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悄悄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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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小青年曾两次给雪清送通知书,第三次又邀请雪清及大哥一起去他家,究竟这小青年是谁?他请雪清和大哥去他家干啥?小青年在大哥的车上带路,车开到了一个很窄的巷子口,进不去了,只好都下车。小青年在前面带路,他们来到一个巷子里一个独立的小院前,小院围着围墙,围墙外有一道紧闭的绿色铁门,小青年按了一下门铃,一分钟工夫,一个50多岁的干部来开了门。这位老干部笑容可掬,白发可数,眼睛炯炯有神。门开后,小青年叫老头:“爸,我把他们带来了。”他爸问:“都来了吗?”“都来了。”
宾主一一握手,雪清的大哥与他爸握手后,双方都不约而同地惊叫起来:“老朋友,好多年不见了,原来你住在这儿呀!”“欢迎大驾光临!多年不见,你又升官发福了!”“哪里,哪里,还是老样子!”他们一同推让着走进客厅,雪清只是跟在后面,默默不语。雪清初次来到这个大客厅,陌生而尴尬,手脚无措。这个客厅摆着普通的沙发和茶几,还有几把木椅子,雪清与大哥两人在一张沙发上坐下来,小青年为讨好客人,十分殷勤地给客人倒茶,大哥首先向他爸介绍雪清:“这就是鄙人的堂妹,叫雪清。” 雪清听到大哥在介绍自己,立刻向这位老干部点了点头。老干部乐哈哈地对雪清说:“十几年不见,一下子长成大姑娘了,时间过得真快呀!” 雪清对这位老干部并没有太多的记忆。为了引起她的回忆,老干部立刻把话题转到她身上:“妞,你还记得我吗?”雪清只是摇头。对一个陌生人,她怎么还会有印象呢?这位老干部又接着对雪清说:“还没改摇头的习惯,我就是当年在那个食堂里想带你走的那个人呀。” 雪清只是笑,以笑表示歉意,她根本就忘记了在她妈死的那年,眼前的这位老干部想收养雪清,但是雪清却死都不肯。老干部为了激起雪清对他儿子的兴趣,于是又对雪清说:“妞,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雪清见了他三次面,确实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没有较深的印象,她只是看着大哥,没有回答。这时,老干部继续说:“我儿子叫天晴,大你三岁。” 雪清终于知道了这个神秘的小青年的名字,她似乎从他爸的话里感觉到一点什么,但是没有完全明白话里的意思,脸上有点红。谈起这位小青年,大哥立刻表扬了那小子,并对他鼓励说:“这小子真不错,有出息!”这位老干部见雪清的大哥也表扬起自己的儿子来,却故意贬低自己的儿子,抬举起雪清来。他看看雪清,又对儿子说:“你看雪妹比你小,人家考得多好!”天晴抢白:“她考的分数再好,但她的学校和我们学校是同样的文凭。”他父亲叹了一口气:“唉呀,你咋不服输,你雪妹是低估了分数,没填北京的重点大学,要是志愿填对了,不照样被录取了?”雪清听老干部叫她雪妹,怪不好意思。天晴却不以为然,只是嘿嘿的笑。笑里有说不清的意味。
有必要交代天晴一家人与雪清的关系。天晴的爸爸叫张曙,那时是淡南市委办公室秘书,早年与雪清的舅舅文昌良是战友。1950年与他在朝鲜,同在一个战壕作战。后来文昌良在朝鲜战场上牺牲了,张曙回了国,一直在部队当军官。1968年,张曙听说战友文昌良的妹妹文萍被逼自杀了,留下了一个几岁的女儿,出于对老战友亲人的关怀,他想收养这个女儿,当年雪清的大哥带她与那位军官见面,那位军官就是眼前的张曙。当年雪清不肯被张曙收养,跑到玉米地里躲了起来。时间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对于当年那一次不成功的收养,雪清早已没印象了。但是作为张曙来说,因为思念着老战友,对老战友的亲人总有些耿耿于怀。现在,张曙听说他战友的妹妹文萍平反了,文萍的女儿又考取了大学,真的好想见见这个孩子。但他自己不好出面,于是就利用儿子出面。他儿子已是省财政学院的大一学生,先于雪清一年入学,年龄也大三岁。天晴从小曾与雪清在部队子弟学校读书,那时雪清读书很用功,曾在报上发表过文章:《挂在胸前的一颗钟》。天晴在报上看到后,感动不已,于是把发表这篇文章的报纸收藏了起来。那时,天晴对雪清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在心中萌动。但是,这只是一种幼年青春的萌动,而且是单方面的。天晴在中学时代,一直没敢向雪清表露这种萌动,而雪清也一直对他没什么印象。进入大学时,他的青春欲念在强烈地萌发,他对雪清的思念也一天天地加深。后来,天晴听说雪清考取了秦川政法大学,真是羡慕不已。于是,他也想找机会去见见雪清。凭着他爸的关系,他到市招生办拿到了雪清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又以送通知书的名义第一次见到了雪清。后来又凭着他父亲的关系,最先拿到了市委为文萍平反的红头文件,天晴又以送文件的名义第二次见到了雪清。两次见到雪清之后,他真的为雪清的美貌和才华而动容,但是雪清对天晴却一点意思也没有,而且她还只有18岁,就这个年龄来说,也想不到那层意思上去。她是一个多么圣洁的纯情少女啊!那时天晴的妈在淡南市妇联当主任,姓陆,别人都叫他陆主任。天晴妈对儿子的事更为关心。天晴也经常跟妈谈起雪清,有时候谈起雪清来,啧啧称赞,津津乐道。他妈也非常想有一个姑娘在身边,她在当年就想领养雪清做女儿,但是这个愿望却没有实现。今天,她听说雪清考取了政法大学,她的父母都平反了,她父亲官复了原职,真觉得这是喜从天降,是天作之合,她多么盼望能见到雪清啊!因为天晴的父母都想见到雪清,于是就有了平反大会后由天晴邀请雪清及她大哥来家作客的一幕。
当雪清和她大哥、天晴及他爸爸四个人在客厅一边喝茶,一边谈笑风生之际,天晴妈也提前下班回家来了。她一进屋,屋内就弥漫开一股温馨的气氛,她那甜蜜的女声柔中带刚,从语气上可以看出,她是一个政界女强人。这个女强人一脸惊讶地看着雪清,看得雪清都羞怯地低下了头。这时天晴又不失时机地向妈妈介绍了雪清,雪清又一次脸红了。大哥见妹妹怕羞,赶忙解释说:“小妹年岁小,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礼貌,让你们见笑了。”天晴妈马上接言说:“雪丫头,这么年轻就成了淡南市有名的高考女状元,真不简单啊!”天晴妈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份本届高考成绩优异生的资料,上面有雪清的名字。因为雪清的高考总成绩在当年淡南市文科考生中名列第二。雪清自己也不知道这回事呀。对雪清来说,高考成绩并不代表什么,它只能说明过去,并不代表现在和将来。为什么大哥总是说她年岁小,难道这里面有其它原因吗?雪清在天晴妈的眼中,真是一朵美丽的含羞花:她外表美如桃花,而内心又清纯如水,只是年岁较小,略显得有点稚气。这个老太太觉得雪清是一个憨姑娘,又是一个雪姑娘。憨,说明雪清还没见过世面,是养在深闺人未识。雪姑娘,是天晴妈送给她的一个新绰号,因为她的名字里含有一个“雪”字,雪又代表着纯洁,代表着崇高,代表着高雅,代表着清丽,这么一个清纯可爱又聪颖内秀的姑娘,是天晴父母日思夜盼的理想中的儿媳啊!这一对老人,他们心中虽然有这样一个想法,有这样一股强烈的愿望,但在那时,他们认为时机还没有成熟,还要慢慢培养对雪清的感情。有父母的意愿,再加上儿子本人的强烈追求,雪清要成为这个家庭中的新成员,已是早晚的事。但是,在雪清本人来说,她对这种别人的预想与安排根本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她的人生之路并不想被别人牵着走,她不想走一条平坦之路,她的人生之路也许注定要充满曲折与坎坷。天晴的父亲见到长生,好像有重要事情要谈,但他又不想让儿子与雪清参加,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对雪清的大哥说:“能不能让雪清随天晴到书房去玩一下?”长生爽快地说:“好哇!”天晴听了爸爸的话,真是求之不得呀,巴不得与雪清去书房幽会。雪清却不知所措,慢腾腾地站起来,又向大哥使了一个眼色,大哥向她点了点头,说:“去吧,要懂规矩。”按以前的惯例,大哥同意她做的事,一定不会吃亏,既然大哥让她去,她就去吧。
雪清跟着天晴来到了书房。她环视着书房,这书房小巧玲珑,大约有20平方,墙壁的两面摆满了书架,进门的右边墙上,挂着一幅对联条幅,条幅上书写着苍劲有力的行书:“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一句空。”条幅下摆着一张大写字台,写字台上也摆满了各种报刊资料,桌子右边摆着一个网篮,里面是一些过时的文件,桌上还有笔筒、办公纸、工作笔记、铅笔等。在进门对面的大玻璃窗下,摆着一对沙发,是看书人坐的地方。排满两面墙壁的大书架,有六层空间,里面排满了各类书籍。这书犹如一排排挨挨挤挤的哨兵,在对主人发出会心的微笑,又好像是在对陌生人发出无声的挑战。雪清走进书房,看着这书架上的书,门类有政治经济、文学哲学、历史法律、军事科技、天文地理、外语旅游等,还有大部头的工具书和交通地图。这真是一个书的海洋呀,雪清真没想到天晴爸是一个军人,竟如此爱读书,也许他们一家人都是爱书的,在那个年头爱书的人真是太少啊。在那时,雪清还是第一次看到有这么多书的人家,天晴的家真是不简单!雪清从这一点开始对天晴有了好印象。雪清从小就是一个非常爱读书的人,她第一次看到私人家有这么多的书,第一次看到这么一个家庭的书海,真像一个向往大海的泅渡者,她要跳下这个大海去畅游一番,去领略这书海的迷人风光。她先是细心地浏览着每一层书架上的书目,最后把目光停留在第二个书架的第四层上,这书架比她的人还高,天晴给她端来了一只小凳子,她从凳子上踏上去看,这层书架对她来说,就好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因为这里排满了她当年梦寐以求要看的古今中外文学名著,这些名著因为在那个非常时代,被人禁读,她只知道书目,却无法找到原著,今天在这里终于找到了,她的兴奋点提到了高八度。她真想把这些书贪婪地全看完:《三国演义》、《水浒传》、《红楼梦》、《西游记》、《聊斋志异》、《安娜·卡列尼那》、《战争与和平》、《红与黑》、《悲惨世界》、《巴黎圣母院》、《静静的顿河》……这里每一本名著都好像是一位博大精深的知识巨人,在与她亲近,与她拥抱,与她相吻,与她对话,在走进她的心灵。雪清看到这些名著,真不知选择哪一本好,她多么想把这些书都看完啊,可惜这些书不是属于她的。她小心翼翼地从中抽出了一套《红楼梦》,她翻开书就站在书架边贪婪地看起来,她看了一会,又觉得不过瘾,把书放回原处,想再抽另一套,但又不知选哪一套好。天睛看到雪清对名著如饥似渴的**,讨好似的对她说:“小妹,你想看哪一本,随便拿好了。”雪清没答理他,听他叫自己小妹,心里有些不高兴,小声咕哝道:“你比我大几岁呀,叫我小妹。”天晴见雪清不高兴,知道自己叫小妹叫错了,便向她道歉说:“对不起,以后不叫你小妹了,那我怎样叫你呀?”“我没有名字呀。”哦,天晴楞了一下,又笑着点了点头,叫名字,叫雪清,多么好听的名字啊!这时候雪清又从书架上抽出了一套《三国演义》,她翻开第一本,又靠在书架边翻了起来。雪清在看书,天晴站在她旁边,想与她谈话,感到对这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不好亲近,他从这姑娘的口气上感到她的性格有些倔强。他还不真正了解她,不知道她曾熬过多么苦难的童年,还不知道她在幼年遭受过多少白眼和冷遇,因为生活的折磨与冷酷的社会歧视,让雪清从小就变得冷峻而孤僻。她在书房站着专注地看书,天晴感到有些冷场,为了激起雪清对他的兴趣,他从书架最低层的收藏报刊堆里翻出了一份当年的《中国少年报》,这份报纸登有雪清少年时的处女作《挂在胸前的一颗钟》,天晴把这份报纸抽出来,递到了雪清手里,雪清看到了她当年的那篇文章,真的来了兴趣,她非常感激地对天晴说:“你怎么还把它收藏着呢?”天晴见雪清对她当年的文章仍然兴趣怏然,于是又兴高采烈的对她说:“你的文章写得太好了,这里面的言辞多么生动,你对新生活的向往太强烈了,如果是一个从未受过创伤的人,是根本无法理解你的心态的!”“那你为什么能理解我的心态呢?”“这是因为我也受到了当时社会环境的洗礼,我非常理解你那颗受伤害的心灵!”

天晴为什么能理解雪清呢?那是因为天晴的母亲在那个非常年代,也多少受到了一些冲击,幸好他父亲那时是一个部队军官,那年头部队是不大受冲击的。他虽然没遭受童年的困苦,但很同情那些受苦受难的少年,他同情雪清,羡慕雪清的才华,他从小就对雪清感兴趣,因此他把当年发表雪清文章的报纸收藏了起来。当天晴把这张当作宝物的报纸今天交给雪清的时候,雪清真不知有多感动,心里对天晴产生了一丝好感。
雪清在这个排满文学名著的书架前站了好久,她真想借一套名著回去看,但她耳边又晌起了大哥的声音:要懂规矩。她真不懂这个书房主人的规矩是什么,是不能乱拿乱借,或是不能沾污这书籍?或者主人有“恕不外借”的规定?当雪清两眼巴巴地盯着她想看的书,伸出手拿起那几本《红楼梦》时,又想起她不懂的规矩,只好把手又缩了回来。当天晴看到雪清欲伸又缩的手,急忙把自己的手压在雪清的手上,两眼深情地望着她说:“雪清,你想借的书我都可以借给你,但是看后你必须与我交流,也不是一下子把所有你想看的书都借给你,你每次只能借一本,看完一本再换另一本,你看这样行吗?”天晴说这话本来是一团好意,他是想趁雪清还书的机会多与她交流,增加彼此之间的了解。但是对雪清来说,这好象是故意增加了她的麻烦。又错误地认为天晴是故意在设置障碍,因此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这时候,她实在难堪,站起来要走,想出去。天晴见她要走,心里很焦急,连忙收回他说过的话,并且同意她想带几本就带几本走。但是,雪清这姑娘真倔,她决定要做的事决不改变,她要走就要走,不管天晴怎样对她说好话,她都不要书了。她想,虽然书籍是人类的财富,是精神的瑰宝,但是她的人格更重要。她硬要冲出房门,而天晴却死死地把门堵住,不让她走,他们僵持了几分钟,天晴把书房门关上,背靠着门站着,雪清靠在书架边站着,两个人面对面呆呆地望着。瞬间,他们好像成了一对雕像。
“天晴,你与小妹在玩什么?”书房门外,天晴妈在敲门。天晴只好把门打开,他问妈有什么事,妈告诉他,今天陪客人到外面去吃饭。天晴问妈:“现在就去吗?”他妈回答:“就现在。”天晴央求说:“不能再等一会儿吗?”天晴只想多花一些时间与雪清解释清楚,让她消除误会,给她留下一个很好的印象,哪知他妈又来催吃饭了。天晴妈不了解他们在书房内的情况,只是对他们说:“你看现在都几点了,还不吃饭吗?你放心,我会让雪姑娘在咱家多住几天,让她享受一下家庭的温暖。”雪清听大妈说要她在这里多住几天,更急了,她急忙说:“不,我和大哥等一会儿就回去,谢谢你!”大妈说:“雪姑娘,你不要多心,你就在这里放心玩吧,我与你大哥都说好了。”雪清听到这话,更急得不行,她怨大哥怎么能同意让她在一个陌生人家玩呢,她今天随大哥来这里,只不过是好奇地来看看而已。她这时真的想回家了。于是她趁天晴与他妈说话之际,推开天晴,走出了书房,来到客厅,坐到大哥的身旁,她用手轻轻地碰大哥的胳膊,示意早点回家。可是大哥却一动不动,他与天晴爸好像有谈不完的话。雪清在心里埋怨:到底有什么好谈的,浪费时间,真烦!
雪清要急着回家的心理被天晴妈猜透了,大妈安慰似的对雪清说:“雪姑娘,你别急,我们与你大哥都是老朋友,我们一起吃顿饭,聚一聚。你现在还没开学,你在我这儿多住两天,我会把你和天晴一起送到学校。你是政法大学,他是财政大学,这两个学校都在省城。”雪清竭力拒绝这样做,她很客气地拒绝:“大妈,我哥会送我的,不用麻烦你了!”雪清想,我与你家素不相识,你凭什么要送我?你是图我的什么呢?雪清这个姑娘真怪,她坚决不同意要这位不熟悉的大妈送她去上学,在座的人都笑她固执,但是她心里有自己的盘算:我反正不上你的钩,只要我走出这道门,以后再也不来你们家了,你们真是强人所难呀!
这位大妈也真会留客,她已在外面的饭店订好了餐,非要把他们拉去饭店吃饭不可。由于大哥碍于情面,雪清也只好随他一起去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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