒终于明白，自己的噩梦其实从来都没有终结。
“义父与他决战时，我奉命从背后一刀贯入——心口。”
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没有杀气，不会让人防备，可是，被利用的话，在关键的一瞬，足以致命。
如心发间的丝带无风却扬起，火光摇曳，她的心冰冷而痛苦。
杀寒将从不离身的剑递到她手里。
“如果想要报仇，就动手吧。死在你手里，我不恨，亦可以让你不再痛苦。”
如心握住剑。
慢慢举起，幽幽的寒光对准了杀寒的心脏。
杀寒贪婪的注视着她。纵然是她愤怒想要杀他的这一刻，她的眼波依然是如此的清澈，面颊依然是那样美丽的如梦如幻。
剑气扑面而来，杀寒直直的坐着，没有一丝颤动，在剑扬起刺向他的那一刻，他的双眼合上。
动作，却在剑尖贴住那灰色的布衣时止住。
杀寒微惊的睁开眼看她。
“杀了你，也无法换回我爹。”而如果他不死，她追查杀手网的线索似乎又明朗了些。
他的体内突然有疼痛和浓浓的倦意在蔓延。
是毒，无色无味亦无形的毒。应该是在她挥剑的时刻散出的。
如心凝视她：“我下了毒。”
他苦涩地只是微微一笑。
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而她，毕竟是一代祭司教出来的治愈师啊，救人害人亦是在弹指间。
“不愿用剑，是怕脏了你的手吧……”他的力气在流失，“可以等到我死去再离开吗？”
“你不会死。”如心叹息，“我会在你昏迷的时候回天刹。”
“那里很危险……”
如心皱眉：“我不可以让你们的人在那里伤害到雪。”
杀寒挣扎着，面色苍白如纸，他视线模糊的看着她即将离去的背影，双目中是沉沉的痛苦。
“不要回去……危险……”
此时的天刹周围一定遍布了杀手网的人。她这一回去，恐怕……
可是，他，终究还是留不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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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安城的夜晚依然是繁华无比，灯火通明。
如心一个人在街上走着，有些茫然，她现在应该回天刹吗？回去了，若雪还会生气吗？她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去想了，心里好乱……
出神间，走到了一处人烟稀疏，辟静而较为黑暗的街巷。
黑暗的气息在这里涌动如河流般靠近。
在如心警觉的同时，四名穿着黑色布衣的人已经将她围住。
“明心宫主，请移步随我们回去见主上。”
主上，这种称呼……他们应该是杀手网的人，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找到这里。
气氛凝重而紧张，如心的不作声让这四十人作好了动手的准备。
白衣摹然间飘动，掌力并未触碰到其中那名黑衣人，却已然封住了他的行动，如中招般，四人中已有一人倒下。
这便是幻柔掌最难得的精髓之一——招未到，即可通过功力的操控封其筋脉。
刺眼的火光迸开！
闪电般狠而飞快，杀手中的一名女子居然用了霹雳弹，猝不及防下，如心的眼睛在强光下被灼伤。
阴暗的气息向她靠近。
眼前一片黑暗。
就在那只手即将抓住如心的一刹那，一道凌厉的气流，如破空而来的剑般，划断了杀手的手臂。
浓浓的腥气从她的断臂处喷涌而出。
她转身想要看个究竟，却诧异的看到了其余几人身首异处的倒在了地上！
总共六截。
拦腰截断。
鲜血奔涌而出，浸染了这小小巷子里的石路。
恐惧让她迈不开步子，那莫名诡异的气息好象是妖魔在肆虐般让她窒息。平生第一次，这名杀人如麻的杀手感到了比主上还要令人胆寒的气息。
就在那另一道裂空而来的气流要将她也拦腰截断时，一旁的如心突然出声：“不要！”
那气息好象受到控制般，消散无踪。
如心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得到周围弥漫的血腥和那熟悉的气息，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
“又是你……”
一个黑衣飘动，邪笑如妖魅般的男子从漆黑中走出。
仿佛是深邃夜色中一抹会发光的黑芒！
黑暗却震摄人心的黑芒！
邪肆的笑恍惚让这巷子幽亮了起来。
“心儿，你这么快就发现我了，是一直在想我吗？”
方才，他从武王府出来，走到这附近，就感觉到了那熟悉的灵力忽强忽弱的在不远处摇曳。
那一刻，他只想立刻去确定，到底是不是她！而当他看到四名杀手在围攻她的时候，他只想救出她，就算是要报复，也只能是让他自己动手，决对不能让她被别人带走。
他、要、俘、获、她！
走到她身边，她白衣轻扬，清澈的双眸因被刺伤而颤抖的紧闭。
如心的脸上拂上了他的气息。
“你为什么会来？”
“来看你这副狼狈的样子。”
千噬故意挖苦她，已经走投无路了，他救了她，她还是这样冷冷地让他不爽。
如心无声叹息：“已经看到了，你可以走了。”她现在这个样子，确实很狼狈。
“你……”千噬恼怒的皱眉，在怒意的驱使下，一扬手，旁边的最后一名杀手也倒下，胸前是一个巨大的空洞。
如心看不见，却觉察到了生命的消逝。
浓得让她难过的血腥气使她本就虚弱的身体开始抑制不住的呕吐。
一只手摸到了小巷的墙壁，苍白着脸蜷缩着呕吐，凄凉而单薄。
她，就是个祸害。
因为她，让雪变得那样痛苦；因为她，让奶娘死去；因为她，已经死了多少人……
千噬看着她，心仿佛被刀剑翻搅着般疼痛，他弯下身，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笨女人！”他疼惜的箍住了她的头，“为什么要装成坚强镇定的样子？依赖我，有那么难吗？”
他的语气让如心的睫毛突然濡湿，心里坚硬的盔甲好象破了一个洞，滚烫的液体翻涌着流淌了出去。
她想要挣出他的怀抱，低着头不让他看到她慌乱的样子。
千噬的手却固执的紧搂住她，唇吻上了她的泪珠，吻进了他的嘴里。
语气变得温柔而不再戏谑：“心儿，在我怀里尽情的哭吧。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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