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半期考试，陶韬居然拿了全市第一。
他们三人居然霸占了前三名。
“你这么笨，也第三？”王筱莜看着陈翔汧的成绩单，作呕状。
只能说是孟姬俍的秘笈有效。
三人的成绩好歹掰回了卢老师的面子。
但是陶韬无暇顾及这些。
陶韬想的是慕容雪。
他看着身体已成半透明状的慕容雪，知道有些事情正在他身上发生。
譬如痛苦。
没有人知道慕容雪有多痛苦。
没有人知道慕容雪是否知道痛苦。
但是看的人会痛苦。
连汝璃这样从来不轻易流露感情的人，此刻也会皱紧眉头。
“明天就中秋了。能不能熬过，就要看他的造化了。”汝璃说。
“如果熬不过，他一定会死吗？”陶韬问。
王筱莜说他会死。
王筱莜来自未来。
那么，现在的一切对她而言，就是历史。
历史，是已经发生的无法改变的事实。
“……死……”汝璃沉思道，“是说他这个人呢，还是他这个身？”
“……”陶韬茫然地望着汝璃。
“要说这个人，七年前已经死了。”汝璃说。
“死了？”陶韬惊呼道。
王筱莜和陈翔汧饶有趣味地望着汝璃。虽然慕容雪跟他们无关，但王筱莜跟陶韬和汝璃有关，陈翔汧则跟汝璃有关。
无关的人的事，为什么还要听？
因为说到了死。
是人都会死。
但要是神呢？
“我弟弟的前世……是神……”汝璃幽幽地说。
“……神……”陶韬喃喃道。
神是什么？
王筱莜和陈翔汧都想知道。
“现在的世界，已经很少看得到神了……”汝璃突然叹了一口气。
“汝璃……你……也是神吗……”陶韬看着他，突然问道。
神……是什么样的……东西……呢……
“我……不是……”汝璃欲言又止，像是想起什么心事。
“汝璃，今晚慕容雪会怎样？”
陶韬握着慕容雪的手。冰冷。
他在回想过去与慕容雪在一起的日子。
无忧无虑的童年，与世无争的嬉戏玩耍。
从什么时候起，他从自己生命中开始淡出？
……王筱莜。
陶韬突然拉起王筱莜的手。吓得她跌落手里的漫画。
“你……你干嘛……”王筱莜看到陶韬异样的眼神。从来没有过的悲伤和困惑。
“那天你跟慕容雪说了什么？”陶韬一字一句地问道。
“什么？”最近王筱莜遇到很多事，突然提到慕容雪，她一时半刻没回过神来。
“慕容雪用过谎术那天，你在屋里跟他说了些什么？为什么后来他就不理我了……你到底说了什么？”陶韬的眼里有股陌生的忿恨。非常陌生。
“你怎么了……”王筱莜害怕这股陌生。这个人不像先前的陶韬。先前的陶韬眼睛里纯净无暇，待人接物都彬彬有礼。现在的陶韬开始有了愤怒，有了莫名的冲动。
“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陶韬的喉咙里发出一股或低沉或尖利、含混不清的声音。像是两个人同时说话，因此发出的混响。
汝璃的金眸，突然变得莹亮起来。
他问到陶韬身上一股危险的气息，死亡与新生共存的矛盾感。
“我……”王筱莜突然不知从何说起。她给慕容雪说了许多件事，可是当着汝璃的面，她不能说。
“慕容雪说，你来自4335……是这件事吧？”汝璃淡淡说道。
“……是……”
王筱莜突然不明白汝璃。
她不知道慕容雪给汝璃说了多少。
看起来，汝璃和慕容雪的关系比传说中的要好得多。
“慕容雪在动！”陈翔汧突然指着床嚷道。
慕容雪以奇怪的姿势**了一天。直到黎明降临。
黑夜中，慕容雪的身体笼罩着白色的雾气，直到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雾气之上，慕容雪的身体才开始慢慢清晰。
他处于人与狼交界的边缘。
阳光曝晒时，他看起来像个人。
阴云蔽日时，他看起来像条狼。
陶韬激动的情绪已经平复，守了一夜，看得有些困顿。
从未有过的疏离和陌生感。
他打了个哈欠，在床边沉沉睡去。
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
一年一度的中秋之夜，今晚子时的月光对于狼人而言，更是致命的一击。
慕容雪没有动。
他只是肌肤在动。
只有汝璃看得到屋内游走的月光，以及从慕容雪身上飘走的灵魂。
三魂七魄，一点一滴从慕容雪的体内溜走。
汝璃伸手抓过一把月光，在慕容雪床边织起一张网。
他不知道这张网能守多久。
很快，下面的两位无常大人就会闻到灵魂的香味，前来猎食。
但是，他们敢吃神的灵魂吗？
“慕容雪他怎么了？”
陶韬突然醒来。他的喉咙里发出童男童女交织的混响声。
他看着慕容雪身上渐渐升起的白雾，在汝璃的光网下汇聚成团。隔着白雾，他已经完全看不见慕容雪的容貌。
“他正在蜕变……等到子时一过，他就会变成一条狼……”汝璃轻声说道。
狼人，半人半狼的痛苦，成魔的痛苦，以及褪除魔身的痛苦。
“变成狼，他就死了对不对？慕容雪正在死去是不是！是不是！”
陶韬的嗓音已经变成纯正的女童音。
他死命摇着汝璃的胳膊。
汝璃一言不发。
面对死亡，人和神有截然不同的心态。
神没有死亡的概念，因为神不知道死亡的痛苦，也不会面临转世的取舍和挣扎。
可是人知道。
人死之后会走黄泉路，会过奈何桥，要喝孟婆汤，再过鬼门关。
等到了阴曹地府，还得等待灵魂的宣判。
等到再度转世，若有幸再度**，便又是一场如梦的轮回。
神不一样。
慕容雪的前身是神。
就算交出神格，堕入魔道，也不会知道死亡的痛苦。
无常见到他的灵魂，会绕过鬼门关，迅速送往天界。
他与人，有着不一样的转世之路。
至于转世之后能不能再度成神，却在他自己的抉择中。
神转世，没有前世来生，只有不断重复的自己。
人转世，却是彻底地告别现在的自己。
人和神，始终天渊地别。
“陶韬，汝璃他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他不知道慕容雪正在经历什么。他从来都没有死过。他是不死之身。”王筱莜一把扯开陶韬。
陶韬伸手想要触摸慕容雪，却被滚烫的光网隔断。
慕容雪……我不要你死……我不要看着你死……
陶韬的眼眶开始湿润。
原本以为心情已经平静下来，谁知，还是无法坐视慕容雪的悲剧。
“慕容雪死后，会怎样呢？”陈翔汧完全不在状态中。
“他死了，灵魂会回到天界，留下一条无命的狼身……世上……再无慕容雪这个人。”汝璃淡淡说道。
其实他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他希望陶韬看着慕容雪活着蜕变。
留着慕容雪的灵魂，绕过无常的纠缠，就在此地，让陶韬见证慕容雪的蜕变。
让他看着慕容雪，由魔道重回神界。
也让慕容雪，再也没有机会踏足人间……
窗外已经响起了无常细碎的铃声。
慕容雪的灵魂开始试图冲破光网。汝璃再织了几层，依然不断被撞破。
烦躁不安的灵魂，正期盼早日脱离宿主，踏上孤独的黄泉路。
可惜神是没有黄泉路的。
地府太小，容不下神的灵魂。
神注定回归天界，被葬在属于自己的坟地里。
神没有前世，没有来生。
不死之神，脱离神体，剩下的，只有孤独冰冷的……长眠……
以及……遥遥无期的……甦醒……
“你们来了。”汝璃推开窗户，望着窗外漂浮的两个地府使者。
一个白衣，一个黑衣。
一个温文尔雅，一个冰冷倨傲。
他们没有传说中拖长的舌头。
他们只有一只招魂铃，以及……俊美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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