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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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翎眉锋为之一皱,但他不得不欠身见了礼:“姑娘。”
姑娘宫无双如大梦初醒,倏然盯住李玉翎,道:“你……你……你打了他们。”李玉翎淡然一笑道:“吃饱了饭没事儿闹着玩儿的,几位大哥让我。”
姑娘官无双的美目睁得更大了些,道:“你回去吧!这件事儿让我来处理。”李玉翎道:“姑娘,我刚说过,大伙儿闲着没事儿,闹着玩儿的……”
姑娘官无双道:“我听见了,你走你的,我不会拿他们怎么样的。”
他疑迟了一下,欠个身走了。
等李玉翎绕过了树林子,姑娘宫无双才开了口:“你几个都给我起来。”
韩忠几个乖乖地爬了起来,跟耗子见了猫一般,只有韩忠跟尖咀猴腮汉子龄牙咧嘴,脚下一拐一拐的。
姑娘宫无双皓腕一指道:“站过来,给我站好。”
韩忠五个一脸可怜像地成一字横列在姑娘面前站好,姑娘官无双道:“扶住他两个。”
两名汉子忙伸手扶住了韩忠跟那尖咀猴腮汉子,姑娘宫无双美目一扫,道:“吃瘪挨打的是你几个,别的我不问,也不追究了,只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儿。”
五个汉子,两对半低下了头,没一个敢哼声。
姑娘宫无双道:“都聋了,说话呀!”
五个汉子像五根木桩,仍没一个开口。
姑娘宫无双,柳眉一扬,喝道:“韩忠。”
韩忠忙应道:“姑娘,属下在。”
姑娘官无双冷然说道:“你告诉我。”
韩忠迟疑了一下,嗫嗫说道:“回……回姑娘是属下几个见那小子进秦爷的屋,拍秦爷的马屁,属下几个看不顺眼,就……谁知道这小子会武,身手还真不含糊……”
姑娘官无双冷冷一笑道:“大概是瞧着眼红了,怕秦总管提拔他,让他跑在你们前面去,是不。”
韩忠没敢哼声。
姑娘宫无双冷笑说道:“凭你们几个也配,就这等身手还不许人家跑到你们前面去?”
韩忠嗫嗫说道:“本来属下几个想逗逗算了,那知道这小子光拿话损人。”
姑娘宫无双道:“他怎么说的?”
韩忠挺了胸,直了腰道:“他说他在咱们牧场里待不久,别怕他抢到前头去,他也明知道不配,天生的低下命,不配干粗活儿……”
姑娘宫无双淡然一笑道:“是够损的,可也是干真万确的实情。”
韩忠刚挺起的胸膛直起的腰,又缩了回去,弯了下去。
姑娘宫无双脸色一沉,道:“告诉我,他用了几招。”
韩忠嗫嗫说道:“回姑娘,他出手三次,都只一招。”
姑娘宫无双双眉一扬道:“马上给我回去,找郭化每人领十两银子,就说是我赏的,只这一回,下回就是罚不是赏了,都给我走。”
韩忠几个俱是一怔,那有这种事,本以为是要倒霉的,不倒霉倒也罢了,姑娘她竟然每人赏十两银子。
韩忠几个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韩忠讶然说道:“姑娘,您,您说……”
姑娘宫无双沉声说道:“没听见么,都给我走!”
韩忠几个没敢再问,反正是福不是祸,何必多问,挨这一下值得,几个连忙答应,急急忙忙施了一礼,拐着拐着转眼没了影儿。
姑娘宫无双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儿,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直发愣,直出神,连背后来了个人都不知道。
那是个高大的黑影,他在姑娘宫无双为身后之处停了步,然后轻哟一声叫道:“姑娘。”
“谁”
姑娘宫无双倏然惊醒,一惊前迈数步,霍地转过了身。
那高大人影站在原地没动,姑娘宫无双转过了身,他微微躬下了身,道:“姑娘,是我,秦天祥。”
可不是总管秦天祥么,魁梧高大的身躯,蚕眉虎目紫膛脸,暗暗的夜色中看,更是骇人。
姑娘宫无双微微一怔:“是你,秦天祥,走路为什么轻手轻脚的。”
秦天祥淡然一笑道:“是姑娘在出神,没察觉,我要不叫姑娘一声,姑娘还回不过神来呢!”
姑娘宫无双脸一红,有一点气恼地道:“你来干什么?”
秦天样道:“四姑娘,我也想来看看热闹,饱饱眼福,没想到跟姑娘一样,也来迟了一步。”
姑娘宫无双道:“您怎么知道我来迟了一步,也没赶上。”
秦天祥道:“这么说姑娘赶上了,那最好……”
“不。”姑娘宫无双抬头说道:“我来迟了一步,也没赶上。”
秦天祥呆了呆,旋即含笑说道:“姑娘知道了,其实赶上没赶上并无关紧要…”姑娘宫无双道:“怎么无关紧要?”
秦天样道:“姑娘知道,他会武就够了。”
姑娘宫无双道:“我早就知道他会武了……”
秦天祥“哦”地一声道:“姑娘早就知道他会武了?什么时候。”
姑娘迟疑了一下道:“我刚才跟他在湖边儿谈了一会儿。”
秦天祥道:“姑娘是那时候知道的?”
姑娘宫无双点了点头。
秦天样道:“姑娘是怎么知道的,跟他动手了?”
“不,没有。”姑娘宫无双道:“是他告诉我的。”
秦天样深深看了姑娘一眼道:“原来是他告诉姑娘的,他怎么说的。”
姑娘宫无双看了他一眼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秦天祥淡然一笑道:“多问问对姑娘有好处,我既然告诉姑娘来这儿看热闹,瞧瞧他显本领,姑娘就该相信我没有恶意。”
姑娘宫无双迟疑了一下道:“他说他会武,但不是这种武,他会的是马上那十八般武艺……”
秦天祥道:“姑娘现在该知道,他会的不但是马上的十八般武艺了。”
姑娘宫无双柳眉微皱,道:“他为什么要瞒我……”
秦天祥道:“他为什么非告诉姑娘不可。”
“不该么?”姑娘宫无双抬眼说道:“他进的是宫家的‘天威牧场’?”
秦天祥淡然一笑道:“或许该,姑娘,只是这无关紧要,我所以通知姑娘,要姑娘赶快到这儿来,目的也不在要姑娘明白他是骗了姑娘,而是要姑娘明白他是个奇人,是个人才,若是任他待在咱们牧场干下等活儿,那未免可惜……”
姑娘宫无双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我现在明白了,你说我该怎么办。”秦天祥道:“该怎么办,那要看姑娘是否信得过秦天祥,愿不愿对秦天祥说心里的实话了。”
姑娘宫无双美目一凝,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秦天祥道:“无他,姑娘,秦天祥追随场主多年,至今毫无微功,场主待我十分恩厚,我愧无所报,但愿以这件事报姑娘,也算对场主的一点心意。”
姑娘宫无双神色动了一下,道:“你越说我越糊涂了。”
秦天祥淡然一笑道:“那不要紧,再说下去姑娘就会明白,请姑娘据实容我一问,必须心里头的话,不能有一丝勉强,姑娘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姑娘宫无双心里一跳,装了糊涂。
“他,谁。”
秦天祥道:“姑娘明知,何必故问。”
姑娘宫无双只觉脸上一热,有点怒意地道:“你何不直说。”
秦天祥道:“我遵命,姑娘,我说的是李玉翎。”
姑娘宫无双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秦天样道:“我自有道理,也还有后话,只请姑娘据实答我。”
姑娘宫无双道:“什么怎样不怎么样?”
秦天祥道:“恕我斗胆,姑娘要是一味装糊涂,话就没办法说下去了,真要那样的话,那对姑娘是个损失。”
姑娘宫无双掀动了一下美目道:“是么。”
秦天祥一点头道:“是的,姑娘。”
姑娘宫无双道:“秦大样,你究竟要干什么,目的何在,为什么不明说。”
秦天祥道:“我刚才说的已经够明白了,像李玉翎这种人,要是任他在咱们牧场干低下的活,那未免可惜,至于我的目的,只是想为姑娘尽些棉薄,效些微劳,替姑娘出个主意,就算是报答姑娘,也算是对场主的一点心意。”
姑娘宫无双直对着秦天样看,好半天才道:“我觉得他这个人很好,够么?”秦天样道:“姑娘明知道不够。”
姑娘宫无双道:“你刚才不是问我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么。’秦天祥淡然一笑道:“姑娘冰雪聪明,当知秦天祥何指。”
姑娘宫无双心头一阵猛跳,脸上发烫,道:“我还真不知道你何指,你话说得没头没脑……”
秦天样道:“姑娘本是位难得的奇女子,一位聪明人,姑娘也该知道秦天祥也不是糊涂人,姑娘一天到晚为什么愁,为什么烦,为什么双眉难展,落落寡欢,为什么一回到牧场便待在湖边,为什么独找李玉翎到湖边作一席长谈,姑娘,这情形不寻常……”
姑娘宫无双红透耳根,不觉一颗芳心要冲腔跳出,急喝道:“秦天祥,你在胡说些什么。”
秦天祥反问:“我是胡说么?姑娘。”
姑娘宫无双喝道:“秦天祥,你敢……”
秦天祥淡然一笑道:“姑娘既然信不过秦天祥那就算了,秦天祥也只有将这番心意暂时放下,容秦天样告退。”
微一欠身,一扭头要走。
只听姑娘宫无双娇喝说道:“秦天祥,你站住。”
秦大样停了步,回过身来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姑娘宫无双头一低道:“迟了,秦天祥。”
秦天祥道:“姑娘什么迟了,又怎么迟了。”
姑娘宫无双低着头道:“我跟他……迟了,他已经订了亲。”
秦天祥倏然笑道:“姑娘说的原来是这,姑娘,这是谁说的。”
姑娘宫无双道:“他,他亲口告诉我的。”
秦天祥道:“他可曾告诉是谁家的姑娘。”
姑娘宫无双道:“听他说就是那个罗老头儿的女儿。”
秦天祥“哦”地一声道:“原来是罗老头儿的女儿,不错,我知道这回事,场主也知道,罗老头的那个女儿我见过,长得很清秀,是个会过日子,能吃苦的姑娘家……”
“怎么。”姑娘宫无双道:“你跟我爹都知道,有这回事儿,你还见过罗老头的那个女儿。”
秦天样点点头说道:“是的,姑娘。”
姑娘宫无双道:“怎么就我不知道,我要是早知道……”
秦天祥截口问道:“姑娘要是早知道怎么样。”
姑娘宫无双道:“要是早知道我也不会对他说了……”
秦天祥抬头说道:“姑娘对他说的千对万对,一点也没错。”
姑娘宫无双讶然说道:“我对他说的千对万对,一点没错。”
秦天样道:“我刚才对姑娘说这个人若是任他呆在牧场里干下等活儿未免可惜,就是像他这么个人若是轻易放过,失之交臂那会令人扼腕……”
姑娘宫无双道:“我知道,可是我刚说过迟了。”
秦天祥淡然一笑道:“我比姑娘知道得早,要是迟了我就不会告诉姑娘,更不会冒触怒姑娘之险,毛遂自荐替姑娘出主意了。”
姑娘宫无双看着秦天样道:“你的意思是说没迟?”
秦天祥道:“迟不迟全在姑娘,这话姑娘可懂?”
姑娘宫无双抬头道:“我不懂。”
她是当真的不懂,这么一句话任谁听也难听懂。
秦天祥淡然一笑道:“姑娘,大丈夫三妻四妾,世上娶两房或是三房妻室的人比比皆是……”
姑娘宫无双美目一睁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做小……”
“不,姑娘。”秦天祥抬头说道:“那我不敢,姑娘出身高贵,金枝玉叶,家大业大,怎能屈居罗老头女儿之侧,其实……”
顿了顿道:“姑娘也该知道,像李玉翎这种人一定不会有这种世俗之见,分什么正侧大小的。”
姑娘宫无双道:“我明白,你是说如果我能委曲自己,这件事就不算迟,可是?”
秦天祥点头说道:“是的,姑娘,我正是这个意思,能跟李玉翎这种人一生,就算受点委曲也值得,蒙来是为一个情字而自愿为侧室的大有人在,何况姑娘并不一定会居侧做小。”
姑娘官无双沉默着没说话,只为一个情字,她不怕居侧做小,只是她得考虑值得不值得。
秦天祥又道:“姑娘的意思……”
他没往下说,等姑娘接话。
姑娘宫无双没立即接话,半晌才扬起头说道:“秦总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玉成这件事。”
秦天祥道:“只因为李玉翎是个人才,错过了可惜。”
姑娘宫无双道:“不能用别的法子揽住他么。”
秦天祥道:“可以,但那对姑娘来说,是莫大的损失。”
姑娘宫无双又沉默了,但又旋即抬头说道:“秦总管,有些事你不知道……”秦天祥道:“姑娘是指……”
姑娘宫无双道:“宫家不比别的人家,我也不比别人的姑娘家。”
秦天祥愕然笑道:“姑娘这话我不懂。”
宫无双道:“你不该不懂,你知道我爹……”
她没说下去,微微地低下了头。
秦天样道:“姑娘,场主怎么样!”
宫无双徽一摇头道:“就是我愿意,他也不会答应的!”
秦天样轻哦了一声道:“不管姑娘怎么说,以我看那全在姑娘愿意不愿意。”宫无双摇摇头道:“秦总管你不知道……”
秦天祥道:“我知道,姑娘,只要姑娘愿意,我敢说场主一定愿意!”
宫无双美自一睁道:“你说我爹一定答应。”
秦天祥点头道:“怎不,姑娘。”
宫无双道:“真的么,你怎么知道。”
秦天祥淡然一笑道:“姑娘,场主就一双慧眼,李玉翎是个人才,要不然当初场主不会把他留在咱们这‘天威牧场’里。”
宫无双摇头说道:“秦总管,你不知道,我爹把他留在咱们这‘天威牧场’里,是一回事,可是要我……这又是一回事。”
秦天祥笑道:“以我看真正不知道的是姑娘而不是我,事虽是两样,但是场主的用心却是一个。”
宫无双美目一睁道:“我爹用心不会是一个!”
秦天祥淡然一笑道:“如果我没有说错,场主那双慧眼早就把李玉翎看穿。”宫无双一怔,急道:“你是说我爹早已经知道……”
秦天祥道:“应该不会错,姑娘。”
宫无双摇头说道:“我不信……”
秦天祥笑笑道:“信不信全在姑娘,可是有一点,我要告诉姑娘,自李玉翎进咱们‘天威牧场’之后,姑娘经常借故跟他接近,这在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任何一个人,也不难明白姑娘的用心,场主何等人,他断然不会不知道,而事实上他并没有阻拦姑娘,对不。”
宫无双呆了一呆,没说话。
秦天祥又道:“这是不是该叫默许,姑娘。”
宫无双勉强一笑道:“秦总管,也许你说对了,可是你绝不会明白我爹的用心。”
秦天祥道:“姑娘,场主的用心,应该是显而易见的。”
“不,你不知道!”宫无双摇头说道:“绝不会知道。”
秦天祥淡然一笑道:“姑娘,秦天祥不是糊涂人,要不要我说给姑娘听听。”宫无双说道:“你说说看。”
秦天样道:“场主的用心是在利用姑娘,那时使百炼钢的他化为绕指柔了,用柔情去揽住李玉翎的心缠死他的人,至少希望姑娘付之真感情,也不希望姑娘真嫁给李玉翎,可对。”
宫无双陡然一惊,道:“这!这你怎么知道。”
秦天祥点点头道:“我不说过了,秦天祥不是糊涂人。”
官无双脸色微变,沉声问道:“秦总管,你究竟是怎么知道。’“姑娘!”秦大样道:“秦大样也有一双不太迟钝的眼。”
宫无双道:“你是说你自己看出来的。”
秦天祥道:“刚认识一个人,可能很不容易,日子久了之后,想躲他还不容易么!”
宫无双道:“我不信,秦天祥,你究竟是……”
“姑娘!”秦天祥道:“我是‘天威牧场’的总管,场主待我恩厚,我当一心向场主。”
宫无双没说话,凝视秦天祥良久叹道:“你既然知道,我爹的用心,那你还…”秦天祥淡然一笑道:“姑娘,将来究竟如何,这在你不在场主,你如能肯助他一臂,李玉翎终非池中物,飞黄腾达指日必定可待,一旦他爬上高枝,那就不是场主能管得了的了!”
宫无双美目猛睁,道:“秦天祥,你是要我……”
秦天祥淡然一笑道:“正如姑娘所说,宫家不比别的人家,姑娘也不比一般女儿家,要达成自己的心愿,除此别无他法。”
宫无双脸色变了一变,没有说话。
秦天祥笑笑又道:“姑娘,我言尽于此,事至姑娘自己,姑娘请三思,天色不早,我还有些事情要料理,容我先行告退。”
微一欠身,转身而去。
宫无双抬起了手要叫,但是她没叫出口,很快地那只玉手也缓缓垂了下去,她站在那儿,直吐着气,神情呆呆地,娇靥上没有任何表情。
秦天祥的身影很快地被森林挡住,被夜色吞没,不见了,宫无双的香肩上,突然落上了一只手。
宫无双大吃一惊,猛一提气,便要掠身前窜。
立听背后起了轻柔话声:“双儿,别怕,是我!”
宫无双霍然移转娇躯,眼前站着的不是别人,是“天威牧场’的场主,她爹宫天鹤,宫无双脱口叫道:“是你……”
宫天鹤含笑点头道:“不错,是我!”
宫无双惊声说道:“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宫天鹤道:“我来了半天,真要说起来,比你来得还早。”
宫无双失声叫道:“比我来得还早,这么说你……”
宫天鹤道:“我都看见了,也都听见了。”
宫无双一颤道:“你都看见了,也都听见了。”
宫天鹤淡然一笑道:“我这一趟没白来,证明了三件事,第一,李玉翎确是个难得的人才;第二,我有个忠心耿耿的总管;第三,我有个孝顺的女儿!”

宫无双变色笑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宫天鹤指了指宫无双的香肩,含笑说道:“乖儿,我说的不是实话,秦天祥没说错,我早就看穿了李玉翎,不然我不会把他留在牧场里,这一个事实证明,我并没有看错,至于秦天祥……”
顿了顿,接道:“他这么教你也是对的!”
宫无双讶然说道:“你说他这么教我是对的!”
“怎么?”宫天鹤道:“他教你替我拉拢人才,一旦拉拢了李玉翎,功劳簿上又将记我一笔,难道这不算对。”
宫无双道:“可是他教我……”倏地住口不言。
宫无鹤道:“他教你假戏真做,付出真感情,是不。”
宫无双没说话。
宫天鹤道:“这也是对的!”
宫无双猛摇头叫道:“这也是对的?”
“乖儿。”宫天鹤含笑说道:“我知道,李玉翎不比常人,他不比以往那些人,打从有这片‘天威牧场’起,我就没见过像他这么的人才,无论人品,艺业,都是以往那些人所难及,为了拉拢他,作某种拉拢牺牲是值得的,再说你要不付出真感情,怕也不容易拉住他!”
宫无双沉声说道:“这么说你是答应……”
宫天鹤笑道:“乖儿,这不叫答应叫什么!”
宫无双失态地摇头说道:“我不信,我不信!”
“乖儿!”宫天鹤含笑说道:“我还会说假话么,那还不容易,你尽管去跟他接近,尽管对他付出真感情,看我管不管。”
宫无双没说话,半晌才道:“你要明白,一旦我对李玉翎付出真情真心,以后我可就不会再为你!”
“这个我知道。”宫天鹤含笑点头说道:“有一个李玉翎也就够了,一个李玉翎足抵百个好手,可要好好拉住李玉翎,我马上救出牢里那个死囚!”
宫无双美自一睁,一丝惊喜迁上娇靥道:“真的!”
宫天鹤正色点头,道:“当然是真的!”
宫无双道:“你不是说要我为你拉拢百名高手才肯放我离去。”
宫天鹤道:“一个李玉翎已足抵百名好手了。”
宫无双娇靥上,又现出一片喜色,忙点头道道:“那好,我听你的!”
“乖儿!”宫天鹤淡然一笑道:“我有一个条件!”
宫无双一怔道:“你有一个条件,你有什么条件?”
官天鹤道:“你可以现在把心交给他,但暂时不可把人交给他。”
宫无双娇靥猛然一红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宫天鹤淡然一笑道:“你应该明白了,是不,乖儿。”
宫无双道:“我不明白。”
宫天鹤点头说道:“你如果在这时候把人交给他,他就会把你看得一文不值,对你不屑一顾,那我就白费心机,再说那时候你也是个大损失,是不!”
宫无双娇靥立时煞白,道:“谢谢你提醒我,我不能帮你拉拢他,不能替你建这桩奇功!”
宫天鹤道:“为什么?乖儿。”
宫无双冷冷一笑道:“我这残花败柳破身子,根本不配。”
宫天鹤道:“这么说你是变卦了。”
宫无双道:“我不说过了,我根本就不配。”
宫天鹤淡然一笑道:“我是一番好意,打算让你父女早一点团圆,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便勉强,那就算了。”
“怎么?”宫无双道:“我不帮你拉拢李玉翎,你就不放我爹。”
宫天鹤摇头说道:“那倒也不是,当初对你们说的话,我怎么能食言背信,可是你必须待凑全百名好手之数,真要那样的话,你父女团圆又不知道要到那年那月了。”
宫无双贝齿微露,道:“官天鹤,你好狠,好厉害!”
宫天鹤笑笑说道:“当初说好的,怎么能叫狠,怎么能叫厉害!”
宫无双一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你,像拉以前那些个一样地拉拢李玉翎就是。”
“怎么?”宫天鹤道:“你不打算付出真感情,不打算跟他。”
宫无双道:“你明知我不可能跟他,怪不得你故作大方,原来你……宫天鹤,你好狠,你好厉害。”
宫天鹤皱眉说道:“怎么又来了,别忘了你我的关系是父女,做女儿的对父亲说话可不能太过份。”
宫无双娇躯站起,轻颤,缓缓垂下头去。
宫天鹤微微一笑道:“天色不早了,该睡了,陪我回去吧!”
宫无双道:“你走你的,我还想在这儿待一会儿。”
宫天鹤一点头道:“也好,反正你今天晚上也难以合眼,多在这儿待会儿散散心也好,那我先走了!可别回来太晚。”
说完了话,他径自转身走了。
这树林里,刹那又剩下宫无双一个人,她站在那儿没动也没说话,娇靥一片煞白,神色冰冷,看上去真是怕人。
突然,两串晶莹泪珠夺眶而出,滑过冰冷的肌肤,簌簌滚落襟前。
这时候,在树林深处,有个人轻轻地发出一声叹息,好轻,好轻,连宫无双也没听见,也没发觉这树林里另外还有个人在……夜色里,五个人影鹰隼一般地掠进了“藏龙沟”。
看身法,这五条人影全是一等一的好手,动作快而且轻,快得像闪电,轻得像五缕轻烟。
这五条人影一进“藏龙沟”,稍一停顿,便立即一前四后地翻身拣上小坡。
只一个起落,又先后落在赖大爷那座破茅屋前。
现在看清楚了,那是五个蒙面人,清一色的黑衣蒙面,所不同的是前面那黑衣蒙面人身材修长,而后头那四个人全是个结实的壮汉。
这时候,夜深沉,万籁俱寂。
藏龙沟里的风特别大,风从沟口进来,吹得呜呜作响。
赖大爷那座破茅屋里默然一片,静得连一点声息也听不见,显然,这时候人早睡了,还点灯干什么。
蓦地——前面的那身材修长的黑衣蒙面人抬起了手,他身后那四个闪身而动,分落茅屋四周,恰好把茅屋包围起来了。
于是,一声冷笑划破寂静夜色,那身材修长的黑衣蒙面人开了口:“相好的,东窗事发,案子给抖出来了,露个头见见朋友吧!”
茅屋里、漆黑、寂静,没有一点反应。
那修长身材黑衣蒙面人,立即又把话说了一遍。
外甥打灯笼,照旧。茅屋里仍然漆黑,寂静,没有一点反应。
突然,茅屋东角那名黑衣蒙面人开了口:“别是这老儿机警,脚底下抹油先溜。”
他话还没说完,蓦地,茅屋里响起赖大爷那破锣般沙哑话声,还带着无限的睡意道:“丫头,醒醒!起来瞧瞧去,什么人在外头鸡猫乱叫的。”
随听芸姑话声响起来:“爹,我早听见了,咱们这‘藏龙沟’里还能跑进什么来,不是山豹就是野狗,管他呢!反正咱们屋外也没放吃的东西……”
“嗯!”赖大爷长长的“嗯”了一声,咕哝着道:“你可别说,要是豹还好,要是野狗那可麻烦,这些畜牲找不着吃的便在地上钻个洞进屋里来,它们在山野坟岗里吃惯了死人,别让它们吃了咱们这两个活人。”
“你真是!”芸姑不以为是,道:“几条野畜牲您也怕,好吧!您睡您的,我瞧瞧去。”
“小心点儿!”赖大爷道:“门后有根棍儿,带着它,别让那些畜牲咬了,那些畜生专啃死人,满嘴是毒,咬活人一下可要命的了。”
芸姑道:“我知道,您放心睡您的吧!”
茅屋里一亮,灯点起来了。
那身材修长的黑衣蒙面人,哼哼地发出一阵擦人的冷笑声。
“老东西,且容你在唇舌上占些便宜……”
“丫头。”赖大爷叫了一声:“听,那些畜生直哼哼,别是……”
茅屋两扇门呀然而开,灯光一闪而出,芸姑擎着灯拣出,微微蓬松的螓首,美目一掠:“哟,爹,不是狗,是人……”
“是人!”茅屋里一阵吱呀乱响:“是什么人,半夜三更地,这是……”
随着这话声,赖大爷也从两扇门里探出,眯着惺忪眼一瞧,老眼猛地一睁,睡意全消:“哟,可真不假,当真是人,怎么瞧不见脸哪!”
芸姑道:“人家用块布蒙着脸呢!”
赖大爷道:“用块布蒙着脸,是怎么回事儿,见不得人了。”
赖大爷话声才落,只听一声暴喝从屋东响起:“老狗……”
那站在茅屋前的身材修长黑衣蒙面人,一伸手,那声暴喝立即霍然而止。
赖大爷一怔,往外深了探,往东一瞧,道:“哟!老天爷,怎么屋东角也有一个呀!”
芸姑道:“您再往西瞧瞧,屋西角还有呢!”
赖大爷扭头往西一瞧,立即惊叫说道:“不好,丫头,快上门,咱们遭了强盗了,快,快进去把咱们那面锣拿来。”
话虽这么说,他身子没缩回去,门既没关,芸姑也没动。
这时候那身材修长的黑衣蒙面人笑出一声冷笑道:“罗老儿,你损够了吧,装够了吧!”
赖大爷一怔,道:“我损,我装,你这位大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那身材修长黑衣蒙面人冷笑说道:“罗老儿,真人面前你少来这一套……”
“真人!”赖大爷若有所悟,“哦”了两声,点点头说道:“原来几位是那座观里的道爷呀!真是,三清弟子怎么不干好事儿,半夜三更他赤足当强盗呀!”
“罗老儿!”那身材修长黑衣蒙面人冷然说道:“闭上你那张老嘴……”
赖大爷道:“怎么,我说错了么,几位既不是那座观望的道爷,那是干什么的,那个庙里的和尚。”
屋东角那黑衣蒙面壮汉突然说道:“老狗,你听真了,爷们是官里的。”
“棺里的!”赖大爷又明白了,“哦”了两声点头说道:“原来几位是棺里的,唉!不对呀!棺里的怎么跑出来了,莫非是……哎呀!丫头,快上门,闹僵尸了,咱们遇见鬼了,快,快去把我箱子里那付钟馗条拿出来……”
屋东角那蒙面壮汉道:“您这跟他说着玩儿么?”
那身材修长黑衣蒙面人道:“我没那么好心情,拿他。”
屋东角那蒙面壮汉应了一声,腰身掠起,抓着墙闪电一般掠了过来,直拐茅屋门口。
“天爷!”赖大爷惊叫一声:“鬼上门了。”
跟芸姑往屋里一缩,砰然一声关上门。
那蒙面壮汉恰好摸到,探堂一抓,赖大爷这一关,无巧不巧正压着他的手,疼得他叫了一声,缩手便退。
门开了一条缝,赖大爷露出了半张脸。
“看,夹着手了吧!怪谁,谁叫你往门缝里乱伸手。”
那蒙面壮汉恼羞成怒,怪叫一声,抖手便是一掌,一股凛人劲气涌向了破茅屋那两扇门。
“哎哟!”赖大爷叫道:“鬼施阻风了。”
砰然一声门关上了,适时狂陷的劲气涌到,又是砰然一声大震,茅屋晃了一晃,两扇门安然无恙。
再看那蒙面壮汉却被劲气反震,震退了两步,他怔住了。
身材修长黑衣蒙面人跨步而至,问道:“碍事么?”
那蒙面壮汉倏然惊醒,叫道:“这老狗扎手。”
身材修长黑衣蒙面人冷笑说道:“本就不易与,原该是高人。”
那蒙面壮汉道:“那您看……”
身材修长蒙面人一摆手道:“回你的地方去。”
那蒙面壮汉应了一声,腾身掠回了屋东角。
身材修长蒙面人向着茅屋叫道:“罗老儿……”
茅屋两扇门倏然而开,赖大爷探出了头:“干什么?”
身材修长蒙面人道:“你真姓罗了。”
赖大爷道:“那还错得了,不姓‘锣’姓‘鼓’不成。”
身材修长蒙面人道:“我看你不姓罗。”
赖大爷道:“那我就胜‘鼓’,反正差不到那儿去。”
身材修长蒙面人冷冷一笑道:“罗老儿,你少跟我装疯作傻。”
赖大爷道:“这叫什么哩,我明明姓罗,你称说我不姓罗,到头来还怪我装疯作傻。”
身材修长蒙面人道:“罗老儿,我可没那么好欺负,没那么多工夫……”
赖大爷道:“你可要弄清楚,是你们几个半夜三更过来鬼叫鬼吵惊人好睡的,不是我画符把你们召来的!”
身材修长蒙面人道:“罗老儿,我可要放火了。”
“那正好。”赖大爷道:“我给你锣鼓助兴,不瞒你说,我原就想拆了它盖瓦房了,可是既舍不得却又懒得动手,你等替我放上一把火,省了我不少事儿。”
“这话可是你说的。”
当然,赖大爷一点头道:“丫头,去把锣拿来,别误了替这位大王爷助兴!”这回芸姑当真递过了一面破锣。
身材修长蒙面人冷笑点头:“那好,放火。”
他这里话声方落,屋东角那蒙面壮汉招手迎风一晃,火光倏闪,半夜里又多了火招子,他毫不犹豫把火招子往屋角就送。
茅屋容易点火,火又大,这一点着不怕马上熊熊一片。
只听赖大爷大叫道:“好嘛!月黑杀人,风高放火,十足地强盗胚子。”
手抡锣鼓,“当”地就是一声。
夜静风大,这一声锣应该是十分响亮,十分刺耳,然而赖大爷手里拿的那面却是破锣,根本鼓不多响!
响不响那无所谓,那屋东角蒙面壮汉就像被人出手打了一拳,身子一震,肘膊一软,火招子立即落了地。
赖大爷马上为之一怔:“唉,这位莫非中风,怎么在这节骨眼儿突然抽了筋儿,噢,噢,是了,八成儿是我赖大爷平日心好,做的事也不赖,冥冥中有神鬼保佑我吧!”
那身材修长蒙面人两眼奇光暴射,一步微退惊声说道:“罗老儿,你突然会…我倒要看看你顾那一边……”
抖手厉喝:“放火,烧。”
屋西,南,北火光闪了闪。
赖大爷又是三声锣,火掉了地,还传来三声闷哼。
赖大爷冷冷地一声道:“这法儿真灵,行了,丫头,从今往后咱们也有传家至宝了,瞧,就是咱们这面能召神鬼的宝锣。”
“当”,“当”,又是二声锣响。
砰然连声,四处屋角那四个蒙面壮汉倒了地,茅屋前那身材修长蒙面人小肚子像被人打了一拳,闷哼一声捂着肚子弯下了腰。
“好啊!”赖大爷又笑又叫:一真是庙后头有个洞,妙透了,丫头,给爹搬张凳子来,反正也睡不着了,不如坐在门口敲个痛快,我改行了,耍猴儿了。”
那身材修长蒙面人身于一抖,首先腾身掠起,直向山坡下窜去。
赖大爷一怔,叫道:“哟,怎么走了,阁下绊着石头。”
“当”地一声锣,那身材修长蒙面人半空中抽筋,头栽了下去。
赖大爷道:“看着,看着,刚说完叫你留神点,你就半空里栽了头,咦,怎么四位也走了,多坐会儿嘛,留神……”
“当”,“当”,“当”,“当”,四声锣响!
那四个,一个连一个地栽了下去,只听山树下摔然连声,紧接着噗通连响,想必带下去不少石头。
赖大爷笑了:“龟孙子一个个破头破脑狼狈而回,这一下够受的,敢跑来找我,这不是老虎头上拍苍蝇嘛!”
芸姑把两扇门开大了些,探头问道:“爹,你看他们是……”
赖大爷道:“天威牧场,除了他们还有谁,他们四个是宫天鹤的保镖,另一个我就不知道是谁了。”
芸姑脸色一变道:“会不会是宫天鹤……”
“不!”赖大爷摇头说道:“宫天鹤艺出少林,涉密宗,不会那么不济!”
芸姑道:“那么另一个是……”
赖大爷道:“丫头,那另一个是谁无关紧要,要紧的是那小子出纰漏……”
芸姑陡然一惊,脱口叫道:“您说壮子……”
赖大爷道:“不是说他是说谁!”
芸姑道:“您怎么知道。”
赖大爷道:“这还不够明显么,要不是那小于,被人瞧破了,宫天鹤他会派人来找咱们了。”
芸姑急了,暗道:“爹,那怎么办!”
“不碍事,丫头!”赖大爷摇头说道:“以我看那小子虽然出了纰漏,一时半会儿宫天鹤还不会动他!”
芸姑讶然说道:“宫天鹤一时半会还儿不会动他,宫天鹤他等什么。”
赖大爷道:“八成只是那小子,太惹人喜爱了。”
芸姑道:“爹,怎么了,不说正经的!”
“丫头!’赖大爷正色说道:“宫天鹤打得好算盘,他想把壮子拉过去,像壮子那样的人才绝无仅有,放眼当今找不到第二个,丢了尤以可惜,不到万不得已他怎么会动他。”
芸姑道:“这您怎么知道?”
“傻丫头!”赖大爷道:“要是宫大鹤有心动他,或是他已经被宫天鹤动了,宫天鹤就不会让派来的人脸上蒙块布了。”
芸姑呆了一呆,一时还没弄明白。
赖大爷忽然又道:“宫天鹤不是等闲人物,怕咱们要露像,这儿不能待了,丫头,进去收拾收拾,咱们换个地方待吧!”
转身走了进去。
芸姑定了定神,忙跟了进去。
门又关上了,过了一会儿,灯也灭了,茅屋里又是一片默然,寂静!
一阵急促蹄声划破原野的寂静,夜色中五骑快马飞也似地停在静穆座落在夜色里的“天威牧场”。
这五人五骑在那排木屋前停下,鞍上五人翻身下马,停也没停地快步直奔上房。
上房堂屋亮着灯,灯光下,宫天鹤正在背着手来回走着,五个人进了堂屋,一前四后地排列着。
那后面四个壮汉正是宫天鹤的四保镖铁云、穆桐、柏青、李化,前面那个身材修长,长肩细目惨白老者,不是秦天祥,不知道是谁?宫天鹤停了步,霜刃般犀利目光落在五个人身上,那五个,衣衫破裂多处,满身是泥是土,尤其那老者,身上还带着不少碎草。
霜刃般犀利目光扫处,那五个羞愧而畏惧地低下了头。
“怎么?”宫天鹤突然淡然开了口:“夜路不好走,还是马匹不够驯服。”
那惨白脸老者道:“属下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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