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熟睡中的武寺淳被一声凄厉的尖叫惊醒，这声音听上去像是昌宗。
寺淳迅速起身，顾不得穿鞋，**双脚一路奔到武帝寝室门口，猛然看见龙塌前黑压压围拢着一群兵丁，个个手持火把，腰里佩戴兵刃，每一张脸都如同凶神恶煞，粗略看去，足足有四五百人。
寺淳回想起陛下前几天跟自己说过的话，也知道大事不妙了，他把自己小小的身子藏进门侧拢起的帘帐里，用右手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如果被那些兵丁发现，恐怕自己就凶多吉少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龙塌黄色的帐子里，武帝严厉的斥责声传了出来。
“张易之与张昌宗蓄谋造反，我们奉太子之命，入殿诛杀张氏兄弟，唯恐风声泄露，没有在事前禀报陛下，还望陛下赎罪。”众人异口同声，响彻整个寝宫。
“太子？”武帝声音一出，寺淳瞥见太子身体颤抖着把头低下，没敢再往龙塌里张望。
“既然叛逆已经诛杀，你们可以护送太子回东宫去了。”
寺淳虽然看不到陛下，可从陛下的声音里，隐隐透着疲倦。最近陛下的身体不太好，寺淳是知道的。
“太子不可再返回东宫！”随着声音响起，众人让开一条路，说话的人缓缓走到龙塌前，步履沉着，面容冷肃。
等看清这个人的容貌，寺淳大吃一惊，竟然是他？
来不及多想，张柬之又缓缓开口：“当初高宗皇帝将太子托付给陛下，现在太子早已**，我等不敢忘记太宗、天皇的厚恩，辅佐太子诛杀叛逆，现在，希望陛下能够上顺天意，下应民心，将皇位传位给太子。”
张柬之的脸紧紧贴在黄帐上，寺淳从没见过张柬之这副样子，难以置信得睁大双眼，被他捂在手下的嘴唇被牙齿狠狠咬住，可他却丝毫不觉得疼痛。
“罢了……”
许久，武帝叹息出声，之后，龙塌前那群人不约而同露出安心的笑容，唯独张柬之还紧锁着眉头。
人潮纷纷退出寝宫，张柬之却没有走，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你……让朕很失望。”
武帝的声音里透着绝望。
“陛下，臣该死！”张柬之退后一步，腿一弯，硬生生跪在地上，发出噗通的声音。他双手撑住地面，一连磕了三个响头，个个清脆响亮。
“你还是认为，我武家没有资格继承帝业。”
“不……如果武家之后有任何一个敌得过陛下哪怕万分之一的人选，臣也必定鼎立支持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可……”
“算了，你退下吧，将张氏兄弟厚葬。”
“是，陛下。”
张柬之起身的动作非常缓慢，他也年事已高了，面对着陛下碎步退出后退，恭恭敬敬出了寝室。
“陛下……”
武寺淳这才敢轻轻叫了一声。
“寺淳？”
“是，陛下。”
“来，过来。”
寺淳**的脚板踏着地面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他奔到龙塌前，掀开帐子钻了进去。
陛下脸上，神态疲倦，目光涣散，看到寺淳娇俏的小脸，也没有像往常一样露出神采，只是略微一笑，抬起手，轻轻抚上寺淳的面颊。
寺淳的笑脸像阳光一样灿烂，他小小的身子因为没有足够保暖，并赤脚在地上站了许久而微微颤抖着，他贪暖得钻进武帝怀中。
“自己盖好被子。”武帝轻轻拍拍寺淳的肩膀。
“是！”寺淳利落得滚到床边，掀起被子又滚了回来，惹得武帝一声轻笑。
“寺淳，刚才的事你都看到了？”
“嗯。”寺淳不想惹陛下不高兴，可又不敢欺瞒，只能乖乖点头，并撅起了嘴唇。
“怎么了？”武帝用手指刮了寺淳嘟起的嘴巴。
“陛下难过嘛？寺淳很难过。”"
“寺淳……”
“嗯！”
“如果我不做皇帝了，你高兴么？”
“高兴！”寺淳想也没想直接回答。
“为什么？”
“因为您就不会那么忙了，可以陪着我玩儿啊，逗蛐蛐儿，下棋，看戏！”
“那以后，朕就陪着你玩儿。”
“真的？不骗我？”
“朕什么时候骗过你么？”
武帝摸着寺淳的头发，寺淳赶紧摇摇头，嘴角快要咧到耳根，特别高兴的样子。
“您乏了么？寺淳给您捏捏吧？”
“嗯。”
寺淳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武帝闭上眼睛，任由寺淳的小手在自己肩膀上揉捏着。寺淳的力道恰到好处，可猛然间，刚才张柬之萧杀的表情闯进寺淳的脑子，他打了个激灵。
“寺淳……”
“是，陛下。”
“放心，我不会让张柬之杀了你的，何况你跟张氏兄弟不同，他没有必要对你动手。”
武帝的声音轻颤着，寺淳看过去，正好看到武帝眼角滑落的眼泪。
寺淳知道，陛下十分宠爱张氏兄弟，平时寺淳跟昌宗关系也非常好，昌宗不时会教寺淳下棋，写字儿。想到这里，寺淳也忍不住开始轻泣起来。
武帝睁开眼，看到寺淳哭了，她自己反而又笑了。
“寺淳，不要难过，张氏兄弟本来就该死。”
“陛下……您……”寺淳不懂，陛下一向宠爱有加的人，却又为什么说这种话。
“他们对我有二心，只有你，寺淳，你对朕是彻底忠心的。”
武帝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陛下赐给我武姓和寺淳的名号，有抚养我教导我，我当然要对陛下忠心不二。”
寺淳口气坚决，像是在对武帝，也是在对他自己宣誓。
武帝微微翘了下嘴角，寺淳没有继续聒噪，他知道陛下该休息了，小手伸出去，又开始帮武帝揉捏肩膀。
陛下，可惜寺淳年纪太小，能力不足，等寺淳长大了，一定会效忠陛下，报答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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