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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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商儿伸手探向那支深蓝色的簪子,不料方才衣着狼狈的女人抢先一步,将簪子夺了回去,杂乱的枯发下,干瘦的脸出奇的平静,不见一点警惕和慌张。只听她开口:“这簪子现在是我的,你想要么?”
随后而至的楚云凌刚踏进当铺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话,轻皱了下眉,神情愈加冷漠。
“这……这是三师姐的?不会吧,三师姐会有这么女人的东西?”晨曦在楚云凌身后嚷嚷,说完后还条件反射地突然往身后一瞧,入目的除了秦柯织妖冶的容颜,并不见那个神出鬼没的欧阳翘,晨曦姗姗地笑了下,心头浮动的不安掺杂了失望毫无预兆地奔腾而出,涌上喉咙,连舌尖都像浸了海水般苦腻,一路上装作不介意,强装的开朗就这样散开漫作被海水冲走的沙砾,取而代之只有失掉了亲人的刺痛,是啊,三师姐,不知不觉已经是亲人了……晨曦垂下眼帘,挡住了古商儿望过来的由惊讶转为担忧的目光,也遮住了自己极少流露的溢满眼底的惘然,幽深如一汪深潭。
那女人平静地扫了他们一眼,除了扫过秦柯织时稍微顿了顿,神态甚至称得上木然,如不是她还有动作的话,古商儿怕是要以为这是哪位巧匠做出来的逼真的人形木偶了。冲动的本性改得了不是一朝一夕,古商儿焦急地开口:“这明明是我师姐的东西,一模一样,怎么会是你的,我见过,我认得的,凌师兄!”说着转过头去,眼里除了急切,居然还有脆弱的期盼,一丝丝的希望燎起,迅速焚烧了她的理智,古商儿只知道,这是唯一的线索了,人海茫茫,如果再错,该何处寻匿?
“会不会物有相同?”楚云凌的理性终究占了上方,他不能因为在意而一味地寻找飘渺的希望,就算答案是残酷的,仍然要说出来,虽然一开始被师傅遣下山来是跟随而来的师弟妹样子与平时无异,但是身为武者的敏锐仍让他感觉到了古商儿的焦躁和晨曦用笑容抚慰的忧虑,一向对事无动于衷的秦柯织依然无动于衷,也不知他是否真得如此凉薄。人,是复杂的,也是最不能臆测的。
“我想应该不会。”这次开口的居然是秦柯织,他的声音带着迷惑的软糯,因为一直都迷蒙眼困的样子,硬为那少年清逸朗然的嗓音添上几抹柔情,仿佛听久了会变成情人娇情的呢喃,复若仔细听闻,只觉得原来是隔了浓雾,跨了森林的流水朦胧的丁冬,听得让人不禁失神,“看那簪子顶端的碎紫晶,那样纯遂的紫晶是不常见的,而且还是将每片不过指甲盖大小的紫晶磨光造成了镜面效果,再按一定位置关系镶嵌在簪头,令照在簪子上的阳光经过多重反射聚在一起引成紫晕,这样的材料和造工,很难再找出第二支,就算是刚巧有两支,它们也应该是一套的才对,那样的话,都可能跟欧阳师姐有关系。”徐缓的声音挑起的是希冀。
“真的?秦哥哥说的是真的话,这支簪子就是师姐的了!”古商儿语气难掩高兴,然后凛然一转头,眼里是怀疑,“这簪子你是从哪得到的!”问话的对象正是那当东西的陌生女人。
而在刚才秦柯织刚刚说完话时,那个表情生硬的女人就一直望着秦柯织,眼神还是空洞看不出什么情绪,晨曦低声凑到秦柯织身旁:“秦师弟,我都不知道你那么懂这些东西呢。”
秦柯织仿佛没看到女人注视的目光,轻声说:“我活了几万年了,所以懂得比较多啊。”
“什么?”晨曦脑袋有一瞬间的短路,随即嘴角有细微的抽搐,“我说秦师弟,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当然是假的。”秦柯织爽脆的回答成功让晨曦头上挂了不少黑线。正当晨曦很认真地在反省自己的智商问题时,那边的女人终于说话:“这是我捡的,自然就是我的了,如果你想要,那可以,按当铺给的价钱跟我买吧。”
“你!好,我买,多少钱!”
结果,古商儿花光了这次下山的所有盘缠,顺便提一下,那些钱是准备让他们几个一年开支用的……
“你能告诉我,这簪子是哪里捡的吗?”晨曦温声开口,比起古商儿这不太称职的师姐,晨曦这个师弟与人打交道的时间始终比较多,处事也稍显圆滑。
“可以,大概地点三十钱,准确地点五十钱。”女人的表情由始至终都无起伏,更是开口不离钱字。
“什么?你太过分了吧,这……”古商儿柳眉紧束,瑰唇半抿,红晕上染,如一沾露盛放的玫瑰,秀发上编成长辫的红绳抖动,映得美人娇艳愈加。
“算了,我这还有些碎银,好了,说吧。”晨曦叹口气。
“在那条巷子的角落里。”女人指着当铺对出的巷子,语气平板。
“我们去看看吧,簪子,晨曦拿着。”楚云凌率先走了过去,秦柯织不紧不慢地跟在了最后,没有人注意到,那女人目光依旧盯着秦柯织,呆滞木然的面上居然闪过意味不明的笑意,与其眼底闪烁的寒意截然相反。而秦柯织只是习惯地半敛凤眼,微勾起的嘴角**多少动人月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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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有打斗的痕迹。”楚云凌蹲在巷子边上,细细地观察着粗糙的砖墙,只见上面布了几条深深的鞭痕,赫然就是欧阳翘惯用的鞭子甩出的痕迹,连上面凹陷的纹理都相似异常。楚云凌眉头不可察觉地皱了皱,声音清冷:“看来翘是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然后纠缠中掉下簪子的,只是,商儿,我没见过翘带过簪子,那这是……”楚云凌一开始就疑惑于古商儿的话,说那簪子是欧阳翘的,可是留荆门中谁都知道,欧阳翘一向不喜这些女儿装饰,也不曾见过欧阳翘有过这样的首饰,困惑更深。
古商儿也是神色不解:“我见过三师姐的这个簪子,那是很久以前了,那次师姐她站在月光下,那时的月亮是满月,我记得很清楚,她就拿这那个簪子高举对着满月不知在看什么东西,看得十分入神,连我站在她身边她都不知道。那个簪子在月亮下发出很漂亮的光,把我都看呆了,到后来师姐看到我时突然把簪子收了起来,所以我记得它的。还有当时师姐的表情我从来没见过,好像很伤心的样子……”古商儿说着,眼帘轻轻地覆下来,遮住了那双窃了星辰银光、揽了满池碧粼的瞳孔,上翘的睫毛分明可见,轻抖像夜间展翅的蝶儿,但那眸子中溢流的是回忆传染的淡忧,就像散发着幽香的白玫。不可否认的是,古商儿的眼眸跟秦柯织的瞳仁都有一种摄人的魅力,古商儿的眼睛明亮,纯粹,不掺杂质,若那浅可见底的小湖,任何浮动游离的情感都能让人窥得个一干二净,这样的眼睛对上的是蓝天般坦然的心,让人不自觉地想靠近那份安然和自在,尽管她的美不仅仅是单纯的白,还有那不容忽视的火光跳跃的艳红,人们却仍想接近,接近,直到被火灼伤也毫无后悔。相反的,秦柯织的眸子那样的黑,黑得像是最最深邃的无垠夜空,黑得仿佛哪怕所有的璀璨的星都聚拢了来,太阳和月亮都同时融了去,也点亮不了那眼眸的任何一角,如那幽幽的深海,聚了无限的蓝浓稠似黑,却是这样的有致命的诱惑,让人只想看得更清、更清,但是,如此的瞳孔,注定如同古泉一样,多少的情绪和颤动都只会埋藏在最深的底层,无论怎样执着,探到的只有无波无浪的寂静汪洋:博大,无际,以及高贵而不容审视的华美,直令人不敢贴近。如若古商儿的眼睛是活跃娇艳的花神之眸,那么秦柯织的眸子就是庄严高贵的海神之瞳。这样极端的两个人,相遇迸激出的火花一不小心,便能燎了一片青翠的原。
秦柯织盯了晨曦手上的簪子一会,漫不经心地开口,声音少了刚睡醒的朦胧,显得清脆而有韵律:“那个簪子上的紫晶,是泽渊国的特产哦,别的地方都找不到的了……”
“那是真的?”晨曦不等他说完,神情有些激动,“那样的话,欧阳师姐可能和泽渊国有关了,说不定她就在那里。”
“翘是个细心的人,重要的东西不会那么简单就掉落,说不定是她故意留下的线索。”楚云凌也点点头,一向平缓的声音语速稍快,透露了他微变的心情,尽管表情平淡,但是能让只在面对武学时稍稍变色的楚云凌说话反常,也足够说明欧阳翘在他心中的位置。
“那个……”秦柯织的嗓音如佩环相击,晨曦三人转头望向他,目光满是疑问。
看到三人认真地看着自己,秦柯织唇角挑起了个很轻的弧度,轻得连一向眼神犀利的楚云凌都注意不到,如果不是,楚云凌一定会在他说出下面的话之前先把人打晕。
“凌师兄,刚才那个女人是你亲戚吧?要不怎么你们的脸都那么像……”现在可以确定,秦柯织那浅淡的笑中绝对蕴涵了浓浓的奸诈,事实再一次证明,人类的劣根性是难以消磨的。
楚云凌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这小小的变化娱乐了秦柯织深藏的恶魔品性,让秦柯织在接下来的前往泽渊国路程上都弯着细长的丹凤表现了一下自己愉悦的心情,而古商儿的表情则更加的古怪,稍不多时,只听见古商儿悄悄地靠近了晨曦,压低了声音凑过去问道:“为什么秦哥哥那样说啊?凌师兄的脸更那个表情像木头的女人一点都不像啊……”
晨曦明显看到楚云凌在古商儿说到“表情像木头”时身子再次抖了下,周身的气场温度再次下滑,不过晨曦大概可不是观察细腻的人,勉强忍住从秦柯织刚说完那句话到现在还止不住的笑意,低声回话;“商儿……啊……别敲头……是……是师姐,你不觉得二师兄的表情和那个女人的很像么?都是面无表情的……我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二师兄会这样呢,原来还有别人啊,看着觉得还真像亲戚啊……”
听力在练武过程中锻炼得很充足,总之,楚云凌是把晨曦的话一字不漏地听到了,然后伴随着秦柯织越来越泛滥的微笑,楚云凌不负众望,嘴角难以控制地抽搐了下……
从央楠到泽源国的路程至少需要两个月,这一路上,又会掀起多少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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