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战争交响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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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狼身军旗为先导,骑兵在前,步兵在后,由五个军团四万多人组成的罗马远征军浩浩荡荡地向着东方的帕提亚高原出发了。
银须飘然的克拉苏是这支志在必得的远征军的统帅。
普利斯则是这支武装到牙齿的帝国大军的先锋官。
父子俩人都是豪情万丈意气风发的样子,这个世界上有他们的对手吗?
大军压境,帕提亚王国的国王和他的大臣们当然不能掉以轻心,御前会议上大家各抒己见建言建策。谈的最多的当然是克拉苏和他的儿子普利斯。
东方人是相信经验的,所以在一班须发斑白的帕提亚大臣看来,普利斯其人差不多就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花花太岁,谈论他的口气就像在说隔壁邻居的拖着鼻涕的老三。
忧心忡忡的国王摇头了:我看你们总是有些轻敌。我就不信,没有一点长处,普利斯年纪轻轻,如何能做到军中上将?士兵们如何服气?更不用说,克拉苏可是个有名的军事家,有其父必有其子,所谓将门虎子,你们不信呀,我信!
帕提亚将军达六胡司胸有成竹地告诉自己的国王:陛下,我们不是轻敌,是我们心里十分清楚,罗马人的短处在哪里,我们自己的长处又在哪里,所以我们才有必胜的信心。
国王看着他:你倒是说说看你的信心究竟从何而来?
达六胡司:陛下,克拉苏此次东侵,表面看,好像是大兵压境,主动进攻,实际却是在国内争不过庞培、恺撒,无奈之余向我们这边的退却……
国王:你是说克拉苏想征服我们之后再借助我们的力量反攻国内?
达六胡司:对。克拉苏倾巢而出必无后援,心存侥幸,只想速战速决……
国王好像是在替克拉苏发愁:这怎么行?罗马执政官不会不明白,打大战最忌讳的就是心存侥幸。中国人爱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彼方如此,你再说说我方?
达六胡司:我们是在保家卫国,在精神上就压过他们。其次,在国力、兵力的对比上,我们也不弱于他们。以一国之力敌克拉苏一军之兵,正如中国兵书所言,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们一边,岂有不胜之理?
国王展开眉头,但很快又拧紧了:这是就道义和实力所作的对比。但战争是复杂的,有时就算你是正义的一方,实力上也并不弱,但要是战略战术不当,也难免失败。
达六胡司一挺胸:陛下,我向你请战。我愿立军令状!
国王:那就是说你已经有克敌制胜的锦囊妙计了?
达六胡司狡黠地笑笑:请陛下静侯佳音,我的方略还需暂时保密。
国王笑了:你这就叫大不敬。哪有臣子给他的国王保密的?要是在中国,你的项上人头可就保不住了。
国王和他的大臣们一起笑了起来。
笑声中,国王又来了一句:那就依你所请,我也下一个赌注!
第一仗帕提亚国败了。
就败在幼发拉底河河边。
那时候正是枯水期,帕提亚军队步骑并峙,在河岸设好阵势,却不料普利斯骁勇异常,举剑高呼,呐喊着指挥着骑兵和步兵涉水而过,并且身先士卒,率先冲上对岸的滩头阵地,一场厮杀之后,达六胡司将军指挥的帕提亚兵就如同退潮的洪水,阻挡不住地四散而逃。
率大军在后边观战的罗马统帅克拉苏仰天大笑,看着尸横遍野的战场由衷地赞叹:普利斯,父亲我果然没看错你,好样的,是我罗马人的种!
有人高兴有人愁。
前方战事被飞马报进宫中,帕提亚国王勃然大怒:达六胡司好大喜功,大言不惭大言误国,第一仗就大败亏输,国何以堪?民何以堪?!
眼见的国王就要传令究治身为统军大将的达六胡司欺君误国之罪,另有国王的亲信大臣急忙劝说,劝说国王暂息雷霆之怒,并说这很可能是达六胡司将军的诱敌之计。
国王并不相信: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让敌人在我国腹地如入无人之境,这分明是引狼入室,还说什么诱敌深入?!
大臣叩头流血苦苦劝谏: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陛下!
国王沉吟半晌:那就看看再说?
这一等果然就有了转机……
前番大败实际上确是帕提亚将军达六胡司的诱敌深入之计。但就像他成功地让自己的国王都以为己方真的不堪一击一样,他也成功地把敌方统帅克拉苏和普利斯蒙在鼓里,用一队骑兵且战且走,身后的普利斯立功心切,率近卫军团的七千骑兵,紧追不舍。
不知不觉之中,地形显得越来越复杂,战马的腿脚也经常磕磕绊绊。
普利斯的军中亲随巴其奥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忍不住提醒说:将军,敌人不会是挖好了陷阱等我们跳吧?我担心会不小心中了敌人的埋伏……
普利斯四处看看:这是丘陵,不是峡谷,藏不住兵的。
巴其奥:可是,已经三天过去了,怎么还不见他们派出主力与我们决战?
普利斯笑了:主力?他们能有多少主力?就是集结他们全部的主力,我也怀疑,他们能否保卫住他们的首都。
巴其奥不好直接反驳上司关于敌方主力都在保卫首都的判断,只好委婉地提醒说:司令,我总觉得他们用的是诱敌深入之计。
普利斯不以为然:那好啊,我们正好将计就计!
大队骑兵依然长驱直入。
与先锋骑兵相隔半天路程,克拉苏率领步兵主力也是浩荡前进。刚开始主力与前锋还能保持联系,但后来情况就渐渐不一样了。帕提亚的步兵防线,好像是从地缝里冒出来的,前面的骑兵发现不了,后边的步兵却一撞一个准。有时是小股的散兵游勇,放一阵乱箭就跑了;有时也显示出强大的阵容,摆开阵势,死力拼战。前一种情况,克拉苏的大部队无可奈何,遇到后一种情况,罗马军便以其惯有的布阵战式,拉开长排阵,一手握剑,一手持盾,迈着整齐有力的步伐,步步逼近,直到短兵相接,才发出震耳欲聋的厮杀声……

如是几番,罗马军主力既显得亢奋不已,又被搞得疲惫不堪。行军速度自然也大打折扣,不知不觉间被帕提亚人将前锋与主力分割开来。
孤军深入而不自知的普利斯是在危险降临之后才意识到大事不好的。
那是在他率领骑兵先锋深入帕提亚腹地七天之后了。
尾随着敌方骑兵的罗马骑兵穿过一片平原丘陵,又进入了一片沙漠丘陵。放眼望去,只见一座一座的沙丘沙包,像极了一座座的荒坟,铺排着涌向远处的天边。而敌人的骑兵也忽然不见了影子,好像真的钻进了坟墓一样。
黄昏时分,天空突然变了色,彤云密布,惊风四起,沙草呜咽作响,一片风声鹤唳。
军参巴其奥再次建议:将军,就地宿营吧,也好等等后边的主力。
正被突然变化的天象弄的心烦意乱的普利斯看看四周,无力地挥挥手:宿营。
军士们早被连日奔波弄的疲惫不堪,接到宿营令后纷纷滑下战马,人枕鞍、马卧地,沉入昏昏梦乡。
子夜时分,担任警戒的副将安敦,忽然发现,夜色朦胧中的远方沙丘,竟像活了似地,蠢蠢移动,正在无声无息地这边移动。安敦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使劲地揉揉眼睛,才明白那是真的。正在惶恐吃惊,突然一声鼙鼓响起,四面八方顿时传来一片喊杀之声,那无数移动的沙丘顷刻间也变成千军万马,如决堤的洪水席卷而来……
睡梦中的罗马军士如闻地震,惊跳而起,稀哩糊涂中胡乱抓过一匹战马,没头苍蝇般卷入混战。
那真的是一场混战。
罗马军士甚至不知道如同神兵天降的帕提亚大军究竟是骑兵还是步兵,马嘶声、人喊声、刀剑撞击声响成一片,同时还有一种奇怪而恐怖的吼声,既不是牛马,也不是野兽,只觉得声若闷雷,惊心动魄。渐渐地,罗马军士终于发现,那奇怪的吼声来自一种奇怪的战兽,它比牛马高大一倍,比虎狼凶猛十分,鞍上骑士也如巨人魔鬼,手持长矛,在黑暗中横冲直撞。那怪物一边吼叫,一边还喷出一股股的腥臭恶水,喷溅于人脸马头,臭不可闻,令人作呕。普利斯和他的坐骑也被喷了一头一脸,人还能掩口而战,马则如毒液泼身,惊嘶着掉头狂奔,无论普利斯怎么鞭策都不听招呼……
哪里只是一个普利斯如此?几乎所有的罗马军士都像是盲人瞎马,被坐骑驮着左冲右突胡乱狂奔,而帕提亚大军则越战越多越战越勇……
与此同时,百里开外的克拉苏的主力军团也陷入重围之中。
那首先是一场天灾。
当时的克拉苏正在自己的元帅帐中听取当日战况汇报,一名军官忽然尖叫一声,整个人也随之跳了起来,借着蜡烛的光亮,人们发现一条大蛇正盘缠在他的腿上。人们大呼小叫,拔剑在手,意欲斩蛇救人,但又无法下手。正在无措,从帐篷底部的缝隙下面,又刺溜溜窜进无数条沙蛇、沙鼠、蜥蜴、刺猬等野物,大惊失色的人们本能地举剑乱砍,而那些野物又像接到了什么命令,宁肯被碎尸万段,也不肯再逃出帐篷,堂堂元帅大帐乱成了一锅粥。克拉苏一剑下去,将一只刺猬一劈两半,但一只蜥蜴却忽地窜到剑身,四爪紧抱,挥之不去。如此怪异离奇的现象,不得不使人生出一种不可名状的惊慌恐怖。就算克拉苏南征北战杀伐无数,此时也是脸色苍白,握着宝剑,半天说不出话来。
此类怪事也接二连三地发生在其他营房。不明来由的各种沙生动物,既像蝗虫泛滥,又像飞蛾扑火,朝着所有有亮光和人声的地方汹汹而来。全部的罗马军营地,一起陷入恐慌之中,到处都是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边此起彼伏的人蛇大战还在进行,遥远黑暗中的沙漠天边,又响起一阵隆隆如地音发动的古怪之声。眨眼之间,一场惊天动地的大黑风又席卷而来。
所有的灯光一起灭了。
所有的帐篷一起如风中灌木,几欲拔根。
克拉苏猛地一挥长剑,将那只蜥蜴摔至帐篷顶上,溅成一团肉泥,嘴里也是一阵哇哇大叫:怪事!我也曾出征埃及,见过沙漠,我也曾横扫叙利亚,经过无数风暴,可还从没曾遇到过这等怪异的恐怖景象。天呐,难道是我走进了鬼蜮之地?!
话音刚落,又一阵飓风呼啸,一下子将帐篷木橛连根拔起;帐篷随风而去,人则像被剥光衣裤的婴儿一般,随风打滚,无法自持。
统帅部如此,其他大营也都如此。
这还不够,随着飓风呼啸而过,四面八方又响起一片排山倒海般的杀喊之声。帕提亚大军如神兵天降,随风而至,四面合围,向罗马军发起了全面的突袭夜战……
又是一场没有任何悬念的战斗。战况如同普利斯骑兵的遭遇一样,分不清骑兵、步兵的帕提亚军中还夹杂着那种庞然大物的古怪吼声和古怪臭水,失魂落魄的罗马军士除了受本能的驱使抱头鼠窜外,已经根本谈不到有规则的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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