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大雪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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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银行大厦前。
数千储户熙熙攘攘,大雪冻红了人们的头脸,却冻不住他们心中的恐慌和焦急。
一个中年男子大声道:“我们要取款!怎么还不开门?”
人群受了感染,立刻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呼声。在这样不理性的时刻,人们最容易被煽动。雪越下越猛,巨大的棉被铺天盖地,压得人们睁不开眼睛,但挥舞的拳头在大雪中更显愤怒。
大门缓缓打开,乐端成出现在雪雾中。他一左一右的身影,一个清俊挺拔,一个风华出尘。
“大家稍安毋躁。”乐端成咽下一口唾沫,滋润干涩的嗓音:“长乐银行的资金问题纯属谣传,大家不要惊慌。我向大家保证,每一个要取款的人都能提到现金。”
众人不知虚实,先前的狂躁中掺入了狐疑。
一个人影径自下来,进入人群中。
就算隔着雪雾迷眼,大家还是齐齐睁大了双眼,几乎忘记一刻前的恐慌。
“老伯,您在长乐银行有多少存款?”柔倦的声音令人心安。
“我……我有五万元……”老伯颤巍巍的说:“这可是我的养老钱……”
“您跟我来。”乐正云扶起老人。
“去哪?”老伯有些犹豫。
“自然是去取款。”
“……”大雪似乎粘住了老人的步子。
“怎么了?”的ed
老人脸上的皱纹刻着彷徨:“……听说长乐银行要倒了,我才来——”
“您曾经信任过长乐。但现在,这信任已不复存在。”轻轻的一声叹息,连飘雪都有几许暖意:“乐氏不会、也没有理由强留您的资金。”
老人犹豫了很久,终是慢慢走上台阶,进了门去。
乐正云单薄的脊背直立如冰:“长乐银行五十年来,从没有让一个客户失望过。今天也一样。今后,也一样。”不大的声音,却是雪中一朵火焰,将狐疑的面孔上照出希望。
队伍一点点前移,取道款的人都陆续出门来,神色都复杂。
“我们还有多少资金?”乐端成低声问匆匆前来的助理。助理伸出三个指头。乐端成神色微微一变,手不自觉的按上胸口,额上有汗渗出。虽然有唐韵的注资,加上乐氏的流动资金,但银行毕竟是高杠杆经营,终究无法应对真正的挤兑。只要,再这样下去一个小时……
不禁扫视下方,乐正云绝美的面孔清冷、坚定,似风雪中一座单薄的山峰,让乐端成的眼睛有些湿润。
终于,一个年轻的主妇跺脚骂身旁的丈夫道:“我就说乐氏不会倒闭,你偏要把这么多钱取出来!提前取款的手续费不算,这笔利息损失……”语气中三分恼怒,七分懊悔。
人群中队伍的行进更慢了,几乎有些停滞。零零星星的,部分人开始散去。队伍一旦离心,星星之火,即将燎原。的a7
“我要取款。”突然,一声粗亮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来者是个肥硕的中年人,但步态矫健,并不臃肿。大大的脸盘上一只鼻子几乎要塌进肉里去,但眼睛偏也生得大,活像被人揍了一拳,鼓着眼珠子。他是中介传媒公司“宗亿中介”的老板姚大海,当年由乐氏一手出资扶植起来。
“我公司在乐氏的一亿二千万资金,现在取款。”姚大海笑。
乐端成的脸色顿时煞白。
“姚总。”乐正云悠悠转向他:“A市数十家报纸同时在经济版发出‘乐氏危矣’的讯号,唯独宗亿主导的三分报纸不置一言。原来,是为了韬光养晦,今日给乐氏最后一击——”
姚大海闻言脸色剧变,随即照出色迷迷的光:“你的优点是美貌,缺点,却是太聪明。不然,早做了我的夫人,如何会有今日之误会?”他转身向队列大声道:“长乐银行已是苟延残喘,四处举债,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终究支撑不了几天了。大家今日被蒙蔽,日后一定后悔!”
人群顿时又沸腾起来。
大雪压断了一棵大樟树的枯枝,“啪”地跌在雪地里,巨响惊心。
“请提现金。”他将一纸合同递到乐正云面前,薄薄的一张纸,似有千斤重,压得上方的乐端成喘不过气来。乐氏今日要断送在他手中了吗?五年前乐家拒绝姚大海的求婚,没想到他竟然怀恨在心,更没想到,扳倒大象的,竟是一只大洞老鼠……
“总裁!”一旁的助理惊呼,看到乐端成紧紧揪着胸口的衣襟倒了下去。
“父亲!”乐正云和乐正宇同时容颜雪白。
大雪漫天,寒风似乎有使不完的劲,洗尽铅华,把天地洪荒寸寸吞没,只余纯白的一场假象……
救护车尖锐的呼声破雪而来。
人群混乱一片,声影纷沓。
手足冰凉中,乐正云突然被不祥的预感笼罩,胸口窒息。
“插上氧气!”
“电击!”
“加大电流!”
……
抢救室的红灯诡异的亮着,熬得人心如火灼。终于,灯熄了。
医生走出来,慢慢摘下口罩:“对不起,抢救无效。”
十二月三日,乐氏总裁乐端成心脏病猝发去世,享年四十九岁。
十二月三日,长乐银行被挤兑倒闭,万千储户血泪声讨。
十二月四日,乐氏集团旗下十家实业公司七家被宣破产。
……
怎么会这样?的bb
怎么会这样!……
郝连九洲将手中报纸紧紧揉成一团,一切还没有开始,怎么就被下了结论?好像冥冥中有人轻轻一推,大厦立倾。她那大刀阔斧的策划案,帮助乐氏重振旗鼓的战略,都成了大火后的青烟,弹指远去……
或者,自己引以为傲的构想,本就是孩子造在沙滩上的建筑。海水潮汐来去,无情收回孩童的狂妄,抹去了沙地上的蓝图。
——如果,当初她知道那个项目对乐氏如此重要,如果她履约去登山,乐正云就不需在雨中苦苦等待,就不会面对这接踵而来的惨痛变故——!
郝连九洲突然向外奔去。
灵堂前。
来祭拜者寥寥无几。人总是去往炙手可热的房子,几人愿意来这冷落的门庭?如果乐端成不死,此刻承受的压力和责难,恐怕比死更不堪。这个一生驰骋商场的男子,守成十年,未有大作为。终了,陪葬的,竟是一架钢琴。
白色的房间逼人双眼酸涩,郝连九洲慢慢走进去,恭恭敬敬的弯下身,向遗像鞠躬。
“是你……是你害死了端成!”披麻戴孝的闵敏突然大叫起来,紧紧揪住九洲的衣襟:“你抢了乐氏的项目!你砸了乐氏的清誉!你……你就是来毁灭我们的魔鬼!”她歇斯底里的叫着。
郝连九洲一动不动,任由她拉扯。
一旁的乐正宇抬抬手,几个男人将哭骂踢打闵敏架了下去。
乐正宇弯弯的眼睛被泪洗过,淡淡红肿,像涂过胭脂的梨花。潮湿的睫毛有种特别的美。他,和乐正云好像。
郝连九洲有片刻的失神,好像……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微红的眼睛。
“对不起。”面对这温煦的男子,九洲低下了一向高傲的头。在死者面前,她问心无愧,但于情有愧。
“不关你的事。”乐正宇说。
九洲感激的望了他一眼,随即环顾四周,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
“正云呢?”她终于忍不住问。
“他——”乐正宇眉目拧出吃痛的神色,沉默片刻。再开口时,语气中有种兄长般的信任,似乎可以对面前的女子和盘托出:“他坚持去千岛湖的开发园区。这是在长乐银行倒闭之前,乐氏实业最大的一个在建项目。如今,家族中无人再愿过问公司经营,我又要应付如今的残局……他,是不愿意让父亲的心血付之东流。可我实在担心……”
郝连九洲急急截断他的话:“她在哪里?”
“在家里,正在准备出发。”
乐家大门口,一个管家搬着几个箱子走出门来,脸上刻满皱纹和颓败。
冬日滴水成冰,一路赶来的郝连九洲却满头大汗,湿发腾出白色水气:“老伯!乐小姐呢?”
“她刚走。”管家疑惑的看了看这个尤自喘气的陌生人,指指她身后。
九洲回头,一辆银色的车影正破雪而去。她拔腿向前跑,碎雪飞扬,揉散了她的大喊声:“乐正云——!”
此刻,车中的人什么也没有听到。他冷凝苍白的脸上,只有决绝……
“去千岛湖只有一条路,就是这——”李杜易指着地图上一条细线。
“多谢!”郝连九洲卷起地图,抓了车钥匙,回头向娃娃脸的少年撂下一句:“放心,我一定把人追回来。”
李杜易扬起一个大大的V字:“只要你把人追回来,我也一定把人追到!”
车一路疾驰,渐渐驶入了人烟罕至的山路。如今大雪封山,路面极滑,能见度也低,车辆就更少了。九洲全神贯注的开着,车窗前的天幕一寸寸暗下去,只有车灯扫射的几束雪舞,可以辩识崎岖的道路。
前方一个急转弯,九洲打下方向盘,这时,车轮突然打滑!车子朝悬崖方向冲去,她猛地扳过方向盘,车子停下来。熄火了。
郝连九洲一身冷汗,不敢妄动。此刻车身倾斜,身旁又无他物,只有一种可能——车子只有一半在地上,另一半,已经悬空。若没有积雪和岩石的一点夹力,此刻,她已经翻下了万丈深渊。
九洲突然想起很多事来。想起小时候李杜易和她争一个苹果,想起第一次打架时被咬伤的胳膊,想起老妈煮的鱼头汤……才发觉自己很失败。因为,此刻,郝连九洲很怕死。
车猛然一沉,九洲的心也一沉。
“救命!”她朝黑暗中喊。
车窗紧闭,她的呼救声或许根本传不出去。或许,还未散远就被风雪湮没。
雪夜掩白骨,深山没红颜,今夜,她真的要葬身于此了吗?
四周隐隐有微光,九洲不敢回头,不知是月光还是车灯。渐渐的,身后传来有车轮压雪地的声音。
然后,又无声无息了。
难道,那只是自己绝望中的错觉?
郝连九洲闭上眼,却听到耳边一声巨响!
车窗被打烂了,碎玻璃溅了她一身。她本能要去避,车灯微弱的光下,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拉住她的胳膊。
“跳出来!”那人沉声命令:“相信我!”
清冷如玉的声音混在风雪中,竟是令人陡增勇气。九洲闭目纵身一跳,耳边传来轰隆巨响。车擦着山石滚落下去,人却跌在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九洲睁开眼,惊疑的凝视着那为自己做“肉垫”的人,几乎忘了四周风雪呼啸。
对方勉强撑坐起来。
两人异口同声问出一句话:“怎么是你?”
乐正云的车里有暖气,又有光。九洲顿时觉得,就算被逼至绝境,有时也未必是一件坏事。至少,此刻很温暖。
“车不能往前开了。雪滑路险,恐怕要等天亮才能开车。”乐正云仰面靠在驾座上,眉梢落着雪花,一滴雪水融化到睫毛上,被轻轻一眨,滑过秀挺的鼻梁,晶莹面庞在灯下如诗如画。只是被大羽绒服包裹的人儿更显得下巴尖尖,宛如初生的荷角。
“你怎么,反而到我后面了?”九洲一边脱去被雪湿的毛衣,一边问。没有注意到对方脸上可疑的红云。
“我的车在山前抛锚,停修了一个小时。”正云不自然的扭过头去,尽量不看她:“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来找你回去。”九洲理直气壮的瞪了“她”一眼:“我担心你,来找你回去。”
乐正云没有说话。
郝连九洲只当他在生气,大声道:“你恨我,要打我骂我,我都不怪你。本来就是我对不起你,不该一受怂恿,答应和你交往。但,这不是我的本意。小易对你一往情深,我只想**之美,没想到事情会弄得这么糟……”
她罗罗嗦嗦说了一大堆。不知不觉发现,自己在乐正云面前,突然变得很婆婆妈妈。
“……车里这么暖,你穿羽绒服不热吗?”九洲忍受不了沉默,不解地瞟身旁一眼,却发现对方苍白的脸颊上泛起阵阵嫣红,雪肤冰肌,桃花片片,摄人心动。
九洲“咳”了一声:“你不会还把我当男人吧?虽然我会打架,但其实是很温柔的……”最后一句话连她自己也觉得越抹越黑,只好又闭上嘴。
“我从未把你当男人。”乐正云也轻咳了一声。
那越发红的脸,一抹云霞几乎要破开白云肌肤。
“你发烧了?”九洲终于恍然大悟,探向“她”的额头。乐正云本能闪避,但“魔爪”终于还是落到了他额上,一丝清凉,一丝柔软。
“很烫啊!”九洲着急四顾:“车上有没有备退烧药?”
“没事的。”乐正云轻轻拂开她的手。
“我找找——!”
不等乐正云答话,郝连九洲已跳到了后排,找寻起来。
“……这是什么?这个……啊,猫粮?你养宠物?”一阵瓶瓶罐罐乒乒乓乓,九洲自顾地嘀咕着,不时发出“呀”的声音。
仿佛有一只酸楚而温柔的手捻着心脏,乐正云的眼睛有些发热。他的心本已是死过去了的。接连的变故让他沉溺进了无穷的自责和伤痛中……如果没有遇见她,他今夜一定会继续行路,一刻也不能停。生或死,交给老天来决定……只要,他尽力了。
但现在,她在车上,在他身旁。
这个倨傲鲜艳的女子,像个小女人一样,傻乎乎的唠叨,把他的东西翻得一团糟。
“我没有找到药,但找到了这个——”九洲拿着一瓶东西跃到前排来。竟是一瓶红酒。“红酒可以让身体变暖,还可以美容,”她有些无奈地摊摊手:“但你已经够美了。一般女孩子如果想和你一样,恐怕要喝下一吨才行。”
那人的芙蓉面在灯下宛若透明,简直是水晶瓶中盛着的红酒,光看也醉人。
“还有杯子——”熟练的打开酒瓶,一阵微苦的甘醇气息飘荡在小小的空间里。
乐正云终于问:“你常喝酒吗?”
“不常喝。”郝连九洲毫不介意:“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她的杯子碰上了他的,那清脆的敲击声仿佛打在他心上。
乐正云抿了一口酒,双唇泛起淡淡的粉红。
酒过三盏。
叮咚一声,原来是杯子掉在了地毯上。乐正云微微仰起头,手臂无声垂在一边。
“再……喝啊。”郝连九洲也有几分醉意,推推他醉去的身子,那人便斜斜倚到她肩上。九洲伸手去扶,却忘了手中还有酒杯。剩下的大半杯红酒哗啦一声,倾倒在羽绒服上。九洲摸着他身上一片湿润,嘀咕道:“湿了……”
胡乱的把那一层厚的可以裹两头大象的羽绒服扯下来,单薄双肩露出优美的弧线,醉倒的人头轻轻仰起,白皙如玉的颈曲线如山水写意。
九洲醉眼怔怔地看着,似乎觉得哪儿有点奇怪。曲线……
嗯,曲线……?她怀疑自己看花了眼,伸手去摸,薄薄汗意之中,果然有个核桃大小的……
喉结?!
郝连九洲酒意顿醒。犹豫着摸向“她”的胸口……平的。不是“太平公主”,而是男人才有的,平且硬的胸膛。
那刚被摸过的胸口微微起伏着,呼吸清浅尤带酒香。醉去的美人一无所知。郝连九洲却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呆若木鸡。
乐正云……绝色倾城的乐正云……怎么可能是——!
车窗已被雾白,看不清窗外雪是否还在下。在深静的夜里,这辆酒意醺醺的车,似一只醉了的蚌,含着一枚桃花雨下的珍珠,和一条呆掉的木鱼……
清晨阳光将雪路照得分外白亮,光线落到车窗上。
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寒鸦翕翅,青丝照水,沉睡了一夜的人低低“嗯”了一声,因饮酒而比平时略红的唇微微一动,但并未立刻醒来。
这些天,他实在太累了,先是淋雨生病,接着不分昼夜的赶策划,又遭遇亲人离世的痛彻心腑。全凭一股意念强撑。当人对生死世情全无留恋时,意志会变得很强;就像鱼垂死破网的力气,有它体重的十倍。
但,再遇到那鲜明少女,晏晏笑语,千回百转的一个梦突然在现实中复制,那种暖,或者……是被称为幸福的东西,让他突然失去力气,只想好好睡一觉。正好有酒,就算自己昏昏睡去,也不至让她担心起疑吧……的80
一声山鸟的嘶鸣破开雪天沉闷,也让乐正云悠悠睁开眼来。春水般的眸子迷惑地眨了眨,便看见那女子远远挤在靠门的位置,呆呆望着他。
“怎么了?”乐正云撑坐起来,发现她抱着自己的羽绒服,像看陌生人一样紧紧打量着他的胸口。
低头看自己身上一件薄薄的羊绒衫,乐正云脸上的桃花意顿时颜色消褪。
郝连九洲本有千言万语要质问,但看见他突然雪白的面颊,所有的疑问都化为了不忍。
“我……”乐正云艰涩的微张唇齿。
“我什么都知道了!”郝连九洲叠声道:“反正,反正……我骗你一次,你也骗我一次,我们算是扯平了,各不相欠!”
说完这句,她就闭上嘴扭过头去。
很久没有声音。
九洲终于忍不住回头去看。乐正云静静坐着,倔强的双肩仿佛回复了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平和。
两个都是骄傲的人,都不肯再开口。
车内气氛凝至冰点。过了一会儿,车子发动了,山雪路滑,天地茫茫,载着一车的沉默和冷战,向前路缓缓开去。的1a
雪地前方突然出现了几个人影。几人围着一辆车查看着什么,一个人拼命朝他们招手。
乐正云将车停下,打开车窗。
一个男人被冻红的脸,鼻子高挺,两颊长着青春痘,凑到窗口:“我们的车子抛锚了,能否拖带一程?”说话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下山后,定当重谢。”
“爱莫能助。”乐正云竟冷冷回了一句,复将车窗关上,差点夹到那男子递钞票进来的手。前方,几个人中一个矮子喊道:“少爷!你的眼镜找到啦!”
车内,九洲终于憋不住了:“见人危难,为什么不帮一把?”她的性子虽傲,但心肠最为侠义,无法袖手旁观。
乐正云一言不发,就要将车启动。
“你不帮,我帮!”九洲猛地推开车门,跳下车来。几人只见雪中惊鸿一瞥,一个清艳女子已至车前:“我会修车,帮你们看看。”几人自是既惊喜,且感激,方才递钱的青春痘摸索着将一副还沾着雪的银边眼镜戴上,还待说什么,灼灼其华的女子斜眼看了看他,眼角尊贵傲气全未把他放在眼里。
这眼镜兄倒是十分识趣,要掏口袋的手僵了一僵,随即道:“小弟高度近视,方才眼镜掉进了雪地里,实在有眼不识泰山,有所轻慢,姐姐不要见怪。”
“谁是你姐姐?”九洲冷哼了一声,向旁道:“钳子!”
眼镜仁兄又讨了个没趣,似乎想到什么,狐疑地朝后面银色车子看了一眼。车一动不动,四轮陷在雪中,赌气一般。
一个小时过去了,九洲满头大汗,旁边几人却冻得直哆嗦。
“小……小姐,还要多久修好……?”矮个终于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
“快了。”郝连九洲头也不抬,聚精会神地捣鼓。在她专心工作时,是从来没有时间观念的。三分钟是“快了”,三十分钟是“快了”,三个小时也是“快了”。
“啊嚏——”不过,九洲自己可以不在意,但她的鼻子还是被冷空气呛了一下。
这时,银色的车门打开了。
众人纷纷望去,立刻呆在了雪地里。羽绒服裹着一张比雪更剔透的玉颜,寒霜微笼。似乎千里冰封,万山苍茫,都悄悄隐退成他身后的幕景,被他那柔倦、清定,又有一丝说不明意蕴的气质无声折服。
他走上前来,将一件大衣丢在九洲身上:“上车。把汗擦了。”
九洲不情愿地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遇上他笼着寒霜的眼眸,雪洗的清明中却泄漏了关切。九洲心中突然有猫挠了一下,又痒又轻,便乖乖听话将大衣裹上。
眼镜兄似乎刚回过神来,扶着镜框,难以置信的激动道:“正……正云小姐?真的是你?”
乐正云淡淡点头示意。
车上。
郝连九洲的脸色比山石更黑。现在,她才知道,自己多管闲事的作风,并不是每次都会帮到人。相反,惹来的麻烦比帮人的快乐更多。
从那眼镜小生看乐正云的花痴模样,就可以猜到十之**,为什么乐正云不愿意拖车的原因。
“你认识那个近视眼?”九洲的声音很危险,还有一丝气势汹汹。
“一个旧友。”
“是我不该下车多管闲事。”九洲双手握紧。
“不。这趟不是闲事。”正云似乎在闲说雪景风吟:“千岛湖梦项目的承建公司:天泰建筑的少公子朱佑翔,就是方才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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