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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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没想到自己以为的“一会儿”竟过了好久好久——那日,见到猎装人以排山倒海之势冲杀过来,留下准备解决昼的那帮刺客没意料到他们的战斗力居然如此迅猛,这厢他们都还没来得及有所建树甚至损失了多人,那厢已然全歼了同伙又要来消灭他们了,显得有点措手不及,而且对方手段残忍至极——喜好用手中利器割下敌人脑袋,刀刀见血封喉。
昼虚弱的喘息着,看着身边逐渐躺满了横七竖八身首异处的尸体,滚落的头颅无一莫不是面孔狰狞、眼珠暴突,鲜血如泼水般浸透染红了山坡,简直是人间炼狱,惨绝人寰!身历无数战争,见过无数生死的昼亦忍不住打脚底升起一阵恶寒……
“真不知道他们是来救人的还是来杀人的。”内臣甲揪着闷痛的胸口,失神的看着从嘴里呕出的血滴滴答答的落在手背上。
“你怎么样了?”昼感到他的背僵直了,担心的问道。
“呵呵……”内臣又抹掉鼻子里突然流出的血,哼笑起来没吱声。
昼连忙费力的侧转过身抱住他倾斜到一边的肩膀,虽然外表看起来没什么致命的伤痕,但内臣甲口鼻内不断涌出大量的鲜血,体温越来越低,他颤抖着说:“住星神要来带我走了……”
“你说什么傻话?”昼不由得捏紧了他的肩。
内臣甲淡淡的笑着,却不小心呛了一下,咳了满口的血:“陛下……您脱险后马上去找凯维元帅,让他保护您的周全,您若出了什么事情社稷恐会动摇,国家将不能安定……然后尽快查出谁是幕后指使者,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想谋权篡位?”
昼闻言鼻酸的拍了拍他:“我都知道,你先别说话了,休息一下,你会没事的。”
“呵呵……陛下从来不喜欢说谎,今天为了安慰我这个将死之人竟然说谎了……咳咳……我真高兴能得到这个天大的荣幸……我想到左侍宫曾经说过的话,陛下您一定要记得帮我们报仇,辣椒水、老虎凳……剜眼割舌一样、一样都不能少、少……”
“……”
良久之后,徘徊在谷中的山风吹散了人们临死前的哀嚎声却又卷起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仿佛邪恶的住星神嗜血得不愿轻易放弃逗弄余生者的兴趣。昼抱着没了气息的内臣甲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被黑暗夺去意识的那一刻,落入他视线内的是一双黑亮的皮靴子以及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声……
天,在摇动……天怎么会在摇动?!
哦,是他在摇动……正确的讲是他躺在一辆行走摇动中的马车上。
没有顶棚的马车是平时农家用来运送作物或农耕工具的,结构简陋粗糙,木制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巨大的杂音,沿途持续不断的颠簸和铺垫在身下的柴草硌得背上的伤口生疼出血,让昼从昏睡中苏醒。
马车以缓慢的速度前进着,周围有其他马匹的马蹄声此外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不晓得身在何方?去向何处?他想移动手脚,无奈手脚象是与身体分离了似的根本不听使唤,布满全身上下被火灼烧般的伤处能让人的意识为之崩溃,难过得喘不过气来,昼闭上眼睛咬紧干裂的唇瓣,绝不许自己发出一丁点昭示懦弱的声响……
倏的一个人影跳上马车,背对着猛烈的阳光看不清楚他的长相,昼更是连反应都没有就在下一瞬被他一掌劈昏了!
“这样你会好过很多。”
嗯,出发点是好的,但,下次能不能斯文点?
第二次醒来,仍旧是因为痛!
昼蓦地瞠大双眼,撑起上身看到一个女子正用针把他腿上裂开的皮**起来,一下一下尖锐的痛楚让他不住连连倒抽冷气,忍不住喝道:“你在搞什么鬼?!”
女子头都没抬,专注着手上的缝合工作,并很无所谓的答道:“快啦,还剩一条腿而已。”
“该死!”昼再也撑不住往后瘫倒,如果可以他真想一脚把她踹飞!
“噢,对了,你腰上还缺了一块,估计明天能帮你给缝好。”女子站起来看看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脱了鞋踩到床上,跨过昼坐到里面开始缝另一条腿。
“你说什么?!”昼惊道,她当他是破碎的布偶那样缝来缝去的吗?!

把针头放到头皮上刮了刮,就着跳动的灯光女子下手奇快的扎到皮开肉绽的伤口上,昼立刻如触电般僵麻了身体,钻心噬骨的疼痛让他冷汗涔涔,牙齿咬的格格作响,手差点将床板捏个粉碎,不过没多久他就又昏迷了过去……
女子收回拳头,对着嘴吹了吹:“这样你会好过点。”
原来是她……这女人真粗鲁。
第三次醒过来,还是痛醒的!
昼突然好笑的想,自己怎么就没有痛得神经麻木,毫无知觉的一天呢?!
一个人小心翼翼的拉直他被利箭刺穿的手臂,他就是因为牵动了伤口才醒来的,看这架势今天他们打算帮他把箭头拔出来了。昼趴俯在床上,缝合后包扎过的伤腿下垫着柔弱的被褥,同时腰上的也绑了好几圈棉布,阵阵沁凉感和着药香隐隐传来,看来在他昏过去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把腰伤缝好了。是不是应该感谢她动作迅速,没让他再受折腾?!
眼前几个人围在床前忙碌着,有人将一个木盆放在地上;有人对着油灯给一些刀具消毒;有人拿着根软木棒递过来,昼想别开但他的力量很大,不由分说的塞到他嘴里;而那个女人照例上了床蹲在他旁边,微微泛凉的手扣着他的肩膀;另两个人则一左一右站到他前面挡住他的视线,也按住了他。
一切准备就绪,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走了过来,他看了看大家,所有人都朝他点点头,然后他伸手握住一边断掉的箭柄,昼“唔”的一声狠狠的震了一下,女人连忙曲起膝盖夹住他那只没受伤但却企图挥动的手,并倾身抱住他的头,在他耳边轻声说:“嘘,别怕,很快就可以结束了。”
“唔嗯……”塞在嘴里的软木阻止了他的斥责声,他才不怕,只是很痛好不好!!!!
拔箭人猛的沉了口气,手上一使力缓缓的拔动箭头,创口顿时血流如注,昼痛得全身止不住的抽搐,随后他说:“好在没有卡到骨头,把刀给我。”
因为箭头刺在手臂里多天,周围的肌肉开始化脓腐烂,想保住这条膀子必须马上拔出箭头,拔箭人接过助手拿来的前端向上弯翘小刀,一手动作麻利的划开脓血烂肉,一手一鼓作气将箭头拔了出来!
“噢!!!!!!”昼感到自己被人生生的剜了一块肉似的,在挣脱不了人们钳制的情况下,只能用将软木棒咬断的力气拼命的咬着,直到痛楚彻底将他征服昏死过去,软木棒才掉到了地上。
人们清理干净血污都鱼贯的走了出去,正在往昼伤口上洒药粉止血的男人,对抱着失去意识的昼的女人说:“果然不愧是柘邑的王,伤得这么严重从来没听见他哼过一声,如果不是你几次把他打昏,他会一直保持清醒对抗伤痛,象刚刚他也是等到箭头拔出来了才昏过去,真是条硬汉啊。”
女人抹掉昼额上的冷汗,撇了撇唇,说:“那也是没了利爪的老虎,没了毒牙的毒蛇。”
噢,是吗?那也是她各人的看法,反正大家都很佩服这个誓不服输的王就是了。那天在山谷他身陷于重重敌阵里,勇猛、顽强、临危不惧的跟敌人厮杀,哪怕战到最后只剩下一兵一卒;被敌人砍得浑身浴血,仅留一口气在,还是面不改色;除了那位王的内臣死去时他落下了一滴英雄泪外……
男人没再说什么,低头专心处理好伤口,然后才吩咐道:“呆会儿你帮他把伤口缝好吧。”
“怎么总是我?”她不依,知不知道每次都害她被人咬牙切齿的狠瞪着,恨不能一手掐死她?切,好心被驴踢,不爽!
“我以为你胜任愉快。”男人轻笑着。
当她还想替自己多多争取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清亮的哨声,男人直起身子,将卷起的袖子放下来,说:“有人回来了,我去看看,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她插腰坐在床上,呐呐自语道:“得,拜陛下所赐我快变成绣娘了,拜托你这次最好昏得够久,省得我还要浪费力气把你打昏。”
脸色灰白的昼,死抿着唇片,仿佛在梦里回应她的话——女人,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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