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剑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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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锐刺耳的锈噬声永久回荡耳畔,厚重的铁门宣告了光明的结束,杂乱披散的黑发遮住了乌青的脸庞。位于阿鲁贝斯北郊,骑马十来分钟,学院以北五公里处古旧的贝伦监狱,老鼠与黑暗是这里的主人。刚满十七岁的年少犯人注定要在这里度过一段难忘的时光,其实等不了那么久,按照阿鲁贝斯的律法,对于一个证据确凿的杀人犯来说,判决的下达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眨眼已经两天了,不知道他的葬礼会是怎样的,每当想到这儿,那双颤抖的双手仿佛已不属于自己一般,眼泪止不住的坠落。
这个小监狱里关押着只有总共不到二十名囚犯。原因有两个:一是人们自觉守法,构建了一个较为和谐的社会;二是法制严明,只要是十六岁以上犯了重罪的人,将不会得以怜悯,阿鲁贝斯全民议会将以剑的名义处之以极刑。
原来传说中的监狱就是这样的,寂寞包围着你,恐惧侵蚀着你,怪不得有的人宁可在自己身体上乱纹乱划也要逃出去。
没有乏味的提审,没有残忍的拷问,只有每日三时的送饭。这时透过铁门上的小窗,久违的光会偷偷地溜进来,好奇地打量这个沉默不语的囚犯。很久未关押死囚的牢房到处生满了蛛网,铁门已经锈迹斑斑,四周墙壁已布满裂纹,随时可能坍塌。不过以少年现在的力量,是逃不出去的,其实他也没有勇气再走出这铁窗了。对于万念俱灰的他来说,只想也只能平静地等待着那天的到来。
“嘿,你后悔自己干的事吗,听说你杀人了,当时怎么想的?”看守他的年轻狱卒有些无聊,便打开了话匣子与门上的小窗和犯人聊起来。这名狱卒很年轻,听他说话的口气应该是没深涉过世事,讲话不知分寸,对囚犯什么的也没什么具体的概念,与那些不苟言笑的老狱卒明显不同,应该新来不久的。为了让他长长见识,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要让他监守死囚的原因。
“……”
“啊?你该不会当时喝多了吧?”狱卒听了有些吃惊,不禁手把在了铁栏杆上。
久久的沉默了,只听到囚犯的最后两句话:“请在我完全丧失理智前……杀了我。”
(果然是精神有问题!)年轻的狱卒心里想着喝了一口苦茶,一位狱警前辈教他的,在监守罪犯时必须保持十二分警醒,喝点苦的提神,不然谁知道他们会耍什么花招。谁会相信一个异变的人杀了别人自己还能恢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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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等一下各位议员们!这个判决未免太过于草率,我认为必须得调查清楚这次事件的缘由,这名犯人可能有助于调查事件的真相——”面对正对自己坐席上的十二位阿鲁贝斯眼神冰冷的议员们,一名金发男子无助地看着桌上的茶杯。
“警长先生,这次的受害者可是令郎啊,而且尊夫人也极力要求严惩罪犯,在如此确凿的证据面前,已经没有什么调查的必要了,而且灾难已经过去,已经完结了!没人会再愿提起它的!”
近半个月的监牢生活,同样与那名刚满十九岁的狱卒聊了近半个月。他是今年学院刚毕业的学生,才被分配到贝伦监狱来作为狱警,听他说经过一个月的实习阶段,将能够正式在阿鲁贝斯警备局工作,说话者美滋滋的憧憬着未来,而铁门另一端的倾听者只是一个他素不相识的后辈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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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同样也看不见月光,自晚饭后已经三个小时了,索埃尼克默数着确定大概的时间。因为早晨吃饭时,突然传来了一个消息——“犯人索埃尼克.麦斯汀尼尔因故意杀人,经过阿鲁贝斯自治区最高委员会协商作出如下判决: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人所属财产上缴小镇公会,该判决于罗赛达纪年2169年,10月1日,晨7:00生效!”即明早7:00,24小时以后在小镇广场处决。在阿鲁贝斯这个偏僻的小镇,一切制度都比其他地区相较独立,是经皇家准予拥有这类独立决裁权的区域。
“兄弟保重,希望有什么我可以为你做的。”对于这名没有任何人来看望过的少年,狱卒挺同情他的,毕竟这是他上任前,在实习阶段看守的第一名囚犯,而且是快要成年的,自己这么大时也犯过不少错,可是并未走上歪路,而他一定是家里疏忽管教吧,真希望他的最后一顿早餐能有一些滋味。
本来年轻的囚犯给人的感觉却是那样苍老,眼中没有生的光芒,却如死一般沉寂,就如同一把失去光泽的断剑,他已经做好踏入坟墓的决定了。原来人失去活下去的斗志会变成这样,好怕自己也会变成这样!仅比囚犯大两岁的年轻狱卒想到。
囚犯缓缓转过身,微微一笑:“谢谢这些天一直陪我聊天,晚安。”囚犯就过身捶捶自己的腰躺下了,连续两周睡这种硬板身体还真有点吃不消,所谓早睡早起,翌日才有精神。
狱卒颤抖了一下,鼻子有些发酸,不过自己还有一个月实习就结束了,就可以进入警备局了。老实说这地方不适合人呆,但愿他是最后一名犯人,再撑一个月,年轻的狱卒这样安慰自己。
(是啊,到了明天,一切就都能得到救赎……我还想去看看其它地方……我不想死……)不知何时,紧闭的双眼溢出泪。
梦中,他又见到了月亮,可是很奇怪为什么今晚的月如此耀眼,晃得睁不开眼。不知煎熬了多久,索埃尼克终于强迫自己睁开眼——
“真是麻烦啊,晚上睡觉都睡不好,看来以后要补充脑黄金了。”索埃尼克不爽的嘟哝到。这是他这些天抱怨的第一句话。可是当他完全睁开眼时,一晃又闭上了,人直接躺了下去:
“唔,看来这还是我的梦里,那继续睡……才怪!”一个翻身他跃起,愣住了,并不是耀眼的月光——而是大火,火势已经快烧进牢房了,失火了!
“喂,有~人~吗——”这时索埃尼克不可思议的出奇平静地喊着狱卒,“快~救火啊,好热啊!”说着他把身边的一碗水喝了下去。刚想往门边走,突然惊奇的发现——门开着!上面插着一把钥匙。

“唔,看来狱卒要我逃离火海……不过,这么大的火势恐怕逃不出去吧,等到消防队赶到时,我都烧成灰了~真是的,逃走时也不说一声……”唠叨着便朝牢门走去。说实在,索埃尼克这个不懂浪漫又有些浪漫主义腔调的人很不情愿这种死法,那会是毁容,果然还是被剑一类利器刺死更酷。特别死在心爱的人手里、怀里,或死在所谓的神一般的力量下,当然一切只是他无聊时的幻想。
索埃尼克本以为再一次跨出这道门将是他赴刑场的时刻,当跨出牢房铁门时他才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人,那个人早已咽气了,喉咙上竖着一把匕首,大火的温暖依然无法阻止他逐渐冷却的身体。年轻的狱卒最终还是未能撑到那一天。
大火很快会湮过来,一切会将被泯灭。但是,这位囚犯感到有些奇怪,不管在监狱中怎么走,大火似乎有意给他留了一条出路,前方始终有一条被火焰包围的道路,相对的其他路无一例外被封锁,也省去他找路的麻烦。一路上他也发现,驻守监狱的五名狱警和其他十几名罪犯同胞全部倒在血泊中。突然间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形成:
“该不会这是有些人为了救我而策划的吧……才怪!自恋也该有个限度!”索埃尼克一脸坏笑到。
他没有停下脚步,很快发现自己站在了监狱门口,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这样越出监狱的,没有挖洞,没有绳索。寒秋的晚风瑟瑟地虐着他那一件单衣,不过面前的熊熊烈火还是让他感到温暖。
随着一声声混合打击乐器的奏响,如自己家一般陈旧的贝伦监狱终于倒塌了,一切都恰到好处,那么精确。少年愣住了,又在短时间内咧开嘴笑了起来,久违的泪水夺眶而出,他终于无法抑制脆弱的自己跪倒在地……
从来没有今晚奇特的感觉,趁整个阿鲁贝斯都沉浸在梦乡中时在外游荡,现在是如此的静谧,仿佛襁褓中的婴儿,所有的伤痕在此刻都消失了。
(也许这个世界只剩下我自己时,也是这样吧……)
站在仿佛许久未回的店门口,一切还保持着那天出门前的样子,铁质卷帘门上“店铺转让”这几个字没人动过,一切的开始与终结也注定在此。
索埃尼克从沾了些细灰的衣柜里找了几件衣服换上,然后僵硬地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最后慢慢地拿起斜靠在墙角的一把古朴的长剑,平行的剑刃,长椭圆的头部,较宽厚的刃身和够双手使用的剑柄,这是母亲索芙.麦斯汀尼尔曾使用的剑,一把比普通剑长而且未开锋的剑,没有剑鞘。未知的黑色金属反射着月光显得格外耀眼,剑的分量不轻,索埃尼克单手根本无法挥动自如。回想母亲用这把剑战斗的英姿,那是多么可望而不可及。也许从前逼迫他每天挥剑几千次的母亲,只是为了有一天他能不费力地拿起这把剑,但这已经无法得以证实。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银色的手链,黑色的长剑,以及一直以来改变自己的想活下去的信念,小伙子最后回过头看着这陪伴自己五年的便利店。
“还记得吧,我说过有朝一日如果我来继承这店的话,我第一件事就是卖掉它,或者拆了他,毕竟太多痛苦回忆了。”他苦笑着摇摇头,什么是劳工,就是他童年的写照。右手缓缓伸出,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一个六芒星魔法阵出现在他面前。火焰的闪现,吞噬了这栋房屋以及里面的一切,也包括柜台下那一张双人照:一个成年女人将手放在一个只有她身高一半的小矮子头上,女人显得端庄,而矮子带着傻傻的笑脸——照片的右下角标识着:麦斯汀尼尔一家摄于罗赛达纪年2164,2月20日——庆祝开业……
“果然,现在连魔法也……”按住突发绞痛的胸口,背对着逐渐失控的火势,少年的背影在飘摇的烈焰中渐渐远去,“我果然还是不想死……想要找到这一切的元凶……付出代价……”风与火盖住了一切的话语。
睡梦中的消防队员们被惊醒……
“再见,阿鲁贝斯……如果你经历过这个世界的变迁,请告诉我,难道邂逅的涵义与战斗的理由,都是为了摸索为何活着的意义吗……”
吟游诗人游历在广阔世界,山谷、湖泊、大漠、荒原,讲述被人们遗忘的故事,唤醒灵魂深处沉睡的梦,唱着人们心中的歌……
【《圣堂之门》歌词大意:
这是一个让人沉沦的纪元
灰色谎言冷漠了整个世界
收拾心情我向下一站旅行
为了你找寻能重生的寓言
天使断了翅膀微笑着
美丽的牺牲
带着伤痕背负着人们
穿越圣堂之门
看到你那空洞的眼神
还想逃开害怕承认
你转身
天上的风吹散了云的伤痕
我才开始慢慢的学会平衡
爱的过程伤透了我的灵魂
你就这样离开让我很心疼
云的伤痕
让我学会
永远不再心疼……】
异变涉及整个阿鲁贝斯的西部地区,事变后所有地区道路被封锁了一周。因为采取了及时的疏散抢救措施,所以将伤害减到了最小,最后据统计,确定死亡人数186人。据说在还没来得及上报的情况下,今天后突然来了几名“宫廷特使”调查缘由,而该事件除了当地的人们以外,禁止泄露任何情报,没有外界的人员知晓,为了不造成“无谓的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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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一卷完结】
次回介绍:
所有人都知道,阿鲁贝斯的索埃尼克已死在那场监狱大火中了。
人只能成为群体的一份子,若是不能融入只能独自逐渐凋零,人竟然是这样可悲又孱弱的生物,难道只有不断反复着「邂逅」与「离别」,才够用这双手得到刹那吗?
——《第十五章.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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