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砧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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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俐鬼忽然号啕大哭起来:“二哥、老狼、老獐他们死的时候,手里都捏了一团黄纸片,花花说是烧给死人用的冥钱,难道他们真的是自己想不开……啊哟,我的熊哥狼哥獐子哥哇,你们咋这么想不开捏……”
叶倾和那少女都被他这一阵嚎给唬得一愣一愣的,对视了一眼,心说:“这妖怪的脑袋究竟咋整的?”
叶倾好不容易劝住伶俐鬼,问起这冥纸又是怎么回事。伶俐鬼呜咽着说了。
叶倾心道:“得!一个女魔头没摆平,又整出个黑衣鬼来。看来小命是注定要交代在这了。”狠狠咬了口烧鸡,发现那少女正盯着自己瞧,吼道:“看什么看,吃你的鸡!”
那少女脸一红,正要发作,忽听洞外脚步声响。几只妖怪“嗨哟嗨哟”抬了一口一人多高的大铁炉进来,砰的一声放在地上。后面跟着精细虫,一见伶俐鬼就叫道:“兄弟,酒喝好了没?喝好了赶紧做事!咱全洞上百口子的性命就全指着它了!”
伶俐鬼端起酒碗,道:“兄弟,咱再干一碗,壮了这个……这个行色!”
叶倾也是豪气勃发,一口将酒饮干。顿时酒意上涌,舌头也有些打结了,不解地道:“行……行色?壮什么行色啊?”
那少女却是脸色苍白,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精细虫一声呼喝,便有小妖上前往铁炉中生火舔柴,不一会便将个炉子烧得红艳艳,热腾腾。野猪精“吭哧吭哧”扛了一口大箱子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精细虫从里面摸出一柄黑黝黝的破柴刀,恭恭敬敬地捧起,投入烧红的铁炉中。接着又从箱子里掏出手掌大小一片黑漆漆的铁片,立即满室生寒,甚至连炉火的气焰都被压了下去。正待一起投入炉中,忽听洞外一声大叫,风风火火冲进来一条黑影。劈手夺下精细虫手中的铁片,急吼吼地道:“刀,刀呢?”这妖怪头上一对犄角尖尖,胡须花白,原来是灵感洞大长老山羊公公。
精细虫一指炉子。老山羊气急败坏地抢过精细虫手上的铁叉,就去拨炉子下的柴火,一边大叫:“赶紧灭火,赶紧灭火啊你们!”忽听炉子里发出一串呜呜的怪响,就像风吹过洞**。不由一呆,随即一抛铁叉,撒腿向洞外逃去。一边怪叫:“快逃命啊,要炸啦!”
精细虫最先反应过来,紧跟其后向洞外蹿去。接着是抬炉子的小妖、伶俐鬼等。野猪精这几天养肥了膘,行动不免有些迟缓,落在了众妖之后。待他刚刚手脚并用逃到洞口,就听一声巨响,一股气流呼的将他弹了出来,连翻了几个筋斗撞倒在一棵大樟树上。
待浓烟散去后,众妖这才战战兢兢地重新进洞。原来放置铁炉的地方出现个大坑,插了一把黝黑的柴刀,硝烟袅袅。再看石牢里一对男女,一个四脚朝天,一个脸贴着地,生死不知。
老山羊惨叫一声,跺脚道:“赶紧,赶紧去瞧瞧死了没?啊哟喂,这要死了可怎么得了啊!”精细虫伶俐鬼急急打开石牢,分别抱起两人。一探鼻息,幸好还有些气息,想来只是被震晕了过去。
老山羊急得直跳脚,连连道:“唉,刚才没跟你们说清楚!妖谱记载,是要将这两件宝贝跟一对男女同时置入炉中,以小火至大火,缓缓炼之,切不可操之过急!唉,现在可如何是好,一时上哪再去找口大炉子来?”
众妖都傻了眼。叶倾与那少女也在这时悠悠醒转,听了老山羊的话,都是心怀大慰。叶倾喜滋滋叫道:“伶俐鬼老哥,他娘的既然炼不成了,咱哥俩再来喝他几碗!”

伶俐鬼欢然应道:“好!”说着就欲出洞去整点酒肉过来。
精细虫暗叹一声,拉住没心没肺的兄弟,向老山羊说道:“公公,俺记得咱灵感洞不是还藏了一口大铜炉么?俺小的时候还见过的。”
经精细虫这一提,老山羊也是心中一动,想起洞内果然有这么一口破铜炉,也不知是哪代祖宗传下来的。大王见它破烂,就一直扔在仓库,说不准拿出来还能凑合着用。立即眉花眼笑,骂道:“那还愣着干嘛,快去啊!”
精细虫带了几名小妖奔出洞去。叶倾破口大骂,酒也不想喝了,肉也不想吃了。那少女则坐在一旁呆呆发愣。
不一会,众妖抬了一口破破烂烂,落满灰尘的大铜炉进来。这铜炉模样颇为古怪,圆不溜秋浑似个鹅蛋,却分了八个门,头顶阴阳,图成八卦。
老山羊一声令下,众妖挟起叶倾二人从其中一门塞进铜炉,连带着将柴刀与冰块也一并丢了进来。精细虫砰的一声将门合上。老山羊吩咐众妖舔柴生火,缓缓炼之。
铜炉内倒也并非一片漆黑,那块冰片发出荧荧的亮光,照得二人脸色青湛湛的。叶倾干笑一声,道:“想不到这么快就被炖了。”这炉子本来也不大,容下两人就不免有些拥挤。那少女紧挨着叶倾,蜷缩着身子,将脸埋在两腿间,不时传来低低的抽泣。
叶倾沉默了一会,忽然一拍她肩膀,说道:“喂,你怎么偷袭到猫女的?你会仙法对不对?”见那少女不理,凑近她耳边,提高声音叫了声:“喂?”
少女猛地抬起头,差点撞上叶倾鼻子,连忙把身子往旁边挪开,怒道:“你让我安静会!”只是她脸上原本就沾了灰尘,这下被泪水冲得一道道的,顿时成了个大花脸。叶倾好不容易忍住笑,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睡觉!你不是会什么什么雷法吗?赶紧把这大家伙也炸了!”
少女哭笑不得,心想:“要使得出雷法我还等到现在?”她在寂空山下的一个野岭被蛮蛮草蛰晕了过去,这才被妖怪给顺手捡了来。醒来后不说法力尽失,连气力都提不起来。
叶倾一副惊惶失措的模样,不住唠唠叨叨埋怨。尽说什么她明明有本事却不用,又说遇见她真是倒了十辈子的大霉。
少女听得怒火中烧,忍不住反唇相讥,一时连害怕都忘了。叶倾被少女一顿臭骂,反倒闭嘴不说了,任由她骂得酣畅淋漓,一颗心却早已神驰天外:想起从小被人叫做怪物,想起唯一疼爱自己的姑姑,想起自己发誓要一个人活下去,绝不自暴自弃……
炉子里越来越热。少女骂也骂得累了,借着冰片发出的荧光看去,只见那痞赖小贼神情淡然,嘴角似笑非笑。心里蓦然一震,心道:“原来我跟这人死在一块。”
只听炉外传来老山羊尖细的声音:“时辰差不多了,快添柴,转猛火!”炉内一时气温飙升,热气蒸腾。
少女被热浪侵袭,神智已经开始迷糊,喃喃道:“你……你叫叶倾是么?我叫霍香……你……记住了……”却见叶倾脑袋歪在一旁,已然先她而去了。
霍香艰难地一笑,身子慢慢滑倒,斜斜依在旁边的男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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