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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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惊,立刻翻身下马,足才落地,一声小心还哽在喉咙,底下的冰层却已整个往陷下,慌忙中我与腾耀互看了一眼,连意思都来不及理解,我手上已翻出一掌把腾耀往外推去,如今靖丹尚在他手上,他万万不能有事。
随即想凝气上跃,我却被脚下突入泡入冰水的寒意一冻,身体滞了一会,不过眨眼间我与已整个人没入湖下。
顿时整个知觉全失,只感觉到──冷。
钻入皮肤透进骨髓里的冷,冷到脑子都要麻痹似的,身体像是千斤重铁的感觉到一直往下墬去,恍惚间眼皮就要上,一股声音嗡嗡的在脑子里转著,就这样昏去...这样昏去就不会难受了.....
我若就这样昏去,怕是会就这样活生生的给冻死了。
猛然睁眼,我一个旋身往上游去,掏出靴里带著一把短匕往左上臂狠狠一划,锐痛跟著冲上脑门,总算是振了精神,虽然依旧四肢迟重,但睡意是暂且消了。
努力的划动双脚双腿,冰冷的湖水不断的灌入眼耳口鼻,眼前所见只是一片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我只能憋著这最後的一口气往上游,终於是在上方看见了一点点光亮。
突然间有一只手强而有力的拉著我往上提,抬头一看模糊不清的视线里,隐约窥见是腾耀的身形,他是一时脑子不正常吗....跟著一起跳下来做什麽,那我刚刚岂不是白费工夫麽。
终於游到湖面上,呎尺之上抬眼可见黄昏的彩霞缤纷,以及许多快速浮流著大大小小的冰块,我与他双双伸手抓著其中一块大冰的边缘,鼓尽体力最大的力气蹬下两脚,往上爬,终於是出了水面。
回头看腾耀後我一步,半个上身也现出湖面,正要整个人爬出来,後方却突然流来一块浮冰狠狠的朝我脚上的这块冰以及腾耀的後背撞上,猝不及防,腾耀手一松又跌入湖中,我立即上前猛吸一口气探身进去将腾耀拉起。
这惊心动魄的时刻到此总算是告一段落,我躺在冰上喘了好一会气,虽然背上靠得是冰层,但是方才在湖底下这麽一泡,如今也不觉得自己的身体比冰块暖了,再说如今我也没有力气再移动半分,。
湿冷的衣服加上清冽寒风的吹刮下,我屈起身体,全身上下不停的颤著,牙齿关节也不停的格格作响,头部以下的躯体好像全失去了知觉,只剩左臂上方才划下的那口子渗出的滴滴鲜血尚有一丝暖度,我急急的把嘴偎上,如渴饮鸩,一丝丝的热流经过冰冷的口腔,只是些许暖意也勉强能强振了精神。
回神後才怪觉腾耀怎麽就没了声息,此时我刚才转头察看他的情况,发现他居然就我刚刚拉起他拖到湖面上的位置好好的躺著,丝毫未动。
方一起身这浮动的冰块又是一晃,此处当真不可久留,我扶起已然昏厥的腾耀,气沉丹田凝劲一跃,移至岸上。
仔细一瞧,腾耀脸色铁青,那还有半分血色,伸手一探他腕间脉搏只馀丝丝,再探他鼻端,居然毫无生息。
心底一寒,我勉强自己镇定下来,想来应是刚刚的那一撞,猝然乱了内息又呛入冰水灌入胸肺才会一时停了气,馀留心搏。
我开始对著他正胸口一下下大力的搥打:“我不会让你这麽轻轻松松的就死的,你听到没!”就这样搥了半饷,仍是毫无动静。
一咬牙,我高扬起手,开始使劲的往他脸上掴去,一下一下,寒风呼啸里,清脆的巴掌声越打越响,我的手已扇的通红,腾耀的两颊虽是已有些肿起,但却依旧的死白。
良久终於听到一阵闷咳不止,我抬头一看腾耀已半张了眼,咳嗽著边不停的从嘴里吐出水来,我连忙扶起他坐著帮著往他背上猛拍,边问:“你没事了吧?”
“被你这麽一打,死都要被你打成活的了,那还会有事...你该不会是...咳咳.趁机...报仇吧。”他的声音嘶哑,像是被碾过一样的破碎不堪,不过现在他都咳不过来了,真亏得他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见他还有馀力调侃,可见也无大碍了,我放手让他靠在身後的那棵枯木干上,起身一望,暮色早已暗合,天际却有一片更浓的黑云沉沉压下,在寂寂夜色中盘旋的点点莹白越来越多。
风,吹的更疾了,应是场暴风雪的前兆。
虽然我与腾耀骑来的两匹马已不见踪迹,所幸在岸边不远处发现了临行前放置在鞍上的的小包,可能是受惊驰跃下落下的。
我折了枯树上的一些细枝把枝上的积雪抖乾净,堆成一块,拿小包里头的火摺子点了火,除了取暖也希望南平他们能藉这些烟雾找到我们。
我抬眼望了顶上黑茫茫的夜空一眼,不过这种天色,恐怕是要等到天亮才有可能,我过长夜漫漫,我与腾耀这两个全身湿透冻僵的人,能否撑到那时也是个问题了,接下来也只能听天由命。
我望著身旁的腾耀,他虽是脸色惨白,有些昏沉,但神智大致倒还清楚,他见我盯著他看,便又睁大了半眯著的眼,笑笑道:“萧遥,你说...我们会不会就死在这了呢...”
“不会。”我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沉吟了一会然又续道:“你不会这麽轻易就死,而我....就算死也不想跟你死在一块。”
腾耀一愣,随即拖著再低哑不过的嗓子,朗声大笑:“哈哈哈────真是好绝情的话啊,亏朕那时还跑进去那冻死人的湖面下救你呢....”
“不过你也说得不错,朕的壮志未酬天下统一的大业未成前,朕是不会那麽轻易就死的。”腾耀笑意尽敛,语气肃穆,俨然又是最初那个威风凛凛的铁血君王
我看著腾耀,缓缓道出心中的一个疑问:“虽然是我先将你推出湖面上,但你刚刚为何要回水底救我,我想你应不是有恩必报的那等人。”
“不知道。”腾耀颇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像是喃喃自语的又低声复诵道:“不知道....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没想道朕也有任性而为的一回啊...”
“萧遥,你说是为什麽呢?”他一抬头,又兴味颇浓的回问我。
我冷冷看他一眼,闭上眼睛,不予理会,落雪飘飘飞墬至脸上,终化成了点点冰凉,耳边的风雪仍是狂嚣不止。
他问我为什麽,我又怎麽会知晓,人的一生总是有太多疑问,多少年寻觅,到头来也只得回一身风尘跟不知道三字,想这一生半生浮沉,若是一切凄风苦雨能就在这场风雪里止住,倒也快意,可惜终不可得。
虽是因要取暖我与他靠坐在一起,相对无言,却不如不见,我凝神仔细听著他呼吸声深深浅浅,知他一口气还留著,也就索性装睡不去理他,提气运息,在方才一番折腾之下虽是大耗精力,但为了自身以及替偎著我的腾耀保暖,倒也是暂且之计。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明,听见远方隐约传来的马嘶蹄声,心上紧绷的弦得以放下,精神稍一放松,便沉沉昏去了。
再睁眼,乾涩的眼睛流转之间四周仍是一片雾茫茫的迷蒙,只见身前红红的影子跳动,还有一个蓝色的身影,再眨了眨眼,视线已清楚了些,四肢知觉也已慢慢回笼,冰冷僵硬的感觉已不复存在,垂眸瞄了一眼,原来身上是盖了一袭白绒绒的皮裘,且身体里像是有一股暖流在周身经脉游走。
不知我到底是睡了多少昼夜,怎麽身体恢复的如此之快.....
再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熟悉的摆设,这是我日前所居的帐篷,现在我又温暖舒服的躺在这,炉火,一个看顾我的人背身而坐,这空间的片刻静谧,意外的让我感到一丝的安宁。
“...南平,我....”一开口才发现喉咙简直是不能出声了,连发几个音节都有问题。
“萧先生..你醒了吗”意外响起的是较轻盈些的声音,那人转过身来,是我以往未见过的生面孔,五官平凡,称不上好看难看,倒是一双眼睛倒是清冽有神。
“...你.....”再次努力的想说话,喉间那股火辣辣的疼痛还是让我放弃了言语。
他像是了解露出一个体贴的笑容,瞬间让整个平凡无奇的脸多了份不凡的光采,一反身再回来,手上端了一碗东西:“大人在那场风雪的折腾得也是真累了,这是鹿血汤,驱寒滋补很有功效的,先喝点吧。”
虽然不是不曾尝过血的味道,但是对於那种咸腥黏液的东西,如果可以的话,我是敬谢不敏的,坐起身,我才张口想挽拒,那碗却就上我的嘴边溢入口中,现在总不能那麽给人难堪的吐出来吧。
无奈的喝下那碗鹿血,经过润泽的喉咙当下是舒快了许多,但还是隐约疼著,我指了指他,以嘴做出口形问他是何人。
“我是骞泉,原隶属南平大人的一名副将,现今被指派来照顾萧先生的,此後也算是先生的属下,先生无论有什麽事可尽管吩咐我去做。”
我欲再开口寻问,那骞泉却是微微一笑,像是知我还有所要问的续道:“自从那日自雪中发现陛下与先生的踪迹至今已过了八日,行军也到了边境不到百里之处,现已打桩扎下营阵,陛下虽是内伤不轻,经诊治也已无大碍,在昨个就醒了,详细的情况就是这些了。“
骞泉不急不缓的徐徐道完,又微微昂首,极有礼貌的扬起嘴角:”怎麽大人还有要问的吗”
我无声的嗤笑下,轻轻摇头,这骞泉虽只是初见,倒也是瞧得出是个精明人。
休养了两日,本已无大碍的身子已是好的差不多了,也不知是否那骞泉日日强逼著我呵的鹿血汤真是起了功效,我的精神竟是比那日风雪中受冻前更好上了许多。
虽说我如今不过是腾耀手下一只棋子,但棋子归棋子,地位倒还举足轻重,毕竟这泱泱西楚现今可是挂著我萧某人的名字,施朱等官员这两日倒都是来慰问探望了一回。
南平虽是军务缠身也是趁空隙来过了几次,言谈之间自是些关怀之词,说了说腾耀的情况,早知腾耀无事我也不再关注,只是探问靖丹,南平只说了声不知情,倒也不知是真不知情还是推托之词,反正靖丹的消息自他身上兴许是问不出什麽。
我话锋一转又问到了烈焯的下落,说到这南平倒是愿意说了,那日他们凭炊烟找著了情况不妙的我与腾耀,原来那时受伤不轻的腾耀竟还晚昏了我一步,见著了南平交代大军仍照原定速度南行後才昏了过去,南平等人全慌了手脚,急忙把我们带回了营中,自然无暇再去寻烈焯,腾耀日前醒来,就派人一小队人再去追回烈焯,至於後续,现今只是静待消息。
一日趁著早醒随伺的卫兵正瞌睡好梦,骞泉也尚未来探,我搭了件袍子溜出帐外,天候只是料峭,不至大寒。
远眺,举目一片洁白,深谷坦原皆覆上了一层雪色,再抬头,朗朗天际,幽岫蓄云,也是雪白,这才绛雪过了没多久,怎麽这已是江南的隆冬之象。
林花谢了春红,虽是韶光匆匆,朝来寒雨晚来风,梦里忆中的江淮纵使花枯草萎,凄冷之馀尚有几分丽之美,而偏境之下,万象只得消弥於这铺天盖地的苍茫。
今日又逢五日了,我朝北伫候,终於是等到来了信息,抓下摇金,解开脚环里掏出字条,厉之仪只有一切顺利寥寥数字,他还是真的要对我冷漠彻底,写都写来了,也不会多写些近况...我轻叹一声。
从袖中掏出事先预好的便签重塞入它脚环扣好,再朝北放回摇金,看来当初让摇金跟在身边试多灵丹妙药成了不骇寒暑的体质也真是误打误撞的派上用场了。
不过厉之仪也当真是个心肠再好不过了人,那日我亲手抑或间接杀了他西楚百馀人包括他的兄长,对我恨之入骨是常情,那仇人昔日留下的一只鸟儿,他居然还是带著好生养著,我暗暗苦笑,恐怕厉之仪这等人,真是一辈子都不会真心的去恨一个人吧,只是这样的性格,究竟是好是坏呢。
我若有所觉一转身,竟是骞泉站在五步之外,我静静的看著他,袖中的五指一并,心中兀字盘算著刚刚他是否看见了我刚刚的举止。

骞泉倒是神色无异的对我浅浅笑道:“萧先生,陛下有请。”
掏出一把小刀,右我佇在原地不動,也不話。
泉也像是不甚在意我異常的沉默,只是提了提手上的貂毛袍子,走近逕自的交到我手上,五根細白的手指劃了手背,落下的是粗糙的感:“天冷,先生你大病初,還是多搭件衣服,免得著涼吧。”
他一番好意我也不便排拒,也就順著披上了那袍子,狀似漫不經心的口問道:“你怎知道找來的,來多久了?”
“剛到不久,來了就瞧見先生一個人在呆,看先生呆都像是專心了,所以泉也敢打....”低低笑數聲,泉仍是神色自若,毫不妥。
我也附和的一笑:“相處了也有段日子了,你就跟著先生大人的樣叫我,聽來怪憋扭的,相也是有緣,你我直接互姓名便了。”
泉一怔,即笑的更,兩片唇緩緩吐出:“月笙...”
心中一陣莫名憾動,我愕然的抬對上他眼,兩泓幽幽秋水深瞳仍是波瀾不,我冷冷的盯著他:“告你個名字的?”
“是南大人告屬下的,有什不對嗎...道是屬下記了?”泉微微皺眉,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當初南平奉之命一路追,那我的是以蕭月笙的身份他相見,他自後也就喚我蕭月笙個名字,泉原是南平的人,想來他知道個名字也有什不對的,倒是我疑心太重了吧,我暗暗苦笑,了,大步一便朝中走去。
“道先生....你不是蕭月笙嗎?”
我猛然一,停下步,仰首眺望天,竟是一眼看不見邊,今今日,是何何地,為了什我在此地,我...又是.....穿透濃濃晨之中,我聽見自己有些緲的聲音:“蕭月笙.....我有是,有不是...”
個名字包含著太多往,痛苦心酸,又不全是堪的回憶,是我不敢探究又法忘,只能埋在心底最深的一角落。
身走帳中,偌大的帳篷空一人,顧了一下四周,那日在西楚的那把雪,就樣明晃晃的掛在牆上,我走近一看,手仍背在身後,意取下。
“那把劍原就是你的西,不拿走?”不用回也想見了沉啞的嗓音出自口。
我身走回帳中,看著,只是冷冷一笑:“把劍...了,沾了太多辜性命的血,再經了你手的西,我不要。”
兩眉高挑,眼神一犀,步至牆邊抓起雪就往火大力扔去:“原本念在是你落下的身之物,朕才收起了一路帶著,既然如今你不要,那西放在朕身邊也是用了。”
我冷嗤,撇去,寧願看著火被燒的通赤的的劍,也不想看他的一副和善溫柔的樣子,又是雄霸主的智囊那一記,等若是扮我瞧,那可真是不必,我不會笨到上同樣第二回當。
“經朕之手的西你便不要,蕭你有必要倔強,跟自個不去嗎?”沉了臉色,踱至帳前大手一,掀起了帳簾,露出了帳外一片垠雪景,層峰至天邊一線,自是不出的壯闊宏偉。
一股寒跟著鑽了帳內,不其冷的臉對著帳外。
他聲侃侃而道:“身為男子,一生汲汲,便是為了成就一番功,拜相封侯,名留青史,朕苦心經了半生,如今只消一步,河山便朕有,彪炳功,你也有份共享其一,道你一心動也?”
番話的真是任聽了都不免動心,曾幾何那個困殿內的小小少年,在受冷落人懷之也反而激起樣的一個夢想,只是如今劍已沉埋,壯氣篙。
早被愛恨磨滅破殞的心胸,如何再能撐得起天下兩字
我不卑不亢的平平道:“蕭某半生浮沉,浪天涯至今,以為家,男子家何來有國,窄心胸更容不下泛天下,如果陛下要找懷有雄心壯志凌雲的士能人助你建功立,恐怕陛下番話是了對象了。”
一路上我他對應向是飽和嘲,如今話倒是有幾分真心,或多或少也聽出了我是真意如此,非是存心他作對拿,神色是表露出再多不悅,心中一把怒火是師出名,想燒也燒不成。
意再他悶下去,我拱手一揖就要去,又突然出聲:“道你救命解藥也不要了?”
“陛下要我,我自當樂意受下,若陛下意予我,想是我跪在地下求也用,不是嗎?”
陰側著臉色,咬牙切:“你不相信朕狠得下心,能夠眼睜睜的看你最後毒死之,袖手旁”
我冷聲大笑:“我對相信,於陛下的心狠手辣,蕭某早已見一回,自當畢生忘,我有何理由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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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中偏僻之處的一合臂大樹上,兀自目息。
氣走了十二周天竟是毫滯,我心中不禁悶,那十四道生死**滄海早已在行之替我解了,是毒性應是不再如以往那樣反復常的作,但是日前藉此法悉數取回的身功力竟也未遭反噬。
正當我百思不得其解之,一低才了泉不知何已走到了樹下,神色有些然,之前他在我面前都是一副溫文善的樣子,倒是見他私底下的面貌。
考了下是否要出聲喚他,還是定了其變,瞧瞧他到底到偏僻的角落做什,只見他四處張望了一下,仔細一看我才他手上竟端著一碗湯藥,稍一打量,我已看出了應是他每日硬逼我喝下的鹿血湯,他偷偷摸摸拿到來,不成是要神不知鬼不的動些什手嗎?
他小心翼翼的把碗置好,左手一伸,撩起了半袖,露出白晰上臂,上面竟有不少道或深或的色疤痕,還泛著血色,像是剛受傷不久的,他自懷手往左臂上一劃,竟把即冒出的血滴入碗。
我駭然的看著幕,心如麻。
待他一走,我立刻翻身下了樹,看他走的方向應是要到我帳去候我喝藥,一不會回他住處。
我躲了巡崗站哨的士兵,趁人注意之,摸了泉的帳篷,便了狂似的翻找,究竟在找些什,也是不知,就樣翻了半,除了一般身兵將常用之物外,異,我有些洩了氣的躺到了床上,奈的瞪了帳頂,在帳頂邊緣看到了一個青色的布包,帳頂底色甚為相似,一不留神還真瞧不見。
我一踏,翻身上了篷底,再下手上已抓了那布包,攤一看,真是平凡奇之物。
如此仔細小心收藏的竟是一把傘,一把不三十六骨的桐油傘,一把我那日撐他的破傘。
“怎傻...”我了一聲,只是苦笑,心底五味陳,不清到底是何滋味。
等到月爬上了半天,我方才回到自己的帐里,十数步之遥,已经看见了帐中透出的一点黄晕。
在帐前略停下脚步,脑中一堆尚未整好的乱絮又趁隙起缠,几乎要搅断了思路,我微微一笑,不容自己再迟疑的迈开大步。
候了我一天,原来他还未走,可能也觉困顿,他俯了在案上双手搭著面朝桌上睡去了,只看见一个黑色的头颅,旁边是那晚红通通的汤药,静静的躺在桌上,微弱的火光在红色的液体上闪烁著诡的光泽。
我走近,慢慢端详,果然在颈後有著一道浅浅淡色的痕迹,如果不是如此靠近的距离之下认真看,的确是无法轻易发现。
我的手指留在那到线缘停滞不去,到底是揭,还是不揭....
事已至此,一切已不是对错两字能阐述,从来也没有足够的平静去追溯过往....
一定要把双方隐藏住的伤口再硬生生的扯开,向来我与他,都是只会把彼此弄得遍体鳞伤,狼狈不堪,我为了骨子里一点硬气与他抗衡,他花了这麽多年与我苦苦纠缠,除了满身伤痕,又得到了什麽。
世事无常,人生亦如幻电朝露,瞬息万变,前路既是一片烟雨雾蒙,又何必要将一花一草,万般事物看的清楚明白,难得糊涂又有何妨,我手朝下伸去,轻轻推了下他臂侧,方才轻轻一触到,他便像被银针狠狠扎下的僵直了整个身子,猛然站起。
退了两步看清来人是我後,於是松了神情,又挂起温和谦逊的笑容:“陛下找你有要事吗,怎麽这麽晚才回来。”
我选择暂时逃避,只愿我与他和平共处的时刻能延长片刻。
我淡淡道:“还不就是那些行军部署的事,总不可能请我去煮茶聊天吧”
“我想也是....不过就算忙,大病初愈还是得好好养著身子点,这是今天的份,可别又趁忙当藉口想瞎蒙混过去了。”他将旁边那碗血汤又捧到我跟前,语调虽客气,但是明显的透露出不容反驳的一丝坚决。
我看著那碗里的嫣红,又回想起今日在树上窥见的那情景,晃眼的寒芒划过惨白的皮肤,好几道深浅不一的疤痕,其中刚开的一道口子正汨汨不绝的滴出如同眼前一样赤红的液体。
这几天来我每日早晨喝的,从来都不是什麽鹿血汤,而是活生生的人血,是他身体里温热流动的写液,我撇过头去,断然拒绝:“我身体好的差不多了,从此之後别再弄这些给我吃了,骞泉,你...”
唤了他的名字,我猛然住了口,然只是苦笑,骞泉,千泉.....万千泉川汇流,岂不就是茫茫沧海....原来我也真是钝了,现在才兜想在一块。
“不喝麽....”依然是轻柔的语音,却突然多了几分落寞,我转过头欲再解释,却见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同样美丽的一双眸子,同样熟悉的眼神,永远掩灭不住的一抹哀痛。
他痴痴望著我,却涩然苦笑了几声:“你都知道了吧,月笙,为什麽仍要佯装你不知情呢,还是说当真一看见我的脸就会让你心里难受,就算摆脱不了我的死缠烂打,你宁愿对著这张脸皮,也不想看见我....”
“那怕是见我耗尽一生,倾了所有,你还是不会有一点爱我吗...”
明知他这话说的太过凄然,但我却不知道如何辩驳,不知道对他到底是爱是恨,只是见他哀伤如斯,心里却是莫名的狠狠抽下,生痛,生痛....
“沧海...”才一开口,外头传来一阵兵慌马乱的喧哗声却大大的盖过了我的声音。
我与沧海疑惑的交望了一眼,纷纷掀帘探勘外面发生了什麽事,帐帘方掀,一阵热浪猛然袭来,一时灼的人忍不住直觉的把眼闭上,再定睛一瞧,我们所居帐蓬连同其他几帐竟被熊熊大火包围住了,明明地上还积著厚雪,怎麽会生出这样的大火。
焦黑熏烟的气味越来越浓,且浓烟中淡淡的油脂臭味,呛得我们纷纷不住咳了起来,很明显的是有人蓄意纵火。
这样的火势,虽是猛烈,但凭我两人武功要冲出去,也非难事,但是沧海现在仍覆著人皮面具,要是这样冒然跃过炙热火焰上,那人皮要是一时禁不住热的化了,可就会融到了脸上,灼伤了面貌,要是摘下来,又怕让人认出。
正踌躇之际,却厅得火外一声大喝:“萧遥,你还愣著做什麽,快出来啊!”
我一愕,抬头竟看见了腾耀,在一片纷扰人潮间站在离火圈不过数尺之遥,脸色铁青的瞪著我,像是不明白我明明早可跳离火场内,却又一直只是举足不前。
眼见火焚烧的越来越进,我急中生智的连忙说道:“沧海,等会我先走,你等我一跃上火端时就马上先以袖遮面,把面皮儿撕下跟著我跳,我再制造一些小混乱吸引别人的注意,你就趁机躲到一旁没人的地方,把脸皮重新戴好之後再出现...”虽然知道此举不妥,可能会叫腾耀瞧出了破绽,但情急之下也只能一试。
沧海却意外的笑了:“你会担心我的安危吗.....我很高兴....”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未待我说完,沧海拉著我往最左营火势小的地方跑去,循著我刚刚的视线瞧见了腾耀,沧海挑衅似的轻扬起嘴角,手一起落便露出了原本的一张丽容,我要阻止也是不及。
我转过头去才要责怪他不该如此冒然行事,却被沧海忽如其来的伸手捧住脸,嘴唇跟著被印上。
我瞪大了眼,还反应不过来,便浑浑噩噩凭著本能跟著沧海,拔地一跳跃过了火海
甫一落地,就被操戈持剑的士兵团团围住,腾耀自後方缓缓踱步而来,冷峻的脸孔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感觉到一阵冷森森的寒意:“给朕拿下任沧海这个逆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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