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残局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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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前面的弯道便是陈庆的房间,神色凝重地邢怀彬忽然停下了脚步,他冲大家压了压手,示意大家保持安静,然后冲毕生招招手,待他来到跟前才低声说道:“一会儿我们的动作要快,打开门之后要第一时间制服陈庆,不能让他有毁掉证据的机会,明白没有?”
“明白是明白了,只不过陈庆会傻到将证据留在房间吗?如果我们在他房间找到证据,那就不得不怀疑是否有人刻意栽赃了,呵呵——”毕生心不在焉地说。
邢怀彬愣了愣,很不高兴地说:“毕生,别一天到晚老没正经的,不是每个凶手都跟你父亲一样,能做到天衣无缝的地步!”
“我只是在说一种可能性而已,邢叔叔你太敏感了。”毕生吊儿郎当地说完,耸耸肩道,“好了,我们还等什么,这就行动吧?”
邢怀彬动作麻利地从郭启达手中接过陈庆房间的钥匙卡,猛地转身,快步朝陈庆的房间走了过去。
毕生以及两个乘警紧随其后,他的表情甚至比乘警来的还要轻松,仿佛一切只不过是场游戏而已。
灰褐色的房门紧闭,邢怀彬竖起耳朵贴在上面仔细听了一阵,压着声音说:“里面没有什么动静,要么陈庆不在,要么他就是还没有醒。”
毕生回答道:“究竟是怎么样,进去就知道了,邢叔叔你动作快点吧!”
瞪着眼珠子瞟了毕生一眼,邢怀彬一只手抓着门把手,另一只手将钥匙卡在锁上晃了一下。
“嗒”,房门应声而开,可邢怀彬正要推门而入,不料房门仅仅开了一条小缝,竟是从里面用链沟锁上了,与此同时,里间传来很奇怪地摩擦声,就像绳子拉扯木条的那种声音。
“让开!门从里面锁上了!”邢怀彬退后两三步,铆足力气用肩膀在门上用力撞了下去,可房门哐当作响,竟是没在这一次撞击下打开。
房内的摩擦声越来越快、越来越急,黑痣刑警好奇地凑过去从门缝往里瞅,忽然尖叫着跳了起来,同时喊道:“里面有人!”
“废话,当然有人了!”毕生气呼呼地一把将黑痣刑警扯到一旁,跟邢怀彬一起抬腿朝门上踹去——“砰——砰,啪……”第一声碰是他们两个人踹门的声音,但第二声砰、啪却是从里面传来。
邢怀彬和毕生对视一眼,忙不迭同时冲过去贴上门缝,眼睛一眨不眨地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房间里格外的黑,他们隐约看到一个奇怪的人影紧贴着卧室门在那晃来晃去。
“一起来!”邢怀彬吼了一声,退到适当距离沉声喊道,“一、二、三,踹!”
四人齐心协力的一揣终于将门上的链钩挣断,可就在房门洞开的一刹那,里面又传来一声沉闷的“嘎巴”声,然后在四人的眼皮底下,刚才古怪的黑影撞开卧室的门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邢怀彬第一时间冲了进去,却没想到地上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障碍物,险些在黑暗中摔倒。待他好不容易穿过遍地狼藉的大厅,火急火燎地奔到卧室门口时,立刻为眼前所见的情景惊呆了。
黑压压的天花板将空间内仅有的光线吞噬殆尽,模糊不清的白色吊扇快速转动变成了一张恐怖、扭曲的圆脸,它发出刺耳、沉闷的“嗤嗤”嘶吼,仿佛随时会迎面扑过来将人嚼碎。一根黑呼呼的麻绳毒蛇般缠绕在扇叶上,尾端悬吊着一具尸体、紧紧地勒着尸体的脖子,好像地狱的风车一样在不算太小的房间里飞转。
窗外突如其来的一阵反光掠过尸体的脸庞,铁青的颜色、血红的眸子,伸长的舌头耷拉着、晃动着,就像一张没有生息的恐怖面具。尸体僵硬下垂的双臂在腰间甩来甩去,他伸直的双脚也时不时从床铺上拖曳而过,将被单、枕头等东西踢得到处都是。
那是陈庆,已经断气的陈庆,不久前还肆无忌惮的他,此时却变成了没有生命的傀儡,被黑色麻绳操纵的傀儡。
“开灯!”邢怀彬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咆哮起来,“听到没有,赶紧开灯!”
白炽灯闪烁着亮堂起来,望着戏剧般在空中旋转、脸色铁青的陈庆,邢怀彬呆若木鸡,身子摇晃着靠在门边,而此时毕生和两个乘警也跑了进来,见到这样的场面,毕生的反应却是最快、最理智的,他冲进去关掉了电扇,然后迅速扫了一眼卧室,待见到被风呼啸着鼓动的窗帘时,啊地叫了一声。
掀开厚重的帘子,毕生探出头去看了一眼窗外黑呼呼虚无的世界,转过身来叹息道:“已经跑掉了,我什么也没看到。“
这时陈庆的尸体随着电扇的关闭而慢慢停止转动,但仍然在众人眼前晃来晃去,一种异样的气氛很快就弥漫开来。
见邢怀彬受到重创一般没有任何反应,毕生为难地叹了口气,跳到床上在醒转过来的乘警帮助下,将陈庆的尸体从绳子上解了下来。
“还,有救吗?”邢怀彬的声音就像从腹部发出来的一样,低沉而深邃,在这样诡异的情况下,让其他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挪开探脉搏的手,毕生摇摇头,苦笑道:“身体虽然还没有僵硬,但已经变冷了,恐怕在我们进来之前,他就已经死了。”
“是啊,死了——”邢怀彬用力闭上眼睛,然后缓慢地睁开,走到刚才毕生查看过的窗户前,“凶手居然就从我们眼皮底下溜走,这真是我办案以来最大的讽刺!毕生,陈庆的具体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我要知道凶手在这房里究竟呆了多长时间!”
仔细查验着陈庆脖子上绳子的勒痕,毕生一边用手比划着勒痕的长度、位置和走向,一边头也不抬地说:“暂时还没办法确定,恐怕还要等上一点点时间,现在勒痕还不是很清晰。”
沮丧的邢怀彬转过身来发现刘剑锋等人都已经挤到了卧室外面,愤怒地咆哮道:“都给我出去,赶紧给我出去!破坏了现场,找不到证据,都是你们这帮家伙害的,还不给我出去?”
外面方医生、孙朝晖等人讪讪地后退,可直到郭启达出来驱赶,才恋恋不舍地退到房间外面的走廊,但嘈杂的议论声却仍旧传了进来。
听着他们毫无根据的猜测和推理,邢怀彬的心情好像更加糟糕了,他先是在乱糟糟的大厅里小心翼翼地绕着圈儿,随后又重新回到卧室,对蹲在地上冥想的毕生说:“凶手肯定是在找什么东西,外面客厅的所有东西都已经不再原来的位置了。”
“对这个我倒是不感兴趣,我现在只在考虑一个问题,而且是个非常有趣的问题。”毕生慢慢站了起来,转过身来正对着邢怀彬,“杀死陈庆的人是谁,凶手真的是在我们当中吗?”
刚才明明所有人都在一起,但凶手却突然出现在凶案现场,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头疼的呢?邢怀彬当然不会忽略这些,他眯着眼睛开始在卧室里搜寻蛛丝马迹,慢慢移动着脚步回答道:“如果凶手不在我们中间,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我们所有的推理和分析都失去了最基本的意义。”
“也不是完全没有意义的,比如我们已经知道凶手是如何杀死高翔的,再比如——”毕生忽然跪在地上,伸手到床下摸了半天,猛地呵呵一笑,居然从床下摸出来半截让人惊怵的手臂,“高翔的尸体确实有指正凶手的线索,不然,尸体就不会被偷,就不会被分尸后一件一件丢弃。”
那半截手臂出现的太过突兀,吓得两个乘警慌不迭退了两三步,而离毕生最近的邢怀彬却毫不动容,说道:“毕生,你的嗅觉果然很灵敏啊,但这对现在的案情恐怕没有帮助了吧,有线索的部分,凶手肯定早就丢到海里去了。”
“问题就在这儿。”毕生饶有兴趣地将断臂在手里翻来倒去,“既然暴露他身份的线索已经不再存在,那他为什么还要将这半截手臂特意带来留在陈庆的房间呢?邢叔叔,有一点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怀疑的,无论凶手使出多精妙的手段,我始终坚信,他就在我们中间,不是你就是我,不是孙朝晖,就是邱一禾!”
邢怀彬没有说话,而郭启达却按捺不住了,他畏畏缩缩地凑过去,却又不敢靠得太近,故而身子前倾着说:“如果凶手是你们当中的某一个,那除非他有分身术,否则不可能出现在凶杀现场。”
“误区,我们的推理始终有个误区啊!”总算是将断臂放在了陈庆的身边,挠头站起来的毕生一字一句道,“杀人有时候不一定要自己动手的,这艘船上什么样的人物都有,你花个五六万块钱,便可以要任何人的性命。一方面跟我们在一起,另一方面却找人杀了陈庆,以提供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你说呢,邢叔叔,这应该是最合理的解释吧。”
邢怀彬没有回答,还是在慢慢地移动身子,还是眯着眼睛搜寻蛛丝马迹。
“那这下可就复杂了,船上这么多人,一个一个排查的话,恐怕不现实。”黑痣刑警为难道。
“其实倒也不难——”毕生从怀里掏出那张银灰色卡片,“给礼品店打个电话,看看这卡片是什么人送给我的,他们就算没有记录,也应该有印象,毕竟这是一个小时之内的事情。”
“我已经问过了。”再次来到窗口的邢怀彬忽然插话道,“包裹是打电话让人来取的,打电话的人是陈庆,取包裹的地方就是这个房间。”
毕生猛地愣住,急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我们分手后不久。”邢怀彬若有若无地扫了毕生一眼便转向郭启达,“给我拿个手电筒来,我要看看外面是什么状况。”
陈庆的房间位于二层的边缘,一眼望去除了暗涛汹涌的大海,什么都没有,在下方大概二十多米是昏黄色灯光照亮的甲板,隐隐约约上面还有人在行走,邢怀彬大致估量了一下距离,嘀咕道:“如果从这里要将尸块抛到海里,恐怕仍然非常困难啊——你们两个再到其他房间找一找,可能还有别的尸块藏在什么地方。”
两个乘警应声出去了,而毕生则困惑地望着邢怀彬问:“邢叔叔,你仍然认为高翔是陈庆杀的?”
邢怀彬拿着手电筒在窗户外的船体上四处扫荡,听到问话便答道:“你自己也说了,凶手没有理由将尸块特意带来留在这的,他这样做毫无意义。既然如此,偷走尸体、分尸抛尸的人,我认为还是陈庆的可能性更大。”
“那你怎么解释陈庆的被杀?”毕生固执地问。
“他杀死高翔,跟他被杀并不冲突,我们不能排除这是两个不同案件的可能性。”邢怀彬慢腾腾地说,仿佛正在思考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那你又怎么解释预告杀人时间的卡片?如果这是两个案子,为什么我会收到两张卡片?”毕生神情不忿地说,“除非,杀死陈庆的人是邢叔叔你,因为知道卡片这件事的除了你——啊,还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
“谁?”邢怀彬猛地转过身来。
“方医生!上船的时候我们曾撞在一起,当时卡片掉了,是他捡起来还给我的。”毕生有些不安地说着,“但是方医生没理由杀陈庆的呀,他一个医生、一个业余作家,跟陈庆可以说八杆子打不着。”
“所以就剩下我这个老狐狸了,呵呵——”邢怀彬叹了口气,皱着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他走过去重新审视着陈庆的尸体,“我呀,没有长江那样强烈的正义感,就算明明知道他该死,也决不会采取法律之外的手段来进行私下的制裁的,这一点我想毕生你应该比我本人更清楚吧。”
毕生点点头道:“所以我才认为高翔、陈庆的死是同一人所为,否则就没办法解释卡片的事情。”
“也不是没有办法解释啊!”邢怀彬长叹一声,“毕生,这又是一个密室谋杀案啊,作案手法跟你父亲当年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脸色猛地阴沉下来,毕生显然对邢怀彬总是拿父亲出来说话非常不满,他隐忍着心中的怒气,良久才冷冷地说:“未必是密室谋杀,表面上看房门是从内用链钩反锁,但凶手却可以从窗口逃出去的!”

“窗户是开着的没错,但除非凶手可以飞,否则他是绝对没办法从窗口逃走的——不相信的话,自己拿手电筒到外面看看吧,光滑的外壁根本就没有落脚的地方,而且这儿离地面足有将近三十多米的高度,别说是仓皇逃窜的凶手,就是精心准备了工具的家伙,没有五六分钟也绝不可能离开。”
一言不发的毕生拿着手电筒过去看了看,情况果然如邢怀彬所说,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整个墙壁除了细小的铆钉凸起,窗户周围很大的范围内都没有任何可以攀爬的地方。
“或许凶手确有精心准备逃离的方案,只是因为天色太暗,所以当时我没有发现他的踪迹。”毕生没有立刻屈服于邢怀彬密室杀人的说法,进一步提出自己的疑虑,“我觉得与其相信凶手无端消失、不翼而飞,还不如假设我没有及时发现。”
“想要弄清楚凶手消失之谜虽然很困难,但你要多留心观察,凶手从窗口逃出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邢怀彬轻轻揉着刺痛的眼睛,开始观察吊死陈庆的那根缠绕在电风扇上的绳子,“我们撞开门的刹那,凶手也恰恰从在我们眼皮底下冲入卧室,从那时开始直到房间的灯亮起,整个过程没有超过一分钟,如此短的时间,我实在无法相信凶手可以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准备好工具,并从窗口逃脱,更何况,你不是很快就到窗口看了吗?连房间内一点点异味都没有忽略的你,又怎么会发现不了凶手的踪影呢?”
“唉——我当然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只是,只是太过诡异了,一个人如何会忽然彻底消失不见呢?”毕生四处打量,好像在找房间内是不是有暗门什么的。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两个乘警的叫声,继而脸色发青的郭启达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喘息着说:“找到了,找到了……在卫生间的马桶里面,找到了高翔的人头……”
“果然如此!”邢怀彬信心百倍地点点头,他的手正摩挲着麻绳的表面,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在卧室的门上找着什么,“确认无疑,杀死高翔的凶手就是陈庆!毕生,你随他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我已经隐约有些头绪了,很快便能告诉你凶手消失之谜。”
毕生似乎有些不服气,闷闷地嗯一声跟在郭启达身后往外走,却在门口停了下来,回过头犹豫着说:“邢叔叔,我有种直觉,凶手正在让我们陷入他精心布置的陷阱,对于陈庆是否是杀死高翔的凶手,我仍然保留自己的意见。”
……
外面方医生他们渐渐都已散去,灯火通明的房间还残留着一抹挥斥不去的阴影,时间缓慢而固执地流逝着,冰冷的黎明在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流中再次降临。
经过一夜的现场勘查,几乎翻遍了整个房间的所有角落,困倦的毕生并没有因为找到的突破性线索而显出半点兴奋,他懒散地靠在客厅宽大松软的沙发上,双目无神地停留在墙上那些斑驳的光亮中。关于凶手消失之谜,邢怀彬未能给他一个满意的解释,或者说,邢怀彬就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只是在卧室里面来来回回不停地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些什么、找些什么。
离毕生仅仅五六步远的玻璃案台上,整齐地摆放着切口很不平整的四肢尸块,而高翔那颗已经变成绿青色的头,则脸朝上躺在案台的最中央。除去内脏后的碎尸体积并不大,“估计用最小的行李包也能装得下吧”,看着这些,毕生思绪混乱地想着,视线慢慢移到案台边缘处那用塑料袋装着的手机、钱包以及房间卡之类的东西。
这些并不是陈庆的遗物,而是另一个证明他是凶手的有利佐证,因为它们的主人是高翔,是警务室被盗中遗失的重要证据。
“邢老还在找什么呀?难道这些证据还不能说明陈庆就是凶手吗?”打着哈欠从卫生间出来的郭启达疲惫地嘀咕着,他的同伴则拉长着脸,脚步沉重地走到毕生身旁,一**坐了下来。他拍了拍毕生的肩膀,递过一根烟道:“昨天我们两个误会了你,你不会见怪吧?”
“误会?”毕生心不在焉地摇摇头,点上香烟猛抽了一口,立刻呛着咳嗽起来,“这一晚上折腾的,辛苦你们两个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这是我们份内的工作,你和邢老才真是见义勇为拔刀相助呢,呵呵——”郭启达从冰箱里取出三听啤酒,走过来笑眯眯地说,“嘿,我说毕生啊,你这小子真有福气,能跟着大名鼎鼎的邢老办案,将来不用多久,恐怕你就会继承邢老的名号,成为京城第一神探吧?”
“继承?”闷闷地哼了口气,毕生懒得与他们争辩,因为他始终认为这个称号是邢怀彬踩着自己父亲的肩膀上抢过去的。
“邢老不愧是老干警啊,案情已经这么清楚,仍然不愿意放过任何疑点和蛛丝马迹,只是不知道他在找什么,若告诉我们,我们也可以帮帮他的忙啊,你说是不是,毕生?”郭启达没有看到毕生脸上的不快,依旧自我陶醉地说着。
“你认为案情已经大白了吗?”毕生好不耐烦地问。
“是啊,有这么多证物在这儿,还不可以结案?”郭启达奇怪地问。
“证物……就算这些尸块啊、手机之类的可以证明陈庆是杀死高翔的凶手,那陈庆自己又是被谁杀的呢?”
“畏罪自杀呀!我看他八成已经绝望了,要不然怎么会把这些东西藏在自己房间?八成就是畏罪自杀,只不过死得也有些太难看了。”
毕生冷笑一声,吐出个眼圈道:“你好像忘了一件事,我们撞开门的时候,可是亲眼看见了凶手的,如果陈庆是自杀,这一点你怎么解释?”
郭启达不由气结,嗯嗯啊啊好长时间也没能回答出来,最后只得讪笑着说:“呵呵,那邢老一定是在破解这最后、也是最诡异的难题咯。”
明显不愿再搭理他的毕生将烟头掐灭站了起来,这时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的邢怀彬从里面缓步而出,手中正拿着吊死陈庆的那条麻绳,于是毕生绕过郭启达迎了上去,同时问道:“邢叔叔,怎么样?参详透了没有?”
虽然脸上的气色很差,但邢怀彬还是笑了笑,微微点头道:“想透了,差点要了我半条老命啊,就这一点来说,陈庆确实不简单啊!”
“邢叔叔,难道你也认为陈庆是畏罪自杀?”毕生大声地问道。
过去从郭启达手中接过啤酒喝了一大口,邢怀彬喘着粗气回答道:“说得没错,陈庆确实是畏罪自杀,只不过他在死前给我们出了一道世纪难题而已!”
毕生盯着他手里的麻绳,小声问道:“机关就在这条绳子上吗?”
邢怀彬开心地笑了起来,将麻绳与那些尸块和证物放在一起,然后拿起塑料袋从里面取出高翔的手机:“毕生啊,你总说我的推测是动机杀人,其实动机杀人的推理手法往往是最简单、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有一件事情恐怕你在上船之前并没能调查清楚,那就是陈庆和高翔之间的恩怨,绝不仅仅是你说的那宗毒品诉讼而已。”
打开手机后一边翻查着什么,邢怀彬慢慢踱到毕生跟前,“哦,找到了”,然后将手机递给毕生,“陈庆有百分之百的理由杀高翔,而且我相信他在准备实施计划的过程中,不会有半点困惑!”
接过手机看了看,上面是一张陈庆裸露着身体、跪在床边的照片,从拍摄的角度出发,一眼就能看出来,当时高翔确实是对陈庆实施了极大的人格侮辱。看着这些的毕生苦笑摇头,“难怪他要冒险去警务室偷这些证据,当初如果我们仔细看一下这些照片,或许当时就能判断陈庆是凶手了。唉,在我问你最关键的问题之前,我还想问一件事情,陈庆究竟是用什么手法杀死高翔的?”
“嗯,不得不承认,高翔的案子其实是你破的,因为是你识破了陈庆的机关。”邢怀彬笑眯眯地说。
“但是当时你提出的疑问我也没能回答出来呀,人体的自然反应,双手会保护头部的,你难道已经解开了高翔撞死之谜?”毕生诧异地问。
邢怀彬忽然走到屋里,很快又拿着一个黑盒子快步出来,他将盒子打开放在手掌上送到毕生面前,“你猜猜,这是个什么东西。”
小黑盒子是用塑料做成的,两端的小孔内分别伸出两根长长的金属接线,但里面除了一大堆线路和电子元件之外,并没有什么太古怪的玩意,故而毕生挠着头苦恼地说:“邢叔叔你就别卖关子了,这东西究竟跟高翔的死有什么关系?”
“起初在卧室找到这东西的时候我也很纳闷,也搞不清楚它的用途,直到我找到了这个。”邢怀彬摊开左手手掌,只见上面是一张CIM卡,“这是一个手机和能产生高压电流的防狼器的综合体,这样说你应该明白了吧?”
毕生眼珠子转了两圈,恍然大悟道:“厉害,好厉害的陈庆,他就是利用这么个小东西让高翔自己撞死在了封闭的卫生间里!”
好奇的两个乘警此时也凑了过来,不解地问:“邢老,这东西究竟有什么用啊?”
“我给你们演示一下——”说着邢怀彬将CIM卡重新装入黑盒之中,并将黑盒两端的电线让毕生拿好,然后掏出自己的手机拨了个号码,很快黑盒便发出“啊——啊——”的女人呻吟的声音。拿着两根电线的毕生走到电视机屏幕前,将它们微微贴近电视机屏幕,立刻便想起“啪啪”两声,竟是从电线的末端射出了很短、但很亮的电弧。
“高翔离开包厢之后便去了卫生间吸毒,当他神志不清的时候,突然听到有女人的呻吟声从头顶传来,便爬上了便池想要探个究竟,就在他伸手触摸金属通风口的一刹那,与通风口相连的防狼器产生的高压电瞬间将他的身子麻痹,从而毫无防备地掉了下来,撞死在了卫生间的挂衣钩上,这便是高翔身体没有做出自我保护之谜的答案。”邢怀彬慢腾腾地说完,便挂断了电话,“用女人的呻吟做手机铃声,将其与改造过的高压防狼器组装在一起,虽然实施起来并不简单,但也绝对难不住陈庆,我记得毕生你曾提到过陈庆的职业,他原本就是依靠电器为生的。”
两个乘警都是一脸的钦佩之情,连连点头,而毕生则抱着双肩叹息着说:“那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陈庆是畏罪自杀,还是他杀?如果是畏罪自杀,那我们看到的凶手是怎么回事?如果是他杀,那凶手又怎么会从这个密室中凭空消失?”
“呵呵,毕生啊,这是我不得不再一次夸赞陈庆的地方啊!”邢怀彬异常高兴地说着,伸手拉着毕生来到门边,然后拖过一张凳子对毕生说,“站上去,看看门框上面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依言站上凳子的毕生只看了一眼,立刻叫了出来,“好厉害!邢叔叔,你是怎么想到的?”
邢怀彬笑眯眯地说:“观察,除了观察之外,就是更仔细的观察!毕生,你告诉他们,你看到了什么?”
“门框上缘有绳子激烈摩擦的新痕迹!”从椅子上下来的毕生任由郭启达爬上凳子去看,他脸上洋溢着佩服之至的表情,对邢怀彬说:“邢叔叔,你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地方引起了你的怀疑,若非如此,你怎么会想到要看看门框的上缘呢?”
“首先就是凶手消失这个不解之谜!”邢怀彬回答道,“凶手决不会凭空消失,而这里又是密室,那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当时我们冲进房间的时候,屋里并没有凶手,我们看到的,只不过是——”
“已经死了的陈庆!”毕生不无兴奋地接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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