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棋迷梦入聚贤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楔子棋迷梦入聚贤寺
河北省某高校有位姓秦的副教授,平生有两大嗜好:一是爱读书。他读书多而杂,文史、哲学、小说、故事、野史、逸文,无所不读,学校图书馆里的文史藏书几乎被他读遍。他读书囫囵吞枣、不求甚解,快如电子扫描,再加上他资质鲁钝,所以读书虽多却一事无成,只落个“书痴”的绰号;二是爱下中国象棋。下起棋来废寝忘食,能进入“忘我”之境。因为下棋不回家吃饭或忘记妻子交办的大事,常遭到妻子的申斥。但是,事情可以缓办,棋不能不下。他下棋虽然费了很多功夫,棋艺却长进不大,没能成为“大师”或“棋士”,却成了著名的“棋迷”。
1999年2月,秦教授退休了。做官的不愿意退休,秦教授不是官,他非常高兴退休。退休后有退休金足以温饱,可以有更多的自由时间下棋和看书。下棋树荫下,读书明窗前,其乐融融。
退休后,秦教授在中国象棋的棋艺上,另辟蹊径,潜心研究一种冷僻开局。这种开局的特点是:执红先行,第一步“车九进二”送对手一马,对手“炮2进8”吃马;第二步“车一进一”再送一马,对手“炮8进8”吃马;第三步,“炮八进三”巡河。以后看对手的应着而有多种变化。因为此开局的特点是先送对手两只马,他就把此开局命名为“送马局”。“送马局”着法怪异、搏杀凌厉,一般的业余棋手往往被杀的蒙头转向、胆战心寒,二十几个回合就投子认输。因而,他的名声大噪,被棋迷们称为“棋坛怪侠”。
秦教授读书也由“多而杂”变为“专而精”,他专读与20世纪下半叶中国农村和农民有关的书。小说、历史、杂文、故事、论文、传记等等,他都认真阅读、潜心研究。后来,他又萌生了写书的念头。他出身农村,又很长时间在农村教书,亲历了土地改革运动、粮棉统购统销、合作化运动、反右派运动、大跃进运动、大炼钢铁运动、人民公社化运动、反右倾运动、三年困难时期、农村四清运动、文化大革命运动、农村改革开放,耳闻目睹并亲身体验了20世纪下半叶中国农村的变革和农民的酸甜苦辣。他想在有生之年把这些写一本书,记录出半个多世纪的农村变革风云。一则用以消磨余生;二则可以供有农村情结的人读。
秦教授是教物理的老师,从来没有写过文学作品。编写讲稿是轻车熟路,写作小说就不知道如何下笔了。怎么写?他很发愁。
2004年夏季的一天,秦教授吃过午饭,照例拿起一本书,躺在床上看了起来。渐觉眼皮沉重,袭来睡意。朦胧间,觉得有人喊他:“秦老师,请醒醒。我师傅命我来请你。”他睁眼一看,来人竟是个小和尚。他急忙坐了起来,惊疑地问:“你是谁?你师傅是谁?”小和尚恭谨地回答:“小僧是聚贤寺的,我师傅是本寺的方丈锐觉禅师。他老人家久慕您老的大名,特派小僧来请您老到敝寺相会。”“聚贤寺在哪里?”“不远,请跟我来。”秦教授一时好奇心起,就跟着小和尚走出门来,见还有个小和尚正等在门外。两个小和尚把他一搀,只觉得身体轻如羽毛,随着小和尚腾空而起,向北飞来。时间不大,就飞进一座大山。大山里松林苍郁、怪石嶙峋、溪水潺潺,景色清幽宁静。半山腰有一座古老寺院,山门上横着一块斑驳的匾额,上书三个苍劲的金字:聚贤寺。
他们轻轻落在山门前,就见一位宽额隆鼻、须眉皆白的老和尚迎了出来。这就是聚贤寺方丈锐觉禅师。
“阿弥陀佛,秦老施主,请,请。”老禅师双手合十、躬身行礼。秦教授急忙作揖还礼,连说:“打扰,打扰。”进入客房,落座,献茶。
“老衲听说秦老施主研究出‘送马局’,招法怪异、搏杀凌厉,特请您来赐教,让老衲也开开眼界。”老禅师开门见山。
“不敢。‘送马局’只是和一般业余棋手玩的趣味象棋游戏,不敢在大师面前献丑。”秦教授客气的推辞。其实他已经心痒难挠,想和老禅师过过招。
“施主不必客气。”老禅师吩咐小和尚,“把棋盘摆上。”
于是,秦教授用“送马局”和老禅师对弈起来。只二十几个回合,老禅师就输了第一盘。
“承让,承让。”秦教授客气着,心里却不无得意。
“咦?这‘送马局’果然厉害!”老和尚有些琢磨不透,但是还不服气,“再来一盘。”
只二十几个回合,老禅师又输了。又下一盘,又输了。不到半个小时,老禅师连输三盘。
“哈,哈,哈,‘送马局’确实厉害,佩服,佩服。”老禅师推枰而起,罢战认输。秦教授也不想再下,意欲告辞。见老禅师的客厅里摆着一排书橱,即产生了看看老禅师藏书的念头。
“大师藏书真是丰富,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可以,请。”
秦教授走到书橱前浏览起来。有两架书橱里的藏书引起了他的注意。第一架书橱里陈列的全是与党史有关的著作。其中有各种版本的有关党史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历史的通史和断代史;有主席、**、周恩来、朱德、陈云、邓小平等领袖人物的著作和传记;还有对党史和领袖人物研究的论文、专著。第二架书橱里陈列的全是与中国农村和农民有关的图书。有浩然的长篇小说《金光大道》、《艳阳天》,张贤亮、张一弓、高晓声等作家的《中短篇小说集》;有研究农民问题的专著,《中国农民问题》、《包产到户沉浮录》、《历史不再徘徊》,《人民公社警示录》、《饥饿引发的变革》、《**在1961》、《陈永贵沉浮中南海》等都在其中。
这两架书橱的藏书都是秦教授喜欢读的图书,他站在书橱前不忍离去,忍不住地把书橱内陈列的《中国农民问题》(杜虹著)抽出翻看起来。
“秦老施主对中国农民问题也感兴趣吗?”老禅师笑问道。
“是的。”秦教授点点头,“土改以后到文化大革命近30年来,中国农民一直在贫困中挣扎。特别是三年大饥荒,上千万的农民被饿死,其中绝大多数是贫下中农;而在改革开放后的近30年来,绝大多数农民过上了小康生活,安居乐业。土,都是同一块土地;人,都是同一块土地上的人,前后30年农民的生活竟如天壤之别,农村竟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建国后前30年,主席一直想把农民送入**天堂,过上幸福的生活。然而农民却两度被推入了‘地狱’。这是中国农民的最大悲剧,也是主席晚年的最大悲剧。”老禅师喟然长叹,“这悲剧的根源,就是因为主席在晚年走入了理论误区,照搬‘斯大林模式’,自以为是建设社会主义,其实,没弄懂什么是社会主义,也不知道怎样建设社会主义。而后30年,邓小平找到了正确的道路,实行改革开放,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这就是问题的根本原因!”
“说的好!说的好!一语中的。”秦教授对老禅师的看法非常感兴趣,就把书放进书橱,洗耳恭听,“请大师说的再具体些。”
老禅师觉得遇到了知音,也来了谈话的兴趣,就和秦教授重新落座品茶,侃侃谈了起来:主席是一代伟人。他用“打土豪分田地”的口号唤起了广大贫苦农民的革命热情,推翻了旧中国,建立了新中国。建国初期,主席的头脑是清醒的,他集聚党内外的精英制定了《共同纲领》,实行了一整套符合国情的建设“新民主主义社会”的方针政策,在农村搞了土地改革运动。广大贫苦农民都分到了祖祖辈辈梦寐以求的土地,真正成了土地的主人。他们由衷的爱戴、感激**、**,歌唱**是“大救星”。
可惜好景不长,主席由清醒渐渐进入梦境,走入了理论误区,他把“斯大林模式”错误地当作科学社会主义。
主席的伟大理想就是在中国建设社会主义,最后实现**,把中国人民——当然包括农民——尽快地领进**天堂。他理解的社会主义是什么样的呢?主要有以下三大特征:第一,消灭了私有制和个体经济,实行单一的生产资料公有制,生产劳动集体化;第二,消灭了两极分化和剥削,实行平均主义,吃大锅饭;第三,限制直至消灭市场经济和商品货币,实行封闭的自给自足的计划经济。
**是社会主义的高级阶段,到了**,上述的三个特征更加突出:公有化程度更高,实行全民所有制,连家庭都消灭了,社会成员集体劳动,集体生活;消灭了城乡、工农、脑体力劳动三大差别,各尽所能、按需分配,平均主义达到了绝对程度;彻底消灭了市场经济和商品货币。
他还设想,先在农村建立起“一大二公”的社会主义公社,再由若干个农村公社围绕着城市组成更大的**公社。这样以“农村包围城市”的滚雪球的方法,在全国建成含有许多**因素的社会主义公社,再过渡到**社会。
这些,都远远超越了中国的实际国情,他没有弄清楚中国正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建设这样的社会主义无异于拔苗助长!
主席认为,凡是和他的“社会主义模式”对立的东西,就属于资本主义。比如,私营企业、个体经营、单干、集市贸易、自由市场、农民经商、进城打工、雇工、放贷、个人发家致富等都是资本主义。他所一直担心的“资本主义复辟”,就是取消社会主义的三大特征,出现了单干、经商、雇工、市场经济和两极分化等现象。
怎样建设社会主义?怎样实现**?他采用方法是:以阶级斗争为纲,大搞群众运动,狠批资本主义,不断强化社会主义的三大特征。纵观建国后前30年所制定的路线、方针、政策,都是以他的“社会主义模式”为指导的。国家——当然包括农村——前三十年的风风雨雨,农民的酸甜苦辣,都是以这种错误理论为指导的实践造成的。
前30年,农村为什么搞合作化和人民公社化运动?为什么一再打击“包产到户”?为什么一再打击农民经商和打工,打击所谓的“投机倒把”?为什么不断地限制家庭副业、“割资本主义私有尾巴”?为什么把斗争的矛头总是对准富裕中农?为什么把两极分化视为洪水猛兽,不允许雇工,不允许一部分农民先富起来?为什么不停地搞政治运动狠批资本主义?为什么搞“农业学大寨”?为什么搞“文化大革命”运动?其根本原因就在于以超越阶段的社会主义理论作为指导思想,以脱离中国实际的方法来建设社会主义。
老禅师喝了一口茶,接着谈论下去:纵观农村变革,可以分成六大阶段:第一阶段(1949——1952):制定《共同纲领》,进行土地改革。
建国前后,主席头脑清醒、谦虚谨慎,他在1949年9月召开全国政协会议,集聚党内外精英,实行民主决策,制定了符合国情的国家根本**——《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同纲领》(简称《共同纲领》)。
《共同纲领》明确规定了新中国是新民主主义社会。在新民主主义社会,工人阶级、农民阶级、小资产阶级和民族资产阶级,“四大阶级合作”,工人阶级通过自己的先锋队——**来领导各个阶级。
国营经济、合作社经济、国家资本主义经济、个体经济和私人资本主义经济,“五种经济并存”,国营经济处于领导地位。“凡有利于国计民生的私营经济事业,人民政府应鼓励其经营的积极性,并扶助其发展。”“实行土地改革,保护农民已得土地的所有权,鼓励和扶助广大劳动人民根据自愿原则发展各种合作事业。”
在新民主主义社会,民族资产阶级属于人民的范畴,是工人阶级团结的对象,而不是被消灭的对象。生产资料私有制是被国家保护的,也不是被消灭的对象。
在新民主主义阶段,发展市场经济,允许雇工自由、经商自由、借贷自由、租赁自由;鼓励农民勤劳致富。根据《共同纲领》制定实施的一系列方针、政策和现在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很相似。所不同的就是不搞对外开放。因此,胜利完成了土地改革和其它民主改革,很快的恢复了国民经济。消灭了延续千年的封建地主阶级土地所有制,实现了农民个体经济土地所有制。农民分得了土地,改善了生活。新中国欣欣向荣。
第二阶段(1953——1956)改造农民,过急过粗的搞合作化运动。
1953年主席提出了过渡时期总路线,其中一项任务就是改造农民、消灭小农个体经济。通过互助组转为初级社,再转为高级社,一步步地剥夺农民。农民土改时分得的土地连同全家人辛勤劳动积累的财富,都被一步步地剥夺去归了集体。农民失去了土地、耕畜和农具,只能靠参加集体劳动挣工分生活。农民们开始踏上了通向“贫穷”的崎岖小路。
第三阶段(1957——1958):高举“三面红旗”,跑步进入**。
1958年,主席提出了建设社会主义总路线,开展了大跃进运动和人民公社化运动。后来,把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统称为“三面红旗”。总路线和大跃进的实质是追求经济建设的“高速度”,不讲实事求是,不顾客观规律,只靠人的主观意志和干劲,大搞群众运动。“一天等于二十年”、“十五年赶上并超过英国”、“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破除迷信,敢想敢说敢干”等口号震天价响;农业大放“高产卫星”,牛皮一个比一个吹得大;工业保“钢铁元帅升帐”,掀起了全民大炼钢铁。公社化运动,就是在农村建立“一大二公”的人民公社。公社规模大,把几十、几百个高级社合并为一个大公社;公社公有化程度高,把高级社的土地财产和农民的自留地、林木、家畜甚至房屋都无偿的收归公社所有。公社实行粮食供给制,大办公共食堂,吃饭不要钱。农民参加集体劳动要“组织军事化”、“行动战斗化”,生活也要“集体化”。河北省徐水县还搞起了“**试验”。许多公社都急急忙忙向**过渡。这样,农民们就被剥夺的一干二净。他们不仅失去了土地的所有权和经营权,也失去了生活和吃饭的自由权。他们事实上已经沦为依附于公社、供公社干部任意驱使、奴役的“农奴”。认为这样的公社离**已经不远了。建立这样的公社,再加上大跃进运动,全国农村刮起了“五风”,国民经济和广大农民遭到了严重损失,农民立刻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第四阶段(1959——1961):进行“反右倾运动”,全国出现大饥荒。
主席发现了“五风”问题,于1958年底开始纠“左”,令人扼腕叹息的是,在1959年的庐山会议上,主席忽然转变态度,整了为民请命的彭德怀,全国全党掀起了反“右倾”运动,导致“五风”更加肆虐,这对农民犹如雪上加霜。1959年至1961年,全国发生了大饥荒,成千万的农民被饿死,其悲惨境况甚于旧社会。农民被推入了“地狱”。
第五阶段(1962——1965):以阶级斗争为纲,开展“四清”运动。
面对严重的饥荒,主席退居二线,让**等在第一线主政。**等实行了一系列救民的政策,例如,拨给农民自留地、开放农贸自由市场、允许农民有搞家庭副业、搞小开荒等的小自由,支持农民迫切要求的“包产到户”。因此,农民才能度过饥荒,爬出了“地狱”,又能吃上一口饭。
1962年8月,主席又亲临第一线,重弹“阶级斗争”的老调,对**等人横加指责,大批所谓的“黑暗风”、“单干风”、“翻案风”,批判“三自一包”和“投机倒把”(农民经商)。1963年5月开始,在农村开展了四清运动,提出了“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口号。1965年1月,又制定了《二十三条》,明确提出:“这次运动的重点,是整党内那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四清中,把“包产到户”和“投机倒把”(农民经商)作为主要的批判靶子。把农民又推到了“地狱”的入口。
第六阶段(1966——1978)发动文化大革命,推动“农业学大寨”运动。
主席认定**是中国的“赫鲁晓夫”,是“向**过渡”的最大阻力。于是,在1966年发动了文化大革命,决心打倒**,摧毁**的“资产阶级司令部”,批臭**的“修正主义路线”,为“向**过渡”扫除障碍。**等许多人被整死,更多的人被整得死去活来。这期间,大力推行“农业学大寨”运动,把“大寨经验”神化为“圣经宝典”,学不学大寨经验,成了是走社会主义道路还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试金石。“大寨经验”主要是:1、狠抓阶级斗争。宣扬“大批促大干”,鼓吹“斗一步,进十步,步步斗,进一路。”结果,导致乱批乱斗,伤害了广大农民和农村干部。
2、盲目追求“大”和“公”。宣扬生产规模越大越先进,公有化程度越高越革命。鼓吹“穷过渡”,把核算单位从生产队过渡到大队,再过渡到公社。
3、否定按劳分配原则,反对定额管理,搞“大概工”、“政治工”。大批“工分挂帅”、“物质刺激”,把平均主义当作社会主义“优越性”。
4、狠割“资本主义尾巴”。把农民的自留地、家庭副业和集市贸易等统统当作“资本主义尾巴”割掉,说什么“堵不住资本主义的路,就迈不开社会主义的步”。
5、限制市场经济,不许农民经商、打工,严厉打击“投机倒把”。
6、大搞水利工程,实行“大兵团作战”,搞“**协作”(实际是刮“共产风”)。
主席幻想通过“农业学大寨”运动,把人民公社恢复到1958年的“一大二公”,加速“向**过渡”。结果,又一次使大批的农民缺粮挨饿、乞讨逃荒。农民再一次被推入了“地狱”。
1976年9月主席逝世,10月逮捕了“四人帮”,文化大革命结束。但是,主席的继承人坚持“两个凡是”(凡是**做出的决策,我们都坚决拥护;凡是**的指示,我们都始终不渝的遵循。)他在副总理陈永贵的协助下,依然大搞“普及大寨县”,农民仍然在“地狱”里挣扎着。
第七阶段(1978年12月十一届三中全会——现在):实行改革开放,农村土地承包,深化农村改革。
农民才从“地狱”里被救了出来,一步步走上小康。
“令人扼腕叹息的是,雄才大略、英名盖世的一代伟人,竟然在晚年走入了误区,在探索强国富民的道路中出现了失误,一直到去世也没能回过头来。唉,这是天数呀!孽缘,孽缘,阿弥陀佛!”老禅师满脸的悲戚和无奈,慢慢地端起了茶杯。
“中国党内外人才济济,为什么竟没有办法阻止主席在失误的道路上走下去,眼睁睁的看着农民悲剧的发生?这太可悲了!也太可怕啦!”秦教授的心潮也激荡起来。
老禅师呷了一口茶,缓缓地说道:“许多有识之士已经在研究这个问题。研究主席的权威专家从六个方面分析了原因:1、强化党的一元化领导,导致‘家长制’、‘一言堂’,以党代政,党政不分,一切都是党委一把手说了算。这就造成了党中央主席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威;2、以人治代替法制。造成‘权就是法’、对权失去监督的现象。于是,党中央主席的话就是‘最高指示’,他不受任何监督和制约;3、战争时期实行的‘高度集权制’以及主席在历史中形成的崇高威望,在各级干部和群众思想中形成的思维定势;4、封建主义思想意识的‘等级观念’、‘定于一尊’、‘忠君思想’的毒害。因此,使主席产生了‘君临天下’的心态;使高层领导人和广大干部、农民都衷心承认主席的‘君主’地位,都心甘情愿的以主席的‘臣民’自居,要当‘贤相’、‘忠臣’、‘顺民’,都恪守着‘忠君报国’、‘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封建信条。他们把维护主席的‘权威’当作自己的最神圣的义务。有的人尽管遭到主席的错误批判和处分,也认为是‘不才明主弃’,作违心的检讨,以维护**的威信和权威;5、小农经济和文化落后,使广大农民缺乏民主法制意识,产生了一种习惯势力,就是需要有一个贤明的‘君王’保护他们,赐给他们幸福。而具有崇高威望的主席就是他们心目里的‘明君’、‘大救星’,他们自发的热爱、拥护自己的‘大救星’;6、主席本人默许乃至提倡对自己的个人崇拜,**、康生等一小撮佞臣推波助澜、制造个人迷信、神化主席。
除此之外,我觉得还应该补充这样一条:主席及他的佞臣挥舞阶级斗争的大棒乱施淫威,严厉镇压‘冒犯君颜者’,对维护主席的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威、推行‘左’的一套理论和实践,起着非常大的作用。”接着,老禅师列举了一些具体的事例:1953年到1955年搞合作化运动时期,**中央农村工作部部长、**老资格的农村和农民问题专家邓子恢,对过急过粗的搞合作化进行了劝谏和抵制,遭到了多次批判,被嘲笑为“小脚女人”,说他是“右倾”,是“站在资产阶级、富农或者富裕中农的立场上替较少的人打主意”。许多干部、农民因为对合作化有不同的意见被扣上了“右倾分子”、“蜕化变质分子”、“漏划地主富农分子”、“资本主义自发势力”、“破坏集体经济”等帽子挨了整。
1957年,许多知识分子响应党的号召,热心的帮助党整风,提出了一些中肯的批评意见,惹得大怒,开展了“反右派”斗争,55万多人被戴上了“右派分子”的帽子,十几万人被整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1957年底到1958年上半年,第三号人物、中央副主席、国务院总理周恩来,第五号人物、中央副主席、国务院副总理陈云等,因为反对和纠正经济建设中的“急躁冒进”,多次受到严厉批评,说他们离右派只有“50米远了”,逼迫他们不断地做检查。第二号人物、中央副主席、人大委员长**也作了检查。
1958年,批判所谓的“促退派”、“算账派”、“稳妥派”、“观潮派”,把对“三面红旗”持怀疑态度或稍有微词的干部当作“资产阶级白旗”拔掉。对这样的干部和群众进行辩论、批判、斗争。
1959年庐山会议,政治局委员、国防部长彭德怀元帅,政治局候补委员、外交部第一副部长张闻天,中央书记处书记、解放军总参谋长黄克诚大将,中央委员、湖南省委第一书记周小舟等,因为对“三面红旗”提出了一些不同的看法,就被打成“彭、黄、张、周反党集团”,扣上了“右倾机会主义分子”的帽子。随后,全党开展了“反右倾”运动,有300多万说了真话、抵制“五风”的党员、干部受到了“残酷斗争、无情打击”。
1962年,重提阶级斗争,批判所谓的“黑暗风”、”单干风”和“翻案风”。矛头直指党中央副主席、国家主席**、党中央副主席、副总理陈云、总书记邓小平和邓子恢、彭德怀等。
1963年到1965年开展了“四清”运动。一大批支持“三自一包”的基层干部和搞“三自一包”的农民群众被安上了“走资本主义道路”、“破环集体经济”、“资本主义自发势力”、“挖社会主义墙脚”、“投机倒把分子”、“漏划地富分子”、“阶级异己分子”、“坏分子”、“漏网右派分子”等罪名,遭到了残酷的打击。
1966年到1976年的文化大革命时期,以**为首的一大批曾经劝谏、批评、抵制过“左“倾错误的党政军各级干部,被扣上了“三反分子”、“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死不改悔的走资派”、“黑帮分子”等等大帽子,遭到了无情的批判斗争和残酷的迫害。以国家主席**为首的一大批干部和群众被迫害致死;以**夫人王光美为代表的一大批干部和群众被投进了监狱。……
“你看,这阶级斗争的大棒何等的厉害!对一意孤行,谁能阻止得了!”老禅师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道,“唉!这就是劫数,在劫难逃啊!”
对老禅师独到的见解,秦教授肃然起敬。他接着请教:“那么,对主席该怎样评价呢?”
“就主席的一生来看,他不愧是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是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战略家和理论家。他为我们党和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创立和发展,为中国各族人民解放事业的胜利,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缔造,作出了重大的贡献。他的后半生,领导党和人民抵御来自国外的威胁和压力,维护了国家的独立,在中国建立起社会主义基本制度,并对中国建设社会主义的道路进行了探索。这些重要的历史功绩和探索的首创精神,是应该充分肯定的;他在探索过程中发生的错误,特别是“文化大革命”这样严重的错误,使中国的社会主义事业走了大的弯路,这是应该引为沉痛教训的。全面评价**的一生,他的功绩是第一位的,是不可磨灭的。”老禅师呷了一口茶,“他是位伟大的历史人物,他为了强国富民,对社会主义以至**进行了艰苦顽强的探索。他的这种精神以及从他的失误总结出来的教训,都是留给后人的宝贵财富。我国之所以走改革开放之路并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应该说与这笔宝贵的财富有很大的关系。任何伟大人物的思想和实践,都要受到他所处的历史时代的局限,都要受到他的阅历、经验、文化素养、气质性格等的影响。所以,我们应该用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来看待**的晚年错误。他的悲剧也是历史的悲剧,不应该过分的追究他个人的责任。”
老禅师摇摇头,慢慢地端起了茶杯。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实不相瞒,我想写一本反映农村变革和中国农民历经苦辣酸甜的书,正觉得无从下笔。听了大师的一席话,使我茅塞顿开,大有‘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非常感谢!非常感谢!”秦教授离座,连连拱手。
“不敢当,不敢当,施主过誉了。”老禅师连连摆手,“施主想写这样一本书,真是太好了!后代读了这本书,当会重温历史教训,将更加坚定地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老衲有两本书相赠,算做老衲对施主写书所尽的绵薄之力。”说罢,从书橱拿出两本书递给秦教授。秦教授一看,一本是《领袖传(1949——1976)》,逄先知、金冲及主编,中央文献出版社出版;另一本是《中国农民问题》,杜虹著,中国社会出版社出版。他喜不自胜,连声道谢。
“这两本书是公开出版的权威著作,施主写作时务必要参考这两本书。”老禅师谆谆叮嘱,“务必!务必!”。
“谢谢大师指点!”秦老师毕恭毕敬,“弟子记住了!”
“老秦,老秦,快醒醒!该去买菜啦!”秦老师浑然惊醒,见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床上,老伴正站在身旁呼唤他。可是,他的手里却拿着《领袖传(1949——1976)》和《中国农民问题》这两本书。
刚才在聚贤寺的事到底是梦?还是非梦?他自己也闹不明白。哼!管它是梦不是梦,残年日子无多,要抓紧时间快写。于是,秦教授早起晚睡,坐在电脑前打起字来。经过四年的紧张劳动,终于写出了初稿,他也患了白内障,眼睛近乎失明。
写作过程中,老伴经常叨咕:“你写这些危险题材干嘛?你忘了,有许多写书的人在1957年被打成‘右派份子’,在文革中被打成‘现行反革命份子’啦?你可别惹麻烦,又被整得妻离子散啊!”
秦教授笑笑,说:“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呀!现在和过去不同了。我写的是历史,不是恶意诽谤,即使某些观点错误,也是学术问题,不会扯到政治上去,你放心吧!”
秦教授把初稿给女儿看。女儿笑道:“您写的不像小说,倒像是讲课的讲稿。”
秦教授苦笑着说:“我写了一辈子讲稿,没有写过小说呀。唉,爱像讲稿就像讲稿吧,反正把我搜集的资料和研究的心得写出来,读者能看明白也就行了。”
女儿说:“你写的这种体裁,适合在‘百家讲坛’上讲。如果请易中天老师在文字技巧、篇章结构上加加工,我看可以上‘百家讲坛’。”
秦教授说:“目前,这种题材还没有人敢到‘百家讲坛’上讲,‘百家讲坛’也不敢请人讲。”
女儿说:“没有出版社愿意出版你写的这些东西。”
秦教授说:“我不想找出版社,我想找个文学网站发表。如果网站不发表,就留给外孙看。反正我这是消磨余生,并不是靠稿费生活。”
于是,秦教授就选中了一个文学网站。于是,秦教授的这部小说,更准确的说,这部讲稿,就在网页上出现了。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