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宫墙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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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走,那边走,且饮金樽酒,那边走,这边走,莫折宫墙柳……”一个步履蹒跚的老者,衣服上全是褶子,他正走在黄金城最繁华的东城区。{吞噬
自从夏卡铁骑四出之后,黄金城加强了城内的制按维护,谁都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胆敢在闹市的街道中,这么大声的唱一些不符合主旋律的歌子。
可是这个老人就是唱了。
他不仅唱了,而且他还真的是手握一壶老酒,酒气熏天,肆无忌惮。
街角巷尾的卫士们,他们看着这个老人走过,却没有上前喝斥阻止。
因为,他们都认识这个老者,还在不到一年之前,这个老者还位极人臣,高句帝国中枢。
他,就是相国府的陈阁老,有着三朝元老,国之柱石之称的陈子康。
半年多前,陈子康因为儿子陈默使用衰老术的事情身受连累,又在朝堂之上拼死抵抗夏卡大帝征服四野的意愿,说什么“天呈异像,民不聊生”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语,被一向仁和的夏卡大帝直接打入了天牢。
没想到,不过十数日,陈默在稚统领亲率的刃部的刑讯逼供下,竟然极其惨烈的死去。
消息传来,天牢中的陈子康心痛白发人送黑发人,竟然疯了。
刃部在周密的考察之后,确认陈子康确实是疯了。
这种情形下,夏卡大帝才下诏释放他回家,但也剥夺了他所有的职位,包括侯爵的爵位。
一代名相,三朝元老,就这样回到了陈府,独自面对着满院经过衰老术之后的死气沉沉。
夏卡大帝的仁慈,就是如此。
从此之后。
靠着些昔日学生的救济,靠着焱太子私底下地保护,陈子康日日沉醉在酒杯中,真个是但愿长醉不愿醒。
稚统领的刃部,还有夏嬷嬷手中的影人,这两个习惯在黑暗中行走的高效率部门,早就把陈子康的一举一动清清楚楚的汇报给了夏卡大帝。
包括焱太子的那些举动。
也许是为了给未来地夏卡大帝留下一个仁厚的名声,也许是现在夏卡大帝还顾念了几分昔日师徒之间地情谊。
总之,夏卡大帝没有任何表示。
看上去,竟然是默许了陈子康在京城的游荡,默认了这个老人在酒后的胡言乱语可以存在。
陈子康疯以前,是一个才高八斗,出口成章的老者。
没想到,疯了以后。
却变成了一个酒鬼,只不过,这个酒鬼在酒醉之后,心里却又有些明白,经常在大街上胡乱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轶闻。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了他的胡言乱语,胆大的听众觉得没啥新鲜地,胆小的好事者却还是在害怕着宫里那位大帝的铁血。
所以,现在,基本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边走边唱了。
陈子康一路蹒跚着。
向着空空荡荡的陈府走去。
昔日金字招牌的门匾已经被摘下,鲜衣怒马车水马龙的门前也是杂草丛生。
老人走在门前的青苔上,一个不小心,眼看着就失去了平衡,但是,他并没有倒下。
因为,门楣的阴影中,伸出了一只洁白如玉的手。
稳稳当当的扶住了老人地身躯。
陈子康抬起混浊的双眼,透过几颗干黄的眼屎,看了看阴影下的那个男人,然后一言不发,晃晃悠悠的向台阶上迈步。
那男子也学着陈子康的模样一言不发。
走在阳光下的阴影里。
他走路的姿势很好看。
就像一只轻柔迈步地猫,脚底下准确的错过了陈府已经显得荒芜的土地上。
那些大大小小胡乱散布着的不干净的东西。
陈府地回廊里面,那一块假山石下面地泉水已经枯竭,当初,石正曾经和阿尔忒弥丝在这里两手相握。
现在,这里摆放着一把木头的太师椅子,日晒雨淋,那椅子上考究地花纹都变得残缺了。
陈子康就坐在那个椅子上,一言不发。
跟随进来的那个男子,他还是选择了站在房檐的阴影之下。
阳光照不到他的面容,他一身漆黑的衣服,只在露出肌肤的地方,隐隐反射出一种温润的白色。
当陈子康手里酒壶中的酒一滴不剩,老头抬着头仰着脖子,拼命还想从里面滴答一滴出来,这时候,阴影下的男子默默地走了出来,递过来一个盛满老酒的酒壶,顺手取走了那个空荡荡的瓶子。
在阳光下,现在我们可以看清,那男子就是石正。

石正渡过了怒河,带着那粒细沙的记忆,首先潜入了黄金城的地下宫殿。
没想到,宫殿里面,除了那些个破碎的水晶球碎片,竟然没有镰刀和小跟班的任何痕迹。
他没有想去惊动阿尔忒弥丝,只是到临王府走了一遭。
找到了那个曾经把他故意认作史家三少爷的朱公,才得到了些语焉不详的信息。
按照尖嗓门的朱公介绍,前些日子,黄金城确实出现了一个神秘的杀手,专门屠杀黑暗生物。
那个杀手据说下手极其毒辣,通常是一根手指就结束一具骨头架子原本漫长的生命。
后来,听说在梦一场酒吧曾经有一场大战,从那天起,就再没了杀手的消息。
“如果,您要想了解具体的事情,您可以去陈相府。
那个老家伙虽说是疯了,但酷爱喝酒的他据说当时就在梦一场,而且,听说如果真的喝醉了,老东西的,反而会记起来很多事情。”
朱公献媚一样的对石正说。
对于石正能够不计当日的前嫌,只字不提往事,朱公心知肚明,这可是他前世烧了高香才求来的福报。
要知道,这个看上去水嫩得出奇的小后生,恐怕是比那个杀手还恐怖的存在呢!所以尽管朱公看着石正实在眼馋,尽管在城南最有名的拳衣坊里面,四大头牌兔儿爷加在一起,好像都比不上眼前这个小后生水灵,但朱公还是诚惶诚恐的把这个少爷送出了十三个台阶的府门。
石正,就是这样又回到了黄金城中,他最熟悉的陈相府,等待着陈老相爷酒后吐真言的那一刻。
“古人说,千古是非心,一夕渔樵话。
真是他***一字不差!”陈子康开始说话了。
他一张嘴,前半段文质彬彬,后面却是市井俚语,让石正觉得好生奇怪。
但石正还是一言不发,静静地等待在阴影中。
就好像黄金城那些高大的黑色建筑,对石正有一种天性上的启迪,让他能够想起自己最重要的身份,一名存在于黑暗深处的刺客。
“帝王霸业,宏图大志,白马轻裘,功名利禄,到头来哪一样不是他娘的一场空!夏卡一世何等伟人,老东西的一生挖了多少的坟墓,挖出了整整一个夏卡帝国的学识渊博,就是不知道他当时怕不怕,在以后他的坟墓,也被人挖个千疮百孔。”
陈子康喝一口酒,就高声咒骂几句,从夏卡一世开始,到现今的夏卡大帝,每一段夏卡大帝的历史他都能倒背如流,但每一段历史都被他重新演绎,正史成了裹脚布,陈老相爷宜张酒气熏天的嘴,却在上面画龙点睛。
“黄金城最大的秘密是什么?不是别的,就是这个鸟名字!黄金城黄金城,却哪里有丝毫黄金的影子?恩波利那个老杂种,偏偏说这里富贵逼人,自有什么黄金的尊贵。
哪里是什么尊贵,都是一肚子坏水,一肚子男盗女娼!”石正听到这里,接口说道:“恩波利,最后是进了藏书阁的。”
“别提藏书阁,藏书阁是天底下最他妈肮脏的地方。
一个个好端端的孩子,被送进那个道貌岸然的地方,哪一个是干干净净得出来的?恩波利的三大弟子,呸,狗屁三大弟子,那就是三个小杂种!什么三大书院,全是藏污纳垢的,都是为叫夏卡的那一家人粉饰功德的婊子养的。
他们还不如隐族那些烂女人,至少解开裤裆,她们正大光明的用皮肉挣钱。”
说起藏书阁,陈子康立即想起了他的儿子,他脸上老泪纵横,第一次回头看了一眼石正:“小兄弟,我和你说,都说这天下是夏卡那一家人的,但有谁知道,夏卡那一家人,又哪里把天下当过自己家的?夏卡一世的贼老爹,靠吃人肉起家,到了今天,这一家人的兽性依然不改。
天下,哈哈,天下,恐怕还不如黄金城高高的宫墙外,那一片随风飘逝的弱柳!”石正从来没有经历过父子之间的感情,他只有一个不知所踪的行吟叔叔,如今,那个叔叔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在世上。
听到陈子康骂骂咧咧的说起丧子之痛,他的心里,也有了些隐约的疼痛。
“这天下他们既不放在眼里,为何又要顾及这黄金城中人的性命安危,为何又要叫木秀林出头,去除掉那只谋杀骷髅们的乌鸦?”终于,石正还是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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