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雪园与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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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牵着手,拾阶而上踏进雪园。
园中满眼雕栏玉砌、处处精细雅致:金瓦青砖,异香盈风;初进佳木苍翠,转眼碧水潋滟。
导游小姐站在水边的一块大石上,清清嗓子开口道:“同学们知道这个园子为什么叫雪园吗……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浙江是不靠海的——一个叫南顿的国家连接着浙江省和日本的最南端。可是在某一天的某个瞬间,南顿忽然消失了。”
“消失?不会是被百慕大三角吸走了吧!”“嚼蛆……哪个年代?我们历史书上怎么没写?”众人嚣张地拆台。
导游小姐并未受影响,压低声音继续说道:“传说南顿是受到了很厉害的诅咒,所以最后整个国家都沉到海里了。要不然你们看看地图,怎么沿海的陆地像被人撕开的一样!至于历史嘛……古人哪有那么厉害的记录技术,总有偏差……哎呀听我说重点啦!这雪园是南顿最后一任君主玄坤大帝为他最宠爱的叶妃建的……”
“喂,你以为板块移动像撕烧饼那么容易啊?”“他不在自己家里建,干嘛跑到我们国家建?”“这你就不懂了!人家不是知道自己国家要沉掉嘛,当然要建到安全的地方咯!”众人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继续拆台。
导游小姐终于气红了脸:“这座园子不是玄坤大帝建的雪园,是本地人根据史料建成的!大家不要纠缠那个嘛……听我讲传说啦!这叶妃闺名回雪,是一个将军的女儿,长得倾国倾城、艳绝人寰,可惜却是个命带刹星的女人,注定要顺应了那诅咒灭掉南顿。本来只要一刀杀了她就没事了,偏偏那玄坤大帝不忍心,甘愿引得天怒人怨,拿整个国家陪葬也不舍得杀他的美人。”
虽然剧情庸俗,我们还是有点入戏,忙问道:“那最后皇帝和叶回雪死了吗?”
“不知道啊……可能搬进中国,可能逃去日本,也可能沉入大海了吧。”导游摇头叹息。
“切……”大家只觉被这胡言乱语的导游**了,愤愤然各自散去。
我笑着问陈亚瑞:“哎,如果你是玄坤帝,你会杀了叶回雪吗?”
“不会,”他倒不假思索。
我正要感动,他接着说道:“那男人是垃圾……要是我,女人和天下,我都保得住。”
“恶……你杀了我吧……”我翻了他一眼,“对了,你准备报北大么?听说他们招生办的人已经主动找你了?”
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转头四顾后松开我的手:“等我一下,就待在树荫底下别动。”
“啊?”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跑了。
看着他渐渐隐在绿烟中的背影,我郁闷地想起:再过一个月,我就要跟陈亚瑞分隔两地了。人家入江直树那么个天才都可以为了相园琴子放弃名牌大学;陈亚瑞这个冷血无情的家伙绝对是想都不会想的……唉唉,我的初次恋情不会只有一个月这么短吧……
就在我四周的黑线越挂越多,快把我埋掉的时候,陈亚瑞汗淋淋地跑回来了,手里还抓着两支棒冰:“哎呀热死了!快吃吧,都要化了。”
我接过棒冰,抽出纸巾替他擦汗,同时自我安慰地想道:算了算了,日后金风玉露一相逢,便也胜却单调的朝朝暮暮了!
他没料到我还有如此温柔体贴的一面,忽然感动地握住我的手,神情无比认真道:“你,愿意为我擦一辈子的汗吗?”
我吐血:“你要当民工啊?!居然要流一辈子的汗……”
“我就知道跟你这个女人是没有浪漫可言的……”他咬了口棒冰,嘴里含糊道,“……一起去北京吧。”
我恼火:“拜托,我才考了几分?挤破脑袋也进不了北大啊。”
“你白痴啊!北京又不是只有北大!我已经帮你查了北京很多大学的信息,你回去好好看看。只要一起在北京,我们不就是坐上了开往春天的地铁了么……”他挤眉弄眼。
我立刻茅塞顿开转怒为喜……他佯装无奈地摇摇头,又“噢”了一声,几口啃掉棒冰,埋头在背包里翻找起来。
半晌,翻出一个比拳头略大的锦盒。
我伸手接过,还挺重:“是什么啊?”
“刚刚买冰棍的时候,看见这个蛮别致的……喏,就当作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吧!”他接过我的棒冰,继续啃起来。
我拆开盒子:是鎏金掐丝珐琅凤杯!我在博物馆见过真品;这虽是仿制品,却也线条流畅,气派不凡——一只通体鎏金的凤凰口衔如意环匍匐于地,身背敞口,脚爪蜷缩于身下,柔美华丽,却又霸气……狰狞!
“店主说,当年叶妃曾手捧鎏金凤杯站在城楼上,竟然引来成群的凤凰。玄坤帝觉得乱吉祥的,就对叶妃宠爱得要死,还想立她为后呢。”他咬着棒冰。
我笑道:“亏他们想得出来……这要多少钱?”
“两千块。”
我晕厥:“你疯啦?!两千人民币?你确定不是南顿币?”
他轻笑:“朕特意买给爱妃的,喜不喜欢?”
“你个败家子……人家是破国,你老爹是要破产啦!走走走,我们去退了它!”

“干嘛?店主说这杯子是真材实料哎……”
“走啦!罗嗦……”
他满脸不情愿,嘴里还嘀咕着说我不解风情。
我们牵着手,在斑斑光影中拂柳前行,寻找了半天,却不见他说的小店。
“你那么高的分数是怎么考到的啊?这种智商……考试的时候是鬼上身吧?”我靠在假山石上抿嘴嘲弄他。
他更是不明所以,搔搔脑袋,原地转了一圈:“邪门了……哎算了算了,这是天意,叫你收下这杯子。不要烦了啊乖……”
“乖”是陈亚瑞的口头禅,对我却像一句咒语,屡试不爽。看来他是打定主意把这杯子送给我了,竟然编这种烂借口。
我乐陶陶地收起凤杯:“好吧,反正陈大少有的是钱。”
“就是,哪天我高兴也给你盖个园子,”他挤眉弄眼,又骤然正色道,“我把这杯子交到你手里了。你可要抓牢咯。”
这辈子……
我真真切切地听到他故意把音发成了第四声,竟感动到傻呆呆地望着那杯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熏风微来,我恍恍惚惚一抬头,他的唇就落了下来。
柳枝轻拂着我的额头,与他的吻一样的柔和,快将我化在这片阳光里了。我闭上眼飘飘忽忽的想:这就是我喜欢了三年的男生……
第一次见面,他帮我搬桌子,结果把我的小腿撞青了。
后来,他考第一,我考第二,我们就成了同桌。
于是,我很努力地学习,因为不想离开那个座位。
三年里,我做过九个关于他的梦,再美好也不及此时……
许久,他放开我,抬头调整呼吸。
我灼烧着脸轻声道:“我爬到假山上去,你在底下帮我拍几张照吧。”
“嗯,注意脚下。”
我点头,拎着提包弯腰进入石洞。假山里由怪石砌出了层层陡峭的阶梯和叠叠蜿蜒幽深的通道。我扶着湿滑的石壁攀上台阶,却尽遇死路;转回头仿佛又不是原处。
我不禁焦躁又恼火:这么小的假山也有名堂!
“姚玥……”他的声音透过石壁传进来,“怎么了?出不来了?”
“嗯……好像……”好像有点邪门。
“你在原地不要动,我进来找你。”
我正要答应,眼角忽然瞥到一丝光亮,于是三两步便爬了出来,靠在山壁上吐了口气:“我出来了。”
没回答。
“哎!陈亚瑞!你不会闷死在里面了吧?”我疑惑地往山洞里探头张望,又立刻退出来: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真的,真的有点不对……
人全没了!
偌大的雪园里空空如也,游客都不见了。
“……可出来了。”
我循声回头:说话的是一个瓷娃娃般的初中生,头上还弄了两个非常卡瓦伊的小揪揪。
我轻声问道:“小妹妹,我问你,是不是旅行团都出了园子了?”
“什么旅行团啊?”
“那个,中青旅行团。”
“小姐……你在说什么啊?暖月听不懂……”这小姑娘的脑筋不太好的说……
看来雪园已经关门了!
我急得大叫:“现在到底几点啊?他们居然已经走了!亚瑞……我们过点了!完蛋了啦!”
一个踉跄,我差点摔倒。
等……等等……
我,我这穿的是什么啊?!!!丝丝缕缕,飘来荡去,一层一层,花红柳绿的!咦咦,我的头上怎么还叮当作响?!
“小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唬暖月啊!”女孩的哭腔都出来了。
那小丫头也穿得怪模怪样!一开始没发觉,还以为她在拍化妆照呢。我头脑发胀,舌头都僵了:“亚类,亚类!你快书来!”
“青雁、皎鱼!你们快来!”小姑娘也在叫人。
于是我面前立刻又出现了两个古装妹妹——我的救兵却没到。
有点头晕……我想想,我滞留在假山里的时间不会超过5分钟。难道所有人合起来耍我?
我知道了,事情是这样的:我钻进假山,半天都出不来,又急又缺氧,然后就晕在里面了。
现在,姚玥同学一定正在去医院急救的路上——说不定还是在陈亚瑞同学的臂弯里呢。
所以,这一切只是梦境。
可是,会不会这就是死亡?那个世界的人拼命呼唤我,我却贪恋这里;最后,我的魂魄留在这里了——那边的我就死了!
不对,在假山里闷了一会儿,应该伤不至死吧。
我在原地来回转圈,一会儿蹙眉,一会儿点头,一会儿自语,看得那三个丫头面面相觑。
“小姐莫不是碰着头了吧?”
“怎么办,老夫人要回来了!我们会被打死的!小姐,不要玩了……”
“小姐,我扶你进房休息吧……”这丫头说话间就要来拖我。
“吵死了!”我大叫,“你们离我远一点……再远一点!对,不许过来!”我回头又钻进假山。
世上确有许多事无法用科学解释;说不定这假山真有什么玄机——只要找到正确的路,就能回去了。
我在山洞里钻啊钻啊……
……
哎呀……好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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