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疯癫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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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空从没想过师父会出事,当看到随着桃木印剑一同喷出的粉碎心脏的时候,悟空的脑海,瞬间已经空白,即便是后来被师父踹下了人间,也不知道御空减速,硬是一头栽了下去,许久之后,生生砸进一处荒郊的泥土里。
怎么会?师父不会死的。自己的生命里全是师父,师父又怎么会死呢?师父死了的话,自己岂不是也死了……
在花果山,师父慑服捉弄自己,怨恨自己的同族,让自己第一次看到光明,感到温暖。在那个三尺见方的阴冷小洞,师父满脸祥和的将躲在里面的自己拉出去,给自己披上毛毯。在水帘洞,师父第一次找到了奖励自己的方法,用温暖的手,扑棱自己头顶的绒毛,从那以后,自己就不允许任何人碰那处绒毛,在方寸山,在花果山……一幕幕,一幅幅……画面无色,心冷,痴……
三个月后,东胜神州大唐王朝疆域内,南部水乡江陵古城内,出现了一只疯疯癫癫,身上挂着几条不足遮体的破布的人形猴子。
大街上,一众孩童呼啸欢闹着捡起路边的石块,笑哈哈的追打着在大街上东游西逛的疯癫猴子,玩得好开心。
许愿楼,是江陵城内最大的酒楼。楼高三层,装潢奢华,再加上聘请宫内退下来的御厨掌勺,故而许愿楼的招牌,在附近千里之内,堪称闻名遐尔。
可惜,如此有口碑的酒楼,却未见得所有的酒客,都是有品味之人。
一帮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酒肉朋友,从三楼雅间醉醺醺的走了下来。穿过一楼大堂,正要出门,却看到好心的掌柜正施舍了一碗清粥给那人形猴子。
一众少爷所见略同,全都贱笑着凑了过去,狠狠的将掌柜的推到一旁,然后劈手夺过猴子正喝得过瘾的清粥。
正在饥饿的猴子,显是饿得慌了,竟而腾空窜起,直扑那人手中的粥碗。
几个少爷虽然一事无成,但全赖家中丰盈,所以都请过师父,学过几天本事,反应倒也不慢。拿着粥碗的那人眼见猴子扑来,立即将粥碗丢给对面那人,然后露出贱到欠打的表情,冲猴子摊摊手,尖着嗓子道,“我没有了,你去找他要吧。”
猴子眼见粥碗已经到了另外一边,便立即在地上一点,扭身,颇为利落的又扑向另外一边。
就这样,一众少爷,用一只早已洒光了清粥的空碗,耍猴子耍得不亦乐乎。
整个大堂内,食客们也早已散到四周,看着他们戏耍那疯癫猴子,非但说同情,反而幸灾乐祸的拍手叫起好来。
众少爷一见有人捧场,兴致不由得更高,交叉换位,摆出各种高难度的姿势,相互丢着粥碗,戏耍着猴子。
掌柜的看不下去了,却又不敢得罪客人,只得叹息一声,刚要走开,忽然,一个美妙的声音传了过来,“掌柜的,来一下。”
这声音很好听,就像静谧的空气中,风铃脆响,让人听而忘俗,闻而忘忧。
掌柜的转头看去,发现是一个头戴斗笠,轻纱罩面,背负一柄古意俨然的长剑的紫衣姑娘。掌柜的认识这姑娘,这姑娘已经在许愿楼的客房歇息了半个多月,似乎在等什么人。
虽然没见过姑娘长得什么样,不过她的声音好听,登记在帐簿上的名字也好听,为人也和善,想来长得不会太差就是了。哦,掌柜的想起来了,她的名字叫紫霞。
“紫霞姑娘,有什么吩咐吗?”掌柜的点头哈腰的走到紫霞的桌旁。
“掌柜的,我想问问你,那猴子看起来很可怜,是什么来历?”紫霞脆声问道。
“唉,回紫霞姑娘的话,小的也是听邻居们说起,那猴子三天前来到江陵的,长得倒是讨喜,可惜却得了失心疯,成天到晚唧唧哇哇的乱叫乱跳,唉……”掌柜的怜悯的道。
“掌柜的,你可知道他叫什么名字?”紫霞接着问道。
掌柜的摆手笑了,“紫霞姑娘你可真会开玩笑,这猴子顶多也就是个天生异种的人形猴子,哪里会有什么名字。”
“哦,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紫霞点头道。
掌柜的应了一声,刚要转身,却发现方才还在和自己说话的紫霞已经凭空消失不见了。掌柜的难以置信的揉揉眼睛,之后便爆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声,“妈呀,鬼啊。”
与此同时,正在开心的戏耍猴子的一众少爷忽然觉得腹下传来一阵剧痛,然后便不自觉的捂着小腹弯下了腰。紫霞出手也够狠的,竟然直接截断了他们小腹内主管某种传宗接代仪式的经脉。
再与此同时,得了失心疯的猴子,也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不见了。
数息之后,郊外的一处山坳里,紫霞抓着猴子的颈后绒毛,落在了地上。
猴子刚一落地,向着来时的方向转身就跑,同时唧唧哇哇的手舞足蹈,乱蹦乱跳。
紫霞微微皱眉,晃动身形,飘到猴子前方,脆声问道,“喂,傻猴,你叫什么名字?师父要我在许愿楼等一个叫孙悟空的猴子,是不是你!?”
孙悟空……?好熟悉的名字啊,在哪里听过呢?猴子的身体骤然一僵,钉子似的定在了地上。
紫霞看他一脸疯癫的傻样,轻哼一声,不爽的嘟囔道,“你不说也没关系,喂,猴子,过来试试看,能不能拔出本姑娘的紫青宝剑。”
说话间,单掌轻招,身后负着的那柄古意长剑业已凌空飞旋,落在紫霞的手中。
猴子不言不语不动的回忆了半晌之后,似乎想不起什么,故而无视身前的紫霞,直勾勾的蹦跳着撞了过去,同时唧唧哇哇的声音再起,隐约中,似乎能听出来他竟然口出人言,“粥……粥……”
紫霞眼见猴子就那么撞来,连忙闪身躲开,气道,“你这死猴子,怎么这么粗鲁!?”话还没说完,猴子已经掠过紫霞,跑向来路。
紫霞听那猴子一边乱蹦乱跑,一边喊着粥,摆明就是饿了,遂灵机一动,飘身再次拦到猴子身前,从腰间的包袱中取出一个犹带热气的馒头,推在白嫩的掌心,举到猴子眼前。
果然,猴子看到馒头先是一愣,随即嗅了嗅,便闻到混合着如兰似麝幽香的淡淡馒头香气,饥饿了不知多少天的肚子立时咕咕的叫了起来。
猴子乐了,还以为馒头是给自己的,所以一扑而上,没想到紫霞却咯咯笑着远远飘开,让猴子扑了个空。
猴子急了,竟而四爪并用,连跑带爬的冲向紫霞,紫霞也不慌不忙的到处飘闪,留下处处香风,脆笑缭绕不绝。
猴子抓了半天工夫也抓不到紫霞,似乎累了,又似乎赌气起来,竟一**坐到地上,不依不饶的哇哇大叫,四爪乱甩。
紫霞这才飘身过去,蹲在猴子身前,再将白嫩的手掌摊到猴子眼前,“猴子,想不想要这馒头?”

猴子似懂人言,竟而点点头。
“那好,你试试看能不能拔出这柄宝剑。”紫霞满意的递上另外一手中的紫青宝剑。
猴子不懂,困惑的看向紫霞,但一对满是泥土的肮脏爪子,却悄悄伸向馒头。
紫霞咯咯一笑,撤回托着馒头的手,将宝剑送上,然后耐心的一点点连比带画,“诺,这样,你这样拔……拔开这柄宝剑,我就给你馒头。”
废了好久的工夫之后,猴子终于握住了那柄古意俨然的宝剑,双爪用力一扯。锵!
霎时间,万道青光伴随着一柱紫色烈芒,冲天而起,犹似巨龙升空,亢亮高鸣。
紫霞开心的笑了,劈手夺过业已出鞘的紫青宝剑,收回鞘中,负在背后,然后将手中馒头丢给猴子。看着猴子狼吞虎咽的几口便把馒头吃光,紫霞咯咯脆笑着又取出了一个馒头丢给他,然后笑道,“吃吧,本姑娘有的是银子,撑死你。嘿,师父说我前世欠你一段恩情,诺,别说本姑娘忘恩负义,你从今往后便跟着本姑娘云游天下吧,保证你每天都有馒头吃。”
猴子吃光了馒头,憨憨傻笑的看着自己的‘食主’,舔嘴抹舌的又伸出了爪子……
三个月前……
月白色的光华,映照在冷冰冰的琉璃水晶宫墙院瓦上,泛出淡淡银光。
这里,空气很冷,而且充满一种近乎凄凉的空旷气味。一眼看去,除了这座堪称奢华的宫殿之外,竟满是茫茫无际的淡白雾气。
这里,除了宫殿外一株枝繁叶茂的月桂神树之外,竟不再有丝毫的绿色,有的,只是这种让人心慌神乱的苍凉。
这里,便是月宫,天地至阴之气的源头,太阴星上是诸天星辰中唯一一颗没有星君的星星,但却多了如此一座月宫。
横亘仙界的天河,似也不忍太阴星上如此苍凉,所以怜悯的分过来了一条曲折蜿蜒的支流,娓娓经过月宫之前,月桂之下。
河畔的荒石上,这个怀抱着一只精灵古怪,四处乱看的玉兔的身影,看上去很美,却也很冷。这种感觉很怪,那样婀娜的曲线,却不能引起旁人丝毫的遐想,都因为她身上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的这股淡淡的冷。
千百年来,她,独居月宫,她的名字,叫嫦娥。
平静潺潺的河水,忽然剧烈的激荡了起来,片刻之后,激荡,已经变成了怒啸,并不算深的河水,竟然卷起了三尺狂浪,狠狠拍向河岸。
嫦娥琼眉轻蹙,抱着玉兔飘身远遁,困惑的看着河水陡现的异状。与此同时,月桂神树下,一直斜依着打盹的一个赤膊樵夫,拎起斧子冲了过来,眨眼便到近前,修为竟然不弱。他,也有个名字,叫吴刚。
吴刚横执着精光四射的双**斧,机警的拦在了嫦娥身前,目光炯炯的盯着异象横生的河水。
忽然,咆哮的河水凭空卷过来一团巨浪,浪花中,似乎藏着一个来势汹汹的人影。
吴刚当即大吼一声,周身肌肉膨胀,仙气狂喷,双手挥斧,正欲劈出,嫦娥忽然开口道,“吴刚,住手,那人好像受了重伤。”
话音未落,白皙的手掌轻轻一挥,竟然扬出一片月白色的冷芒,罩向那团巨浪。这片冷芒的威势,远在仗斧护花的吴刚之上,显然,幽居月宫多年,太阴星的阴冷灵气,对嫦娥的修为,帮助不小。
巨大的团浪应势而散,一个衣衫破碎,昏迷不醒的人影,被那片冷芒托住,轻飘飘的落向一旁的荒石。
河水的异象,在这个人落地之后,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小姐,这家伙是什么人!?”吴刚拎着大斧,并不转身问道。
“我也不知道,吴刚,你去看看他还有没有救了。”嫦娥淡淡的道。
“是。”吴刚应了一声,举止拘谨的走过嫦娥身旁,快步来到那人身前。由始至终,吴刚始终不敢抬头,似乎生怕看到嫦娥的样子。
吴刚蹲下壮硕的身材,一面探指搭在他的脉腕上,探入仙灵之气,一面上下打量着他。
这人看起来相当的年轻,长得也颇为俊俏。脸色虽然惨白,双目虽然紧闭,但剑眉斜飞入鬓,嘴角下抿,脸若刀削,看上去便是个性坚毅之人。只是,左胸口那空荡荡的一个大洞,看起来煞是骇人。
“小姐,这人的心脏已碎,没救了。”吴刚甫一探入仙灵之气,便吃了一惊。“想不到竟然有人出手如此狠毒,小姐,你看怎么办。”
“既然没救,就把他丢回河中吧。”嫦娥一面轻抚着玉兔光滑的身体,一面淡淡的道。幽居月宫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对于不老不死的嫦娥来说,不过是八个绕口的字符罢了。
“是。”吴刚闻言应了一声,正要抬起他,忽然,吴刚惊咦了一声,“小姐,不对啊,这人还没有死。”
“哦?怎么回事?”嫦娥微觉讶然。
“小姐,这人的心脏虽然没了,但三魂七魄仍然还留在脑海中,并没有离体的迹象,好奇怪啊。”吴刚愣愣的如实道。
“让我来看看。”嫦娥被吴刚所说引起了好奇心,抱着玉兔飘身过来。
嫦娥刚一过来,吴刚立即低头起身,恭敬的远远站开,不敢看嫦娥半眼。
嫦娥的淡淡的目光,甫一落在玄奘身上,婀娜生姿的曲线便立即猛然一震,失声道,“是张道陵的桃木印剑所伤!?”
话音未落,嫦娥竟有些慌张的扬手将玉兔送出,然后白皙的双手曲指连弹,霎时,一道道月白色的冷芒,带着浓郁的仙灵之气,没入了那人的身体。
“小姐,你要救他吗?”吴刚不确定的低头道。
“嗯,”嫦娥应了一声,然后双手轻挥,以一蓬月白色的冷芒,将那人的身体托起,横陈在半空中。之后,双手带动神秘的光华,上下互印,前后抵住那人左胸口的空洞,才淡淡的道,“四大天师都是老好人,若非她的指使,断然不会下次毒手。哼,既然她要杀这个人,那我就一定要救活这个人。”
“可是,小姐,这个人的心脏已碎,顶多也就是个活死人,你想怎么救他?”吴刚在月宫伐木多年,对于王母娘娘和嫦娥的恩恩怨怨,也知道不少,所以并没有对嫦娥的如此说法感到惊讶。
“这人的三魂七魄既然被一股神奇的力量禁锢在脑海中,那么要让他重生心脏,再续经脉,也并非难事。”嫦娥淡淡的道。
“小姐,你是说要用月桂树心!?”吴刚惊道。
“不错,月桂神树的再生之力傲视三界,用月桂树的树心,为这人重塑个肉身,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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