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圣玄掩饰住内心激荡，嬉笑道，“老头分析得不错嘛。蜀地的地理位置的确不容小视，它位于长江流域上游，是典型的盆地地形，盆地外围各方向都是崇山峻岭，其防护之厚非其它地域可比，这些都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可老头你忽略了一点，就是蜀地仍有着有利于经济发展的优越自然条件，它宜于农业的发展，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这意味着它能够储粮养兵，供养、支撑一个庞大的政治军事集团。”
老头听得西门圣玄的话心里一惊，方才他只是一番感悟，道出了蜀地的地理重要性，却没想到面前的青年居然看得更为彻底，居然上升到了思变一层，更为惊讶的是他简直是随口道来，并无思索，仿佛这些早已存于其脑中。
老头是越发对面前这年轻人感兴趣了，他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平静道，“西门公子说的极是，这蜀地土地肥沃，水利资源丰富，确实宜于农业发展，至于公子说到储粮养兵成就霸业，这是从何说起呢。”
西门圣玄说得兴起，又见老头想听，反正这些也不是他分析的，都是以前书上看来的，现成的东西能卖弄就卖弄卖弄吧。他顿了顿，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但凡山川险固之地，大多都能成就一方霸业，但说起一统天下，那仅有地理条件就不够的，还得有一定的社会基础。可惜了一个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啊。”
说着西门圣玄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他自是想说的，只是见老头越发地感兴趣了，他是位商人，商人是敏感的，什么事儿都能嗅出金钱的味道来，老头有需求，他就有生意。
果然老头忍不住问了，“西门公子为何不说下去？”
西门圣玄嬉笑道，“饿，老头，我饿了。”
他是真饿了，先前还不觉得什么，这一说话顿时就有了感觉。
老头望着西门圣玄，凝神一会儿，突然放声大笑起来，这才吩咐马夫停了车，生火煮些东西。马夫得令便停了下来，当我们下车时也没见着马夫的人，过了十多分钟才见一精壮的男人唰地窜出来，只见他一手握剑，一手拧着两只野兔，那身段，甚是威猛。
阳刚啊，男人啊！西门圣玄再看看自己的身型，不禁感慨起来。是的，他俩相差太多了，自己跟他比起来简直就是一小鸡仔儿。
接着是生火，烤肉，老头将他车里存得的酒水也拧了出来，对西门圣玄道，“小兄弟，真乃高人也，若不嫌弃，可否与老朽痛饮几杯？”
西门圣玄也不客气，接过“小兄弟”的话就叫了起来，“老哥，说的哪儿话，这样一来我都不好意思吃了。”说时他看也没看老头，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了架在火上正泛着油光的兔子身上。
话说那马夫还真牛，那兔子身上的毛发一根不剩地被他给扒了个精光，这是西门圣玄亲眼所见的，那马夫单凭一把剑乱舞了一通，那两兔子就被拨了个精光，赶明儿得让他把那剑法传给自己，嘿，不说要练到什么什么境界，只要能乱舞一阵便可将人衣服给扒了就行。想着想着西门圣玄竟入了神，也忘了老头还在身边，独自**了起来。
“小兄弟莫要与老朽客气，只管吃喝就是，”老头也不知道他在笑些什么，拱手道，“老朽虽年岁已高，却最爱结交年轻志士，如若小兄弟不嫌弃，我们结个忘年交，可好啊？”
西门圣玄听得这番话早已忘记了烤兔，立刻答应了下来，这正是他所期盼的，想必那老头也是个有钱人，他相信自己的眼光，这应该错不了，此刻的他就是一随风飘摇的小树，当然得找个棚子依靠着，不然难道跟他分道扬镳，去乞讨要饭啊，人生地不熟的，他才不要呢，先吃喝足了再说。西门圣玄忙道，“哈哈，小弟是求之不得啊，既然是老头你提出来的，你又比我大，那以后我就不叫你老头了，就叫你老哥了，以后你就是我大哥，小弟今后可就由你给罩着了，你得管我吃喝哦。”
说着西门圣玄**无耻地笑起来，就连旁边正翻着兔子的车夫都有点儿动容了，这小子实在是无耻了些。
老头微微一笑，点头答应下来，道，“跟你做个弟兄倒也有趣，好，老朽，不，老哥我姓萧，名三行，你就随意叫吧，以后你便是我的小老弟了。”
说完两人各有心思地笑了起来，笑得车夫一脸的茫然。这下西门圣玄算是找着饭褶子了。
吃喝间萧老头仍不忘跟西门圣玄问起蜀地称雄难成一事，西门圣玄听得有些迷糊，这萧老头为何对此事如此感兴趣呢，难道他想自己成事儿，嘿，这下还真傍上大鱼了，一时有些激动，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毕竟他是见过世面的人，毕竟他也是曾领导过数百人的大老板，他继续吊着萧老头的口味，嬉笑道，“先前我们说到哪儿了？”
萧老头听西门圣玄要继续说下来，忙提醒他道，“为何蜀地难以成事？”
“哦——”西门圣玄装做一脸惊醒的神色，接着道，“蜀地为何难以成事？萧老哥，我来问你，除蜀地之外还有几处这样的军事要地。”
萧老头稍作犹豫，很快便答了他，“除蜀地之外，仍有关中，河北，东南四地。”
西门圣玄微微一笑，难免有显露出一分得意之色，道，“正如萧大哥所言，包围中原以天险成局的重要之地也就这四处了，你也知道他们各自都有建立过政权，然而你可发现一点，古来以关中和河北为据点建立的政权都曾完成过统一天下的大业，随后定都于此，然而建立于东南的政权呢，大多只是统一了江南半壁江山，与北方形成对峙之势，而少有统一天下的，最后就是蜀中了，此处建立的政权多为割据政权，却从未有过统一天下的政权。”
萧老头疑惑道，“西门兄说得不错，可是这只是以往的经验而已，却无实质依据啊。”
西门圣玄笑笑，他早已料定萧老头会如此地问，他略做思考状，顿了顿才缓缓道来，“萧大哥说的极是，这也就是重点了。一个地域能否兴起一个强大的社会政治力量往往与这个地域的民风、社会文化特色及其发展水平有着很大关系的。然而就蜀中而言，它并不适合作为一个军事基地。”
萧老头微闭双眼，若有所思，片刻后继续问西门圣玄道，“此话怎讲？”
西门圣玄微微一笑，一口喝干了碗中的美酒，继续道，“道理很简单，蜀中的政权大多为客籍集团所建，客籍集团是他们割据蜀地时的主要依靠力量，然而客籍集团与蜀地本土人之间不可避免的矛盾也成为历代据蜀地者一直面临的一个突出问题，这种矛盾在很大程度上消耗掉了蜀中政权的内部力量。此外，蜀地优越的地理条件使历代据蜀者易于养成一种政治上的‘盆地心态’，安于偏霸，安于割据，不思进取。这大概就是建立于蜀中的政权从没有完成过统一天下大业的重要原因了。”
“那关中，河北，东南呢？”萧老头见西门圣玄不再说话，忙问道，“他们又将如何？”
西门圣玄嘿嘿一笑，道，“先说关中吧，关中地接西戎，风俗劲勇，民皆习战，自先秦商鞅变法以来，秦人便以耕战为本，遗风流披，影响深远，形成了与东部地区迥然相异的社会风尚，秦汉时期即有‘关东出相，关西出将’的说法，而在北朝后期，鲜卑军事贵族与北方汉姓土族结合，形成集团势力——关陇集团，这关陇集团便是成就西魏、北周、隋统治的基础。”
不等萧老头继续问，西门圣玄便自个儿说了起来，“再看那河北，自战国起便一直是抗击北方游牧民族的前沿重地，你说他民风如何？自赵武灵王改制，胡服骑射，河北精兵，为天下雄。另一方面，河北的政权相当大一部分是由起自塞外的游牧民族所建，这些生长、生活于马背上的民族，男子皆精于骑射，是天生的战士，平时游牧驰猎，战时出征打仗；而且，那些人据塞内的游牧民族大都能够接受汉族先进的文化。这样，新兴民族初起的锐气、游牧民族宜于征战的天性和对于汉族先进文化的接受，几个方面相结合，所形成的力量至少在军事上令汉族难以与之争锋。而那东南政权就弱小了许多，想也想得到，他们多为乔迁政权，在北方沦亡之后便乔迁到东南，费尽了所有力气整合了南方社会，才保有这江南半壁江山，与北方少数民族政权之间形成南北对峙的局面。此外，淮南一带，乃是历代流民迁徙往来之地，流民多结族而行，习于战乱，颠沛流离中，组成武装以自保，乔迁政权本身是为强敌所逼、被迫迁徙的产物，故不免有偏安和不思进取的特性。所以，立足东南的政权虽多以北伐中原为口号，但真正北伐成功的却极少。老哥，你觉得如何？”
西门圣玄分析得头头是道，这是萧老头没想到的，一个十**岁的青年对战事人文分析得如此透彻，与他相比仍有过之而不及，如若这样一个人有着狼子野心，趁我大夏混乱之际，起兵称霸一方，那将是怎样一个局面，想到这里萧老头不由得心里一紧，然而很快有恢复平静，幽幽叹道，“的确，正如小兄所说，自古蜀中政权就未完成过统一天下的大业，然而，没有一个分裂动荡的历史时期蜀地会不出现独立的割据政权。战国时有巴蜀、东汉初有成家、三国时有蜀汉、西晋末有成汉、东晋有蜀，这些个政权都是乱中所建，皆霸一方。好在吾皇先知，早已安排了一切，这蜀地是乱不了的。”
西门圣玄听得萧老头的隔空拍马有些不已为然，嘿嘿笑道，“世事难料啊，萧老哥，这些事情权当咱俩酒喝高兴了，随口说说，不是咱们的事还是少说得好。”
萧老头哈哈一笑，道，“小兄说得极是，小兄说得极是，咱们只是酒后胡言，胡言而已。”说着萧老头一口干了碗中的美酒。哈哈大笑起来，心里却是说不出的苦涩。
西门圣玄才不理会这些，大喝一口酒水便毫不客气地吃起了那野味来，说起来那马夫还真有一套，也不知在兔子身上抹了些什么，竟弄得如此味美。
吃罢三人又开始驱车往姑苏驶去，他们的目的地是姑苏城外的太湖边上，萧老头的家便落在此处。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