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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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
有一个高亢的吼声,突破一切——传入敖子青的耳中:
“敖大侠,你怎么样了?我们来了——”
敖子青已听出这是马威足的声音,他的语音中充满了恐惧与疑惑。
敖子青正待回答,石拐杖的唇角浮起一丝凄然的笑意,虹剑如影随形,笔直地指向敖子青前心。
敖子青不闪不躲,断刃倏伸,竟比敌人更快一点,距离石拐杖的前胸只有半寸,石拐杖一看受制,速速闪躲几次,但是,断刃的尖锐前端却给终不移,隔着他的前胸只有半寸。
石拐杖的眼神昏乱迷眩,他沉叫一声,顾不得继续攻敌,蓦而直向敖子青的断刃闯来,手中虹剑也原式刺向他的敌人。
敖子青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出此下策,要与他同归于尽,一时收势不及,石拐杖的胸膛已透刃而过,身躯滑过刃锋,直溜到萧之未。
二人的距离实在太接近了,敖子青与石拐杖面对面,心中一怔,石拐杖的虹剑也刺进了敖子青的右胸约有一寸深。
敖子青胸口一痛,正想将断刃自石拐杖胸前拔出,正在敖子青要用力时——
石拐杖原已闭上的眼又突然睁开,双掌忽起,一拍敖子青天灵,一抓敖子青丹田。
敖子青正在微一迷惘之际,悚然惊悟,敌人的招式已沾到了身上——
于是——
只是眨眼的时间,来不及有第二个念头在敖子青脑中涌起,他那削瘦的身驱已倏而向侧旁急旋而出,只听“嗤”的一声裂响里——隐含着“啪”的一声闷击……
但是敖子青侧旋的势子快得无以复加,像是一倏淡淡的影子,他的衣衫仍被胸腹扯裂了一片,腰侧更有五条指痕,血水沁沁。
断刃已在敖子青侧旋时,用力抽出,石拐杖的身子款款倒下,他的面孔上丝毫没有痛苦与扭曲的表情,脸上竟充满了平静。
敖子青发觉古幽正倚着一块巨石坐了下来,呼吸粗重,不休的颤抖着,他的双瞳中露出古怪的,膝陇而迷离的光芒,看不出有丝毫的痛苦。
嘴唇翁动着,古幽沙哑而孱弱的道:
“敖……你送我一程吧!我……我应该走了……”
敖子青没有回答,古幽又低哑的道:
“天黑了,还是亮了……怎么天地在旋转……一下黑,一下白……”
敖子青知道黄鹤郎君古幽,生命已在顷刻了,他真的将乘黄鹤而去了。
古幽喃哺的诉说着,嘴唇颤抖,双目怔痴注视敖子青,不瞬不眨,瞳孔中有一阵奇特而迷蒙的光影,渐渐的,这片光影又凝结成一层薄薄的膜表——久久不动……
一声闷嗥倏忽传来,跟着又是一声大吼,一个身驱摔起空中,在空中又速速翻了几个斤斗,满口鲜血的直跌而下,重重的落在地上。
一阵脚步急速地向这边接近,四条人影已出现在敖子青附近,似流光横空般飞跃而来。
一个猛厉的嗓子大喊道:“敖大侠?”
天色已暗了下来,所以人的面孔已看不太真切,黄龙堡已成了魔影幢幢,一座活生生的地狱了。
现在开口说话的就是刚才老远即叫喊着的马威足,敖子青孱弱的答道:
“马教头,在下在此!”
声音不大,但悠扬,四条人影以令人惊惧的速度移到面前。
在朦胧的日光中,敖子青感觉眼前的四人是季全创、季海奇、季梦寒,另一个是马威足。
季梦寒宛如从一场噩梦中被惊醒,她哭叫着,急忙跃身过来,尖叫道:
“子青,你怎么伤得这么重?你不要紧吧!你觉得怎么样?”
敖子青温和的笑了,强自振作的道:
“敖大侠,老夫在这里,我很好……可你……”
敖子青急急地道:
“还好,黄龙堡因为措手不及,被我们兄弟杀得四处奔跑,可是他人实在太多,我们的人也损失厂不少,敖大侠我们救援来迟,使你身受重创……”
敖子青淡淡一晒,语声沙哑的道:
“五教头不要这么说,在下与迟囚约定比试三场,他们诈……在下虽然身受重伤,可他们……没有一个留下来……”
季全创皱着眉道:
“敖大侠,你不要多说话,你的伤很重,赶快离开这里要紧。”
季海奇也道:
“我背你走……”
敖子青一笑,疲乏之极的道:
“梦寒!我……我很好!只是很疲劳………五当家情形如何……”
马威足惶惑的道:
“在下自己还能走……五教头,黄龙堡烧的也差不多了……为了减少我方的损失……五教头快……撤走人马,别贪战……”
敖子青有些迷茫的凝注四处燃烧的火焰,那一栋栋逐渐化为灰烬的华舍,平时费尽匠心布置而成的精致庭园,都在烈火下化成乌有……
马威足微一沉吟,道:
“好,我们即刻撤走,敖大侠,我们打杀至今,一直未见迟囚的影子……”
敖子青微微一怔,道:
“我们先别去理会他……他的窝毁了……想要重新开始,只怕不易……”
季梦寒不顾一切,将全身肉血狼藉的敖子青紧紧抱住,珠泪纷落的道:
“你为什么个让我跟着,否则我决不会计他们把你伤成这样……”
敖子青伤口一痛,双眉微皱,喃喃的道:
“小寒,我们……我们走吧……”
马威足右手伸入怀中一探,向空中急抛,一个圆筒形的物件蓦而飞出,而几乎在飞出的同时,又“波”的一声爆裂开来!
圆筒始才炸开,一蓬隐泛蓝光的细小寒芒,宛如一张渔网般急罩而下!
敖子行知道这是大雷教特有的信号,通知大雷所属迅速离开现场。
季全创回顾周遭,不禁一哆嗦,四周躺满了死状凄厉的尸骸,残缺的肌体到处都是——脑浆、鲜血、肚肠迸溅四周,像是一滩滩,一堆堆腐烂的糜蚀之物,刺目极了,也凄怖至极!
季全创亦曾是一帮之主,经过了多少的大风大浪,却从来没有过这么深刻而残酷的印象,他又是激灵灵的一抖,暗暗为眼前这幅所罗修显的地狱图,感到恐惧憷然,惴惴不安。
他们一行人迅速离开,敖子青回头望望黄龙堡残落的景象,仍有微弱燃烧的火光,从那破落残败的样子,可以清晰看出其中的惨怖情形。
这一只伏在黄河渡口的巨龙显得颓废不堪,有如一座空有其表,却已摇摇欲坠的古老城堡可怜亦复可悲。
火——是残酷无情的东西之一。
大雷教在出发前即约定以十五里外一个野地为集中地,当他们从黄龙堡撤退时,他们便到了那里集会,现在他们一行人正缓缓的行向前路。
在旭阳的光辉沐照下,两百多匹铁骑,不缓不疾的奔驰着,每个人的脸庞都带着疲惫,只是,各人深浅不同罢了。
裘禾邦为首,敖子青与季梦寒共骑一马,他的一侧,两马三人并行前进。
敖子青已用一件宽大的白袍遮裹破碎不堪的衣衫,他舐舐有些干裂的嘴唇,道:
“教主,黄龙堡、梅林门余孽虽未除,但他们已失去基地,教主现在如何打算?”
裘禾邦低沉的道:
“这次大雷教倾力而出,虽未获全胜,但也差强人意了,老夫代表大雷教上下感谢敖少侠你全力相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敖子青正色道:
“教主言重了,正邪不相立,为清除江湖上的妖孽,个个有责,在下也只是尽一己之力罢了。”
马威足策马跟上,道:
“大哥,现在我们往何处落脚?”
裘禾邦慢慢的道:
“伤兵不少,此刻不宜长途跋涉,返回大雷教,我们就往前行,大约还有五十里路,有一个市集,咱们在那儿养好了伤,再作道理。”
敖子青眉头不禁一紧,淡淡的道:
“教主,前面那个市集不是洪家店吗?青鸟山庄的所在地,大雷教与青鸟山庄一向可交好?”
裘禾邦点点头,道:
“大雷教与青鸟山庄,没什么来往,但老夫与那包封沙乃是旧识,到了那里,咱们也别叨扰人家,送老夫之帖拜山即可。”
敖子青心中另有事,他实在不愿到洪家集,但自己身上的伤不轻,而且此时也不宜多说,因此抿唇不语,脸上一无表情。
季梦寒坐在敖子青身后,怯生生的问道:
“子青,你心中好像有事?”
敖子青笑笑,摇摇头道:
“没什么事,只是我与青鸟山庄的庄主包封沙不甚和谐罢了。”
季梦寒平静的道:
“到底怎么回事?以前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敖子青轻沉的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小寒,我感觉很累。”
敖子青左肩,背部各有一条深过寸许的血沟,肋骨处青紫一片,肿起老高,一身的伤,深沉而疲惫的面孔,给人一种尖锐的感觉。
季梦寒知道他不想多说,或许是因大雷教多位当家在场的关系,所以她不再多说。
一行人虽然走得不急,但因人多,马蹄声起落如雷,没有多久,洪家集的市街已经远远可见了。
裘禾邦低沉的道:
“敖少侠,你伤得个轻,须得赶紧休息疗伤,你身体虽强,却也禁个住干扛硬顶。”
敖子青轻轻一笑,道:
“多谢教上关怀,在下心中明白,这些伤虽然重,但要个了在下的命的。”
季梦寒在后头轻轻捶了他一拳,道:
“你就是这么不懂得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才会伤的这个样子。”
敖子青衰弱的摇摇头,苦笑道:
“那是以前,现在有人管着,我哪儿敢?”
季梦寒听得面庞一红,狠狠地白了敖子青一眼,虽然他在前方看不到,心灵感应,敖子青却感觉的到,温和的笑笑,道:
“不过,我喜欢被管。”
进得城来,一家客栈的招牌就在不远之处,跟上回敖子青伤时,被宝元和尚及归缘两师徒带到这里时,大致没有什么改变,非常势闹,街上人潮拥挤,现在加上大雷教这一群人,拥挤的情况可想而知。
裘禾邦回头关照大家,放缓坐骑速度,别太惊扰百性。
青鸟山庄在江湖中也算有些名气,而且买卖做的不少,所以在洪家集也常有江湖人物出现,因此大雷教一行人,除了人数众多外,倒也不致于引起旁人侧目,他们伤兵也多。
马匹已在这家客栈前停住,这家客栈规模不小,容纳他们应该没有问题,两个年纪轻轻的店小二连忙迎了出来,哈背弯腰的往里直让。
裘禾邦向这家客栈打量了一下,温和的道:
“我们有两百多位,你们这儿住的下吗?”
店小二连声答应:
“住得下,大爷,你老别看我们前面小小的,后头可宽敞的很,别说二百,就是四百人也住得下,不过,有些事可能要请大爷们多海涵,像马……”
马威足宛如大雷教的总管,他一听店小二的话,立即吩咐下去,叫兄弟们跟随店小二将坐骑牵到屋后马厩去喂,里头又出来了五名伙计,诚惶诚恐的招呼着这群大财神爷。
这客栈正如店小二说的非常宽敞,从外头的确看不出来,一共大约有五十几个房间,一直延伸了很远,大致还算清静,除了几位零星客人外,其他的房间都是空下来的。
或许因为常常有大批的江湖帮会的人,在此经过,所以才有这么大的客栈设立,虽然洪家集并不算很大,实在难得了。
除了敖子青、季梦寒,还有几位当家外,其他的大雷教弟子都是十来个住一间大通铺,他们忙着为伤处换药包扎起来。
午膳用过后,马威足要所有弟子不准外出,在客栈内好好休息,享受这几天来难得而舒适的午睡。
敖子青一身的伤已换过药,大雷教弟子也为他买了衣衫,除了神色有些委顿外,已不像先前看起来那么吓人,不过,他知道这些伤要全部愈合,少说也要十来天个把月。
敖子青靠在床上,闭上眼睛,却睡不着,他脑中想着太多的事情,索回着太多的思念,这一切,令他的精神处在疲惫的亢奋之中。
这时,门外一阵步履声响过处,接着便有轻轻的叩门声传来。
敖子青双目倏睇,疲弱的问:
“谁?”
“我。”门外的人悄细的道。
“小寒,是你,快过来吧!”
季梦寒推门而入,深情的笑了,坐在敖子青的床沿,轻轻的道:
“你为什么不睡一会儿?”
敖子青笑着握着她的手,温和的道:
“因为我知道我的小寒要来看我,所以我舍不得睡,怕你来了,我却睡了,不能跟你说话。”
季梦寒羞极了,却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不依的道:
“我知道你在胡说,你这人越来越不正经的,自己已一身伤成这样,还不正经。”
敖子青笑了,豁达的道:
“我不正经,你也喜欢,是不是,小寒?”
季梦寒轻轻将面颊贴在敖子青胸前,低低的道:
“嗯!从见到你开始,我就认定了,你好我也喜欢,你变的不好,我也认了,我这辈子心中只有你,不管你怎么样,不管你要不要我……”
敖子青咬了一下嘴唇,他低沉的笑道:
“小寒,只要有你在我的身边,我不会变坏,你不觉得我比以前好一点,我是说个性。”
季梦寒清脆的笑了起来,语如游丝:
“你已经很好,我感到很满足,真的,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敖子青微微笑厂,缓缓拍着季梦寒的香肩,深深的道:
“这些话原该由我来对你说的……”
二人又轻声说厂些,季梦寒正想回房,让疲惫的敖子青休息,门响处,马威足已大步踏入。
敖子青一笑,道:
“五教头,怎么还不休息,什么事,看你忙进忙出的。”
马威足双目注视敖子青,沉声道:
“敖大侠,适才有位弟子送拜帖到青鸟山庄去拜山,包封沙一见面就问道敖大侠呢,还说想你赏光,光临他们青鸟山庄。”
敖子青浓眉微蹩,低沉的道:
“五教头禀告过大当家了?”
马威足颔首道:
“是大哥让老大来告诉你的,他不知道你的意思,想问问你再回答包封沙。”
敖子青微一沉吟,接过季梦寒送过来的茶杯,沉声道:
“五教头,咱们己到了青鸟山庄的地盘,主人既然开口邀请,在下如果不去,只怕不宜,在下与包庄主也是旧识,谅必没什么事,大约是叙叙旧,在下的身卜有伤,本不愿过于劳累,既是如此,就请五当家的转告大当家,在下一定前去青鸟山庄拜访,时间日期,就由他们决定好了。”
马威足道:
“敖大侠,没有问题吧!”
敖子青抚着伤痕处,哑着声音,道:
“应该不会,在下与青鸟山庄,一向没有仇隙,彼此又是旧识,谅必不会有事。”
马威足疑虑的道:
“我跟大哥都担心敖大侠你新伤,万一青乌山庄对你不太和顺,那就棘手了。”
敖子青一笑,道:
“不会有事的,请二位当家的,不必过虑了。”
马威足低声道:
“大哥打算跟青鸟山庄的人一道,由我们几个做陪客,与敖大侠走一遭。”
敖下行淡淡一笑,道:
“七家的美意,在下十分感激,不管青鸟山庄如何回答,这一趟在下务必走一遭,但如果有各位同行,那是再好不讨了。”
马威足点点头,道:
“我立即大回禀大哥,放大侠,季姑娘你们聊聊,晚膳时间自会有弟子送过来,如果须要什么东西,也请两位不必客气。”
季梦寒过去一步,向马威足作了个揖,低柔的道:
“多谢五当家的。”
马威足出去后了,季梦寒撒娇的道:
“子青,我知道你有事瞒我,关于青鸟山庄,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我早晚是你的人,你不应该瞒我事情,你说……”
敖子青闭着眼,半响,他低沉的道:
“小寒,我不是有意瞒你,我……我怕你不高兴,所以才不愿意谈。”
季梦寒轻打了他一下,道:
“你说,我不会不高兴,你应该知道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的,你放心的说。”
敖子青的神态陷入极端的深沉与冷漠之中,他的眼睛透着古怪而强烈的光芒,双手十指不安的互相扭揉,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季梦寒被他的样子吓住,她不敢再多问,只是默默的望着他……
良久,敖子青低沉的道:
“小寒,我是不该有事瞒你,虽然我是出自一番好意,但是我想,我是告诉你的好。”
季梦寒蹑嚅的道:
“虽然我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如果你不想说,那也……没关系,我不要……知道就是了,有一天你想说时再说吧!”
敖子青坚定的颔首道:
“小寒,说穿了也没什么,青鸟山庄庄主包封沙有一位千金叫包仪心,她认识我,而且……像蛮喜欢我的……”
季梦寒紧张的道:
“那你呢?”
敖子青用力摇摇头,坚决得似泰山矗立不移,温和的道:
“我很早就认识她,但是感情无法勉强,最后我又认识了亦虹,我喜欢她,因此包仪心就恨她,好几次包仪心都想杀了亦虹……”
季梦寒又紧张的道:
“结果呢?”
敖子青双目一冷,静静的道:
“有我在,当然她伤不了亦虹,亦虹死后,我在洪家集也碰过她,她一再表明心迹,或许她以为亦虹不在,她可以代替……”
季梦寒一颗心儿提到了口腔,听敖子青紧跟着道:
“对一个人爱就爱,不爱就不爱,如何能撤谎?当时我身中银棠花之毒,她说只要我答应了她的亲事,她可以带我去找房狱解毒……”
季梦寒心儿忐忑不安,血液流循加速,手中冷汗涔涔,她壮起胆子,道:

“你有没有答应?”
敖子青严肃的道:
“傻丫头,我如果答应了她的亲事,如何现在会跟你在一起,我敖子青岂是这种负心的人吗?当时她很伤心也很愤怒的走……”
季梦寒喜极而位,伏在敖子青肩上泪珠纷纷,抽噎着道:
“你真好,你没有答应她……要不然叫我……怎么活下去,子青,你真好……”
敖子青拥着她,低低的道:
“这是缘,小寒,在她之后,我认识了亦虹和你,但我没有对她动过情,这一点,我很自豪,我把持住自己最真诚的感情……”
季梦寒静静的道:
“我了解,所以我才觉得很高兴,根幸福,你太好了。”
敖子青深沉的道:
“后来我告诉过你,亦虹的尸首被盗,如果五雷手贺伏没有骗我,盗尸首的人很可能是包仪心,而且可能性也很大。”
季梦寒心腔儿大大的一跳,颤声道:
“实在太可怕了……子青,你想真的会吗?盗尸体,而且是个女孩子……”
敖子行撇撇嘴角,叹了口气,道:
“因爱而生恨,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而且在棺木上还有女孩子用指甲刻的字,说要让我一辈子良心不安,想想包仪心的嫌疑最大。”
季梦寒一下子有点迷惑,道:
“既然你怀疑她,到了洪家集,你为什么个去找她,问个明白,也赶快找回亦虹姐姐的尸体,如此你不是了了一件心事吗?”
敖子青摇摇头,道:
“无凭无据,我不能明目张胆的去找她,这有关一个未出阁少女的德性,如果不是她做的,对她的侮辱太大了,我不得不仔细。”
季梦寒欢愉的道:
“子青,我好高兴你能为别人想,你好细心,好体贴,你一定是个好丈大。”
敖子青淡淡的撇撇嘴角,道:
“最好不是她,否则我对她一样不会容情的。”
在敖子青的颊上亲了一下,季梦寒悄悄的道:
“子青,我知道这件事对你的伤害很大,但是你始终不肯说,脸上也不表露出来,你把最深的痛苦埋在心里,你的心一定很苦,子青,从今大起,让我分担你的痛苦,你别再一个人独自忍受了……”
敖子青心中若有所感,喃喃的道:
“是的,从今以后,我有另一个人来分担我的忧愁,也分享我的喜悦,是的,我要懂得属于我自己的幸福……”
两人又谈了片刻,季梦寒才回房去,敖子青双手捧着茶杯,独自闭目沉思。
时间静静的过去,宛如一个薄如纸片,轻如鸿毛的幽灵,在人们的静默中,不知不觉地自角落里移动,在指缝的隙中溜逝,那么无声无息的,轻轻悄悄的,去得无踪。
很快的,一天即将过去,现在已是日落时分,万家灯火的时刻。
这座宽敞的客栈为厂这些大雷教的豪士,忙得不亦乐乎,当大家都用过餐,也结束了一天疲惫的工作时,无事的,已经纷纷上床去睡眠了。
裘禾邦、山神田星、马威足、古大狐及文风采,还有凌晓彤都到了敖子青的房间内,七个围着圆桌,泡着茶谈起话来了。
裘禾邦道:
“青鸟山庄刚才已回过信,他们约定在三天之后,请我们一起到他们山庄去用餐。”
经过了一天的休息,大家的气色都红润了不少,古大狐宏声道:
“还不错,这两三天,被那个王八羔子槁得昏头转向,有人请吃饭,喝酒,好事一桩,想不到这个包老头儿还真够意思。”
敖子青啜了口茶,一笑道:
“四当家的,焉知这场不是鸿门宴?”
古大狐一瞪,不屑的道:
“呸!就凭他们青鸟山庄啊?包老头也该掂掂自己的份量,以他们也敢来老虎嘴上拔毛,得了吧!大雷教岂是他们惹的起的。”
裘禾邦微微皱眉,低声道:
“四弟,说话也看地点,到了人家地盘,不要如此嚣张,须知,这会给我们大雷教带来不少麻烦的,你的脾气一辈子改不了。”
马威足颔首道:
“大哥教训的是,以我们目前的情况,不宜再树强敌。”
古大狐嘿嘿笑道:
“青鸟山庄也算强敌,那江湖上就没有什么弱敌了嘛!”
文风采尔雅的道:
“四哥的豪气,大雷教中无人能比!”
古大狐洋洋自得的道:
“岂敢!岂敢!比起你们来还可以,不过比起敖老弟,嘿嘿!还差一大截呢?”
敖子青微微笑道:
“四当家如此抬举,在下实在汗颜,四当家的英名在外,岂是区区在下所能比的。”
凌晓彤嫣然一笑,道:
“你们扯完了没有?咱们来是跟敖大侠商量看看,斟酌一下青鸟山庄的用意,你们倒一个个往脸上贴金了。”
裘禾邦“啊”了一声,沉沉的道:
“这几天难得轻松,一看大家都是松懈了,敖少侠是这样的,老夫与几位兄弟有共同一个感觉,为什么包封沙知道你跟我一路,一碰面就问起你来,所以我们不得不小心。”
敖子青闭目刹那,平和的道:
“或许大雷教连续破了梅林门及黄龙堡,名声大响,难免引人注目,在下就沾了各位的光,因此引得包封沙的注意。”
文风采一拂衣袖,笑道:
“敖兄,以你敖子青三个字,武林中谁不知晓,说到沾光的该是我们,而且这次还多亏了你,否则后果更不堪了。”
敖子青连道不敢,静默了一会儿,敖子青开口道:
“各位当家,有事实不相瞒,在下说不定会与青鸟山庄有过节……”
裘禾部一听,怔道:
“少侠所谓的说不定,所指为何?”
敖子青双目煞气时现,两手不断的互相**……
半晌,他沉声道:
“请各位暂勿出声,容在下把事情经过说给各位作个参考……”
于是,敖子青将从邵易化家中中毒的事,到芙蓉山发现尸首被盗,遭梅林门及五雷手贺伏围杀,及贺伏所说的话,一一详尽的告诉在场的五位大雷教的教头们。
这是悲痛掺合着愤怒,哀伤溶合鲜血的心声,语声似来自天边,一个字是泪,一句话是血泪洒在血上,血印在心版……
空中一片沉默,每个人都沉溺在敖子青深深的哀苦中,及浓浓的愤怒里。
良久……
凌晓彤双眼包含着泪水,哽咽的道:
“敖大侠,你不但受尽**上的折磨,也受了精神上的打击,独能如此坚强,敖大侠精神勇气,实在叫人敬佩。”
马威足缓缓的站起,沉声道:
“大侠,如果贺伏的话不假,三天后之约,只怕不是太寻常。”
占大狐双目红光倏盛,宏声道:
“老弟,俺替你去问问那个包老头儿,他要敢纵容他的宝贝女儿,如此伤天害理,俺第一个把他的老骨头给拆了。”
裘禾邦强忍住心中的激切,深沉的道:
“少侠,此事乃你的私事,以你的意见为主,大雷教所属,愿意为你效犬马之劳,只要你一声吩咐。”
敖子青感动无已的自椅上站起,对着这么浓厚的关切之情,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不知如何表达心中的感激于万一。
文风采叹了口气,道:
“敖兄,你对大雷教的大恩,我们兄弟没齿不敢相忘,我们也把你当成自己人,如果你有什么需要,你就坦白说出来,大雷教上下虽然不才,便当全力以赴,为敖兄分忧。”
凌晓彤清雅的道:
“敖大侠,你不该再把我们当外人了,我们是一家人,祸福与共!”
第二十七章
敖子青搓搓手,道:
“各位盛意,在下不再多言谢辞,有一点是各位当家忽视的,在下目前有两件事,除了寻找邵姑娘的尸首外,还有调查风云榜的秘密。”
裘禾邦沉声道:
“请少侠明示。”
敖子青微笑颔首:
“不敢,自在下拿到风云榜起,就有一连串的事发生,先是邵化易下毒,继而有柴造烈,贺伏、梅林门、黄龙堡个个虎视眈眈,而贺伏与梅林门的高手一直守在芙蓉山等候在下前往,可见他们与邵化易之辈都有干系,否则他们如何得知在下必往芙蓉山?”
山神田星沉重的点点头,道:
“不错,一定是他们互通鼻息,或者根本就是同伙,一丘之貉。”
敖子青神色转为凝重,他慢慢坐回自己的椅子,目光注视着远方,严肃的道:
“盗走尸首的人目前尚不可知,其居心用意也难测,可是,由种种迹象看来,这可能是一件事,也就是他们是同一伙人干的。”
凌晓彤不解地道:
“敖大侠先前不是说,盗尸首的人很可能是包仪心吗?以她一个女子也想夺风云榜吗?”
文风来露齿一笑,道:
“七姐,敖大侠的意思,是说盗尸首很可能是想得到风云榜,而下手之人或许被利用,或交换什么条件,如果真是包姑娘所盗,其父包封沙嫌疑就很大,而他找我们去更为可疑。”
敖子青撇撇嘴角,淡淡道:
“八当家的,真乃子青知音,在下正是此意,各位以为这种推测的可信度有多少?”
各人闻言微微一怔,沉吟片刻后,文风采道:
“依我想,**不离十,应该错不了了。”
敖子青嗯了一声,笑道:
“这些事在心中已经很久了,在下一再研究,大约是这个没错。”
马威足忽然说道:
“敖大侠你既然早想到了青乌山庄的包封沙,那你对他们的邀约又是做何猜想?”
敖子青平静的笑笑,道:
“宴无好宴,五当家的,你断不会以为人家真的只是请我们去吃顿饭吧!”
马威足沉稳的道:
“那我们干脆拒绝算了,我们直接回大雷教,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们,以他们还不敢来犯大雷教,关于邵姑娘尸首被盗的事,我们另外设法。”
文风采摇摇头,道:
“如此个妥吧!”
敖子青尔雅的露齿一笑,道:
“本来在下也不打算打草惊蛇,可是既然对方才下了贴邀请我们,不去的话太不给面子了,这样对整个事情反而不妙,我们走着瞧,看他有什么把戏,我们正面去会他一会。”
裘禾邦低沉的道:
“凡事我们多考虑,千万不可鲁莽作事,而且我们要帮敖少侠查明风云榜之事,更不可误事,四弟听到了没有?”
古大狐哼一声,怒声道:
“大哥就知俺会误会?俺到底误了什么事?”
文风采淡淡一笑,道:
“四哥,大哥又没说你误事了,大哥只是慎重,特别交待一句罢了。”
古大狐听文风采的话才把怒气消了,敖子青对这位大雷教的八当家有另一番估计,是个难得的智慧型人物,而且对自己所知颇深。
马威足又启口道:
“此次,青鸟山庄原本只有邀请敖大侠一人,我们是主动开口,包封沙大概在不得已情况下才请我们,所以我们的一切行动皆以敖大侠为主,等敖大侠有什么表示,我们才能有行动。”
敖子青舐舐嘴唇,淡淡的道:
“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裘禾邦点点头,缓缓的道:
“大家也累了,各自回房去休息吧,有事咱们明天再商量。”
他们六个人离去后,房中顿时显得冷清与寂静多了,但见明月在天,月华如水,他却心潮起伏不定,往后又会是个怎么样的日子?
三天后,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赴一个不会很情愿的宴会。
敖子青的旧伤未痊愈,不过精神好多了,季梦寒不愿敖子青为此事为难,所以她老早自己表示不愿意前往,毕竟此次有一个人很可能是主角,那就是亦虹,如果她在场容易予人误解。
有二名青鸟山庄的管事,一大早即来带引他们,他们九匹铁马,缓缓而行,已经到了青鸟山庄之外。
对于这里,敖子青虽然并非十分熟悉,但以前总也来过,所以他不感到什么新鲜感,一路上静静默默,众人以为他心情有异,故亦不便多说,除了二位管事偶而几句家常闲活,大都是沉静的。
有一名管事低沉的对众人道:
“本山庄这次能有各位贵客,大家倍感荣幸,很快的会有人来恭迎各位大驾。”
“驾”字刚才自他口中吐出,在前面桃花树林之内,已倏忽飞起七只银铃响箭,每只箭羽尾都系着五彩缤纷的网带,像一蓬突然爆开的烟花,向天空摇曳升起。
敖子青微微一笑,道:
“青鸟山庄以最尊重的待客之道来欢迎我们,实在担当不起。”
两名管事,连声道应该,理应如此。
古大狐呵呵笑道:
“青乌山庄既然对咱们如此和善,等他们来了大雷教,咱们的排场也不小,威风也不弱。”
敖子青心中急快的转着念头,他想:
“青鸟山庄不同于一般武林帮派,像个大贾巨室,他们现在又摆出算是隆重的迎宾之礼,至少他们目前没有大兴干戈之意……”
一到了他们的范围内,立即有四十余位青衣大汉,出现在所经之处的两旁,态度至为恭敬,迎接他们六人进入山庄。
马威足在行列中自头至尾是滴溜了一转,他是在暗中观察对方的心意,否则对方一有不轨之举,他们可以立即反击。
突然从大门内走出一个年约五旬的汉子,他穿着一身金银二色的丝织锦袍,锦袍色泽夺目,在阳光下闪烁生辉,他身材肥壮,五官却生得极为细小,模样儿有些土气,像个土财主。
在他之后,另有几位都是寻常家人的打扮,大约是青鸟山庄的上层领导人物,不过看来皆不是什么江湖中的显赫角色。
为首的这人正是青鸟山庄的庄主包封沙,他大步向前,抱拳长笑,道:
“青乌山庄包封沙代表本山庄上下全体,恭迎敖大侠及大雷教教主以下各位当家的光临。”
众人连忙还礼,敖子青尔雅的道:
“包庄主,咱们都是旧识,青鸟山庄如此宠待,在下与大雷教各位当家的,实觉不敢当。”
裘禾邦豪迈的道:
“大雷教上下,此番前来打扰,能有几位兄弟,几杯茶陪赐,已经是够老夫等人受用了。”
包封沙哈哈笑道:
“老夫未能亲自迎接,尚请敖大侠及大雷教各位当家的恕过,我们恭请各位入庄吧!”
裘禾邦忙道:
“不敢!”
早晨的阳光洒照着,一切都极为平和,愉快,只是不知这种气氛,这种感觉,能够持续多久。
包封沙因为与众人大都是旧识,一路上谈笑风生,与他们侃侃交谈,气氛上显得十分和谐而自然,如果不是心中有鬼,大雷教此时应该很愉快的。
他们早在山庄外即下了马,有下人把马牵走,他们已走到了大门外,四个青衣大汉大步奔出,分出两旁,如果他们手中再握把刀,他们可真像极了江湖中的帮会了。
这是一间庞大的厅房,里面布置堂皇,明亮宽敞,纤尘不染,红漆的圆柱,腥红的地毯,锦垫的椅凳,云石的桌面……
嗯,气象宏伟,有一股慑人的气氛,寻常百姓如何比得上。
敖子青心中另有一个感觉:
“青乌山庄主要以买卖为主,但他们有些作风亦像黑道上的组织,他们的侍卫身负武功的不在少数,应该说实力也不弱,以今大的场面看来,包封沙刻意消除武力戒备,让我们以为对方根本没有用武之人,他的居心何在?”
一行人在客厅内分宾客坐下,穿梭往来为他们斟茶敬客的是五位黄衣少女,大家虽是旧识,裘禾邦还是客气的为包封沙一一引见,而包封沙面上尽是带着笑,并为他们引见他身后的人。
敖子青一直在思忖:
“如果往好处想,大家平日并无宿怨,对方当然不要有阳刚之气好,希望青鸟山庄的作风无刻不如此,想想那天与宝元、归缘在街上时,到处布满了他们的人,今日的作风与平日的确有异……”
包封沙展颜一笑,道:
“老夫与各位都是老朋友,今日各位能够光临本山庄,老夫实感万分的荣幸。”
敖子青微微抬身道:
“在下与大雷教几位当家,因为路经贵地,本来不打算惊动贵山庄,所以没有亲自登门拜访,还请庄主多多包涵。”
包封沙呵呵笑道:
“敖大侠说的太客气了,小小青鸟山庄自不在各位法眼之内,各位肯赏光,老夫已经感到十分高兴,而且你们近日江湖上威名显赫,老夫早有所闻,黄龙堡都不是对手,裘教主,现在大雷教在你领导之下,好生威风。”
众人不料对方说起活来如此单刀直入,不禁有些吃惊,敖子青目光一瞥裘禾邦,却见裘禾邦一副老憎入定的样子。
裘禾邦缓缓的道:
“包庄主过奖了,此番大雷教与梅林门、黄龙堡之间的恩怨,除了几分运气外,还多赖了敖少侠的全力相助。”
包封沙点头道:
“以敖大侠的能耐,天下任何一个帮会,只怕都不是敖大侠的对手。”
敖子青忙道:
“在下一人势单力薄,又有些不自量力,倒让包庄主见怪了。”
包封沙笑了笑,道:
“敖大侠真乃一代俊彦,怪不得仪心一往情深,对小女之情,敖大侠心中做何打算?”
敖子青心头一跳,莫不是对方为了包仪心的亲事才请他们来的?如果如此实有些棘手,当面拒绝,难保对方不会恼怒成羞。
这时,他沉吟了一下,道:
“包姑娘慧质兰心,美丽贤慧,不知多少大家公子希望高攀这门亲事,在下浪荡江湖,沾的是满手血腥,我本一无所有,承蒙世姑娘抬爱,子青却不敢有非份之想,请庄主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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