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滋生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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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内的布置完全没有变动过,乐清和才一走进来,总管就用银盘子托着一只信封,来到了他的面前:“紧急电报,早上才收到的!”

乐清和感到有点奇怪,电报是谁打来的?他随手拿起了电报,问:“夫人呢?”

总管躬身回答:“夫人一进来,就直向楼上的卧室去了,现在还留在卧室中!”

乐清和的面肉,不由自主,抽搐了两下,不过这种情形,是不会有什么人注意的,他看起来还是那样文雅,令人油然生敬。

方婉仪在卧室中,乐清和又不由自主干咽了一下,这幢房子,那间卧室,对方婉仪来说,一定有着太多的回忆。

乐清和自然知道方婉仪和封白的关系。这时,他微微抬头向上,在想:方婉仪在卧房想什么呢?是在想她把她的处女之身,交给了封白的情形?

想到了这一点,乐清和心中的恨意更甚,在不知不觉之间,把手中的那封电报,捏成了一团,令得在一旁的总管吃了一惊:“先生,你还没拆这封电报!”

乐清和猛地觉得自己有点失去控制了,他吁了一口气,把被他捏成了一团的电报摊开,拆开来。

看了电报的内容,他呆了一呆。

电报是乐天打来的,很简单:“父母亲,在我未曾到之前,母亲万万不能用那对玉瑗,我会立刻赶来,一定要照我的话做。”

乐清和皱着眉,方婉仪到法国来要做的事,他始终是不赞成的。才到巴黎,已经令得他如此不愉快,要是再到那滑翔机的运动场,乐清和真想不出如何来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快。

如今乐天来了这封电报,是不是可以使方婉仪打消原意呢?他拿着电报,向楼梯走去,上了一半楼梯,就大声叫:“婉仪,小天有电报来!”

他叫了几声,就看到方婉仪出现在楼梯口上,看来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仍然是那样典雅,那样高贵。乐清和微笑着,在妻子的面前,几十年来,他一直是那样充满着爱护,使方婉仪有时也感到,和他在一起,是可靠和安全的。

乐清和把电报递给了方婉仪,方婉仪看了看,皱着眉:“小天又在玩什么花样?”

乐清和摊了摊手:“谁知道,看起来,像是十万火急的样子。”

方婉仪想了二想,“反正还有三天时间,等他来了再说也好,清和,记得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小餐室吗?今天——”方婉仪只讲到一半,就没有再讲下去,因为她发现乐清和半转过头去,脸上现出很不自然的神情来。那家小餐室,所谓“我们常去”,是她和封白常去的!当时,他,乐清和,只不过偶然和几个同学在一起的时候才去!乐清和心中的不愉快,到了几乎要爆炸的程度,他想大声说:“我倒想到那个小阁楼去看看!”

可是在一刹那间,他已把心中的不愉快,按捺了下来,淡然道:“好吧,那家小餐室叫作——”方婉仪也改了口:“我不想去了,还是在这里试试厨子的手艺吧!”

乐清和仍然没有异议:“也好!”

他说着,走上了楼梯,和方婉仪一起来到了卧室的门口,他只是向内张望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婉仪,今晚我还是睡客房吧!”

方婉仪低下了头,作为一个妻子,她应该拒绝丈夫的提议,但是这房间,在这间房间之中,她把自己献给了封白,她又实在不想乐清和睡在这问房间中。

得不到方婉仪的回答,乐清和的心中,又像是被利刃刺了一下,他又找了一些不相干的话说着,然后,打电话回去问,知道乐天已经上了机,乐音听的电话,她叫着:“哥哥不知在闹什么鬼?拉着范叔,神神秘秘讲了半天话,忽然说要到法国来找你们!”

乐清和怔了一怔,范叔是知道当年的事的,他也在法国,封白神秘失踪的那一天,他也在现场,是他把一切全部告诉乐天了?

可是乐清和仍然想不通,就算乐天知道了当年的事,为什么要打这封电报来?

忆述当年之事

乐天在他父母离开之后,在自己的房间中徘徊,心中摆脱不了在地洞深处,看到过的父亲那种充满恨意的神情,心中越来越是疑惑。

母亲在知道了那对玉珍有神奇的力量之后,就坚持要到法国去。由此可知,她想知道的事,是发生在法国的,当年,在法国发生过什么事呢?

为什么父亲从来也没有在自己的面前提起过?当乐天这样思索的时候,范叔当年也在法国,在法国发生过什么事,他一定知道的!乐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下楼去,把正在大声申斥一个粗心的仆人的范叔,拉进了起居室中,把他按下坐在一张沙发上,然后,他双手撑住了沙发的扶手,面对着范叔,用十分严肃的声音道:“范叔,妈到法国去了,事情十分严重,弄得不好,什么怪事都可能发生。范叔,告诉我,妈到法国,想知道什么?”

范叔被乐天的话,吓了一跳,他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下,就道:“小姐……一定……一定是想知道封少爷的下落,唉!那么多年了……”

乐天怔了一怔:“封少爷?封少爷是谁?”

范叔一呆,知道自己说漏了口,可是这时候,再想不说,也来不及了,多少年来憋在心中的事,也想找一个人倾吐一下,甚至不必乐天再逼问,范叔就把他所知的一切,全都讲了出来。

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范叔又讲得不是很有条理,等到讲完,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分了,一抹夕阳映进来,恰好映在起居室的一角,那只滑翔机的模型上,在金黄色的阳光照射之下,即使是一只模型,也像是充满了神秘的意味。

乐天的心头,像是在看一块大石一样。他明白了,明白那张被小刀刺得全是破孔的画像是什么人了,当然,那是封白!

他也立即可以明白当年的情形,有封白在,他的父亲绝对娶不到他的母亲!

乐天依稀、模糊地想到一些十分可怕的事,但是却捕捉不到中心,或者说,他根本可以捕捉中心,但是他却不愿深想下去!

令他觉得可怕的是:在当年这样的情形之下,他父亲的恨意,是不是化为实际的行动呢?

那么,封白的意外……

乐天想到这里,不禁遍体生寒,不由自主,籁籁发起抖来,连他的声音也在发颤,他再一次问:“那架滑翔机,一直没有再出现?”

范叔唉声叹气:“没有,找寻的悬赏,只怕到如今还有效!”

乐天陡然道:“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范叔全然不懂乐天在说些什么,乐天也是突然想到这一点的,而接着,他想到的事,更令他骇然莫名,他一伸手,抓住了范叔的手臂:“快,快替我去打一封电报,打到法国去!”

乐天说着,抛下了一张纸,迅速地写了电文,交给了范叔,不让范叔再问,就推着他走了出去。

这时,乐天的思绪极乱,到了另一个空间,在地洞之中,那个“神仙”说过,在地球上,有些地方,空间和空间之间的界限,比较脆弱,在偶然的因素下,比较容易突破,会使得人或物体,进入另一个空间!

他在那个地洞中的遭遇,就是如此,而他也知道,所谓百慕大神秘三角区,那里经常有船只或是飞机,莫名其妙地神秘失踪,也一定是由于这个原故。

那么,封白的滑翔机,会不会也在高空飞行之中,突破了空间的界限,到了另一个空间之中?

那是有可能的事!

作为一个探险家,乐天对于阿尔卑斯山也并不陌生,他相信,如果一架大型滑翔机,是坠毁在山区的话,在大规模的搜索之下,是应该可以发现一些残骸的!

而什么也没有发现,连人带机,就像是在空气中消失了一样,这说明了什么?


如果真的是冲破了空间的界限,这许多年来,封白和他的滑翔机,一直在另一个空间之中,既然冲破了空间的界限,也就没有时间的存在,对旁人来说,已经经过了二十多年,对于在滑翔机上的封白来说,根本没有时间,三十多年和三分钟,也就没有分别!

乐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对玉瑗,是含有特殊放射性物质的,可以使人脑部活动,更方便去聚集能量,如果这对玉瑗,和母亲集中心思之后,所产生的力量,使得封白又回到原来的空间,那将怎么样?

这实在是一个无法想下去的问题!

在这个空间中,已过去了三十多年,什么都不同了,但是对封白来说,却只不过是一刹间的事!

山中方七日,世间已千年!

封白回来之后,能接受忽然已经过了三十多年的这个事实吗?母亲怎样呢?范叔说封白失踪之后三年,母亲才结婚的、要是封白又再出现了,那又会是怎样的一个情形?

乐天越想越是混乱,但至少有一点,他知道自己是做对了的,那就是打了电报去阻止,但他想到,那只怕阻不了,自己还得去一次!

正当他想到这里的时候,乐音跳跳蹦蹦走了进来,乐天吸了一口气:

“小音,我立刻要到法国去!”

乐音怔了一怔,但是她对于哥哥的行踪飘忽,也已经习惯了,她没有表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好啊!”接着,她又笑了起来:“哥哥,对于你的那篇报告,我只对蜜儿有兴趣!”

乐天一怔:“蜜儿,谁是蜜儿?”

乐音叫了起来:“你怎么了?就是那个被你送到波哥大去,你要让她过现代豪华生活的印地安小姑娘!”

乐天淡然一笑:“我早就忘了她的名字——”乐天眨着眼,抬起头来,想了片刻:“我连她的样子也忘记了!”

乐音不出声。只是盯着他看,乐天扬眉:“怎么?我做错了什么?”

乐音叹了一声:“哥哥,你害了她!我敢说,蜜儿现在的日子当然过得很好,但是当她知道她在你的心中根本没有地位之际,她会宁愿自己是一个生活在山区的村姑!”

乐天叫了起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个……小姑娘,你说她…

…那太滑稽了!”

乐天挥着手,不再理会乐音,拿起电话来,订了机票,半小时后,他已经向机场出发了。

乐音看着她哥哥跳上车子,疾驶而去,不禁又摇了摇头。她并没有见过那个印地安小姑娘,只是在乐天的记载中认识了她,可是凭她女性特有的敏锐感觉,她却知道这个小姑娘会对乐天产生感情的,乐音十分同情这个一步登天,生活陡然改变了的少女,因为她知道,生活的改变,并不能给她带来快乐!

令人欣羡的夫妻

乐清和与方婉仪虽然在法国,可是他们的生活,看起来也没有分别,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赢得了所有仆人的一致欣羡!那么要好的一对夫妻。

从表面上来看,他们的确是世界上最要好的一对夫妻,但是实际情形如何呢?除了他们自己之外,根本不会有别人知道!

第二天下午,当乐清和在花园,修剪着一簇玫瑰花,方婉仪在遮阳伞下坐着的时候,一辆车子几乎是直冲进来的,车子停下,乐天自车中跳了出来,叫道:“谢天谢地,你们还没有到南部去!”

乐清和皱着眉:“小天,你究竟在闹什么鬼?为什么不能去?如果你有特别的原因,可以说服你的母亲,那我们就不去!”

方婉仪已慢慢地走了过来:“他不可能有理由说服我不去的!”

乐天作了一个手势,抬头看了一下那幢房子,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幢房子,虽然在范叔的叙述中,他对这幢房子,不能说是陌生。他道:“我们进去说,好不好?”

乐清和放下了手中的花剪,挺直了身子,方婉仪略皱了皱眉,三个人一起走了进去。才一进客厅,乐天就指着一张沙发,道:“爸,这就是你当年喝醉时常睡的那张沙发?”

乐天这句话一出口,乐清和首先震动了一下,但是他立时恢复了镇定:“是的!”他在顿了一顿之后,又道:“那比我睡的那个阁楼,要舒服多了!”

方婉仪叹了一声:“范叔是怎么一回事,对孩子胡说八道了一些什么?”

以方婉仪来说,这样责备的语气,已经是十分严厉的了。反倒是乐清和,淡然道:“孩子已经大了,知道了也不算什么,而且别怪范叔,他已经忍了三十年不说,那真不容易!”

乐天也道:“是啊!妈,这根本不算是什么秘密,为什么不让我们知道?”

方婉仪缓缓地转身去,什么也没有说,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叹息声来。

乐清和沉声道:“那是极……令人伤感和不愉快的事。当然没有什么秘密,但既然如此伤感和不愉快,就没有人愿意提起它!”

乐天不以为然:“可是一直藏在心里,妈知道了那两只玉瑗有神奇的力量,立刻就想到过去的事!”

方婉仪背对着他们父子二人,她的声音有点发颤:“小天!”

乐天叹了一声,停了片刻,才道:“爸、妈,你们先听听我在那个地洞中……的遭遇,我们再来讨论一下可能会发生的事。”

乐清和坐了下来,方婉仪仍然站着,乐天道:“妈,你不坐下?”

方婉仪只是向后摆了摆手,没有出声。

当作是笑话

乐天就开始讲起他在那个地洞中的事,他从自己一下子越过了表面光滑如镜的大石说起,说得十分详尽。可是他却故意隐去了他“看”到过乐清和在阁楼中,用小刀刺封白画像的那一段。

当乐天说到,地洞下他遇到的那个人,告诉他可以称他为“曼倩”时,一直在用心倾听的乐清和,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乐清和的笑声,令得一直站着的方婉仪,坐了下来,她的脸色,看来十分苍白。乐天给笑得有点尴尬,望定了他的父亲。

乐清和不住笑着,甚至笑得呛咳了起来,好一会,她才转着眼角,道:“小天,你可知道什么人的名字是曼倩?”

乐天道:“我知道,历史上著名的一个人物,东方朔,字曼倩!”

乐清和再度爆发出笑声,看来他并不是做作,而是真正感到好笑,他一面笑,一面指着乐天,向着方婉仪,道:“婉仪,你看看这孩子,他自以为他遇到了东方朔,并且还和他谈了话,哈哈!小天,幸而你没有把这一段经历写出来!”

方婉仪并没有附和乐清和的话,也没有提出她自己的意见,只是不出声。

乐天更是狼狈:“爸,这是我的亲身经历!”

乐清和用十分坚决的语气道:“这是你的幻觉!”

乐天大声道:“不是!”

乐清和叹了一声,神情已经有点恼怒了,他沉声道:“当然是幻觉,你不可能遇见一个几千年前,只存在于历史记载中的人!”

乐天道:“如果超越了空间,也就没有时间的存在!”

乐清和“哼”地一声:“这种话,是东方朔告诉你的?别胡说八道了!”

乐天涨红了脸,父亲的一再不相信的态度,令得他冲动起来,他大声道:“不是胡说八道,不是幻觉,他还令我看到了超越空间的一件事实,这件事,除了当事人之外,只怕是谁也不知道的!”

乐清和冷冷地道:“当事人是谁?”

乐天用力一挥手:“爸,是你!”

乐清和陡地震动了一下,霍然站了起来,脸色可怕到了极点。乐天从来也没有看到过父亲的神情如此可怕过,那令得他不由自主,向方婉仪靠近了些,方婉仪握住了他的手,乐天只感到母亲的手心,全是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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