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漂流密室 惑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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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密室惑局(1)
神赐予光明,并非为了驱除黑暗,而是让我们更加恐惧黑暗,从而永不背叛——迟婉的世界
临近午夜的时分,就像许多其他远航的游轮,这艘刚刚离开A港返航C城、名为“东方探戈”的大型豪华游轮告别了一日的狂欢,在湿热的海风中渐渐沉睡。
……
昏黄灯光,灰色壁墙,僵硬的地板,一条深邃到似乎没有尽头的走廊,嘀嗒嘀嗒的水声时快时慢、时缓时急,既像在天花板上攀爬,又像要钻透凝固的空气,冰冷的声音可以让任何人心悸,却被一个突然出现的鬼祟身影撕成了零星碎片。
那是个干瘦的年轻男人,身上穿着极为名贵的高档西服,手上的红宝石钻戒在光影下乍或一闪,黑亮的皮鞋杂乱地在地板上起落前行,看上去显然是个纨绔子弟。他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扁塌的鼻子不断抽吸,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慌乱地四处张望,颤抖的手不停擦拭着干裂的嘴唇。此刻他忽然停住脚步,在一扇虚掩的门前不安地看了看左右空旷的走廊,又微探着头向里瞄了一眼,确定没有人后闪身挤了进去。
这只是船上一处极其普通的简易卫生间,发黄的地板,油漆脱落的墙壁,四个还算干净的便池,嘀嗒嘀嗒的水声。
干瘦的年轻人伸手到便池下面摸索,很快便找到了他需要的东西——一包装在透明塑料袋中的白色粉末。
“呼——”他整个人都松弛下来,脸上洋溢着古怪的笑容,就像重新戴上王冠的国王,瞬间连佝偻的身形也拔高了许多。
从里面将门反锁,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让自己飘飘欲仙,他也的确开始飘飘欲仙,因为,很快从卫生间内传出的不再仅仅是嘀嗒嘀嗒的水声,还夹杂着让人**的女人的声音——幽婉而**的呻吟声。
走廊依旧阴冷,灯光依旧晦涩,凝滞的空气不会因为这声音而开始欢快地流动,然而在“砰——”的一声猝然响起后,令人作呕血腥的气味却开始肆意弥漫起来。……
二十分钟前,东方探戈游轮的高级包厢内,一场毫无乐趣可言的“杀人游戏”正在进行当中。
中央空调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坐在风口抽烟的邢怀彬却未能感觉到半点清凉,体内燥热的仿佛有个破漏的炉子,他困倦地眨巴着眼睛,满是沟壑的脸上看不到丝毫出发前与女儿出游的兴奋之情。
“该死的,我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偏偏受不住你小子的花言巧语……”紧嘬了两口烟**,邢怀彬将它用力摁灭在烟灰缸内,瞪了一眼身边的毕生,随即又将不耐烦的目光投向游戏中的年轻人:“他们到底要折腾到什么时候?我这一把老骨头好不容易熬到退休,可别到头来毁在他们的手里。”
“瞧您老说的,他们的道行能比那些刀口舔血的杀人犯还深?我就不信了……”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炯炯有神的双目和宽厚的嘴唇,二十出头的毕生可谓少年老成,与旁边那些正在“杀人游戏”中忘我的年轻人相比,显得格外成熟稳重。他轻轻晃动手中的高脚杯,目不转睛地盯着酒杯折射出来的光线,淡淡地笑了笑说:“邢叔叔对这个游戏不感兴趣么?在年轻人当中很流行的,你多了解一些,有利于增进你和晓菲之间的感情啊!”
“没那心思!扮警察、扮杀手……七八岁小孩子才喜欢这些东西……”邢怀彬不耐烦地续上一根烟,“而且,这简直就是对司法工作的一种污辱!”
三十年来,邢怀彬为侦破各类复杂的刑事案件疲于奔命,就连老伴病重去世的时候都没来得及赶到医院。若非如此,他最疼爱的女儿也不会一直恨自己了。
努力抛开心中不快,邢怀彬斜眼瞟着毕生脸上莫名其妙的讪笑,不满地说道:“嘿!你小子拉我上船时信誓旦旦地说什么来着?现在船都往回开了,晓菲对我还是不冷不热,让我寒心不寒心啊?我就知道不该掺和晓菲的毕业旅行,真是自讨没趣!”
他们俩是这帮人当中最先出局的,现在只有坐在一边看其他人继续游戏的份儿。
毕生听到邢怀彬的话先是叹了口气,继而笑道:“我已经很卖力了,邢叔叔!说来说去,还是你老放不下架子……让你陪晓菲去赌场,你死活不答应;让你陪她去跳舞,你又说自己不会;让你陪她喝喝酒聊聊天嘛,你倒好,先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让晓菲被一大帮人看笑话。唉,我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其实我何尝不想好好跟晓菲谈谈心啊,可是一看到她的眼睛,就想起你去世的邢阿姨,心里头怪难受的……”邢怀彬说到这儿嘴开合了几下竟然无以为继,最后也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想起往日邢阿姨对自己的百般照顾,毕生不禁心下黯然,正不知该如何劝慰邢怀彬,这时扮演“法官”的方医生宣布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人出局,于是毕生指着他岔开话题道:“你瞧瞧,继咱俩之后啊,又一个无辜的贫民被杀了,呵呵……”
邢怀彬抬头抹了一把脸,看着了一眼那个嘟嘟囔囔、极不情愿离开圆桌的年轻人,开玩笑似地说:“瞧他丧气的那个样子,就好像自己真的被杀了一样……唉,要是他真的忽然死了,恐怕这一屋子人就不会再有兴趣玩下去了吧?”
毕生的手忽然抖了一下,杯内的葡萄酒有少许泼溅到灰色的玻璃台上,他转回身似乎不经意的用袖子抹去台子上的酒渍,一边用端着酒杯的手指了指那愤懑的年轻人说:“他叫张伟,跟我一样刚刚走入社会,总是爱较真儿。”
有着多年刑侦经验的邢怀彬对环境中任何细微之处都明查秋毫,并没有放过毕生刚才略显不自然的反应,正想出声询问,不料游戏中的年轻人忽然激烈地争吵起来。
自打上了船,这些天邢怀彬几乎每个晚上都要和这些年青人扎在一起玩这种毫无营养的游戏,他的忍耐已经接近极限,于是扔掉指间的香烟,站起身打算以一个长者的身份过去劝几句,却被毕生一把拽住。邢怀彬眉头一皱:“嗯?什么意思?”
“呵呵,邢叔叔,咱俩现在都是亡魂,对于台面上的事情可没有说话的权利。”毕生紧跟着站起来,见邢怀彬仍旧一脸茫然,笑眯眯地冲他眨眨眼睛:“让他们吵去吧,只要不打起来,一会儿也就消停了……相互猜忌、相互指认、甚至相互攻击,只要不打起来就行。这也是杀人游戏好玩的地方,你现在如果过去劝架,恐怕连我都要忍不住鄙视您老人家一把,更不用说乐在其中的晓菲了。”
邢怀彬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唉声叹气地瘫坐在沙发上:“玩个屁游戏还这么叫真,该怎么说你们这帮年轻人才好?”
出乎意料之外的,争吵并未停止,反而愈演愈烈,直到其中那个尖嘴猴腮的家伙将一杯红酒全泼在对手身上,按捺不住的邢怀彬终于跳了起来,一个箭步冲到圆桌旁,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指着“尖嘴猴腮”喝道:“要玩就好好玩,用脑子玩,规则里面有泼酒这一条吗?给我到外面好好反省,听到没有!?”
紧随其后的毕生见那家伙被邢怀彬训得脸色涨红,赶忙上前拉了拉邢晓菲的袖子,笑眯眯地打圆场道:“哈哈,大家玩得太过投入了,这么点小冲突没什么……邢叔叔,我们过去抽根烟,顺便聊聊明天一起钓鱼的事情,怎么样?”
或许察觉到自己态度有点过分严厉,邢怀彬微微点头,神情稍有不安地望向在那边玩着手中扑克牌的邢晓菲。
咣当一声,玻璃杯摔在地上碎成了落花,相貌猥琐的“尖嘴猴腮”脸色铁青,微微扬起的下巴恼怒地指着邢怀彬,就连扁平鼻梁上那颗黑痣仿佛都要蹦出来狠狠抽几下邢怀彬。憋了半天,他最后只是用力哼了一声,转身便朝外走去,同时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道:“操他娘的,一个被撤职的警察牛个屁啊?信不信老子一个电话,你他娘的连养老金都拿不到……”
邢怀彬一听这话脸都气紫了,刚要追上去揪住那家伙,却被毕生伸手抓住胳膊,在他耳边低声说:“邢叔叔,忍一忍,为了晓菲,就当他放了个屁,你捂着鼻子就是了。”
尴尬的寂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很不舒服,这时与邢晓菲紧挨着坐在一起的英俊青年站了起来,半弯着腰说了一大通好话,无非就是替那个“尖嘴猴腮”朋友向邢怀彬赔不是,其他人也立刻出声附和。也就是邢怀彬,要是换成别人和“尖嘴猴腮”起了冲突,这帮家伙指不定多起劲呢。坐船实在是闷,闲得没事看看别人咬架,也能打发点时间。
“伯父,我这就出去让他回来给你道歉,这家伙肯定是喝多了,怎么能这样说话呢,太不应该了。”
邢怀彬摆摆手没说什么,说话的英俊青年在邢晓菲肩膀上轻轻捏了一下,然后转身快步跑了出去。
“爸……”盖上手里的牌,邢晓菲起身扯了扯邢怀彬的袖子,低着头小声说道:“您别跟那个混蛋高翔一般见识,您也知道他仗着当公安局长的爹平时蛮横惯了,这次来的人基本都受过他的气,大家都讨厌他。”
心里就是再有气,听到女儿说话也得咽回去。邢怀彬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面孔,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没事、没事,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小兔崽子没什么家教,你老爸还不至于这么没涵养。”
邢怀彬跟女儿打着哈哈,转过脸正好瞧见那个被泼了酒的年轻人直愣愣地瞧着自己,于是冲他点点头说道:“赶紧回房间换身衣服吧,虽然天气热,但屋里的冷气可不小,注意别感冒了。”
小伙子闷头应了一声,默然走了出去。
一场让人难堪的争吵总算过去,独自一人坐在圆台靠门那侧的“法官”方医生敲了敲桌子,笑着大声说:“好了,好了,咱们是继续不记名投票呢,还是等他们几个回来?”
“别等他们了,反正他们三个也是少数,只要投票超过这个数就能决定谁是凶手了。”
“还是等等吧,万一他们回来搞不好又得吵。”
“我们自己投自己的,他们回来再投他们的好了,反正我已经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们,凶手就是——”
热闹的气氛重新回到了这个富丽堂皇的房间,邢怀彬走回沙发坐下来,心情却比刚才更加的糟糕。他双手揉捏着太阳**,复杂的目光时不时从女儿的背影上扫过,紧锁的眉头以及额头清晰可见的汗珠,都充分说明了一点——他现在头疼的厉害。
坐在邢怀彬身旁的毕生眼睛死死盯着房间唯一的出口,一言不发地沉默着,圆桌上的游戏似乎再也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力。他的膝盖微微颤抖着,嘴角偶尔抽搐一下,猛然站起来说了一句:“我出去一下。”
话音刚落,毕生已经跨过玻璃台子消失在门的那边,坐在旁边的邢怀彬被他这个突然的举动惊得一愣,瞬间回过神来,冲着这小子的背影瞪了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臭小子,搞什么名堂……”
由于三人缺席,杀人游戏不得不暂停片刻,“法官”方医生拿着个小本子站在中央空调下吹冷风,温文尔雅的“眼睛男”邱一禾独自走到吧台自斟自饮,“中分头”刘剑锋色迷迷的眼睛直勾勾地在邢晓菲凹凸有致的身上逡巡,张伟闷闷不乐地斜靠在沙发上不知在想什么,而剩下的两个女生则聚在一起欢声谈笑。
邢晓菲拿着个小化妆盒补妆,背对着父亲将各种稀奇古怪的化学药剂涂抹在原本清秀的脸上,她很仔细地没有落下任何一个部位。她算得上东方美女的典范,浑圆而饱满的额头,一头乌黑长发扎成马尾束于脑后,一身淡蓝色连衣裙,外面套了件鹅黄色的针织马甲,这让她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显得更加娇嫩迷人,由内而外透出一股靓丽清秀的气质。
娇美的身子微微前倾,继而迅速站了起来转朝向邢怀彬,脸颊上露出一对可人酒窝,快步踱了过去,她的性情原本是温柔善良的,她那双清澈而漂亮的大眼睛原本就应该如此刻这般充满朝气。
愣愣地望着女儿步履轻盈地来自己跟前,邢怀彬那张常年僵硬的脸紧张地绷出一丝笑容,嘴巴微张似乎想说点什么,不料女儿却首先给了他一份惊喜的礼物。
拥抱——那种心贴着心一起跳动的拥抱,亲情无限的拥抱。
邢怀彬心中一酸,忍不住就要热泪盈眶,离岗半年之后,此时此刻忽然发觉人生的意义又重新回到了起点,自己再也不是个生活空虚的垂垂老朽了。
“爸,还在生气呢?瞧你,气得脸都红了。”邢晓菲依偎着父亲坐下,调皮地眨眨眼睛说。
“没有,没生气,只是刚、刚才被烟呛了一下……”邢怀彬搪塞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握着女儿的手,就像握着一生一世的幸福。
这一刻所有的不快彻底消失,邢怀彬开始在心里感谢起毕生的好意来,他希望能让这种融洽、和谐的气氛能一直持续下去:“菲菲,刚才那个懂礼貌的帅小伙就是你男朋友吧?”
邢晓菲挽着他的胳膊,头斜斜地靠在他肩上,呢喃道:“是啊……不过朝晖除了有一点点帅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其他长处了,还是个该死的马屁精,跟爸爸你可差远了。”
她的神情显得有些恍惚,邢怀彬听着有点懵,弄不清这些话是真的,还是女儿说出来讨自己开心的。
“我看他倒是挺懂事,也比其他小伙子看上去成熟多了。”邢怀彬没有过分去纠缠女儿的恋情,那样很容易让谈话拘谨起来,这也是毕生提前给他做过功课的成果。
眼睛余光无意中扫到不远处仰起头吹冷风的“法官”方医生,邢怀彬用肩膀顶了顶女儿的头,开玩笑道:“呵呵,我把那个老法官给忘了,他不会也是你们的朋友吧,看上去都有三十了?”他故意强调一个“老”字,似乎自己比人家年轻似的。
“你说方医生呀?上船的时候被我们拉来凑数的,他不是很会玩,所以只好让他来当法官咯。”邢晓菲说完慢慢合上眼睛,“爸,我有点累,想靠在你肩上睡一会。”
“等等——”邢怀彬脱下外套披在女儿身上,伸手揽着她的肩膀温柔地说,“先睡一会儿吧,如果他们不打算玩了,我再叫你回房间。”
邢晓菲趴在父亲的腿上很快就发出轻微的鼾声,似乎睡得有些不安稳,偶尔身体会**一下,或者古怪地嘟囔些什么。邢怀彬不敢乱动,僵硬地靠在椅子边上慈爱地看着女儿,生怕惊扰了她的好梦。转眼二十几年过去了,长大了的女儿这副睡姿,让邢怀彬想起了她小时候可爱的模样……
就在他的腿被女儿压得发麻的时候,房门“砰”的一声突然被人撞开,把房间里的人全吓了一跳,只见平时英俊潇洒的孙朝晖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嘶哑着嗓音呻吟道:“高翔死了!”
“这个事情,我想应该只有法官才最清楚吧?”神色自若的方医生踱着碎步走过去,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显然认为孙朝晖这句话不符合游戏规则:“还差你们三票才可以决定谁作为凶手被送上断头台。”
嘴唇发紫的孙朝晖不停摇头,张大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来,离他们最远的邢怀彬立刻感觉事情有些异常,却因为女儿还没醒,也不敢出声询问。
“年轻人,这只不过是游戏而已,不用这么紧张,就算把高翔当凶手杀了,他也没有理由冲我们所有人发飙吧?更何况这是不记名投票。”方医生拖着音,一字一句地说着走回圆桌,将临时用来做投票箱的果盘翻过来,里面躺着五六张小纸片:“喏——,投票都在这里了,你的要不要加上。”
孙朝晖似乎快要因为窒息而昏厥,他软软地瘫倒在地,忽然竭尽全力,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高翔死在卫生间里了,你这头蠢猪!
卫生间反锁的房门已经被踹开,从外望进去里面面积很小,几乎是窄窄的一条,大小不超过十平米,没有窗户,顶部有一个巴掌大小的通风口,其设施非常简单。右手边是四个便池,对面墙上一人来高的地方钉着排挂衣钩。
从外向里的第二个便池对面,高翔半倚着墙壁瘫坐在地上,头向左耷拉,脑袋几乎紧贴墙面,看上去生气全无。惟有一双手还努力向前伸着,仿佛要抓住什么一般。他身后墙板上一条狭长的血痕向下拖曳、贯穿后脑,到地上积成一滩猩红的血泊,触目惊心。而地板上深浅不一的凌乱脚印,显然没有被刻意清理过。
卫生间外,灯光下佝偻的毕生看上去说不出的沮丧,他双手平举、支在门框两边,翕动的嘴唇呢喃着什么。
“给我退后,听到没有!?”邢怀彬平时就看不惯喜欢凑热闹的好事者,猛力将想要从自己腋下钻过去的刘剑锋推了个踉跄,沉声吼道:“死人有这么好看吗?给我老老实实回房间去,谁也不准到处乱跑,你们现在都是嫌疑人!”
刘剑峰是个大学刚毕业的愣头青,一听有凶杀案发生,立刻兴奋起来,没想到热闹没看成,反倒被邢怀彬喝斥一通,故而粗着脖子反驳道:“切——还老警察呢,我们算哪门子的嫌疑人,高翔被杀的时候大家都在包厢,根本就没有作案时间。你这一套唬小孩子去吧!”
眼神慌乱的张伟畏畏缩缩地藏在刘剑锋身后,探着脖子飞快扫了毕生一眼,含糊不清地说:“我也觉得有嫌疑的人……应该是离开了包厢的人,他们才有作案时间……”
刘剑峰听见有人附和自己的看法,立刻扬了扬难看的吊眼眉,“我看最有可能的就是陈庆,刚才高翔泼他一身红酒,换作是我也他娘的豁出去干了。”
张伟天生胆小,生怕惹上什么是非,急忙低声劝道:“别瞎猜,让陈庆听见的话不知道又要吵成什么样……”
“哼——”一声轻蔑的冷笑响起,冷傲的眼睛男邱一禾抱着双肩站在人群的尾端,几乎跟浑身颤抖的孙朝晖并肩,他锐利的目光笔直地射在刘剑锋脸上,却没有开口说话。饶是如此,刘剑锋也不敢再放肆胡言,而张伟更是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退到最后,气氛一时间变得阴冷起来。
邢怀彬沉着脸,视线慢慢挪到孙朝晖身上,不由气结地在心里骂了句“窝囊废”,尽量缓和语气冲他喊道:“朝晖,这个时候你不陪着晓菲,跟过来凑什么热闹?”
孙朝晖脸色苍白,显然还没有摆脱刚发现死人时的震惊和恐惧,嘴唇哆嗦着结巴回答:“我——我,我想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该死的,你倒是还没被吓死!”邢怀彬暗骂一句,不耐烦地摆摆手,“去陪着晓菲,这里现在还用不着你,该找你的时候,你也别想跑。”
邢怀彬不再理会身后这些心态迥异的年轻人,转身走到门口,朝卫生间里面瞟了一眼,轻轻拍着毕生的肩膀问:“什么情况?”
毕生呼出口浊气,退到旁边双手搓了搓脸颊,他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颓丧,不紧不慢地答道:“密室——”
“密室?”邢怀彬错愕地看着毕生。
毕生无奈地耸耸肩,用手指了指已经从门框上脱离的铁锁,疲倦地揉着眼睛说:“门是我踹开的,可以确认,门是从里面反锁的。”

“你踹开的门?”邢怀彬诧异地问,这纯粹是出于多年习惯的自然反应,并没想要从毕生口中得到答案,他低头稍稍看了一下现场的情况,颔首道:“你是从门下的缝隙里看见高翔躺在地上,所以才踹门而入,是这样吗?”
毕生略一点头:“说对了一半,我只踹开了门,但并没有进去。”
“为什么不进去?或许高翔还活着,还有救呢?”邢怀彬问。
毕生勉强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邢叔叔你没带眼镜所以看不真切,地板上高翔头部下面有一大滩血,根据出血量我判断他已经死亡……不想在你来之前擅自破坏这件艺术品,所以我始终没有踏进过卫生间半步。”
“你认为这是谋杀?”视线一寸一寸地在门上挪动,邢怀彬不无奇怪地问,因为在没有细致勘察现场的前提下,就做出这种非职业性的判断是很不明智的。
“我怎么认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有人死了……”毕生叹了口气,“而且死得让人一头雾水。”
“毕生,你把这称为艺术品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说过每一件密室谋杀案都是艺术品,是罪犯精心打造呈现给我们的艺术品……”邢怀彬没有从门和门锁上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侧过头来望着毕生说。
“现场没有窗户,设施也非常简单,基本没有暗道的可能,这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密室杀人案,自然能算得上是艺术品了!”毕生叹了口气回答。
“如果高翔是死于意外,或者是自杀呢?”邢怀彬笑问。
“那我只能表示佩服了,因为他死的真不是地方,死的也相当难看,他死前吓得都尿裤子了!”毕生夸张地用手在面前扇了扇。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邢怀彬轻轻推开毕生往里走了两步,先是环顾一下四周情况,自言自语嘀咕道:“还说是豪华舱,这个卫生间居然简陋到只有四个便池!”
毕生随口答道:“公用卫生间都这个样子,跟舱位高低没关系。”
“我看这家伙也是自己寻死,放着豪华包厢里那么好的抽水马桶不用,跑这儿来摔个狗吃屎,还一摔就摔死了。”邢怀彬不得不将眼睛眯成一条小缝才能看清楚每个角落,“你说说,像他这种富贵公子,会到这种简易的厕所来方便吗?”
“他和陈庆刚刚吵过架、红过脸——”毕生不假思索地回答。
邢怀彬这才想那被泼了一身红酒的家伙的名字:“哦,陈庆……”
“是的。”毕生顿了顿,仿佛已经将这看成一场谋杀案来对待,不无深意地说,“看来陈庆跟高翔吵架,不是没有理由的呀。”
“不要急着猜测凶手!”邢怀彬在卫生间里缓慢地走了一圈,最后蹲在尸体旁边慢腾腾地说,“这儿除了房门之外,没有第二个出口,而你又说房门是从内反锁的,我看他还是死于意外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其实——”毕生仰头看向卫生间的天花板,指着那脑袋大的通风口道:“那儿还有一个出口,只不过,凶手得拥有传说中的缩骨术才行。”
“真有缩骨术这种玩意儿吗?”邢怀彬头也不抬。
毕生无奈耸耸肩,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刘剑锋壮着胆子偷偷摸到二人身后,正好从缝隙中瞅见地上那滩触目惊心的血泊,不由倒抽口凉气,急忙闪了回去,舔着嘴唇低声嘀咕,“死人果然没什么好看的……”
“哼——”又是一声冷笑,只见邱一禾慢慢踱到卫生间门口,大大方方地朝里面仔细打量了一阵,然后在邢怀彬和毕生二人的逼视下,不紧不慢地推了推镜框,“高翔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他恐怕是磕药过多,失足跌倒,头撞在墙上以致出血过多而亡。”
“是吗?”邢怀彬直起腰,“何以见得?”
“那儿有一道血痕,你们自己看!”信手一指尸体头部上方三公分左右的墙面,邱一禾说完转身就走。
其实血痕邢怀彬早已瞧见,他笑眯眯地走到毕生身边,调侃道:“毕生你这下可要失望了,这不是一件艺术品,只是个瘾君子不慎意外死亡的蹩脚案子。”
毕生正想摇头,猛地一个尖锐的声音在人群中猝然响起,吓得刘剑锋和张伟不由哆嗦了一下。
“谋杀!”只见个头矮小、一双眼睛地溜乱转的陈庆飞快走了出来,瞪着邢怀彬喊道,“这是谋杀,这肯定是谋杀!”
“哦?”邢怀彬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个刚刚换上一身笔挺西装的陈庆,“小伙子,你又有什么高见啊?”
冷笑的陈庆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片,在众人面前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诡异地说道:“虽然是不记名投票,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大家,这一轮的凶手,我投高翔上断头台!所以,他死了,哈哈哈……”
邢怀彬和毕生眼中同时闪过一丝可怜的神色,而陈庆则自顾自肆虐地笑着,他将纸片往邢怀彬身上一丢,大声道:“杀人游戏这才刚刚开始,还有什么比真正的谋杀更能让人兴奋的呢?是谋杀,哈哈哈,一定是谋杀,一定是!”
苦笑不已的邢怀彬刚想说点什么,不料陈庆的情绪愈发亢奋,他转过身推搡着刘剑锋和张伟往回走,嘴里咆哮着,“还等什么!赶紧回去继续游戏啊,这样刺激的游戏,难道你们想中途退出吗?走,回去看看法官打开投票箱没有,如果没有的话那就更加精彩了,说不定这一轮,高翔真的是被选中推上断头台的杀手呢。”
刘剑锋的情绪被陈庆调动起来了,将刚才刹那的恐惧抛在了脑后,起哄地跟着往回走,而无所适从的张伟傻愣愣站在那儿,留下来不是,回去又觉不妥,他可不想继续什么真人谋杀的恐怖游戏。
“他估计是磕药了吧?情绪这么亢奋……”毕生用鼻子点了点陈庆的背影。
“很难说……也有可能是平常被压抑的感情在这一刻突然释放出来了也不一定,显然高翔平常踩在他头上作威作福的次数不少。”邢怀彬回头看了一眼尸体,不无担心地说道,“看来我还是必须回去一趟,不能让那兔崽子胡闹下去。你先在这儿守着现场,我会通知船上的乘警,这个案子就交给他们处理好了。”
“你放心?”毕生神情沮丧地问。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邢怀彬笑问。
毕生尴尬地耸耸肩,用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子说:“你放心将案子交给没有任何凶杀案经验的船警来处理吗?”
“有谁说这是凶杀案吗?”邢怀彬骂道,“你小子别成天想着遇上大案、特案这种好事了,安心地打好基础,将来有的是大展手脚的机会。”
毕生忽然赶上拉住邢怀彬的胳膊,低声说,“让他们保留这一轮的不记名投票,或许对案件有什么帮助也不一定。”
“等乘警来了再说吧!”邢怀彬说完甩开毕生的手,大步朝包厢走去,昏暗的灯光扭曲着他的背影,看上去除了以往的沧桑之外,似乎还多了一点什么。
……
“别碰那些投票,你没这个权力!”方医生平静地挡在张牙舞爪的陈庆面前,双手交叉在胸前淡淡地说道,“既然要继续玩,就要按游戏的规则来。在游戏结束之前,除了我这个法官,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去看无记名投票的结果。”
陈庆讪讪地挪开放在果盘上的手,勉强笑道:“好,我不看,我只想知道结果,大家也都想知道结果。”其实这个大家也只有他和刘剑锋两个人。
方医生耸耸肩环视了一下四周,见只有两双急切的眼神盯着自己,只好叹息点头,垂下双臂道:“那个高翔,不会真的是死了吧?”
“哪那么多废话!赶紧掀开果盘让大家看结果。你是法官,只负责监票,对别的事没有发言权!”陈庆不耐烦地咆哮起来,青筋鼓动的额头淌着丝丝热汗。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万一投票的结果确实是高翔的话,你还愿不愿意接着玩?”方医生抬起手,却始终没有放在果盘上。他的视线冷冷地盯着陈庆,阴冷的声音在四周渐渐凝固,久久不散。
这句恐吓的话本身并没有多少份量,却唤醒了刘剑锋的脑海中对卫生间里那具尸体的记忆。尤其是那一滩鲜血,让他人心中产生一种强烈的感觉——原来死亡离自己,是那么近。
刘剑锋刹那间害怕起来,脸色苍白如纸,似乎可以闻见刚才那股血腥味,他用力咽了口唾沫,犹犹豫豫地说:“陈庆,我、我们还是别玩了吧?”
硬着脖子的陈庆在圆桌上用力拍了一掌,神经质地发出一阵大笑,“怎么可能选中谁,谁就真的死呢?即使答案就是高翔,也不过是巧合而已,根本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刘剑锋感觉凝重而阴霾的气氛一扫而空,同时为自己刚才紧张的表现而自嘲,他趴在桌上故作轻蔑地斜视着方医生,怪声怪气地说:“老方啊,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说起话来没有半点条理,别说大家都还不知道投票结果,就算结果出来真是那么回事,你难道还认为高翔的死跟投票有关系?如果你真是这样想的话,呵呵,那就实在是太荒唐了!”
“是啊,是啊,不可能有关联的,不可能……”声音渐渐微弱的张伟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六神无主地四处张望,心中却更加地慌张。
一个身材丰满的高挑美女紧紧抓着邢晓菲的胳膊,虽然她想说些悄悄话,但发颤的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传到了每个人耳中,“晓菲,我、我们还是不要玩了吧,怪恐、恐怖的。”
邢晓菲很奇怪的没有点头,只是淡淡地将目光投向方医生,问道:“我们的法官大人,是时候公布结果了吧?我也想尽快知道,高翔究竟是不是大家投票选出来的杀手。”
“晓菲……”一旁的孙朝晖脸色仍有些发白,他犹豫着扯了扯邢晓菲的衣袖,凑过去低声说,“咱们还是别玩了,等警察来再说吧。”
“我知道呀,高翔死了嘛!”邢晓菲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他平常对你颐指气使、动辄打骂,如果不是你胆小如鼠,又是个名副其实的跟屁虫,我真要怀疑人是你杀的。”
“晓菲,你疯了?”孙朝晖尖锐的嗓音叫了起来。
邢晓菲转过脸来,挑衅地盯着他:“难道高翔是你杀的?如果是真的,我现在就跟你结婚,今后对你百依百顺,你想怎么样都行!”
在朋友们眼中,邢晓菲一向是个温文尔雅的女孩子,可她今天的表现却让大家觉得有些不同。或许是因为眼前出了人命案,又或许因为死的是高翔,所有人都有些反常。
孙朝晖的表情像是吞了只活老鼠,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萎靡地跌坐在靠椅内,摆摆手嘀咕道:“这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随你怎么说吧……”
陈庆走回到方医生跟前大声说:“说句实在话,对高翔的死,我一丁点儿感觉都没有,甚至还他娘的有那么点儿高兴。这种人渣,老子早就看他不惯了!朝晖,你他娘的连个女人都不如,好几次不是我们兄弟几个拦着,你那张脸还不知道被这人渣毁成什么样子呢!”他似乎是平日里被高翔欺负多了,此刻内心的压抑终于得到释放,显得异常亢奋。
“人都已经死了,还说这些干嘛?”孙朝晖尴尬地抬起头,祈求地望着陈庆,“好吧,好吧……如果大家决定继续玩,算上我就是了。”
没有人再出言反对,大家似乎都已经默认了对高翔的反感和毫不同情。房间里寂静无声,大家重新回到自己的坐位上。所有人都提着心、目不转睛地盯着方医生掀开果盘的手,答案即将揭晓。
紧闭的房门突然咿呀一声打开了,立刻有两声女孩子惊恐的尖叫炸了起来。
皱着眉头的邢怀彬缓步而入,见到所有人全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摇头苦笑道:“都出人命了,你们还有心思玩?”
刘剑峰理了理头发,满脸的不以为然:“出了人命那是警察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这句话立刻得到了陈庆的赞同,像是生怕被邢怀彬打断自己难得的乐趣。
邢怀彬看着这个故作镇定的小子,脸上淡然一笑,眉头也舒展开来。他走到女儿身边,示意孙朝晖给自己让让位子,然后翘着二郎腿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爸,你这是做什么?”邢晓菲狐疑地低声询问,而此时方医生已经开始读票。
“这杀人游戏仔细琢磨起来还怪有意思的,所以我打算跟着你们学学,呵呵……”满脸笑容的邢怀彬拉过女儿的手,“以后跟老战友们碰面啊,这游戏正好拿来打发时间呢。”
虽然是在和女儿说话,邢怀彬却不经意地看了看坐在斜对面的邱一禾一眼。直到现在,这个斯斯文文的小伙子仍然是一幅处变不惊的模样,端的是好休养、好城府,再加上他绝佳的形象、淡雅的气质、沉稳的目光以及给人的睿智的感觉。让人乍一眼看上去,格外舒服。
“高翔一票!高翔两票!高翔三票……”全神贯注的方医生读票的速度极其缓慢,每喊出一声高翔的名字,都会观察其他人的反映。
眼看着果盘下的为数不多的纸片被摊开摆到旁边,到目前为止全是高翔的名字,急促的呼吸声愈发沉重了,连陈庆这个倡议继续玩下去的家伙,脸色都不免由红转白。
最后一张票拿在方医生手中,他不知为何并没有立刻打开,而是轻轻敲弹着桌面,浅浅笑道:“如果这最后一票没有写着高翔的名字,我就不得不怀疑——”
“怀疑什么?”邢晓彬没等他说完就问了一句,兴趣盎然地看着方医生,“怀疑写下这一票的人是杀死高翔的凶手?你为什么也认为高翔是被人杀死的呢?”
方医生笑着竖起大拇指:“邢老不愧是经验丰富的邢警队长,开个玩笑,呵呵。”
其他人露出一脸茫然,陈庆更是克制不住大声问道:“什么意思?为什么没有写上高翔名字的就是杀他的凶手?”
“这只是一个基本的心理臆测罢了……”方医生看了邢怀彬一眼,接着说道,“假如高翔是被咱们当中的某个人杀死的,杀人凶手由于预先知道被害者是谁,所以通常会在写名字时下意识或刻意地避开。所以呢,在这纸片上写下别人名字的人,很有可能就是——”
“就是杀死高翔的凶手……”邢怀彬再次打断了他的话,慢慢站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的毕生,“你小子让我保留好投票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吗?”
若无其事的毕生微笑着点点头,慢条斯理地踱到方医生身边,然后从他手中接过纸片打开摊在众人面前,大声念道:“最后一票,孙朝晖!”
“什么?”正在那发呆的孙朝晖像装了弹簧似地突然跳了起来,神情恍惚地扑到桌子上伸手想要去抓那张纸片,而毕生却立刻将手缩了回去。
“朝晖,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上面写着你的名字,不恰恰替你脱开了嫌疑吗?”邢怀彬将孙朝晖拽了回来,笑眯眯地说道,“凶手在投票时既然会下意识地避开被害者,自然也会下意识地避开自己,所以你还用不着这么紧张——更何况,高翔更极有可能是意外死亡。”
孙朝晖松了口气,满怀感激地冲邢怀彬勉强笑了笑,而其他人似乎也都认同邢怀彬的说法。
“除非——”方医生忽然开口道,“除非凶手故意留下这个破绽也不一定,置之险地而后生,是心理战术的最高层次。”
毕生将桌上的投票拢在一起,然后一张一张拿起来仔细端详,忍俊不禁地笑道:“呵呵……我就不卖关子了,刚才乘警已经来勘查过现场,他们认为高翔是意外死亡。”
“啊……我就说他缺德事干多了吧?这不,被老天爷收走了,果然是被鬼抓了!”陈庆脸上的兴奋之情不言而喻,完全忘了刚刚自己在卫生间外大吼“谋杀”的事情。
眨巴着眼睛的刘剑峰则故作高深地清了清嗓子,有板有眼地接着说道:“想想卫生间狭小的密室,他决不可能是被谋杀的;再想想高翔的为人虽然尖酸刻薄、不怎么讨人喜欢,但也不至于跟什么人有深仇大恨。杀人啊,可不比玩游戏,动动嘴皮子就行了的……所以我觉得高翔的死跟我们投票得出的结果,只是一个偶然的巧合,纯粹的巧合罢了!”
刘剑峰这个马后炮式的总结惹来了大家的哄笑,凝重的气氛终于得到化解。邢怀彬的眼睛一直盯着毕生查看投票的双手,见他将所有投票装进一个透明的塑料袋中时,立刻起身过去捏着袋子笑道:“毕生,这东西还是交给乘警的好,他们应该很快就要来走程序问话了吧?”
毕生略一迟疑,随即松开手扬着眉毛答道:“我无所谓,反正已经认定是意外死亡了,我拿这些也只不过是职业习惯而已。”
“你这样说就好了,我还担心你误会我的意思呢。”嘴上如此说着,邢怀彬却将塑料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然后端端正正地放在圆桌中央。
毕生讪笑着挠挠头,嘀咕了一句:“意外死亡,我还能怎么误会……”嘴上说着,眼睛却四下乱转,然后锁定在心事重重的孙朝晖身上,他走过去坐到孙朝晖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攀谈起来。
经过一段段时间的交谈,毕生忽然提高音量,问道:“朝晖,你跟高翔应该认识很久了吧,平常他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
“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唉,他现在忽然死了,让我回去怎么跟高伯伯交差啊?”孙朝晖哭丧着脸,苦恼地弯下腰抱着头。
毕生像是随口说道:“大家都给投高翔杀手票,好像这家伙人缘并不怎么好啊?”他见孙朝晖只是叹息摇头,却并不回答自己,只好转移话题,“哦,对了!你明明比我先出去的,怎么反倒是我先找到他呀,你不会半道被偶遇的美女拐走了吧?那可有点对不起晓菲呢。”
“狗屁美女!我回了一趟他的房间,发现只有陈庆一个人在,这才出来到处找。”愤懑的孙朝晖很不高兴地冲他吼了一句,仿佛想要尽快结束这段谈话,撑着桌面站了起来。
“我就是开个玩笑嘛,你不用这么当真的。”厚脸皮的毕生急忙拽住孙朝晖的胳膊,“最后一个问题,以高翔平时的作派,你觉得他有没有可能会主动去那个既脏又简陋的卫生间?”
孙朝晖耐着性子挣开毕生的手,忽然发现身旁的邢怀彬也聚精会神地望着自己,似乎同样在等自己的回答,只好叹了口气答道:“他可能真的是被鬼上身,否则怎么会好端端的跟陈庆吵翻脸,又怎么会跑到那该死的卫生间一头撞死呢?”
毕生嘻嘻怪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有趣的事情,同时还不停点头,嘴上接连说道:“是啊,是啊,只可能是被鬼上了身哦!”
……
三个睡眼朦胧的乘警来包厢内走了走过场,随便询问了一下高翔的个人情况后,便打着哈欠急不可耐地想要回到自己的被窝。此刻大家对高翔的兴致已经落到了谷底,陈庆也显得意兴索然,困倦和睡意终于将这群精力旺盛的年轻人送回了各自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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