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敌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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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球是一种很古老的游戏,虽然我不清楚桌球的具体发展历史,也不善于此道——会玩,但距离世界顶尖高手那就相差十万八千里。
我握着18世纪的球杆,说起来这时候的球杆很是简陋,没有硬橡胶的时代,球头虽然已经镶嵌了橡皮头,但这时候的橡皮显然还不能打出随意旋球与如意球,而且圆形的球台边也缺乏足够的弹性,硬邦邦的。
“啪——”本球在球台上滚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接连撞击三只红球,顺着低沉的滚动声,一个红球径直滚入中洞。
还真进了!
“大人好球技!”迪德罗拍手大声赞扬道。
“嗯——”其实也没指望能进,这个时代的球台还真诡异,我摸了摸圆形球台台面,在绿色的绒毯下面还是能略微摸出一些坑坑洼洼的感觉。
“迪德罗先生——”我握着球杆,慢慢拾出球洞中的红球。
“大人!该我了么?”迪德罗恍惚不知所措,看他样子是还没有摸清我把他单独带到这里的缘故。
其实也没有什么高明的缘故,只不过想找他私下问点事,随便找了一个房间,刚好找到这里。
“先不忙——”我靠着球台,举起手中的红球,再次拖着长长的尾音,“迪德罗先生——”
“啊!大人!”气氛有点不对!迪德罗此时一定是这样想的,我故意没有直视他。瞄了一眼他,这位先生的确算是冷静,没有太多的闲碎动作,连刚才那用手帕擦拭额头的动作也没了,只是他那双手有些束手无措的在球杆上搓动着,等着我下面的话,“大人请您吩咐!”
“你很像这颗红球呀!”我漫不经心地将红球放回桌子上。
“啊!嗯,大人过奖了。”迪德罗盯着红球眼睛有点直,看起来他正在寻思自己和红球到底在什么地方有着什么样的基因配对,“大人,作外交工作为人是要圆滑一些,谢谢大人夸奖了。”
“圆滑!嗯!说得好!你看我刚才击了三颗红球,为什么只有你进呢?”
“啊?”迪德罗似乎闻出点味道来了,他双手上下搓着球杆,思考了片刻,抬起球杆。
“啪!”本球径直撞上那颗代表自己的红球,滚入洞中,迪德罗努力笑着:“为大人做事当然要尽心尽力,大人!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我一定会第一个进洞。”
“喔?是么?”我再次捡出那颗迪德罗红球放在桌子上。
“啪!”球杆伸缩,本球冲了出去,撞上迪德罗红球之后坠入球洞,“呦,迪德罗先生你怎么把我往球洞里推?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我忽然收完话语,双眼逼视迪德罗,迪德罗故作镇静的神情在接触我眼睛的一瞬间彻底崩溃了,他不自主后退半步,掏出手帕不停擦试着额头,“大人,您,您真会开玩笑!开玩笑!”
“开玩笑?迪德罗先生,那群准备用木棒把我砸死的人们是怎么知道我离开枫丹白露宫的时间?他们又是怎么知道我大概回小镇的时间?是不是迪德罗先生左右逢源,将一些不该告诉别人的讯息告诉了别人?”
“那个!那个!大人!我是无意的!我不是……”迪德罗的手帕终于真正实行了它本该职责,斗大的汗水证实了我的判断。
不过证明这个判断只是第一步,我必须要搞清楚这批到枫丹白露抗议示威的人到底是谁在背后挑唆,或者都有谁参与。

我漫不经心从洞中捡出本球,“好了,迪德罗先生不要紧张,其实你现在很不得志,我这里也正好要培养人才,你觉得是跟着我好呢?还是走你的老路?”
“大人!大人!我跟着您!其实您的行踪我不是有意的——您听我解释……”迪德罗几乎站不稳了,他紧挨着台球桌瑟瑟抖动着。看起来我在他心中的分量还算很重,他不愿意轻易失去我这个靠山,虽然我从外交大臣那里看过迪德罗的档案,知道他也算是一个贵族出身,不过这年头贵族一脉也只不过一个荣誉的头衔而已。
我缓缓踱到迪德罗身边,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我不过是一个初入法兰西的暴发户,迪德罗先生也不用那么快表忠心,何况外交上不是常说,多留后路,多留余地,多多选择么?”
“大人!大人!这次是一个意外,我只是将我和将塔列朗先生到达枫丹白露的大概时间向法得尔大人的秘书做了一个汇报,我虽然想——但没想到,您知道——”迪德罗还没有最后解释完就颓然地靠在台球桌边,这位帅哥在这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宛如一个被尘封数千年吸血伯爵艰难煎熬着最后一分钟的黑夜。
“法得尔伯爵是奥尔良公爵的人?”
“大人,我这不清楚,其实,其实……”迪德罗抬起头,少许有了一点精气神。
“你不愿意说?那算了——”
“不!不!大人!其实不是不愿意,您知道法得尔伯爵大人并没有明确立场,你知道的他和西班牙波旁王室有着深厚关系,所以他在凡尔赛不需要站在哪一边,所以——”
迪德罗应该没有说谎,他这时候已经没有任何可以作为依靠的心理防线。另外欧洲大国外交部长有外国背景是在欧洲常有的事情,不过如果法得尔与西班牙波旁系有着密切关系那么凡尔赛的斗争就变得更加复杂化了。
注视着眼前这个迪德罗,我感到面临的问题越来越复杂了,当我最后得知法得尔伯爵最近有意和奥尔良公爵和孔拜亲王都有意保持一定距离的时候,我意识到一切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一张好大的网,整个凡尔赛,整个巴黎,整个法国,整个欧洲就是一张复杂的大网,这里面有几代人,是几代人经营的关系网,我现在虽然撞入了这个网,但完全不知道这王还有多大,现在该怎么办?
收买眼线?收买眼线是必要的,是必须的,也是马上就要做的,然而这时一个无底洞,也是所有孕育贪官的温床,我难道非要走着一条路么?
我感到有些烦躁,一步步地走到窗边,这个时代我似乎第一次真正感到缺钱了,眼前出现了一个个巨大的黑洞,不往里面投钱的话我什么时候小命就不保,那一次次袭击我的景象涌现我我脑海里,我是不是必须这样做?可怎么做呢?
钱!哪来那么多钱?到处都要花钱哪!
当我正在发愁的时候,罗伯斯比尔和蒙日的身影出现在窗外,看起来巴黎那边也来催钱了,真要命呀!我也很快要变成法兰西最负有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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