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节 幽宫暗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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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芒疾闪数次,眨眼间,玄奘轻飘飘的落在幽宫的棕黄大门前。
“奴婢恭喜玄奘大人高升将军。”一个熟悉的声音脆生生的道。
玄奘但觉一阵若有若无的香风拂面而过,抬头一看,迎来的却是七个水灵灵的熟人。为首的那个身着赤色宫纱的女子,正是‘姐姐’,张显之的姐姐。
玄奘看了她们一眼,笑了,却并没有责怪她们的意思。虽然是她们带自己来幽宫的,让自己的小命差点交代,可王母娘娘要杀自己的事她们理应不够资格知道。再说就算知道了,也没必要跟毫无交情的自己说明。
“姐姐说笑了,不过是一个为王母娘娘看园子的,哪里称得上将军。”玄奘笑眯眯的随口道。
听到他也叫自己姐姐,赤虹仙女虽然喜滋滋的,但却不再多说,“娘娘有命,将军可直接随奴婢前往晋见。”说完,让开直通大门的正路,托着红色霓裳纱袖的右手虚引做请。
玄奘也不跟她客气,公事公办嘛,当下点点头,随着她二度迈进了幽宫。
清雅幽静,别致精巧的景色并不陌生,在这时间没有任何意义的仙界,一切景物如旧,唯一不同的,却是心情。上次来的时候,是兴奋的来吃蟠桃的,而这次…
想到这里,玄奘双眼微微眯成一条细缝,眼神的深处,冷芒乍现,脑海中如流行般划过四个扭曲的大字,“仇人相见。”
不消片刻光景,玄奘便随着赤虹仙女来到了那个所谓的‘正殿’,实则为吟风赏月的水榭。赤虹仙女在殿门口宣了一声,‘玄奘将军到’之后,便含笑虚引,示意玄奘自己进去。
玄奘皱了皱眉,点点头,整理了一下思绪之后,晒然一笑而走入水榭。
水榭尽头的云案上,一蓬凭空燃烧的火焰正在蒸腾着一个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小水壶。旁边成半圆形摆放着一圈玲珑精致的寸宽小茶杯。
王母娘娘秀色平和的站在云案后,不时将小水壶中的沸水倒出些,一方面清洗茶杯,一方面也试着水温。偌大的水榭,出了她之外空无一人,汩汩而响的沸水和地上六尺有余的清池,不断演奏着一曲水的天籁。
既来之,则安之,难道那贱人还能把老子吃了不成?玄奘暗道了一声,迈步踏上水面上并成九排的白玉圆石。
“人间有一种煮茶之法,叫做工夫茶。煮出来的茶水能将新摘下的茶叶的每一分香气都发散出来,玄奘大人,你可喝过这种茶?”
随着王母娘娘淡淡的话音,一圈圈若隐若现的飘忽音波,如同在平静湖面上溅起的涟漪般,波澜不惊的淡淡散开。
这圈圈的音波看起来没有什么杀伤力,然而玄奘却在音波及身的一刹那脸色大变,心头不由腾起一阵烦乱,脚下的步伐也微微踉跄,差点一脚踩空,掉入水中。
玄奘双眉陡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体内的灭谛佛功也随之急速转动了起来,双手霍然虚晃,佛印瞬结,给自己加上了一个不动印的心印变化之后,才觉得心绪略微平静。
玄奘没想到王母娘娘只是轻轻的几句话就有如此威力,这种差距……一念及此,玄奘忽然有一种转身就跑的冲动。然而当目光转动的时候,赫然发现三个熟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自己左右两侧的长廊中以及身后的大门之处,正是葛洪、许旌阳、邱济洪三大天师。
上次被自己破开墙壁逃走,这次这三个老家伙显然学乖了许多,竟然封住了自己离开的一切退路……
前有王母娘娘,其他方位又有三大天师把守,走是走不掉了,玄奘当即暗念了一声久违的阿弥佗佛,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迈步向前,踩着九排白玉圆石,走向王母娘娘,正是所谓的镇之以静,让对方摸不清楚自己的深浅,好不敢轻易动手。
“玄奘俗人一个,喝水只因为口渴,倒不曾有什么闲心品茶,娘娘见笑了。”玄奘心中颇为慌乱,但口中却不露半分痕迹,笑眯眯的道。
“玄奘大人真性真情,深得自然之道的根本,何笑之有?倒是哀家附庸风雅了。”王母娘娘并不抬头,貌似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手头的工夫茶上,然而那淡淡话音所化作的音波,却越来越强,好似平静的深海早潮一般,愈演愈烈。
这音波倒没有什么实质的杀伤力,只是却让玄奘心烦意乱不已,恨不得立即冲上去用袜子塞住那贱人的嘴。
不动印十四般变换之一的心印,忠实的护在玄奘额头正中,随着与音波的正面接触,赫然腾起金璨刺目的烈芒,不断抵御着这种‘魔音’的侵袭。可惜,玄奘掐着佛印的手,却已经在剧烈颤抖了。
“娘娘说笑了。”玄奘仗着不动印神妙万方,又走前了几步,只是额角却不禁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玄奘大人初到天庭,可能还不知道,仙界的仙灵之气实在太过纯净,以致于人间的茶叶根本无法在仙界种植。哀家费尽苦心,才在瑶池之畔培植出了些许,今日摘下新茶,特意做了这道工夫茶来款待大人。”说道这里,王母娘娘顿了顿,“是真性真情也罢,附庸风雅也罢,哀家的这番心意,玄奘大人总要尝尝吧。”

王母娘娘还是那副没事人的样子,然而传出的音波却一浪高过一浪,若先前只是静湖涟漪,那么现在便是山洪崩发,海啸弥空。
嗡!坚守在额头正中的心印,在爆发出一阵最强烈的豪光之后,砰然有声的散做万千凌乱金芒,溅向四面八方。与此同时,玄奘掐着心印的双手,也在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巨力之下,霍然溃散,无力的垂了下来。
玄奘整个人眨眼间便被山洪海啸般的圈圈音波吞噬,脚下不自觉的连退十数步,右脚一不小心竟已踩空,踩进水里,湿了一半的裤管。
冰冷的池水,却让本已烦乱到近乎失迷的精神陡然一振,玄奘连忙左脚用力,真元轻动,这才重新站回了圆石,避免落水出丑。
玄奘想不到对付这种精神攻击最有效的心印都被那贱人眨眼攻破,一时间极是懊恼,暗骂一声贱人之后,不由苦笑了起来,“难道小命今天又要挂在这里不成?真他妈的阿弥佗佛了。”
骂到阿弥佗佛,玄奘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一篇几乎快要被遗忘的经文。当下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情绪,蓦然散却全身真元,抱元守一,集中精神,顶着王母娘娘音波的骚扰,心中默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念了几句之后,玄奘忽然发现这东西有用。随着自己心中默诵的心经,耳边似有神秘莫名的梵唱回响,空际中也传来淡淡的檀香之气,一时间,檀香醒脑,梵唱凝神,而王母娘娘那烦人的音波竟然渐渐的变得不可闻了起来。
玄奘大喜之下,更加‘虔诚’起来,双目若开若合,口中念念而诵。及至后来念到“……诸法空相,不生不灭……无受相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苦集道灭……心无挂碍……究竟涅磐……”的时候,玄奘的心中好像霍然敞开了一扇天窗,无穷无尽的祥和佛光自天窗洒落进来,印在心间,玄奘霎时明白了‘臭皮囊’三个字的真谛,不由朗声大笑起来,高喝一声,“心外无物!”
刹那间,莫名的梵唱霍然大作,淡淡的檀香陡然浓烈,万道佛光从玄奘背后蓦然腾起,竟而汇聚成一扇祥和的金璨光轮。
玄奘手若拈花,含笑而立,脸上神光焕然,双目屹然不惧的看向王母娘娘。
打从三岁的时候第一次跟师父法明老和尚歪辩佛法开始,修练佛功的玄奘身上便存在着一股灵动的佛性,又或是说叛逆的佛性。这种灵动、叛逆,是对固有佛法的一种不遵常理的挑衅。正是这种挑衅,让玄奘能够睥睨佛法,另辟蹊径,在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内,让灭谛佛功有了让人震惊的进境。
然而也正是这种不遵常理的挑衅,让玄奘过于执着在修为的精进上,而忽视了他所轻蔑的佛法,在他看来,佛法是什么?是比女人裹脚布都不如的废品。
可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佛功和佛法的关系,并非鸡与蛋一样难分先后。说得直接点,一切佛功,都源自于对佛法的领悟。
玄奘摒弃了佛法的钻研,而一味的追求佛功的精进与佛印的精妙,正好似在浮沙之上盖起了万丈大厦,虽然华丽巍峨,但却不仅不稳,而且很危险。没有相应程度佛法控制的灭谛佛功,随时可能失控,让玄奘功散人亡。想当年在花果山屠妖救猴的时候,玄奘心情低落,便已经有了这种迹象,只是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问题,就出在一向被自己弃之若草履的佛法身上。
法明老和尚跟老青都发现了这个问题,然而却又都看出了玄奘身上的那股与生俱来的灵动,叛逆,深怕一旦帮他点破,会适得其反,所以才只能以模糊的‘心境’一词点拨,希望玄奘能参悟‘心境’。
偏偏玄奘本就是那种想不明白就不想,船到桥头自然直的个性,于是这个问题便一直留到了今天。
没想到今天在王母娘娘强横霸道的音波攻击之下,玄奘意外的领悟到了佛法的好处,这才陡然惊悟过来,自己竟然身入宝山,空手而回。放着佛法这么一个大宝藏在身边,却不知道取用,真是傻啊。
“上次吃了娘娘的一颗桃子便让在下险些踏上了奈何桥,这次娘娘亲手调制的这杯茶,恕在下无福消受了。”玄奘神光湛然的朗声笑道,同时,飞身而起,在背后金璨光轮的护持下,箭一般的破开圈圈音浪,眨眼便来到了王母娘娘的云案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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