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麻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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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无甲子,天上无岁月,在无人打扰的御马监,悟空吸纳着纯净的仙灵之气,玄奘则吸纳着悟空身上淡淡散出的古怪灵气,一番行功下来,不知不觉中,三天已过。
被杨戬一瞥就吓昏的张玄早就已经醒了过来,看到两位顶头上司坐在那里闭目行功,也不敢打扰,蹑手蹑脚的忙碌起了每天千篇一律的工作,喂马。
喂马的空闲,张玄时常以异样的眼神打量着两位大人,心中疑窦丛生,这两位大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上任的第一天,一大堆正仙拎着礼盒过来拜会,纯阳上仙和二郎真君这两个天庭‘独树一帜’的上仙也过来拜访?
以张玄的脑袋,想破头皮都想不明白,所以只能下定决心,顾好自己手里的工作,绝对不要招惹这两位来头不小的大人。
晚些时候,正当忙活了一天,忙得要算背疼的张玄拎着草料桶想要收功的时候,忽然,天边远远的就传来一个破锣般的喊声,“张玄,赶紧给老子背马,老子有急事。”
这个声音张玄绝对不会忘记,在御马监寄存了马匹的众位神仙中,以这个声音的主人的品级最高——托塔天王手下四大爱将之一,广目天尊。
张玄一听广目天尊这个时候来了,心中立即叫苦连天,前些天,就是弼马瘟大人刚上任的那天,不小心把人家广目天尊的绝尘仙驹的鬃毛给耍裂了,伤势到现在还没好,若是被这个脾气火爆的广目天尊发现了,恐怕今儿这御马监就热闹了。
叫苦归叫苦,但远远的已经看到了广目天尊踏云而来的身影,张玄遂强打精神,恭敬的迎了上去,“天尊,是您老啊,这么急,是要去哪儿啊。”
广目天尊长相颇为吓人,精赤着上身,露出一身黑不溜秋的虬涨肌肉,左臂之上,缠着一条似龙非龙,似蛇非蛇的异种神兽,正咝咝吐着信子,狰狞的瞪着张玄。广目天尊之所以号称广目,原因在于他的一双眼睛。
难得他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竟然拥有如此一双水灵灵清澈的‘美眸’,虽然很不搭调,但这双‘美眸’,号称能看破世间一切阴邪壁障,和佛家的慧眼有一拼。
“你小子哪来那么多废话,快去给老子牵马来。”广目天尊扯着破锣般的嗓子道。
“是,是,下官这就去牵马。”张玄连忙不迭点头,不敢再耽搁,当下,小跑来到御马池,找到那匹没精打采的绝尘仙驹,小声在它耳边嘀咕,“小黄乖,我知道你背上疼,但若是被天尊知道你受伤了,我这条小命就没了。拜托,千万别让天尊看出来你受伤了,回头我给你多加些料。”
仙驹早已通灵,再加上张玄喂了他这么多年,此时听张玄小心翼翼的‘叮嘱’,竟然懂事的点点头。
张玄这才略微的放下了心,给绝尘仙驹套上马鞍等行头之后,硬着头皮把它牵到广目天尊面前。
“你小子偷懒去了不成?让你牵个马也磨磨蹭蹭的这么久。”广目天尊不耐烦的一把退开张玄,腾身上马,双腿狠夹马身。绝尘仙驹吃痛之下,长嘶一声,随即身化一道淡淡的黄光,飞驰向远方。
被广目天尊推倒在地上的张玄,摸摸额角的冷汗,刚要站起来,却发现眼前黄光一闪,之后便看到广目天尊眼露凶光的骑在绝尘仙驹上,立在自己面前,“张玄,你他妈的不死还有什么用?竟然敢将老子的爱马弄伤?”
原来,绝尘仙驹虽然极力想为张玄掩饰自己的伤势,奈何广目天尊个头实在太大,往马背上一坐,就好像一座黑色巨塔一般。再加上他人长的大,动作也大,几次折腾之后,绝尘仙驹便再也忍耐不住的发出了痛哼。
广目天尊略微发愣之后,一检查爱马的身体,便发现爱马的鬃毛附近,竟然被人生生撕裂了。这一下广目天尊如何能按耐得住,当即纵马返回,怒气冲冲的找马夫张玄算帐。
张玄一听广目天尊的话,就知道事机败露了,虽然他不想得罪两位顶头上司,但这事若是他自己抗下来,小命就要交代了。当下,张玄老老实实的供出了弼马瘟大人。
玄奘和悟空上任那天,广目天尊也在凌霄宝殿上。但他本就粗枝大叶,故而无法明了玉帝的‘苦心’。在他的心中,弼马瘟不过是区区散仙末流,竟然敢弄伤自己的爱马?当即怒火冲天,大吼道,“张玄,带老子去找那泼猴。”
张玄不敢推托,立马引着广目天尊,来到玄奘二人修练之处。
玄奘正在疾运灭谛佛功,不断的吸纳着悟空身上的灵气,止水般的心间,自然而然的进入了空心见性的境界。故而早在广目天尊来的时候,玄奘就知道了,只是不爱搭理这等小角色,所以也没有起身,依旧专心的修练着。
然而现在广目天尊已经牵着马来到了不远处,玄奘自然不能再置之不理,当即收功起身,看了他一眼,不卑不亢的拱手道,“不知广目天尊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广目天尊怒瞪了玄奘一眼,“他妈的区区一个弼马瘟竟敢弄伤老子的爱马,你走开,老子要拔光那头泼猴的猴毛。”
“大黑炭,你再说一遍……”悟空睁眼跳了起来,不屑的指着广目天尊道。
玄奘只想在这里平平静静的混到九转金丹丹成之日,故而不能任由悟空胡来,否则的话,也不用巴巴的跟到天上来。此时一听悟空出言挑衅,当即挥手阻止了他没有说完的话,抢先道,“悟空,不得无礼。”
悟空对师父绝对毕恭毕敬,一听师父吩咐,立即垂手而立,不再言语。
然而悟空方才那句话,却不啻于在广目天尊心头之火上浇了一桶油,广目天尊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瞬间撑大,凶狠的目光,竟好似喷射着两道火焰,咬牙切齿的一字一顿,“好泼猴,这可是你自己找死。”说话间,黑塔一样的巨大身躯,一步步挪向悟空。
玄奘剑眉微扬,真元轻动,瞬间已经不着痕迹的拦在了广目天尊身前,笑眯眯的拱手道,“天尊暂息雷霆之怒,悟空并非……”
“你给老子让开。”广目天尊不待玄奘说完,便暴躁的一把推来。
玄奘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不想多生事端,所以站在原地,不闪不避,希望广目天尊一推之下能消消气,混过这一次意外。
玄奘可以忍,但悟空却不能容忍有人对师父动手,眼见广目天尊那大黑手已经快要落在师父的肩头了,悟空猛然猴嘶一声,白烟起处,挡在师父身前,猴爪疾探,带起呼啸的破空之声,斩向广目天尊的脉门。
玄奘凛然一惊,急忙以透空大神念传音道,“悟空,不能动手。”
悟空不愿违逆了师父的吩咐,不过却也不忿广目天尊修为不怎么样,但却牛比哄哄,盛气凌人的。一对猴眼在瞬间卡么卡么之后,灵光忽闪,心中暗笑了一声,“反正师父只说不能动手,又没说不能动口。”
一念及此,竟然张大嘴巴,冲着广目天尊的手,吭哧一口咬下。
广目天尊是李靖麾下的四大猛将之一,位列正仙,修为本也不弱,但此时眼睁睁的看着悟空咬来的一口,竟然来不及躲,眼看着精光锃亮的白牙已经要咬在手上,反应神速的玄奘终于在千钧一发的瞬间,拽住悟空的官袍,将他生生扯后了一步。
喀嚓!上下牙齿的撞击声,清脆响亮的传了出来,悟空没咬到东西,牙又撞得有些疼,所以冲师父做了个鬼脸之后,垂手立在师父身边,貌似听话无比。
玄奘苦笑着微责了悟空一眼,转而对广目天尊拱手道,“劣徒无礼,还请天尊见谅。”
悟空的一口虽然咬空,但却将广目天尊吓了一跳,收回毫发无伤的手臂,转念间,不由怒火更炽,咧嘴狂笑了起来,“好,好,好,好你个泼猴,伤了本尊爱马不说,竟还敢来咬本尊,受死吧。”话音未落,黝黑虬涨的右臂化拳猛击,霎时,平地响起一声炸雷之后,一道猛烈的劲风径直袭向悟空。

玄奘连皱了几次眉,不过却还打算能忍就忍,所以轻喝一声“悟空退开”之后,身形恍如秋叶般随着劲风飘起,单掌从劲风上轻拂而过,但见一蓬星芒璀璨的金光一闪即逝,将广目天尊凛冽的一击消弭于无形。
“天尊在仙界久负盛名,何必跟我等初登仙界之人计较。”玄奘落地之后,声音略微有些森冷。
可惜,广目天尊浑然不知眼前之人,敢在他的主子李靖面前,差点毁了太白金星的仙魂,还以为吃定了玄奘师徒,所以在玄奘轻松消弭了他的一击之后,反而狞笑起来。左臂上盘着的上古异兽无须赤精龙与他心念相通,接到他的指令后,瞬息腾起,竟而凭空消失。瞬息之后,玄奘脖颈边上忽而出现了一条红线。
李靖手下的四大将,号称四大天尊,在仙班云箓中位列正仙。分别是东方的持国天尊,南方的增长天尊,西方的广目天尊,北方的多闻天尊。此四人出身并非高贵,但都属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人物。蒙如来佛祖亲自赐予了各自的法宝,分别是无弦琴,无鞘剑,无须龙,无骨伞和无尾鼠。这四人的修为也许并不高,但这几件法宝,却都堪称顶级。
此四人本应位在西天灵山,却在李靖手下忠心耿耿的效力了多年,由此也可以看出李靖果然是通吃仙佛两道之人,李家号称仙界第一世家,果然名不虚传。
言归正传,无须赤精龙得如来佛祖亲自加持,能在瞬间穿越虚空,来去无踪,困敌于无形。此时,它圈在玄奘脖颈周围,正待狠命勒下,忽然,它的身上多了一圈圈轻微颤抖,如丝如缕的细密金纹,之后,任凭它如何用力,但金纹慧索巍巍轻颤,以佛家至柔祥和之力,不断化去它的力量,竟然让它分毫难动。
即便到了现在,玄奘已然打算息事宁人,双手佛印变动,无数细密的金纹慧索向外齐齐拉扯,竟将脖颈上无须赤精龙所化的一圈红线,生生扯开尺许,之后佛印再变,慧索齐动,将无须赤精龙甩向广目天尊,然后含笑拱手,“多谢天尊手下留情。”
一向习惯了捆别人的无须赤精龙,在被不动印所幻的慧索结结实实的捆了一遭之后,已经不复先前的狰狞,颇有些畏缩的缠回广目天尊的左臂,豆大的眼睛不敢再看向玄奘。
玄奘本是谦逊的一句话,听在广目天尊的耳中,非但不是下台的台阶,反而是激烈的讽刺。广目天尊脸色大变,不过当目光扫过左臂上畏缩的无须赤精龙后,他虽然粗枝大叶,但毕竟不是傻子,所以硬是憋下了业已冲到脑顶的怒火。连绝尘仙驹都丢在原地不管不顾,扭头就走,转眼消失于茫茫云海之中。
玄奘敏锐的捕捉到了他临去之时眼中的怨毒之色,心下了然,他是去搬救兵去了。一念及此,不由苦笑了起来,仰头看着晴朗的空际,颇有些无奈的道,“大哥,想要平平静静的混些日子,都不行吗?”
“师父,你在担心什么?咱怕了杨戬,难道还怕这个大黑炭吗?”悟空抓耳挠腮的凑过来道。
“悟空啊,你还是没明白为师的意思。为师不是怕谁,只是不想在那件东西炼成之前,多生事端,明白吗?”玄奘看了不远处的张玄一眼,没有说出九转金丹。
“师父,那悟空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了。”悟空精怪的吐了吐舌头,摇着尾巴,满脸的不好意思。
“你要是不惹麻烦,还叫悟空吗?”玄奘乐了。
张玄这时才小心翼翼的走过来,“大人,那广目天尊的脾气是出了名的火爆的,现在就这么走了,下官恐怕他是去找他那几个兄弟去了,大人,你看你们要不要先去别处避避风头?”
玄奘颇有些赞许之意的看了他一眼,“嗯,你倒是有些见识,不过,躲?”说到这里,玄奘笑了,不再理会张玄,掐动仙决,透空大神念的声音直贯脚下云海,“显之何在?速来见我。”
话音未落,白烟骤腾于不远处,张显之拄着龙头拐杖跳了出来,声音略微急切,“玄奘大人,你可惹下大祸了,那广目天尊是托塔天王府的四大天尊之一,这一切如何能善罢甘……”不待玄奘说话,张显之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土地之神消息之灵通,由此可见一斑。
玄奘摆摆手,打断张显之的话,“显之,你跟广目天尊可有交情?看看这事能不能大而化小,小而化了?”
“这……”张显之顿显为难。
玄奘还以为他在待价而沽,等着自己开给他好处,遂探手入怀,寻摸了一下怀里的东西,眨眼间,拿出了一个三寸玉瓶,倾出两滴缭绕着神秘气息,隐泛潮音的晶莹水滴,悬在半空,却是当年从吕洞宾那里要来的琼海花露。
“显之,这两滴琼海花露你收下,广目天尊的事你就帮忙想些办法。”玄奘笑眯眯的道。
张显之双眼骤然一亮,贪婪的盯着这上八仙视若命根子的仙露,不过片刻之后,便满脸遗憾的摇头叹道,“玄奘大人,不是显之不肯帮忙,只是这广目天尊为人火爆,除了李天王之外,谁都不服,显之一时间也无法可想啊,实在是可惜,实在是汗颜啊……”说完,目光却还是没有离开虚浮空中的那两滴琼海花露。
玄奘微微皱眉,张显之这种人,有好处绝对不会不要的,可是他现在既然放着琼海花露不收,那就说明他真的没有办法。
“显之,没关系,不用介怀,哦,对了,前些天你过来拜访我,一直也没空回礼,这两滴琼海花露你便收下吧。”玄奘笑眯眯的道。跟张显之这种‘明白人’打交道,最是省事,如果他平白收下琼海花露这么大的好处,那么改天,他一定会想办法回报自己,而这种回报,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这就是礼尚往来。
果然,张显之不愧为明白人,二话不说的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小心翼翼的将两滴对自己修为大有益处的琼海花露装起,之后便道,“显之愧受了,改日一定再来拜访玄奘大人。”
玄奘嗯了一声,“你去吧。”
张显之当即收起玉瓶,拱手告辞,瞬息不见。
张显之走后,玄奘不自觉的摸着下巴,喃喃道,“这下子有些麻烦了。”
诡异的琴声,凭空响起,凄凉的曲调,声声入耳,直贯脑海,之后竟而化作雷鸣巨响,轰隆喀嚓。
琴音甫一入耳,没什么修为的张玄当即鲜血狂喷,七窍外凸,栽倒在地。
以玄奘和悟空的修为,虽然没有被琴音所伤,但也不禁感到一阵不舒服。悟空猴嘶一声,当即掣出金箍棒,横于胸前,万分不爽的看着远方滚滚而来的一团浓云。
玄奘看了那团浓云一眼,轻哼一声,扬手洒出一片金辉,罩住倒地的张玄,以免他就此挂点,之后,朗声道,“广目天尊,张玄何辜,你们如此明目张胆的伤他,难道不怕律法天条吗?”
翻滚怒腾的那团浓云,来势极凶,极快,眨眼间已经到了近前。云息,雾散,显出四个魁梧的身影。
当先一人身披白色甲胄,虚抱一张无弦玉琴,身边一人身着青色重甲,倒提一柄无鞘之剑,第二排左首一人正是精赤着上身,左臂盘着无须之龙的广目天尊,右首一人身着绿色七宝甲,大晴天的竟然撑着一柄无骨之伞,同时右手掌心处蹦蹦跳跳着一只没有尾巴的小巧银鼠,竟然是四大天尊齐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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