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段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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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场的比赛是山南与总司的比赛。
虽然近藤曾经有劝说过让我先去处理左手的伤,但当听到是山南跟总司的比赛时便马上拒绝了他的要求——总司是天然理心流的免许皆传,号称剑术的天才;山南是北辰一刀流的高手,师承剑术名家千叶周作。从以上所见,可想而知,这绝对是一场高手与高手之间的较量!
早就听山南说过当年他到试卫馆拜馆时总司便曾经跟他比试过,当时只有十八岁的总司才刚行过了元服礼,亦尚未得到免许皆传,但却已经深受当时天然理心流的当家近藤周助的赏识,在小石川一带也是小有名气的天才。据山南所说,当时的总司剑术远没有现在来得纯熟精炼,速度也慢上许多,但是却已经能够打败了山南这个北辰一刀流的高手了——用他那独门的绝技,无明剑。
穿上了护具的山南和总司坐於场的央中,竹剑的顶端互相对指著,然后缓缓地站了起来,退开在一定的距离之中。忽地,山南的右脚往前踏上了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大喝一声。眼看著剑便要落在总司的头上,却见一直不动的他猛地举手上的剑,格外了山南的攻击,两剑相交时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咚、咚、咚!”剑尖快速地相碰,两人猛地退开,再一次进入对峙的状态。众人皆凝起心神专注地看著这场比赛,毕竟总司的比赛很是少见,其中有不少的队士更希望能够从中学习到一些新技巧——但是他们又哪里知道这个世界上“天才”并非绝对的,天才如总司,在少年时期所付出的努力以及心血绝对比任何人还要高许多!
只见山南的剑尖轻轻地颤著,仿佛在寻找著对方的弱点似的,眸中透露出一抹算计的光芒——据说这是北辰一刀流的独门绝招。只见总司的姿势微微改变,手上的竹刀刀尖微微下垂了下去,身子也似乎不自觉地偏向右边去,那双白晰纤长却长满了厚茧的手紧紧地握著手里面的刀,手法连一丝瑕疵都没有。
“平青眼……吗?”我的右手微微地收紧,心里一动,忍不住轻喃著。以前我也曾经使过一招,这个起式看起来似乎很简单,事实上如果真的要如山南说的那样使用他的那招绝招无明剑,那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轻眯眼眸,总司他这是想要使出那一招了吗?
总司的无明剑共分三段,是以极快的速度连续突刺的技术。虽然无明剑为总司自创的招式,但是却常以天然理心流的平青眼作为起式。平青眼这种起式颇有难度,但是总司用著却甚是得心应手,故此就算使的不是无明剑,他亦常以平青眼作起式。
只见山南猛地踏上了一步,甫舞动剑尖,正要砍下去他的肩上,却见总司的身子猛地往下一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举剑接下了山南的攻击。山南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却见他朝上挥刀,像是瞧准了对方的空档似的,只见他的刀旋即刺上山南的左侧!
山南一惊,弓了弓身子,勉强地挡开了总司的一剑。那个时候,我隐隐听到了后面传来的大片吁气声,不禁暗暗觉得好笑,看来大家都看得相当的入迷啊……
忽地听到总司大喝一声,刚抬起眸来便已经看到眼前一花,“啪”的一声两剑相交,总司刚才被挡开的剑竟然没有就此退开,而是直接顺势攻了上来!只见他一个转身侧向把山南的刀,刀顺著山南的刀直直地向上滑了过去,顺势刺向山南的咽喉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快如闪电!
道场之上,一片死寂。
“冲田,一本!”裁判的声音在死寂之中显得格外的响亮,把大家从思绪之中带回现实来。
传说中的三段刺,面对於千叶门下的山南,也不过是仅仅用了两段刺便已经打败了对方……
“总司的剑之所以厉害,除了他比平常人高超的剑艺之外,更重要的应该是他的速度吧。”刚刚开始坐在我左侧的新八忽然低声道,娃娃脸上带著无比的认真和兴奋的光芒,看来对於总司之前的表现情绪亦相当的高涨,“我曾经听源说,他们天然理心流平日训练的木刀比起其他流派用的来得要重两、三倍,那么……”
“是腰力,还有腕力。”没等他说完,我便已经轻轻地接过话来,眼睛却从来没有离开过场的中央,“如果长期地运用这么重的剑来练习的话,在比赛的时候理应可以更好地运用腰部的力量,而且腕力和挥剑的速度也会相对地提高吧。”
举个显浅一点的例子,打球的手如果长期地载著重力扣,便会渐渐地习惯重力扣上的重量。当你习惯了重力扣的重量,便好好地加以利用的话,当比赛的时候把重力扣放下,手腕或者腰间的力量减量,只要习惯了“放下”的感觉,那么速度以及腕力应该也会相对地加快!
我怔怔地看著自己微沁著薄汗的双手,抿紧了嘴唇。
原来……这便是无明剑吗?冲田总司的绝伎!
接下来还有三场的比赛,分别是平山五郎以及佐伯又三郎的剑术比赛,接著是川岛胜司的棒术表演以及佐佐木爱次郎和佐佐木内藏之丞的柔术比赛。然而,关於下面的三场我都没有太大的兴趣。一来我跟平山以及又三郎二人关系不大好,二来我的小时候所有时间都是用来练习剑术,柔术跟棒术也只是略知一二,看了也是白搭,於是只好在平助的协助之下在后面包伤口包扎一下,看比赛时也再没有开始时留心,心心念念的都是刚才总司的无明剑。
“疼!”正想得入神,冷不防手上一阵锥心的疼痛传来,使我忍不住低呼一声,疼得呲牙咧齿的。我扭过头去,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道,“平助,你轻手一点……啊……”话说到后面便越发小了下来,原本为我包扎的平助此时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竟然是由土方给我包著。
只见他熟练地把那撕成一条条的白布给我缠在手上,再灵巧地打了个小结,然后便缩回了手。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点了点头,低低地对他说了声“谢谢”,接著便不敢再多说话。
过了好半晌,却听他冷哼一声,道,“斋藤,废话我不会多说,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之所以会答应让这样的你加入壬生浪士组,完完全全是因为你有一身好剑伎!”
眼帘半垂,我轻轻地应了声,“我知道。”
如果不是因为拥有这一身好剑艺,土方又如何会让我一个女的入队?壬生浪士组并不是收容所,尽管在最困难的时候也绝对不会让什么都不会的人加入队中作拖油瓶,这对於他来说并不是什么男人至上的坚持,而是一种原则。且不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上战场会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白送性命,而且更会因此而连累到自己的战友!

“如果你的左手废了,尽管你的右手剑伎再好,也终究是比男子吃亏!”土方斜睨了我一眼,眸色越发变深,只听他沉著声音道,“也就是说,如果你的左手废了,我便会毫不犹豫地让我离开壬生浪士组!你对我而言……再无价值。”
“……是。”
没有了左手的我,尽是有一身好剑术也罢,也始终迈不过那条线。
当初父亲之所以坚持要我用右手学剑,并非在意他人对我的眼光,而是因为不想要我变强,深怕我会走上岔路。然而,当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也拉著我一定要我学习左手的剑招,只因他也深深的明白没有左手的我,在那个浪人当道的社会之中,根本无法保护好自己。
天下高手如此之多,失去了左手的我,的确是……
一点价值都没有。
※※※※
四月十七日。
昨天到金戒光明寺演练武艺到黄昏才回到屯所,虽然只是比了一场,但是因为手疼得厉害,饭也不过是随便吃了两口便回房睡觉去了。平日习惯了晚睡的我,昨夜也正因为太早睡的关系,所以就算不用巡逻也一大早便起床,在庭院里面四处闲逛著。
四月早晨的阳光没有那般刺眼,是温暖而柔和的,那片蔚蓝的天空就像是山上的泉水那般干净明澈,白云如同那雪白的棉絮一般在碧空之中悠悠地飘浮著。带著淡淡花香味的暖风迎面拂来让人有著说不出的舒服,凝结在绿叶之上的一颗颗露珠儿也散发著眩目迷人的光泽。
“哎呀?馨你也起来啦。”忽地传来一把清灵通透的声音从背景传来。我转头一看,却见总司穿了件白色的浴衣对我朝手而笑,相比起前一阵子的端正整齐,今天的他却像是洗尽了铅华一般,显得格外的干净,令人眼前一亮。
“你起得那么早,要去哪里呢?”我奇道,今天也不是他去巡逻,倒也难得他在不用巡逻的日子也起得那么早。
“我……”总司正想说法,忽地屋里面传来了一把洪亮的声音,硬生生的打断了他的话,“总司,你好了没有,就等你一个啊!”然后在回廊之上转出了一个人出来,穿著一件藏青色的衣裳,脸色黝黑,长相粗犷,正是近藤。
“小老师,你好快啊。”总司一见到近藤,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近藤走了过来,没好气地看了总司一眼,拍了拍他的头,道,“总司,不是我快,而是你太慢了!你都这么大一个人了,还会赖床,真是的。”他的表情虽然严肃,但是眸中却隐隐透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倒没看出有多少责怪之意,“待会儿咱们去见松五郎,难得见到一次,你可得好好的多谢一下人家,他平日可没有少关照林太郎。”冲田林太郎是总司的姐夫,之前也曾经有参加过浪士组上洛,但在清河提出东归以后,他既没有与总司留在京都,也没有随著清河到江户作防卫队,而是回到了日野的家中。
总司眸中的光彩在一瞬间褪了下来,但马上又朝他笑了起来,应了声,“嗯,我知道了啦,小老师。”近藤天生是直脑筋,也没有留意总司的表情。尽管总司已经二十二岁,但他还是像小孩子一般摸了摸他的头发,微笑颌首。
我默不作声地看了总司一眼,他似乎每次提到自己的家人时都是这副表情……但是我也没有开口问他,毕竟他想要找人倾诉的时候便会说,不想说的话勉强他亦是枉然。将心比心,我也绝对不想别人探知自己的秘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去强行要求别人什么?
“啊,对了,斋藤你也一块儿去吧。”近藤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笑著对我道,“我们会去源的大哥的家里面,这一去得去几天,总司这孩子说想要顺便出去走走,所以也只好带著他去了。你要不要也一起来?”
我微微一怔,想了一想,便摇了摇头道,“不了,我得练剑啊,这阵子落下太多日子了。”
“一起去吧。”总司拉了拉我的右手,柔柔地笑道,“你的手还没好哦,这样子勉强的话对你自己也不好!而且你不是好久没出过去了吗,这阵子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就跟我一起出去走走,也当是转换一下心情啊!”
“这……”
“总司说得没错呢,斋藤,一起去吧。”近藤抱胸笑道,一副诚意拳拳的样子,“这阵子你最好别再练剑了,不然你的手可是会受不了的!别为了逞一时之快而弄得自己终生后悔……”
我想了想,忽地想起了昨日土方与我说的那番说法,不禁怔然。左右衡量过一番,忖著出去也不过是一天半天,倒也正好给自己的手一个休养的时间,现在练习对於我来说的确是没有什么好处,於是也只好点头答应。
总司笑得更加灿烂,满眼闪烁著灿烂的光彩,道,“小老师,我这就出去告诉源去,让他帮忙准备一君的行李!”接著又笑著给我挥了挥手,高声道,“呐,我在门口等著你们,你们也得快一点,别让我们等太久哦!”
“是是是,知道啦。”近藤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一眼,应道。
我看著他一蹦一跳的背影,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抬眼再看近藤,却见他也跟我一般表情,眸中带著一丝父亲般的宠溺——总司自九岁开始便跟著近藤,可以说,他是近藤一手一脚带大的,所以两人的关系可以说是亦师亦父亦友。
“斋藤君你知道吗?”近藤忽地看著我,道,“总司他……之所以让我带他出去,完完全全是想要找个藉口拉著你一块出去哦!”我愣住,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却见他轻轻地笑了起来,“那孩子知道你这段时间心里面不快,所以一直都想要找个机会让你出去散散心……真是的,这孩子是我带大的,他在想什么,难道我还不明白。”
“是吗……”我心里一笑,似有一股暖意慢慢地涌上心头。
当遇上了无数的人后,经历过了许多的痛苦与别离,在这个充满了残酷与背叛的世界之中,我忽然觉得——遇上了这群人,是我这一辈子中最幸运的一件事。
“从今以后,你会遇上许多不同的人,有善亦有恶,你将会从他们身上学习到什么是真实……”
“……小薰,你的人生,不应该只有绝望。”
父亲,离开你以后,我遇上了许多人,也终於发现原来世界如此广大!这个世界里面,有一种人被称作“善”,相对的也有一种人被称作为“恶”。我很兴幸,在我的双手被血腥沾满了后,仍然有著一群人愿意在身后扶持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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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三天没有更新了,同时我也差不多一个星期没有打过一个字了……每天都得补课补得很晚,回到家还得读书,根本没有时间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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