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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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玳瑁筵中怀里醉,芙蓉帐里奈君何。」

唐李白对酒

「著笑把郎供奉,耳朵儿畔,尽诉苦琮。脸儿粉腻,口边朱麝香浓。锦被翻红浪,最美是玉臂相交,偎香恣怜宠,莺莺何曾改,怪娇痴似要人纵。丁香笑吐舌尖儿送,撒然感觉,衾枕俱空。」

──金董解元西厢记卷五「仙昌洞」

这时,那女郎的身子,也自然而然向游侠贴近,游侠几乎可以知道,那女郎不但是上半身裸露,而且是全身都一丝不挂。

游侠勉力想使自己理智一些,可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实在无法做到这一点。

尤其当那女郎的双臂,挂上了他的身子之后,他实在不能再想甚么了,他先是把双手按在细腰上,然后向下滑,经过了一个美妙的弧度之后,双手就捧住了浑圆翘起的臀部。

游侠的双手停了一停。由于那种感觉实在太奇妙了。所以他不想那么美妙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他要留著慢慢品味,仔细咀嚼。

是的,那是一个年轻女性浑圆结实的臀部,游侠双手抚摸到的,是两团高耸挺翘的圆形,滑腻得令人心荡,手掌心紧贴著这样的肌肤,所得到的快感,叫人喉头发乾。

单是抚摸,已经有那么美妙的感觉,若是稍为用力,捏上去,坚实而有弹性的肌肉,就会自然而然地弹跳反抗,那更令人心跳加剧。

挺翘的臀部之上,是明显的后腰,那女郎的身子站得很直,所以她的线条,也特别突出。游侠的脑中,这时也开始向原始的旷野迈进,他迷迷糊糊地想到:啊,是黑人!

只有黑人女性,才会有那么美妙的身材。

可是,他鼻端所闻到的一股股幽香,又说明了那女郎不可能是异种人──人的身体气味,没有香臭之分,自小闻惯的气味,就是好闻的气味,那自然以同种的人,体味最是接近。

那女郎在游侠的抚捏之下,气息变得急促,身子贴得游侠更紧,游侠也感到了近乎窒息的挤逼──当然不只是来自那女耶的丰满胸脯的挤逼,而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升起了一股火,那股火正逼得他的动作更快,更原始。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甚么样的情形下,觉得和那女郎肌肤相贴的了,当他的胸脯,直接地压向两团软肉之际,两人的身体都不由自主轻轻搓揉,擦出的火花,足以把任何东西烧成灰烬。

这时,已没有甚么可以阻止两个人身体的结合了,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接触女体的游侠,感到了一阵无比的震荡,他甚么也看不见,可是在一下原始的呼声之后,他的眼前,犹然炸开了一大团各种各样的色彩,那真是难以形容的舒畅和愉快,他叫了又叫,伴随著他叫声的,是那女郎越来越急促的喘息,但即使急促,娇喘还是细细的,叫人说不出的爱怜。

娇喘声就在游侠的耳际持续著,那女郎双臂紧握著游侠,把她自己的身体,紧贴著游侠的身子,以后她的胴体,几乎完全随著游侠的身子在起伏。

游侠也把她抱得极紧,两个人之间,可以说没有任何空隙,美妙的感觉渐渐扩大,人像是正在随之胀大,一直到如同飞瀑一样,直泻千里的渲泄──疑是银河落九天!游侠在那一刹间,全身所有的细胞,都感觉到那一阵按一阵的爆炸!

然后,是极度的静止。

又然后和游侠紧贴著的身子,在缓缓扭动,游侠自女郎的背部,把双手抽出来,开始去轻抚那女郎的脸。他的手指摸到了挺直的鼻子,丰满的红唇,整齐的牙齿──这牙齿刚才在游侠的肩头,留下了深深的啮痕。

游侠的手指,也触到了长长的,在急速颤抖的睫毛,他绝对可以肯定,那女郎有一张无比标致的俏脸。

他不愿意起来,也怕这突然出现的女郎,会突然离去,所以始终用力握住了她的一只手。

游侠不出声,那女郎也不出声,直到两人的呼吸和心跳的速度,渐渐恢复了正常,游侠才一字一顿道:「我不管你是谁,绝不会叫你离开我!」

那女郎这次却开了口──不多久之前,她对游侠来说,还只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异性,但是现在,经过了身体的接触之后,自然而然,他们成了最亲近的人。

那女郎居然肯开口了,她的声音相当低沉,可是轻柔得犹如初夏的晚风,叫人听了就有说不出来的舒适感觉。她说道:「只要你能不管我是谁,我就绝不会离开你!」

在接下来的一秒钟之内,游侠每当想起来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犯了极大的错误。

虽然他并不后悔,但错误就是错误!

当时,他一方面陶醉在那女郎美妙的声音之中,一方面那女郎突然开了口,令他喜出望外;另一方面,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只要你能不管我是谁」这句话的含义,竟然可以如此之广,所以他不假思索,立刻答应:「好!」

女郎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像是本来,那是她心中最放不开的心事,这时却已解决了一样。

女郎也在这时,轻轻推开了游侠,然后道:「这屋子我已相当熟悉,你看不见,我扶著你走!」

游侠心情舒畅,失明造成的心理压力,几乎已不再存在,他在那女郎的扶持之下,跨进了浴缸,然后是他自己根本不必动手的彻底清洁,而当大浴缸放满了水,女郎轻柔的手指,再次点燃了体内的烈火之际,温水的温柔替代空气,游侠又再一次亲历了男女阴阳过化之乐趣。

当游侠被扶著在床上舒服地躺下来时,他问:「你究竟是甚么人?」

他得到的回答是:「我是你的妻子!」

游侠一把把她搂在怀中:「你当然是我的妻子,可是你究竟是甚么人,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屋子里的?」

他得到的回答是:「你答应过不管我的!」

游侠呆了一呆,这时他已经觉得事情很不寻常了,可是他也决预料不到事情竟然会反常到了这一地步!他又问:「名字呢?也不能告诉我?」

他得到的回答是十分甜蜜的一吻,然后:「你的妻子,就是我的名字!」

游侠又问了一些问题,可是无论他问得多么巧妙,他得到的回答都是:「你应允过不管我的!」

一连三天,游侠一点也不知道,已成了自己的妻子,虽然在失明状态之中,但仍然给了他极度快乐的女郎是何方神圣,一点也不知道!

游侠虽然心急,可是却也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能力,只要视力一正常,他相信自己极快地就可以把他的妻子的一切弄清楚。

相当久之后,他习惯那种「反常」的情形,他曾自己问自己:当时为甚么会一心想把自己妻子的来历弄清楚呢?自己和她在一起不快乐吗?不爱她吗?一个人的来龙去脉,和这个人生活是否快乐,又有甚么关系?为甚么自己竟然会庸俗得和别的男人一样,一定要清楚知道妻子的来龙去脉?

这样说来,游侠是一直不知道他妻子的来历了?对,这一点,一开始就说及过。

非但如此,还有更进一步,游侠在相当一段时间内,都认为荒谬之极,但现在却也习惯了的情形,开始在女郎出现的三天之后;他从医院拆除了绷带,暂时失明现象消失,他冲进屋子来之后。

他高叫著:「我现在正常了!」

然后,他冲上楼,听到那女郎的声音从卧室中传出来,他打开门,冲进去,早已盘算了千百遍,把自己心爱的妻子,好好地看个饱,要把她身上每一个毛孔,都看得清清楚楚。

可是一打开房门,他就呆了,眼前一片漆黑,甚么也看不见,那使他几乎怀疑自己仍然处在失明状态之中!

他可以肯定,他那神秘的妻子就在黑暗之中──这时,他已感到自己的妻子,简直神秘之至!

他知道她在黑暗之中,和她距离,大约是三公尺,因为他可以闻到自她身体上散发出来的幽香。那股幽香,当他伏在她饱满的胸脯前,深深吸著气的时候,可以在感觉上令地心吸力不再存在──他的身体会飘向空中!

他也知道自己的视力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

可是眼前却一片漆黑,甚么也看不见。

游侠行事十分镇定,即使在这样意外的情形下,他也绝不惊惶失措,他双手摸索著,向前走出了一步,发现自己在才推开门之后,就穿过了一层薄幕,那层幕十分薄,一穿就过,在特别兴奋的情形之下,竟然没有注意。游侠伸手摸了一下,触手相当滑,可是却说不出那是甚么质地的。而这层幕,显然有著极佳的隔光作用,因为房间中是如此黑暗。


他站在黑暗之中,暂时没有出声,当然,这种意外的情形,使他的呼吸,不免有点浓重。于是,在黑暗中,他听到了妻子那动听的声音:「我知道你今天视力必然可以恢复正常,所以把我们的卧室,作了一些改动,你不会反对吧?」

游侠知道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他对一切怪异的事情,都有一种天然的敏感,他已经可以感到,即将发生的事,可能是他一生之中最怪异的遭遇!

所以,他的回答十分小心:「一个漆黑的环境,和我视力丧失的时候一样!」

他妻子的声音之中,有著哀求的软音:「只是这间卧房,我……唉……我不能在有光线的情形下生活,卧室的改装其实早已完成,只不过那时候你丧失了视力,所以不知道而已。」

游侠「肮的一声:「宝贝,你有高度的畏光症?」

畏光症是一种极罕见的疾病,生了这种病的人,对光线敏感之至,但是大多数也只是不能直接暴露在日光之下,一般阴暗的环境,就十分适应,从来也没有听说过只可以在漆黑的环境中生活的!

他妻子的声音更动听,令人心醉,同时,幽香在渐渐移近,游侠伸出双手,已经搂住了她的细腰,她在游侠的唇上亲了一下,声音悲哀:「亲爱的,不是,是我无法……

不能给你看到……你明白吗?你不能看到我,你要和我在一起,必须在绝对的黑暗之中!」

游侠骇然:「哪有不让丈夫看到的妻子!」

她的回答是:「有,我就是!」

游侠感到事态十分的严重,他要好好想一想,可是思绪紊乱之极,他只好道:「你为甚么要这样!」

她的回答,令得游侠倒抽了一口凉气:「你答允过不管我的。只要你不管我,我绝不会离开你。如果你一定要寻根究底,我就会离开──像我来得那么神秘一样,消失得同样神秘!」

游侠感到了另一股凉意,他听得出,她说得十分认真,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他不出声,她也不出声,过了好一会,她才道:「你不喜欢?」

游侠叹了一声:「我多么喜欢看到你的模样!」

她轻轻地笑,笑声之中,有著一定程度的无可奈何。一开口,声音中又有著动人的羞涩:「这三天之中,我是甚么模样的,你早就该知道了,要是不知道,你可以再从头到脚摸一遍!」

她说著,捉住了他的手,把它放在自己的头顶上,游侠触摸到的,是柔滑的头发,然后,她又令他的手向下移,游侠叹了一声,的确,他是知道她的模样的,三天来,他的双手,不知多少次摸遍她的娇躯,而晚上,把她拥得那么紧──在那时候,她会娇声笑:「啊啊,你把我缠得那么紧,像是五花大绑一样!」

游侠由衷地道:「我觉得你不是人,是妖精,不把你抱得紧一点,你会化为一阵清风消失!」

她就娇笑,在笑的时候,软馥馥的身体颤动,那种情形下,游侠就会喘息著,把自己化为一头猛兽。

那时候,他说她是妖精,只不过是打情骂俏,可是现在居然出了这种情形,她是否妖精,要提到认真考虑的层面了!

他沉默了片刻,双手缓缓搓揉著她的双乳,又缓缓地问:「我……不能看到你,要继续多久?」

她呆了一回才回答:「只怕……是永远!」

游侠有点愤怒地叫了起来:「不!为甚么?」

她还是用那句话来回答:「你答应过不管我的。亲爱的,你会习惯,我知道你一定会习惯,过去三天,我们不是很好吗?你不快乐?」

游侠由衷地道:「哦,我愿意永久失明!」

她呼了一口气:「再继续下去,你一定会习惯,发现比失去我好得多,我也不能失去你,所以才请求你……适应这种不寻常的环境!」

游侠咕哝了一句:「简直反常之至!」

她忽然道:「嗯,你那烈性炸药的配方,很有问题,照你的配方,炸药太活跃,稳定系数几乎是零,随时会自动爆炸,比硝化甘油更危险!」

在黑暗之中,游侠忽然听得她讲出了这样的一番话,他「肮一声,几乎直跳了起来!

她在轻笑:「怎么?我说得不对?」

她当然说得对,确然是配方有问题,所以才会在实验室中发生了轻度的爆炸,那正是由于稳定性太差的原故。而他也一直无法解决这个困难!

他足足呆了一分钟之久,在那一刹间,是不是只能在黑暗中和妻子相会,似乎无关究旨了。游侠对一切研究工作,都全心全意投入,那简直是他的第二生命──后来,他说自己的生命「一 化三清」,变成了三位一体:他自己,他妻子,和他的工作!

当下,他恢复镇定之后,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会对我的配方有认识?」

她回答:「对不起,你到医院去的时候,我到你的实验室去,转一转。」

他追问:「你看得懂我的研究资料?」

她的回答听来很谦虚:「要做大名鼎鼎游侠的妻子,各方面的知识,总得有一点。」

游侠不必多久,就知道她的「各方面的知识总要有一点」的真正意思,是她几乎甚么都懂。接下来的第一件事,是她帮他改良了那种烈性炸药的配方,纠缠了大半年无法解决的困难,一下子解决了,令得游侠在精神上,得到了无比的畅快,心理上没有了顾虑,当他尽情在黑暗中享受她的身体时,也就格外狂放。

游侠也很快就知道,她的所谓「只能在黑暗中生活」,是针对他的,意思是只有在他看不见的情形下,才能和她在一起。也就是说,她并不怕光线,只不过是他,绝无可能在光线下看到她!

那天在讨论了烈性炸药之后,她用十分诚意的声音要求:「答应我,别设法想看我的模样,绝对别做这种事,别企图通过秘密的摄影装备和红外线夜视镜来看我,亲爱的,如果你这样做,唯一的结果就是失去我,我想你一定会后悔!」

游侠的心中,正有此意,所以一听得她这样的警告,就不由自主,手心冒汗。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失去她,虽然只有几天,但是已到了绝不能失去她的地步了,所以他也立时答应:「好,我不会有任何行动,企图看到你的模样,我……也不问为甚么!」

她格格娇笑起来,还是那句话:「你答允不管我的!」

游侠长叹一声,他不是生性不好奇,可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有甚么办法好想?

就这样,他和他的妻子,恩恩爱爱,渡过了两年。两年来,他抚摸了她几千遍,在他的书房之中,他一遍又一遍凭自己的想像,画出她的样子来──游侠有多方面的才能,绘画方面的造诣也极高。

他明知她看得到这些画像,可是他从来不问她自己画对了没有,她也绝口不提。

虽然在抚摸之中,他知道自己画得已十分接近了,在画像中看来,那是一张清丽无比的脸,可是她真正是甚么模样的,他还是没有看到过。

非但没有看到过,而且不知她的名字,不知她的来历,而她各方面学识之丰富,分析疑难的推理能力之高,两年来,为游侠解决了不少重大的问题,游侠只好叹一句:

「你不是人,也不是妖精,是上天仙女落凡尘!」

她只是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游侠的另一半,就是那么古怪,这种古怪的情形,他甚至连生死之交的列传面前,也没有提起过,怕提了列传也不会相信,而且,对他男性的自尊心来说,这种情形,也十分尴尬。可以不提,列传也不会追问,还是糊糊涂涂过去的好,列传只知道游侠的那一半神通广大,详情不明。

而这时,游侠又有了难题,和两年来每当有难以解决的问题时一样,他会和她商量。

在黑暗中,他又闻到了那股百闻不厌的幽杳,正向他飘来:「又喝酒了,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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