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在路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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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些天没看到蘅了,连那个粗鲁的女人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们兄妹俩好像是上次他手臂上的伤口不小心被撕裂的时候,他清晰的记得那女人毫不手软的在伤口上缝来缝去所带来钻心噬骨的痛楚,如果他不是个男人,还有一点自尊心的话,他真的想晕过去算了……而那女人则是满脸的嘲讽,就差没在额头上刻上“活该”两个大字!之后不知道蘅给他喝了什么药,让他昏睡了好些天,等他再次醒过来才发现换了个照顾他的人,那对兄妹就象泡沫一样消失了踪影。
昼坐在床上,看着蹲在地上的小男孩正仔细的往他脚上套上靴子。是的,经过近一个月的调养他的脚伤逐渐痊愈了,虽然走起路来还有点跛,但是已经可以下床自由行动了,不用象过去那样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跟个废人一样。只是……把视线移到吊在胸前的手臂,昼叹了叹,也许上次真是太大意了,所以导致手上的伤复原得非常缓慢,稍一用力伤口仍旧会痛,现在他吃饭、如厕、穿衣服、穿鞋子都需要人帮忙,负责照顾他的男孩说是蘅特别交代的,他近期内不能用这只手,除非他愿意将来永远都不用了——简单有效的威胁。昼很肯定这话不是蘅是他妹妹抉说的!
“好了,陛下要出去散步吗?”绑好鞋带小男孩扬高稚气的脸对他说。
昼点点头,伸手抓过搁在旁边的手杖撑着地面慢慢的站起来,说:“我自己一个人随便走走,你忙你的去吧。”
“别走太远,吃午饭的时候我去叫您。”小男孩笑得一派纯真。
“麻烦你了。”昼拄着手杖一跛一跛的往屋外走去。
“没什么,陛下您当心点,要是累了就坐下来休息一下或是高声喊我。”小男孩不厌其烦的重复着每到昼外出时总要说一遍的话,他是打心里尊敬这个不怒而威,少言寡语的男人,对待他的态度看似冷淡,其实很真诚,从没当他只是个身份卑微的下人那样肆意轻慢,难以想象他是个高高在上的王!
昼疗伤的地方在一个密林深处的山坳里,周围崇山峻岭、树林繁茂,作为一个组织严密的暗杀集团能在异国他乡找到一处藏身的地点,其安全性跟隐匿性想必已经达到堪称滴水不漏的地步了。
昼坐在小溪边的大青石上,脚下的溪水潺潺,林中不知名的鸟儿在啁啾,昂头望着朗朗的蓝天,漂浮着如棉絮般的白云,徐徐的山风轻送,接近仲夏的天气在这里却不觉丝毫炎热,如此适宜的气候对养伤的人而言是再好不过的了。如果换做是过去发现这片风景宜人的好地方,他可能会命人在这里建造一座避暑行宫,每年来修身养性几天。
突然他警觉到一阵不对劲,从溪水的倒影里看到某种动物正危险的向他靠近,他屏住呼吸用余光看到一条黑白相间的银环蛇“嘶嘶”的吐着血红的舌信,支起蛇身定在他身侧不远处,他知道这是它攻击他之前的准备动作!昼感到与之相对的那半边身体全麻痹了,原来恬静的空气瞬间封冻,心脏紧缩、战栗——怎么办?!这蛇的头小而尖分明是条剧毒的毒蛇,被它咬了必死无疑,照目前自己的身体状况,他根本逃不掉!
不知道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就在银环蛇向昼咬过去的当口,“嗖”一支墨黑羽箭倏的射入它张开的嘴里,往后死死的钉在石头上!毒蛇滑腻的身体不住的挣扎扭动然后僵直,一股蛇血流出淌到溪水里。昼楞楞的看着这一幕,不能置信自己居然从蛇口逃生,躲过一劫。
“吃午饭了,陛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
昼飞快回头一看,失踪了好久的抉站在一棵树下,她将一把长弓往背上一挎,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闲闲的招呼了一声并且半点没有过去帮一把伤患的意思。
这是昼第一次在户外亮处看到她,说实话作为上叙异的女人她拥有得天独厚的绝美容貌:深邃的眼眉;鼻梁高挑、直挺;唇片丰厚微翘,轻抿着圆嘟嘟的有点可爱又有点不经意的性感。后梳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一条粗黑的大辫子用皮绳缠扎着一直垂到腰上——这是上叙异人具有代表性的发饰。地处高寒山地的他们以打猎为生,无论男女每个人均从小蓄发,盘起来一可以保暖二保护头部以免狩猎时受伤。
不过引起昼高度关注的是她腰上挂着的那个鹿皮箭筒,以及里面插着的黑色羽箭!瞄了一眼没入坚硬岩石里寸许的箭,回想到遇刺那天那一支支仿似从天而降,让刺客非常忌惮的夺命黑箭……那个用箭高手原来是她!?

在大多数人的认知里,女性在上叙异向来比男性吃香,地位也较高,她们的主要“用途”是养得白白美美的,等着有朝一日被朝廷选中进贡给各国有权有势的王公贵族,享尽一生荣华的同时也可巩固上叙异的国本。所以他才这么吃惊,达瓦赞里竟然有一个箭术出类拔萃的女性!?那么控制这个神秘组织的定是一个不容小觑,身份举足轻重的人物了。
陷入冥想中的昼看到一双黑亮的皮靴子出现在眼前,一个模糊的印象在脑海里浮现,他沉默着抬起头望向皮靴子的主人。
等了半天不见他有所动作,抉几个跳跃跳到大青石上,穿着黑色的男式猎装,英姿飒飒的她弯下腰把搁在地上的手杖捡起来,塞到他手里,很不耐烦的说:“别告诉你吓到脚软起不来了。”
“你回来做什么?”昼冷冷的问。
抉把双手盘在胸前,盯着他讽道:“看来你已经把自己成这里的主人了。”
“回来杀我?”昼没理会她的嘲讽,直接问出心中的想法,他说的“回来”指的当然不是“回家”,是去而又返的意思。
他的犀利和敏锐让她暗地里吃了一惊,猝尔笑道:“杀你?!还需要我动手吗?”
昼的眼睛随着她的视线落到那条毒蛇的尸体上,不自在的挪了挪臀部,吃力的拄着手杖站起来,为了不碰到受伤的手臂,昼动作笨拙的试了好几次才站直身子,头上沁出一层薄汗,对于抉不但袖手旁观而且还自顾自的跳下青石的行为,他没有怪罪反倒心存感激,至少她让他留住了一丝男人的自尊。
蹒跚着走到她身边,昼问:“你的新任务是什么?”
抉对他不时的惊人之语逐渐习惯了,直言不讳道:“看好你,别让你死。”
“让一个杀手不去杀人,去保护人命?”怪不得她老大不爽,昼有点同情起她来了。
尽管深知他洞察事实的能力,但她还是忍不住好奇他怎么总能参透世情,仿佛什么也瞒不住他?于是问:“达瓦赞的人都会用箭,单凭这点不足以证明我就是个杀手而不是医者吧?”她一直跟蘅在一起参与到医治他的过程中,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几乎都由她缝合,治疗外伤的功力比起蘅毫不逊色,有时出任务她等于是半个医者。
“你的气味。”昼微哂。
抉不以为然的挑起眉,斜睨他非常怀疑他的说辞,昼接着说:“一般的人身上都有体味,尤其某些个别行业的人还会带上那个职业特有的味道,比如厨师身上的油烟味,渔夫身上的鱼腥味,你哥哥蘅身上的药香味,但是你……一点味道没有,我闻不到你的味道。”
听他这么一说,抉恍然大悟,作为达瓦赞为数不多的几个顶尖的杀手,接受到的都是异常艰巨的任务,有时候一个极其细微的疏失往往招来杀身之祸。既要顺利的完成任务又能神不知鬼不觉销声匿迹,不给敌人留下任何线索,她刻意消除掉一切能让自己暴露身份的东西,其中包括——气味。没想到正是这一项平时最容易让人忽略掉的细节,偏偏被心细如发的他觉察到了,真是厉害!
抉皮笑肉不笑的和昼一起走回营地,心里有了一些些的折服但嘴上还是不忘奚落一番:“那么英明神武的陛下,现在可否猜到是谁想要您这条宝贵的性命,还有你那个至高无上的王位了?”
昼侧头瞪她,过了一会儿问道:“你打算怎么保护我的安全?”
抉见他有意避开那个敏感的话题,勾起嘴角诡笑:“那就要看陛下您是要主动出击,还是要被动挨打了?”
昼给她一副悉听尊便,只要他喊往东她绝不会向西的模样,搞得想生气又气不起来,她背地里在拨着什么算盘他能不懂?她压根就不服自己,受命保护一个身家性命悬于一线的落魄帝王,说得更难听一点就是丧家之犬!她完全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看他怎么东山再起,夺回属于他的荣誉。对于俨然一无所有的他来说,除了忍耐还能怎么样?!
“你这是在报复我过早揭开你的伪装吗?”昼没有如她所愿的大发雷霆,而是淡淡的调侃道。
抉掩饰好意外,笑得格外甜蜜的说:“您要这么想我也不阻止。”
昼定定的看着她璨笑如花的小脸,阴霾的双眼一凛,道:“嬉闹到此为止,开始真正的游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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