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红月祭（下）
王筱莜！？
陶韬和孟姬俍云里雾里地听了半天，直到这里才猛地醒悟过来。难道汝璃一开始就知道罗森所说的什么阿什么拉的就是大家正在担忧的王筱莜？
当——
空气中传来一声沉闷的振荡。陶韬和孟姬俍只觉得胸口一震，痛得发吐，幸亏没有呕血。
只见一个纱裙身影从空中跌落，扑倒在草坪中，正是忒娜。而草坪的四周，从两节断杖中慢慢爬出了几条像是小蛇般的长虫。
哇——
忒娜猛吐一口鲜血。长虫像是受到血气的招引，全都向忒娜的方向涌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迅速俯下，一把抱起了忒娜。正是汝璃。
而罗森正高高扬起他的魔杖，仰天长笑。
“妄想用血杖抵挡魔杖，真是自不量力！小心血夔的反噬，这些小东西可不是好惹的。哈哈哈哈……”
罗森一边狂笑，一边拿魔杖朝天空一指。
一道黑光从天顶传来，直袭魔杖尖顶。
“无边的黑暗，魔之夜蝶，请带他们去你主人的安息之所……”
罗森虔诚地向天祷告，用手在胸前画着十字。
黑气开始扩散，分为几道，四处游走。有两道窜上楼，还有几道直袭陶韬和孟姬俍而来。
汝璃正穷于应付缠身的长虫。
血夔是嗜血之龙，血族驯养的魔兽，被封印在血杖之中，代表着血族最尊贵的地位。但是除去血杖的封印，血夔会反噬主人。忒娜已经被震得受了内伤，汝璃只得抱着忒娜，避开血夔的攻击。正因如此，他也腾不出手去阻止罗森引来的黑气。
魔之夜蝶吗？
汝璃眉头略微一皱。他想起一些往事，但是转瞬又手心应付眼前之事。怎么这么麻烦。
陶韬和孟姬俍被黑气团团围住，只觉得头晕眼花，加上先前被两杖相撞震得胸闷气短，不多时便昏了过去。
汝璃无暇顾及陶韬和孟姬俍。为避黑气侵袭楼上之人，他反身跃上楼去。
楼上笼罩起一圈金光，慢慢扩散到草坪上，极香。是汝璃的结界。
血夔依然在舔食草坪上的血，有几条已经开始朝楼上奔袭而来。幸好是幼虫，否则化身为夔那一刻起，便会掀起真正的血雨腥风。
汝璃飞起一脚，将一条长虫踢下楼去。
“汝璃……”忒娜无力地摊在汝璃怀里。虽然汝璃极少有主动抱自己的时候，但是现在自己受伤，无力彰显风姿，还弄脏了汝璃的衣服，他一定会很生气的。
“我不会弄死它们的。”汝璃面无表情地说。他知道血夔的血与忒娜的血脉是相通的，现在的状况是反噬，血夔既不能死，也不能吸到忒娜的血。这是反噬的僵局。倘若血夔无血可吸，血夔的主人也会缺血而死。这是吸血鬼终身与血纠葛的命运。
“血库……假山……下面……”忒娜虚弱地说。忒娜是想要汝璃把血夔引到血库去吸血。只要血夔喝饱了，迅速封印起来，一切方无大碍。
汝璃不置可否，将忒娜放倒在沙发上，伸手扯过一把光，朝窗下的几条血夔撒去，就像渔父收网般。汝璃扛着这袋虫，直奔假山而去。
“昨天你如何对我，今天我如数还你。”罗森狂笑道。
魔杖引来的黑光，依然可以穿透结界。向黑夜借的黑气，正源源不断地袭向汝璃，拦住他的去路。
汝璃想起大破百僵齐宴阵时，僵尸们漫山遍野追逐罗森的险象。同样是反噬，难道罗森是想在忒娜身上借机寻仇？
“就算你救得了忒娜，也救不了他们几个，哈哈哈哈……”罗森不断划着十字，黑气不断沿魔杖涌入结界中。魔界的黑气，剧毒之物，可以惑乱凡人的心神。
陶韬和孟姬俍的身影已经开始在黑气中溃散，化为离子状的烟雾，沿着魔杖通天之路，不断流失出结界。
“把陶韬的留下。”汝璃放下光袋，眼神变得冰冷。
“我以为汝璃是如何不得了的人物，原来不过如此！”罗森继续狂笑着，指挥剩下的黑气不断涌入二楼。忒娜虚弱地躺在沙发上，焦急地看着陈翔汧的身影不断被离子化，飘出窗外。
噌——
一个银灰色的人影突然窜向天际，一把截住了涌入天际的烟雾。却是汝璃。
能抓住光的人，又怎会抓不住这区区的薄雾呢。
汝璃抓住烟雾，用力向下一扯。一个身影啪地摔在地上，不断呻吟。却是陈翔汧
“你……”罗森一急，怕汝璃伸手来抓自己，急忙催动魔杖，沿着黑气之路化身而去。
“活腻了。”汝璃低声一吼，再度跃起，追着这黑气而去。
被撇下的光袋随着结界的褪散而崩裂。血夔沿着血气，复又袭上二楼。
“红月……降天……神之子……助我……”忒娜从头上取下一个半月形的透明发簪，朝天空高高抛起，口中念念有词。她祭起的，竟是汝璃送给她防身的红月刀。
啊——
血夔已经咬上了忒娜的脖子。仅此一口。下一步，血夔已被拦腰斩为几段。同时，忒娜猛地突出一口黑血。血夔死，黑血失，长老说的是真的。黑血是吸血鬼的命脉。
“妖孽，竟敢盗用圣物，召唤本神！”一个浑厚的男音从天而降，伴着一阵惊雷。忒娜只听到窗户被风刮得嗒嗒作响的声音，除此之外，只听到外边呼呼作吼的风声
“吸血鬼怎配有如此圣物，快说，你是从哪里偷来的？”另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接着忒娜看到半空中出现一老一少两个身影。
少年背后负着雪白的羽翼，身形十分魁梧。老人一袭黑衣，不见羽翼。只见两人身边缠绕着阵阵随风飞舞的薄云。两人缓缓飘下，站在草坪上。
少年作势要去踩踏血夔，忒娜忍痛从沙发上站起，一声惊呼：“不要……”
却发现少年猛地收回脚。他看到了地上躺着的那个人。少年有些难以置信地仔细看了几眼，突然俯身抱起地上的陈翔汧，仔细端详起来。
不，他是男的，不是缇拉。可是这样貌，跟缇拉真的好像！
“你下来，我有话问你。”少年对楼上的忒娜说。
老人立刻飞上楼，看样子少年是主，他是仆。
但是老人在看到床上躺着的慕容雪时，突然惊呆在那里。
“御雷，怎么回事？”少年见老人迟迟不下来，便在楼下问。顺势几脚踢飞了正要袭上楼的血夔。
“王，你上来看！”老人的声音在颤抖，少年毫不迟疑，抱起陈翔汧，飞身上楼。
“三殿！怎么会？”少年的声音也在颤抖。这个人，神族世代相传的画册上，这副面孔，真是再熟悉不过了。可是三殿不是已经……
“看看！看看！我们御风族久未涉足人世，看看这天下，妖魔横行，人鬼不分，都乱成什么样了？连区区一个吸血鬼，我们也要受她召唤！还有尊贵的皇族，样貌居然任人盗用！”老头情绪激动地说。
“这红月刀你哪儿来的？”少年伸出大手抓住忒娜的胳膊，盯着忒娜的红月刀发簪说。忒娜只觉得手臂上传来一阵刀割般的疼痛。
“……是别人送的……”忒娜被血夔咬伤了脖子，疼痛难耐，急需补血。被这寒气一催，眼睛突然迸发幽绿的磷光，竟朝少年的脖子咬去。
少年猛地将她推倒在地，厉喝道：“神族是何等尊贵，岂容你一个魔女放肆！”
“……血……我要血……”忒娜像毒瘾发作般在地上翻滚，作势扑向少年。
少年反手一挡，正想用手刀劈死这妖孽，不想却被老头拦下。
“王，不可，她现在是红月刀的主人。我们是来帮她的。看在红月刀的面子上……”
“我要血……血库……假山下……”忒娜存留着最后一分意志，说出了血库的所在。她需要血，最后的意志便在一片血腥中涣散。
“喂，你喝够了没有？王问你话！”老头推了推忒娜，忒娜这才迷迷糊糊回过神来，看见自己身在血库，而几只血夔正在狂饮。
“这红月刀，是谁送你的？如此圣物，你又用什么办法让它听你使唤？”少年问。
“汝璃……我不会用……他说只需祭起，便可唤来神族相助……我……”
“汝璃是谁？”少年和老头相视一问。在他们的印象中，没有听说过这个人。可是能驾驭圣物，还能随便赠予魔族中人，只怕不是简单的角色。不过看来这个魔女还不懂红月刀的用法，也是一件好事。红月刀乃上古圣物，只记载于神族的画册中，就连现存的神族都不一定有人会用。他是怎么得到的？难道还有散落的神族没有被发现的吗？
“他是一个律师，我的未婚夫。”忒娜如实以告。关于汝璃，她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甚至汝璃是不是属于魔界，她都无从知晓。她只知道汝璃很强大，性情很冷漠，气质很尊贵，自己喜欢这样的强者。
“那个人又是怎么回事？”少年指着床上的慕容雪问。
“他是汝璃的弟弟。受了伤，在这里疗养。”忒娜心底突然暗叹，为什么这么多问题，一定还会问阿拉贝拉的事，该怎么回答呢？
果然，两人接着问起躺在地上的陈翔汧又是怎么回事。
忒娜详细描述了一遍罗森如何来捣乱，如何带走几个人的事。老少两人将信将疑。
“你认识王筱莜？”少年有些吃惊，“你说她被罗森抓走了？怎么可能？”
老头忙扯了扯少年的袖角，示意他不要多语。
忒娜暗想，怎么这两个人认识王筱莜吗？不知道跟王筱莜是什么关系。对了，他们说是缇拉，跟罗森说的阿拉缇拉差不多。难道他们知道王筱莜的下落？
“红月刀是圣物，愿意跟着你，我们也没有办法，但是请你慎用。”老头叮嘱道。看样子他们要走了。千里迢迢赶来救一个吸血鬼，传出去成何体统。真是有失神格。
“忒娜多谢两位上界前来相助，不知两位……”忒娜贵为血族亲王，就算落魄，还是很看重礼数。只不过她现在恢复了体力，神情举止不免娇羞扭捏，看得两人浑身不自在。
“听好了，乘风而来者，御风之神主。这位就是我们御风族的王，御风珩。我是王的护法神将御雷。”一声惊雷过后，天地间掀起一阵大风，随后二人的身影消失在空中。
忒娜有些失神地望着天顶。月正明，风却早已停息。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道幻影。
刚才的两位，竟是天神御风一族。这红月刀，竟能招来神界的御风族首领。汝璃，比自己想像的还要神秘，还要深不可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接着几道金光划过。忒娜惊喜地发现汝璃抱着陶韬，站在屋内。
“谁来过？”屋子里有不同寻常的风的味道。
“是御风族。多亏他们帮忙呢。汝璃，你的红月刀，真的很好用……”忒娜笑嘻嘻地迎上来，软软地要往汝璃怀里扑，猛地发现陶韬正瞪大双眼盯着她，眼里还有泪光。
“咦？怎么只带回一个？还有一个小朋友呢？”忒娜有些不自然地拨了拨头发。心里一数，罗森带走的，应该还有一个小酷小酷的帅哥啊。
“关我什么事。”汝璃满不在乎地答道。他压根就没想带回孟姬俍。
“汝璃，你去救叔叔好不好，救他，我求求你了。叔叔一个人在那里很危险！”陶韬拉扯着汝璃的衣领，汝璃不耐烦地将他丢到沙发上。陶韬只是睁大眼，也不爬起来，嘴里不停地攘攘着要汝璃去救孟姬俍。
忒娜惊讶地发现，陶韬嘴里发出的，竟是一个女童的声音，虽然跟陶韬清雅的声音很像，但是显然比他的声音更加尖细嫩稚。
“汝璃，他……”忒娜有些疑惑地跟着汝璃，小心翼翼地问道。汝璃的表情很少，而且没有琉璃香气预警，根本猜不出他的心情。
“准备收拾东西，今晚搬家。”汝璃钻进浴室，脱下衣服，开始冲浴。忒娜站在浴室外，诧异地睁大了双眼。
另一边屋里，陶韬眨巴着大眼，有些好奇地盯着慕容雪。
“慕……容……雪……”他的嘴里断断续续发出这几个音节，像是在回忆一些重要的事。
床上的慕容雪听到这声音，眼珠突然剧烈一晃，嘴角也像是在抽搐般。最终却没醒来。
“慕……容……雪……”陶韬念着念着，声音渐渐恢复正常，靠着沙发，也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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