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隐埋的导火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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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时分,白天的战火已然停息。通道内燃着篝火,照亮了这个月黑风高之夜。只不过道上猛然吹来的阴风,嗖嗖呼啸,让人多少生出一阵寒颤之意。
斗转星移,夜凉似水,晚风刺骨。
格林城内,还有点点烛火亮着。大多数人家,已经一片黑漆。忙碌一天的人们,疲倦的钻进被窝,家人依偎在一起,昏昏睡去,此时正沉醉在香甜的梦境里。也许,只有在酣睡的梦中,他们才能找回些许安心。
今夜月色格外暗淡,间或闪过三两颗明星,只不过那些星华只是转瞬即逝,根本不曾在这个世间滞留休息。恐怕渺茫如星辰,也正痛恨着这个战伐时期,因而它们不愿将自己的光辉洒向这块神秘幽静的土地。
夜风,猛然狂起,呼呼如来自地狱的冷笑,卷起街道上零碎的尘屑,随即渐渐远去,像是在清扫着污浊的城市,可是格林城素来干净。地面的碎屑,多半是家禽猫狗残留食物的痕迹。
风声过后,整个城市更加萧索。最后的灯火,也静静熄灭。格林,这个旭日东升的城市,重新回到了原始的黑暗之中。在那惨淡的星华照耀下,再也找不到一个人影。
静默中,不知谁家的孩童忽然哭泣,惊悸的声音悄然逼近。
格林临近音鸣流域之地,房屋少许。长年奔流的浪涛声,乍然高起,伴随着涛水的压下,第一个人头赫然从涛水中钻出。破浪之声,悚然凄厉。
只见那个黑影在岸边来回走动了许久,其间,或蹲下身子在岸边检查着什么,或忽地跑向不远处观望着什么。过了很久,他才站直了身体,在身上摸索一阵后,不知掏出什么东西。下一刻,有火光乍起。然后,黑暗中,窜出一大团明艳的赤焰。那光芒如同指路的灯塔,在风中明灭不定,摇曳不已。而赤红火苗映出的那副面孔,竟然与火焰有着相同的颜色。
赤红,又是赤红的肌肤!
惊悚的气息,混杂在清寒的风中,吹进格林城里。
音鸣岸边,人影渐渐多了。逐个数去,竟像是没有尽头。接着,他们之间有说话声传出,远远听去,却是不太真切,只能听见一些咿咿呀呀的声音,感觉十分怪异。
待到荧荧火光熄灭,他们行动了。速度直追脱兔,迅捷无比,而且脚下却是悄无声息。此般部队,恐怕就连胡昂然看到,也会乍舌吃惊。零之卫士的精悍,素来被人津津称道。而这一伙人,明显有着不输于卫士的素质,甚至还要超出许多。
这支谜一样的部队,带着神奇色彩,却是格林的梦魇。一周前,格林粮仓的烧毁,就是他们的杰作。
其实,格林的地利环境,无异于一把双刃剑,既赋予了它强大的通道要塞,又阻碍了它的交通。这也是长久以来,吴奇无法顺利调集兵力前来的原因。而此次粮仓被烧,粮食因此而匮乏。日子一长,就算胡宇洋的大军不能马上攻占这里,这里也会出现粮食危机。
格林的百姓,光靠本地的土地,是很困难才能养活自己的。毕竟这两年来格林发展太快,赫然衍变成了如今的繁华大城,入住这里的居民因而猛增,对粮食的需求,就出现了瑕疵。因此,从城外进口粮食,已经成了这两年来格林的发展策略。
当前,胡宇洋的十几万大军将其重重围困,吴奇也不得不怨天尤人。
夜里,冷风习习,吹打在身上,微微有些疼。这伙神秘军团,赫然又朝城中奔去。
格林由于面积颇大,粮仓也不止一处。而当初叶天成待在城里的时候,就向吴奇提议多造几个粮仓,一为防止失火而损失不及,二为方便居民用粮,三就是提防外人借仓偷粮。后得陈司赞成,便建了几近一百处的粮仓。如今被烧去十几处,虽然损失不小,但还算不上伤筋动骨。
而就在上次偷袭粮仓时,这伙神秘集团早已在剩余的粮仓隐蔽处标好了记号,并记好了行进和撤退的路线。此次前来,他们无非是准备再大干一场,让格林城更加混乱。

格林城中心地段,这股奇兵骤然分散,井然有序的分为四十来批,分别向不同的方向前进。而每批的人数,赫然十几二十个人。如此庞大的烧粮集团,分布又如此细腻,实在有着神鬼莫测的素质。这也难怪吴大公爵抓不到他们的踪影了。
过不多时,整座沉睡于黑暗中的城市被一团火光映亮,接着,一团团火苗腾升起来,与远处的火苗交相辉映。赤红的颜色,映着赤红的脸,以及赤红的眼睛。
这群人的脸上渐渐绽出残酷的冷笑,下一刻,他们便夺准备路归去。
而正在这时,马蹄蹬踏青色石板的声音霍然响起,咯噔的声音突兀得响彻天际。夜空,被或火光映得一片鲜红,暗淡的星辰,霎时隐没于红火之中。
仓库的四周阴暗处,渐渐充斥着无数人影,而那数量,还在急速增多。
每一处粮仓,都是此般景象。热火之中,狂跳着悸动的心灵。杀伐之声,随着第一支镖骑的长枪破空声的响起,猛然高歌唱起。
带头烧粮的四十几个首领,面色阴沉如墨,只不过却是没有骇色。此时,他们目光炯炯有神,接着张嘴发出一声怪喝。下一刻,每个仓库前的红皮肤人都朝着突刺而来的长枪或是尖吼锐啸的尖刀冲了过去。
悍不畏死,迎难而上,赫然有着铮铮男儿的铁血恒心。混杂着嘶喊的杀戮气息,冲天而起,在那惊悚的夜空下,演绎着一首振荡人心的英雄歌曲。
…………
清晨,终于风平浪静。漫长的一夜,在血腥中渐渐被人忘去。
天空,乌云蔽日,下着淅淅小雨,冲刷着血染的大地。青石板上,遥相呼应的四十几处地方,躺着近千个赤红肤色的尸体。在他们的周围,横七竖八的堆满了成倍士兵的尸体。
粗布着装的衣服,在雨水的润湿下,呈现出皱巴巴的痕迹。而那些裸露在外的红色皮肤上,赫然标着一道道凄厉的疤痕。这些疤痕,绝不是新留下的。那些伤痕都已变得暗黑,想来是在很早以前便已在他们身上种下,夺目的彰显出他们生活的非人。
中午时分,偌大一个别墅里,吴奇怔怔的躺着那张床上,面上却是阴晴不定。而陈司,正坐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脸颊上没了一贯的笑颜。
幽静的居室里,韩奉极为恭敬的站在不远处,面有苦色,微微低头,安静的等待着公爵的发气。
未几,吴奇瞳孔骤然睁大,一下子坐了起来,猛地转过脸来,怒瞪着韩奉,刚想张嘴,却被陈司给拉住了。
两位老人,面面相觑,良久过后,吴奇才怒哼一声,躺了下去。
韩奉立于一旁,心中实在着急,本来就是等着上头一阵痛骂,不料站了一个小时仍无丝毫声音。此刻,他的心里打鼓不定,委实比挨骂还要惶恐难定。过不多时,极度压抑的他终于鼓足了勇气,瞥了眼出神的陈司,又望向吴奇,声音依旧洪亮,道,“公爵大人,这次韩奉领兵不力,致使损兵折将近万人,韩奉甘愿受罚!”
此言一出,陈司一怔,随即气恼的一甩衣袖,撇过头去。而刚刚躺下不久的吴奇又霍然坐起,再也没了任何顾忌,指着韩奉,张嘴就是破口大骂,“你这个混账,我和陈丞相密议此计,本就想靠这次伏击轻松解决那伙贼人。不想遇到了你这个无能之辈,在敌我如此悬殊的情况下,居然以十倍的兵力才将他们尽数杀尽。一万的兵力啊,当前这个时期是怎样一种财富啊——”
吴奇那怒不可遏的声音说到这里,已然哽咽了。而那张历经沧桑的老脸上,泪水纵横。一时间竟是苍老了少许。接着,他猛烈的连续咳了几声。一双眼睛,泛着血丝,死死的瞪着韩奉,在深深吸了口气后,右手直指着眼前这个高大精猛的男人,勃然大吼道,“你,你鼎鼎悍将名头,我看就是绝对的狗屁!孬种啊,孬种啊……”
其后的声音,委顿下来的他,已是哭腔中带着强烈的惋惜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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