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权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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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时长,匆匆而过。如今战事胶着,双方却仅仅是对峙静默。军事博弈,有时实在让人费解。
然而,大海终究不可能永远平静。就算是沉寂万年之久的庞然坚冰,仍然有融化之时,更何况于本就暗流涌动,汹涌澎湃的不平局面呢?
而正在此时,一支神秘影子部队,横空出世。在这奇异的境地中,竟然悄悄突进漩涡的中心——格林。
究竟何许人也,敢在如此矜持的情况下插足进去?
这些日子来,这个颇难猜度的问题赫然如一块巨石压在许多人心头。
北方旭林。
一马平川,在那青青平原上,牧草席席,和风微拂,弥漫着暮春的清新气息,堪称完美的一派草原风光,实在让人心驰神往。
其上,无数帆布帐篷伫足于此。青翠中掺杂着白芒,本是和谐自然的一幕,但却由于驻守有无数士兵在这里,就显得格格不入了。
“炎鹖,你来说说,在这个多事之秋,是什么人敢向格林冒进呢?而且其战斗力,却是如此恐怖,居然令吴奇业已松懈下来的守备再度紧张起来?”
飘动着“沈”字大旗的帐篷里,麒麟侧身斜坐于一张屏风前方的矮案后,一手撑着腮帮,双眼微闭,另一只手捻着颔下的少许胡子,慢悠悠的问道。
“呃——”小老头儿炎鹖张口欲答,忽而脑中闪过这批战斗力堪比卫士的神秘团伙的阴影,眉头一紧,又将话语咽了回来。下一刻,他迷惑不解的摇晃着脑袋,楞到最后也没有放出一个屁来。
一旁,早就不耐烦的黎日浓眉一竖,牛眼怒睁,大声道,“哼!要我说,多半是吴奇那厮搞的诡计!”
此话一出,倒是引人侧目,一时间,四束眼光直直的射向了他。
黎日本就是个大老粗,不以为意的昂首一挺胸,站了起来,那张粗犷的脸庞居然显现出倨傲之色。
见到此状的二人,又悻悻然的叫那本是带着些许异彩的目光收了回去。稍后,帐篷内传出两声长长的叹息声。
前一刻,黎日还因为无意中冲口而出的一句话使自己成了众人的焦点而兴奋,不料下一刻那丝隐隐的得意神情就被那声悠长叹息给湮灭了。粗犷男人心中一窒,两只眼睛看了看麒麟,又瞅了瞅炎鹖。见二人都是一脸苦笑,不禁不满的哼了一声。而这番模样,却恰如被父母看扁而生气的小孩儿一般。
“那,副堂主,你说说理由吧!”炎鹖见麒麟依旧低埋着头,而现场气氛有些尴尬,干咳了一声,调转方向,安慰性的向黎日问道。
黎日侧睨了一眼炎鹖,双手环胸,大大咧咧的回坐下来,道,“这个嘛。我就是那个感觉!”
汗,巨汗啊!
炎鹖吞下一口唾沫,微微咧嘴,神情有些艰涩的点了点头。
而此时,麒麟也终于抬了起头,一对眼睛,两束冷锐光芒霍然射出,正容道,“黎日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而这个中理由,确实也不是那么容易揣度的。”
黎日闻言,嘴角擒起一丝冷笑,甚至微微晃了晃头。
“只不过——”此话一出,黎日顿时如坠冰窖,那种从头凉到脚的感觉使他一阵心颤。
麒麟冷然的瞄了一下在场的二人,正色道,“如今格林那边的情况,我们也管不了了。如果要管,就必须先把这旭林拿下才能过去助阵。有大长老坐镇那边,想来当前也不会又什么问题。”
“诶,对!”黎日一抬大腿,又站了起来,霍然举起拳头,扯着嗓门道,“我们现在就是要先把这旭林小城给打下来才行!”一副铮铮牛样,竟是完全忘了先前那巨大落差给他带来的悲哀。
“哎,要动摇本来冷寂的格局,谈何容易?”炎鹖叹道。随口的一句话,顿时将黎日的热情给浇灭了。
“嗯,我们现在确实也陷入了同样的窘境之中。但是……”麒麟扫视了一下手下二人,声音骤然压低,沉声道,“我有一法,可解此僵局!”
“真的?”黎日倒是立即表露出一副兴奋之色,随即张开问道。
而当他见到麒麟正寒着脸看着自己时,不禁干笑了两声,挠着头坐了下来。
麒麟看了一眼尚未表态的炎鹖,眼睛微微眯起,疑声问道,“炎鹖副长老有什么要说的吗?”
“炎鹖副长老”?
炎鹖闻言,脸色登时变得苦涩无比,叹了口气,旋又摇了摇头。最后才看向一脸古怪的麒麟,仿佛不再认识眼前这位名动天下的男人一般,顿了顿,他试探着问道,“长老的意思是?”
帐内,空气有些凝滞,憋得让人透不过气。

良久,麒麟幽幽叹了口气,却是没有透露自己的想法,漠然的挥了挥手,道,“今天就谈到这里,你们先下去吧!”
此话一出,黎日顿时不满了,但是见到麒麟板着一副面孔,心知当下不能多言,便愤恨的咽下了心中的疑虑。转头望向炎鹖,却见小老头儿早已出去了。最后,轻轻甩了一下衣袖,大步跟了出去。
偌大一个帐篷里,二人一走,顿时冷清下来。一阵静默中,偶尔吹进几缕春风,带着丝丝寒意,弄得麒麟身后的屏风猎猎作响。
“可以出来了,现在该轮到我们俩来好好谈谈了!”麒麟眼睛对着幔布起伏的门口,却瞥向他处,而轻声细语的一句话中竟隐含着淡淡疑云。
而当他将目光锁向门口时,那块幔布已经生生止住了风动。
下一刻,几近一丈高的屏风后,缓缓踱出一个人来。麒麟不以为意,风轻云淡的坐在原地,分毫未动。
那人一身黑袍着装,帽檐浅浅下扣,隐约能看清他的面孔。只见他走到屏风边上,就顿住了脚步,随即环胸侧身,臂靠其上倚着,并不多看麒麟一眼。帽檐下,一双星目,特别明亮,间或闪过一丝殷切之光。嘴角微翘,显得颇为刻薄。而那脸上肤色,竟是——赤红!
麒麟也不看他,无所谓的说道,“刚才谈得不多,但你听到和看到的肯定不少。说说吧!”
“嗯,”从这个声音来听,这才能知晓此人是个男人,只不过声音低沉而阴郁,令人顿生奇异寒意。
“那个老人家,看来心计颇深,不足道也。至于另一个大汉嘛,呵呵,很可爱!”
一半答案一半废话,闻言后的麒麟微微蹙眉,但也没有反驳,声音也愈加低了,只听他低声叹道,“事实变迁,实非人力所能决定。也许上天早就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就像你我能走到一起,恐怕放在很久一起,一定很难让人置信吧!”
男人沉默不语,低头下去,整个面孔全然被掩盖在帽子的阴影里,看不出丝毫表情。他的双手,倒是环胸得更紧了。
“那,你认为格林陡然突起的那支奇兵,真是吴奇所为吗?”麒麟侧目看了一眼黑袍男人,随即又撤回目光,有些出神的问道。
良久的沉默过后,男人低声一笑,摇头道,“就我对吴奇的了解来看,这个可能应该不太大。只不过要真是潜伏了太多的暗牌,那就不好说了。”
“那你认为吴奇的底牌到底还有几张?”麒麟马上问道。
“悍将韩奉,谋相陈司,青龙黎云龙,白虎郭卫,朱雀朱奕,玄武刘崇寰,以及在封连战死的三名将军:尹朗、紫禁、宁斯,其他的下属人物,人数倒是不少。”男人不温不火的掐指算着,接着猛然道,“如今他手下只有三人了,我想该揭的牌应该差不多就这么多了。”
“呵呵,”麒麟笑了一声,现场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当前确实是个天赐良机,我想你我都不应该再互相提防,也不必再有所顾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我们一族,这个机会,我是断然不会放弃的。”男人傲然昂首,出人意料的正色道。而阴沉的声音,此刻竟有了铮铮骨气。
麒麟闻言,面上风平浪静,可垂在矮案下的右手已经紧紧的攥起了拳头,正微微抖动着。掌心上,已然被汗水浸湿。
静默,帐内再度陷入静默,恰如清冷的深夜,沉静得让人压抑十分,却又令人兴奋异常。
半晌,幔布门帘轻轻动了一下,和风随即钻入。
而麒麟此时已经面色柔和,而一双熊眼却是骤然睁大,只见他霍然拍案而起,朗声道,“好,就这么一言为定!”
黑袍男人身形一震,微一迟疑,然后便走了出来,面向麒麟,深深弯腰,鞠了一躬,帽子随即滑落,露出一头披肩长发。一张俊逸的面孔,全然呈现在麒麟面前,而他眉宇之间,却是隐隐有些阴气。
麒麟见他行此大礼,不禁一怔,连忙踱到他的身旁,将他扶起,接着郑重的拍了拍他的肩头。脸上居然温情流动,表情也是颇为真切,根本没了以前那个硬朗男人的风范。
后者一时也微觉意外,不过错愕的表情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释然和坦然。
偌大一个帐篷内,两个男人四目相对,静静的站在一起。其间,一股或亲切或悲怆,或微妙或诡异的气息飘散而出。各种气息的混杂,仿佛整个宇宙都充斥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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