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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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忽然有人推我一把,问我:“你怎么了?”
我一惊,这才看到也先立在我眼前,那种笑容没了,正诧异的看着我。
那种笑容没了,而皇帝哥哥也早没了。其实我是喜欢皇帝哥哥那样笑的,他那笑容里包含的东西只有我知道,那是我和皇帝哥哥共有的一个秘密,一个其他任何人都没法进入的秘密。那让我觉得,对于皇帝哥哥来说,我就是独一无二的。可是这一切都没了,皇帝哥哥躺在冰冷的寝陵里,再也不会那样笑了。
我看着也先,忽然心里就充满了愤怒,对着他嚷道:“你为什么要那样笑?不许你那样笑!你根本不配那样笑!”
也先瞬时变了脸色,怒声道:“你这女人发什么疯?不要太嚣张了,不要以为我……”他的语音顿住,“你,你哭什么?明明是你不讲理,你还有脸哭?喂,你别哭,你这样别人会以为我怎么你了,你……”他的声音渐渐软下来,还带了一丝不知所措。
我擦着眼泪,蛮不讲理的说:“反正不许你那样笑,你要算计我只管恶狠狠来,就是不许你那样笑。”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好好好,我不那样笑了,以后我都不笑了行了吧?你别再哭了行不行……”
正在这时,有个身影**我和他中间,一把抱住我,“了了,他怎么欺负你了?”
是阿鞑,他浑身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出手要对付也先。
也先苦笑着对阿鞑说:“我什么都没做,就对她笑了一下她就这样了。”
阿鞑不相信的低头问我:“了了,你说是怎么回事?”
“是不干他的事。”我抱紧阿鞑,将脸埋在他的心口,小声的呜咽着。
阿鞑放松了身体,轻抚着我的后背,对也先道歉。
也先用一种惹不起躲得起的口气说:“算了,算了。”就听着他的脚步声走远。
我靠在阿鞑胸前,他的心正为了我在焦虑的跳着。还有他,他说了不会先离开的。我渐渐平静下来。
阿鞑轻柔的为我擦着脸上残存的泪,温声问我:“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
我不愿让他知道我又想起了皇帝哥哥,便说了个小谎,“就是突然想家了,这里的人没我家的好。”
阿鞑歉疚的说:“唉,了了,都是为了我,这些日子委屈你了。我再去求父亲,要是他还不同意,我们就自己偷偷走吧。”
明明是我委屈了他,反倒让他来赔罪。我愧疚的将脸贴在他的心口,对着他的心说:“阿鞑,这辈子我们都不要分开,以后死也一起去好不好?”
“好。”阿鞑捧住我的脸,看着我的眼睛,宣誓般的说,“了了,你就是我的心,我的命。没了你的地方我不能活。”
自我那次歇斯底里发作过后,也先似乎怕了我,再没在我面前露出过那种笑容,但也没有对我恶狠狠的,倒像是不准备算计我的样子。可能是他觉得我是疯子,和我计较有**份吧?
因着那天的失态,冷静下来的我在他面前也有些横不起来。对他保持客套的礼节。
阿鞑为了我的缘故,又去找脱欢表达了坚决要离开的意愿。
脱欢很生气,怒骂阿鞑:“你这兔崽子!整天就知道讨女人欢心,没一点草原男儿的雄心壮志。你想这辈子都绕着花裙子打转做个窝囊废吗?你明天就给我到军中效力去!”
阿鞑坚辞,说自己志不在此。
脱欢在瓦刺乃是只手遮天的人物,哪容得别人说一个“不”字,带着股恨铁不成钢的怒意当即命人看管了阿鞑,要敢擅自离开就格杀勿论。
此刻托雅夫人正在眼泪汪汪的劝说:“俄日勒和克,你为什么要走?是娘对你不好吗?我知道必定是那个娇滴滴的汉人女子撺掇的。她除了长得好看点还有什么好?你要为了她惹恼你父王,舍弃娘,舍弃家?你还是乖乖听你父王的话,在军中好好干出一番大事,到时什么样的女人还不都由得你挑?那个女人要走就让她自己走。”说着把厌恶的眼光向我投来。
我心中不悦,我是看她天天哭得可怜,才让阿鞑认她、叫她娘的,她倒好,转脸就想拆散我们。
阿鞑维护的抱住我说:“母亲请不要这样说,要不是她,孩儿早就化成草原上的枯骨了。我的人,我的命都是她的,这辈子我都不会离开她。”
托雅夫人力劝未果,哭哭啼啼的走了,过一会搬来了说客,也先。
也先劝阿鞑说:“还记得你小的时候总说要学成吉思汗,扬我大漠儿女的雄风。谁想你在汉人的地方呆久了,倒学得一身汉人儿女情长的腔调?
女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只知图眼前的安逸,你便是宠她也该有个限度,不要一味的顺着她。你若是真为她好,就当为她建功立业,挣来一分江山,教天下人都知道她的尊贵。”

听他贬低女人,我心里有气,打断他:“我要那江山有什么用?我管天下人怎么看我?再尊贵,一餐也只能吃一份饭,一身也只能着一套衣,一死也只能躺一口棺。”
他又转而对我说:“话虽如此,但你那样喜怒无常、刁蛮的性子,若是当个平头百姓,只怕没多久就会惹祸上身。要想护得你周全,他也得有足够的权势。”
我傲慢的说:“我为什么要靠他护着?我家有钱也有势,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小姐。上次你不也被我整治得不能动了吗?我刁蛮自有刁蛮的本钱,何须他为了没用的权势去奔命?”
也先哼一声:“那他一个大男人,事事都用不上,处处被你压一头,他的脸面要放在何处?据我所知,若不是宣宗皇帝突然驾崩,你本该入宫做妃子的。不是我贬低自己的弟弟,和宣宗皇帝相比,无论文才武略,他都比不过的。你又到底喜欢他什么?又怎么会甘心跟着他当老百姓?”
我转头看阿鞑,他眼底也有着压抑的忧虑。我眼睛看着阿鞑,回答也先的问题:“你既然打听过我的事,想必也知道我是怎样长大的。皇帝哥哥他,他很宠我。我想要什么他都会答应我,所以养成了我骄纵的性子。
从小,我的东西不能和别人重样,别人用过的东西再好我也不会要。等我长大了这脾气也不曾改。一个男人若是要爱我,就要眼里只看见我,什么天下、什么权势都抵不过我。
皇帝哥哥样样都好,可是他做不到这样,所以我辜负了他。”
想到过去的事,泪意袭来,我停顿下来,半仰起头,不让眼泪流出来。阿鞑伸过手,将我抱进怀里。我就势在他的胸口蹭掉眼泪。
依偎一会,我抬头对也先说:“我不需要阿鞑事事给我靠,我只要他会爱我就好。比阿鞑好的人多得是,只有他肯为了我放弃一切。可能有人要说他这样没出息,不忠又不孝。可我就是喜欢他这样对别人狼心狗肺,把所有的好只给我一个,因为我就是这样自私霸道的一个人。”我终于明白我最爱的是哪一个,不是皇帝哥哥,不是阿鞑,是我自己。只有阿鞑这样的人才最适合我。
我转回头对阿鞑一笑,阿鞑露出释然的表情,眼神炙热的看着我说:“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自私霸道。”
我们旁若无人的对视着。
等我们想起旁边的也先时,发现他不知何时走掉了。
我和阿鞑把贵重的东西打好包,准备趁夜偷跑。到傍晚时,也先却带来了脱欢的命令,解除了我们院外的警戒。说是我们可以随时离开。
我好奇的问也先:“是你帮我们说了情吧?为什么?你不是一直很记恨我吗?”
他笑笑:“你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孩子,我和你计较什么?宣宗皇帝是个好皇帝,我敬佩他,所以不想为难他喜欢的人。你的丈夫是我的弟弟,我尽到兄长劝诫的责任他不想听,我也没办法。再说,不许你们走就拦得住你们吗?何苦多结怨恨?不如就让你们高高兴兴走吧。”
想不到他倒是个知情识趣的人,我向来吃软不吃硬,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叫阿鞑:“阿鞑,你拿几种救命的药丸送给也先哥哥。”
也先一愣,调侃的说:“这还是你第一次叫我哥哥。其实你也不是一味的刁蛮,有时也还挺懂事的。”
我才不希罕他夸,立刻趾高气昂的说:“拿人手短,你且记着以后不许为难我九哥。”
那声哥哥叫得还不算冤,也先就真的带着哥哥的宽容看着我笑了笑。
那边阿鞑包好药,注明各种药丸的用处、用法,递给也先:“多谢也先哥哥!以后我母亲还请哥哥代为照应。”
我插一句:“嗯,还有那个盖子,你不要让他太好过,当初就是他害我家阿鞑当奴隶的。不过看在他妈的份上,也别弄死他。”
“你是因为这样才整治他的?”也先若有所悟,“这样我也不必替你家阿鞑担心了。你的自私霸道只对外人,若那个人成了你的,你也挺会替他着想的。”
阿鞑在旁边点头赞同:“是的,了了一向对我很好的。哥哥请放心。”
我和阿鞑离开了瓦刺,四处游历。
很多年过去了,阿鞑对我始终如一。我过得很好,但在我心里,皇帝哥哥的好也从未有一天被淡忘。
爱上两个男人,一个用来流泪怀念,一个用来欢笑相爱,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也莫过于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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